后来,褚临长大些了,去岱州寻了许久,都没有寻到一个名为白栀,长那般漂亮的姑娘。
宋朝月从未想过自己那么早就与褚临有过交集,她心善,总爱助人,宋父总还调侃于她,说她等她年老,身上必定积下了不少功德。
这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早已忘却,殊不知叫褚临记了如此多年。
她觉得有些惭愧,道:“殿下,您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无论是谁,民女都会立马扑上去抓住的。”
无论是谁?
听到这样的字眼,褚临心里升腾起一团火,她站起,一手掐住宋朝月的腰,一手钳住她的双手,将她抵在了墙上。
他紧咬着牙,对着宋朝月说:“那我这么多年找你,究竟算什么!”
宋朝月被他这举动吓住了,后背贴在墙上,整个身子都在微颤,眼眶也开始泛红。
她的害怕与哭泣唤回了褚临的神智,他同时松开钳制住宋朝月的两只手。
宋朝月扭头就跑,似乎身后有饿狼在追赶。
褚临愤怒地砸了下桌子,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想要好好同她说的,为何事情又变成了这样。
他狠狠地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其后他的近侍走了进来,同他讲,宫中淑妃娘娘病重垂危,陛下已经三日未临朝了。
褚临此行来泗水,本是想同宋朝月拉近一下关系,谁料反倒是弄巧成拙。宫内现下又有了别要紧事,又不得不返回。
临走之际,褚临不忘吩咐,要手下人好好看着宋朝月,好好看着宋家,莫要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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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一年年关。
宋远派人将自己的母亲接了过来,一家人共同过年。
宋家祖母到时,宋朝月正同母亲剪着窗花,见到阿奶,还像幼时一般扑过去抱住了她。
宋阿奶咯咯直笑,脸上的皱纹证明着她此刻的幸福。
外面冷,宋朝月牵着阿奶到屋内坐下。
屋里正烧着炭盆,烘得整个人身子都暖洋洋的。
宋家祖母在家中见到了儿子儿媳孙女,却独独没有见到孙子。
她开口问宋明泽所在,宋母回说:“这孩子,最近忙着去一个老武将家中学武,说是明年自己便到了年纪,想要参加考核入宫内的禁军。”
宋家祖母也不知什么是禁军,只知道孙子肯长进,她就欢喜。
大年夜,快要吃年夜饭的时候,宋明泽终于回家了。
他一口一个阿奶,将宋家祖母哄得极为开心。
然宋朝月心中却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同家中人说。
华清一直来信,要她去丹州当自己的幕僚,助她接手家中生意。也是从信中,她才知晓,华清便是富甲天下的华家少东家。
华家的生意遍布各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宋朝月想去,却又害怕父亲母亲不会准予。
席间,宋母见宋朝月一直心不在焉的,遂问她:“桑桑,你怎么了?”
正是大年夜,宋朝月不想说这事儿叫家人不高兴,摇了摇头说无事。
一家人坐在厅中守夜,话着家常。待到子时,城中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宋朝月和母亲扶着阿奶,宋明哲拿着火烛,一手捂着耳朵,一手试探着去点那鞭炮。
他谨慎地试探了好几次都未将鞭炮点着,宋朝月就站在廊下笑话他胆小。
下一刻,鞭炮便噼里啪啦地点着了。
辞旧迎新,又是新的一年,宋朝月耳边回荡着炮竹的声音,突然在此刻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丹州,做自己想做之事。
过完大年后,宋朝月父母亲终是向父母亲提出了要去丹州一事。
出乎意料的,父母二人并没有拒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中饱含着不舍。
临行那日,宋朝月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带上阿罗,坐上了去往丹州的马车。
一家人站在门口挥手同她告别,她只掀开马车帘回头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她怕她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离别过后,又是对未来的憧憬,她下定决心,要开启一个新的篇章。
“哇!”行至半途,阿罗望着外面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小姐你看,那处的瀑布竟是在下坠的过程中被冻住了。”
宋朝月叫车夫停下,下马车想要仔细观赏。
她见到,原本应该如银链般坠下的瀑布就这般被冻住形成了冰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奇异的泛蓝的光泽。
其实这景象连他们本地人都觉得奇怪,今年的天气实在过于寒冷,竟出现了几十年未曾见过的冰瀑奇观。
宋朝月从前在书中看说,丹州人素善经商,早在几百年前,便出了许多富甲天下的大商户。
而今这天下第一富商,也是丹州人。
宋朝月应了华清的邀请,也是想来看看,这丹州究竟是如何人杰地灵,竟能如此富庶。
马车约莫行了快八日,宋朝月终于从泗水城到了丹州繁城。
才走进城门,宋朝月他们便遇到了一桩麻烦事儿,一群人正吵架,拦住了马车前进的道路。
这群人一直站在路中央不走,宋朝月静坐在马车里听着他们吵了半天,终是没忍住走了下去。
他们吵架,就是为着钱款一事。
宋朝月扒开人群,走到两方主事人面前,当起了判官。
她对着其中一个瘦高个的男人说:“你说他还欠你十两金对吗?”
瘦高个男子点点头,又要继续骂:“对,就是这个狗东西,我给他送货半年,临了他却耍赖,说这十两金已经给我了。”
另一个较矮胖的男子也不甘示弱骂了回去:“你想钱想疯了吧,那笔钱我明明就给你了,我这里还有你收钱的字据,怎么,你还想赖账?”
“我都跟你说了,那字据不是我签的,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个字据!”
……
得,两人又吵起来了。
宋朝月痛苦地扶额,站到两人中间,用力伸手将两人给分开。
“行,都听我说!”宋朝月提高了音量,对着这正吵着的这两位说,“两位大哥先让路,你们看后面的马车都排成长龙了。今日,我一定将这事儿替你二人理清可好。”
两个男子俱是不信任地看向宋朝月,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行?
宋朝月同来接自己的马车夫说了一声,叫他先回去同华清说清情况,便带着阿罗坐到街边的一个小茶摊里给这二位大哥处理纷争去了。
她先问了二人这账目情况,再细细看了双方各自给出的证据,又听两人说那时发生之事。
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尽数听罢,宋朝月咬唇想了片刻,得出了答案。
她先对着矮胖的那位大哥说:“你的十两金确实是给了。”
旁边那高瘦大哥一下子不满意了,开口就要驳斥宋朝月,又被她接下来所说的话给打断:“你确实也没有收到这十两金。”
“那是怎么回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宋朝月顿了一下,说:“你们手下的人出了问题,还请各自回去查一查吧。”
这两人茅塞顿开,同宋朝月说了多谢后,各自离开了。
呼,处理完这件事,宋朝月松了一大口气。
阿罗一直在旁边等着,见天都快黑了,不免有些担心:“小姐,我都跟您说了不要管这些闲事,您瞧,耽误了时辰,华家老爷定会觉得咱们不守时的。”
宋朝月不好意思的笑笑,领着阿罗问着路去了华府。
一路问到华府,宋朝月总算是见到了这大衡第一富商之家,门口挂的是透粉水晶琉璃灯,门前两座狮子甚至都是黑玉所做。
将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就这般摆在门前,这华家,还当真是有钱。
阿罗上前去同门口的府卫说了来意,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领着人往府内进。
领路那人走得极快,宋朝月甚至都没能看清华宅长什么样子。
她被带到了一个挂着清净堂的地方,见到这几个字,宋朝月立马连呼吸都变得轻了,她猜想,华家老爷一定是个不喜吵闹的。
可越近这个地方,她却能更加清晰地听到屋内的传来一阵阵嬉笑声。
她带着深深的困惑走了进去,一入眼,便是好几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正打着叶子牌,其中一人就是华清。
华清见她终于来了,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去到了这堂内后屋。
一进此处,宋朝月感觉耳根子都清净了不少。
“恭喜你,小姑娘,通过了我的考验。”
宋朝月还没有看清楚这屋内有人,便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女子就坐在那处,头戴金簪,身上穿了一件绛紫色衣裳,气质卓越。
宋朝月一时看呆了,华清在旁边用手肘戳了戳她,同她讲:“朝月,这便是我的母亲,华家家主,华静元。”
宋朝月呆住,她从未想过,这华家,竟是一个女子掌权。
第49章 薨逝
清净堂前打叶子牌的几个姑娘都被遣散,而今堂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宋朝月坐在华静元右手边,华清就站在自家母亲旁侧,同她俏皮地眨眨眼。
旁边的华家家主见女儿如此不稳重之姿,轻咳两声以示提醒,华清便再不敢放肆。
“宋小姐,你来之前,华清已经同我说了你。然我华家生意繁杂,要入华家,需得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所以今日,你进城之际,我特意为你设了一道关卡,你所遇到的那两位争执者,皆乃我手下掌柜。华清说你定能通过考验,果不其然,你这姑娘,很聪明。”
本以为考验就此结束,谁料华家家主话锋一转,同宋朝月说:“我在此,邀请你做我在丹州茶行的掌柜,三月后,若能卖出一万两金,你便可彻底入华家成为我华家一份子。”
生意人,一向以利弊权衡,宋朝月来此之前,早有心理准备。
不过华清却有些不满,她视宋朝月为朋友,是邀请她来帮自己处理华家大小事宜的,怎么能只做一个茶庄的掌柜呢。
可见母亲的眼神,她便不敢说出心中不满了。母亲的手段,她可尝过太多次。
宋朝月从椅子上站起,同华静元道:“家主,我愿意接受你所提出的条件。”
华静元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没有人可以一蹴而就,即便那人是女儿所赏识之人,也需得过五关斩六将。
她初见这姓宋的小姑娘,就觉得不错。思维敏捷,举止间落落大方。最重要的是,这姑娘眼神纯净,想来并非奸诈之人,这点最为要紧。
只是,一切都仍需考验。毕竟,以后这华家是要交到华清手中,而华清的身边,也需要一个信得过且得力之人。
宋朝月被安排住进了华家。
华家有许多的院落,各自独立。
华清领着宋朝月住进了写着陶然居的院子里,院中种着一棵高过屋檐的雪松。
冷冽的空气中夹杂松木的清香,十分好闻。
“快进屋吧,今年丹州冷得有些不对劲,屋内我早已经叫人烧了炭炉,可暖和了。”
华清一手拉着宋朝月,一手推门进了屋。
一进这屋内,宋朝月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屋内的陈设布置也处处透露着精心。
宋朝月回头看向华清,便见她略有些害羞:“这些都是我亲自去买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华清,你真好!”
华清的脸上很明显地出现了两团坨红,母亲自小对她极为严苛,甚少夸她,如今听到宋朝月如此直白感谢与夸赞,倒是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好,你便先歇息,明日我再带你去茶行。”
华清将长长的裙摆提着,欢快地出了陶然居。
阿罗帮宋朝月将行囊之中的衣服一件件收出来放进衣柜之中。
她四下打量了自家小姐住的这间屋子,里面放的日常之物比之在她泗水城的屋中,只多不少。甚至连妆匣子里的胭脂之类的都准备好了,叫阿罗不由得感慨华清小姐的细心。
冬天天亮得迟,天尚黑着,华清便来敲了宋朝月屋门,要领着她前去茶行。
这是宋朝月第一次见到天未亮时的丹州,与泗水黑夜无人不同,丹州即将破晓之际,街上到处都是马队,许多力工都在搬运货物,等着将东西运往大衡各地。
沿途,华清一直在同宋朝月介绍自家的产业。
有粮行、有珠宝铺子、有酒楼、有客栈……
这一路走下来,已经路过了四五家。
宋朝月的心道:不愧是富商,在这繁城内都有如此多的产业,她这次可真是来对了,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马车驶过三条街,终于是到了华家主邀宋朝月所管的茶行。
茶行一楼,一筐筐茶叶摆了满地,那味道,清新扑鼻,立竿见影的驱散掉了宋朝月早起困意。
华清去到后院,叫来了一个老师傅,同他介绍:“沈师傅,这位便是咱们茶行新来的掌柜。”
沈师傅是这茶行里资历最老的茶师傅,茶叶好坏,他随便闻一闻摸一摸便能知晓,另外,他也是炒茶的一把好手,不过而今年纪有些大了,这才将炒茶这桩累人事儿交给了他那十几个徒弟。
沈师傅胡子花白,应当同宋家祖母年纪相差无几。
宋朝月主动上前同他问好,沈师傅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东家派来的新掌柜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不过他对于此也并无什么偏见,东家一向慧眼识人,想必这姑娘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华清将宋朝月送到后,便离开了。
宋朝月就跟在沈师傅后面,学着收茶入库。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很爱喝茶之人,不过而今入到这茶行,她暗下决心,是时候开始学习了。
近两个时辰的功夫,宋朝月一直在随沈师傅收茶叶入库,又安排马队将茶叶送走。一早上忙得脚不沾地,连水都未曾来得及喝一口。
终于到了晌午吃饭的时候,她这才有时间坐了下来。
她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是在此时意识到,当如此大一家茶行的掌柜,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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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内,宁安宫中,已经近半月未曾上朝的的嘉和帝就守在这儿,寸步不离。
几位先帝身边的老臣皆来劝过,可嘉和帝就是不愿意挪动分毫。
这宫内住着的是淑妃苏寻雁,她缠绵病榻多时,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到这两日,已经只能以汤药续命。
嘉和帝将太医院中的医士全都给叫来了,可一个个全都摇头,说自己回天乏术。
淑妃这么多年身子不好,也一直无所出,而今才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体却已经像六十岁般体弱多病。
她能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日都昏昏沉沉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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