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手无意识搭在他的腰上,孟祈的整个后背一瞬间僵直,她这是做什么!
紧接着,他便看见宋朝月莹润的薄唇动了几下,不知说着什么梦话。
孟祈有些好奇,努力偏过头去听,便听到宋朝月嘴里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孟祈……孟祈……你不要死……不可以……”
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然却叫孟祈的心有如地裂山崩般裂开了一条大缝。
孟祈从将手抚上宋朝月的眉心,问她:“既不愿我死,又为何要杀我?宋朝月,为什么呢?”
他的问询自是无人回应,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与他一样重生的褚临了。
许是他的说话声吵醒了宋朝月,又或许是她睡醒了。只见宋朝月缓缓睁开眼,然后打了一个哈欠,这时的她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睡到了孟祈旁边。
她只觉今日这被窝尤为暖和,身边好像有一堵会发热的墙。
她伸手摸了摸这堵’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墙是软的!
她倏地抬起眼睛看过去,入目便是孟祈睡着的面容。
完了!这是宋朝月第一瞬的想法。孟祈要是知道自己趁他受伤占他便宜,肯定会生气的。
她蹑手蹑脚地起床,穿上鞋子好像做贼一般去了外间的罗汉床之上。可是经此一事,她却再也睡不着,脸如同高烧般发着烫。
她盘坐在罗汉床上,看见在桌上已经放凉却丝毫未动的饭菜。
这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那来的人是不是看见她跟孟祈睡在同一张榻上了?
这一瞬,宋朝月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昨日还跟北苍王说与孟祈是要好的朋友,今日便跟人同榻而睡,这算什么劳什子朋友。
她想出门去吹吹冷风走一走,可又担心孟祈这边会出什么状况,只得硬生生于此地盘腿坐到天亮。
听见外面有洒扫的声音后,宋朝月将门轻轻打开,从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里钻了出去,倒不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她只是害怕冬日的寒风灌进屋内又让孟祈着凉。
昨日来得匆忙,之前披着的那斗篷也不知被丢到了何处,这下从温暖的室内一出,宋朝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紧跟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恰此时,北苍王妃从院外路过,她见宋朝月衣衫单薄地站在廊下,走进来问她:“姑娘可是着凉了?”
“并未,多谢娘娘关心。”
话音方落,北苍王妃便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搭在了宋朝月身上,“北方极寒,孟祈还等着你照顾,你可不能再生病。”
宋朝月正欲取下斗篷的手便一下便停住了,不再推辞,屈膝行礼多谢了北苍王妃的好意。
“不必客气。”北苍王妃笑笑,又叫来在院中扫雪的下人,“你这段时间便负责照顾这院中的贵客,切勿有所怠慢。”
“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于她,如今,孟祈的病是大事。”
宋朝月点点头,对于北苍王夫妇肯如此帮忙分外感激。
这府中的女主人走了,宋朝月伸手唤在院中的那小丫鬟。这小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脸圆嘟嘟的,分外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小姐,奴婢叫石榴。”
“那能否劳烦你帮我打些热水来,我想洗漱一下。”
石榴动作极为利索地去小厨房烧热水了,宋朝月转身又进了屋中,才迈入屋中,便见孟祈已经睁着眼睛醒了。
想起昨夜之事,宋朝月抿了抿唇,她鼓足勇气装作无事地走到孟祈榻前,问他:“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
这一问一答后,两人又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局面。
还是宋朝月硬着头皮先问他:“你可饿了?”
“我想喝点儿粥。”
宋朝月答了一声好后,迫不及待地离开这屋内,她实在不能像之前那样自然地同孟祈说话了,至少今日不行。
石榴已经给她打来了水洗漱,宋朝月又麻烦她去端一碗粥送到房内。
待到宋朝月在别处洗漱完再去看孟祈时,宋明泽已经在里头了。
他不耐烦地端着粥碗,一勺一勺地给孟祈喂着。那般快的速度,宋朝月简直生怕孟祈给呛着。
她走过去,顺手接过宋明泽手中的粥碗,自然而然给孟祈喂起粥来。
“阿弟,你吃过了吗?”
宋明泽看着自家阿姐如此尽心地给孟祈喂粥,顿时有些嫉妒,阿姐都鲜少如此耐心地待自己呢。
“我没吃呢。”
“那子澄你快去吃吧。”
宋明泽赌气似的拖来一根凳子,双手环抱着盯着孟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我等你一起。”
这是怎么了?才起床火气便那么大。宋朝月犯了嘀咕。
喂完了粥,宋朝月这才发现宋明泽的手上生了冻疮。她将阿弟的手拉过来细看,甚至发现他的掌心有两道极深的勒痕。
定然是前两日连夜赶马车弄的,自己想救孟祈本就是自己的事情,这下弄得宋朝月心疼不已,还因此事连累了阿弟,她觉得甚是愧疚。
她带着宋明泽走到了外间,从给孟祈用的药箱子里翻找出一瓶伤药涂在宋明泽掌心,又将之前从孟祈怀中掉出来的冻疮膏拿出来给他涂上。
从始至终宋朝月都认真低头涂药,丝毫没有发现宋明泽对着孟祈那挑衅的目光。
孟祈心中嗤笑一声,只觉得宋明泽幼稚至极,那样子搞得自己要抢他阿姐一般。
不过在看到宋朝月将那盒冻疮膏又给宋明泽后,他心里莫名有了些不快。
就那么一小盒冻疮膏,还要送给那么多人用。
“走,阿姐,咱们去厅内吃饭了。”宋明泽领着阿姐就要走。
确实也是到了用早膳的时候,宋朝月昨日便未用晚膳,这时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被宋明泽拉着,临出门时不忘回过头跟孟祈说:“你好好歇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两姐弟就这般走了出去,独留孟祈一人在这屋内。
这人,怎么对谁都那么好?
孟祈的视线落到那放在床头的粥碗之上,他越看越觉得碍眼,伸手将其推在地上,咣当一声,粥碗摔了四分五裂。
门外的石榴听见里面的动静,害怕出了什么事儿,忙推门而入,就见榻前碎了一地的瓷碗。
“公子可有事?”
突然有人进来,孟祈有些窘迫,他别过脸去,冷声道:“无事,你将这地上收拾干净。”
石榴这一早上忙得够呛,她将碎瓷片收拾干净准备离开时,就见孟祈一直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她小心地开口问道:“公子可是有事?”
孟祈别扭地开口:“你去厅堂里说一声,我的腰背现在有些痛。”
石榴答了声好后就要去,临走孟祈又叫住她,“等她吃完饭再说。”
石榴缓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应了声好后,去了前厅……
第77章 香囊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孟祈修长的手指在柔软的被面交错上下,状如弹琴。
都如此久了还没有用完早膳吗?孟祈望着屋顶,静静等待着。
过了片刻,终于有了开门的声音。他有些期待地望过去,却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
他坐到孟祈榻边,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之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下巴长长的白色胡须。
“公子,您身上伤口颇多,又受了寒凉,如今身上无论何处疼痛都不足为奇。待到再服几日药后,老朽会再细细替您看过,您不必担心。”
孟祈嗯了一声,叫那医士下去。
屋内又只剩他一人,他如今只能静躺养伤,动也动不得,躺在床上无聊得紧。
他想等着宋朝月来同自己说说话解解闷儿,谁料等到中午,才等来一个府中送饭的小厮。
今日午膳是尤为精心准备的,全都是帮助孟祈身体尽快愈合之食材。
小厮端起碗要给孟祈喂饭,孟祈轻抬手将那送到自己面前的碗拨开,说:“你去抬一小几置于我床前,我自己来。”
小厮听话照办,坐在外面守着孟祈慢条斯理地吃饭。
吃着吃着,孟祈便觉得这屋中又闷又热,他便吩咐那小厮将窗户打开些。
这话叫小厮有些为难,给这位公子看病的医士嘱咐过了,如今他要好好在屋中养病,不能见这凛冽的风。
孟祈见他为难,退而求其次,“那便只开一个小缝,待我用完膳便关上。”
小厮听罢,走到紧闭着的窗户边,轻轻将窗户打开一条约莫一节指头那般宽的缝隙,再用叉杆撑着窗户,不叫外头的风吹得这窗户胡乱动。
寒冷的空气带着一股梅花香飘了进来,孟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顺畅了许多。
透过窗棂,孟祈第一次细看其窗外这一树白梅。
白梅应当是精心修剪过,枝丫颇具美态,与其后的黑色院墙相映衬,就好似画师所绘的白梅图一般,美得好像不似人间。
这时,一人穿着藕色的冬袄,走入了这画中。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枝头上一支开得正盛的梅花。她个子不够高,有些够不着,踮着脚蹦了好几下,这才抓到那花枝。
棕色枝干被她用略微有些冻红的手折断,再一松手,树枝弹回去晃荡几下,院子里便落下一场白梅雨。
院子里的梅香更甚,也透过这屋中的小缝钻进了孟祈的鼻尖。
他猛嗅一口,只觉心旷神怡。
宋朝月拿着才将摘下的梅花枝,走进了孟祈屋中。
她见孟祈正自己拿着筷子吃饭,有些担忧:“你手上还有伤,如此这般恐会影响伤口。”
“无碍,我右手还能抓握,连饭都不能自己吃,岂不成了废人。”
宋朝月知孟祈要强,遂不再多言。于房中寻了一个小小的桃色胆式花瓶,将这枝白梅插入其中,屋内一下增了许多生气。
孟祈用完膳,转头发现屋内只剩下他与宋朝月二人了。
对方低头不知在缝什么,只听她边缝边问孟祈:“孟祈,你如今是逃犯,这北苍王,当真信得过吗?”
来了两日,宋朝月只与北苍王见过一两面。初时印象觉得这人热情、心善,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内里性子如何,还是要靠长久的相处才知道。
“信得过。”孟祈说出这三个字后,突然停顿了一下,想到前世他就是这么看褚临的,继而又换了一种说法,“无论信不信得过,我也帮过他一个忙,现如今,他也算是还我人情吧。”
宋朝月哦了一声,想起前些日子在华家听来的消息,她想,孟祈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北苍王在招兵买粮了,你可知晓?”
孟祈眼底波澜不惊,这都是前世曾发生之事,然北苍王起兵失败,最后被诛连九族,还是由他领兵平定了这场叛乱。
说来也是可笑,前世他站在了褚长陵的对面,今世好像不知不觉在靠入他的阵营之中。
也正因为知道褚长陵打算起兵,他才敢叫宋朝月带着他直奔这北苍王府,他想,自己于褚长陵而言,应有一些用处。
宋朝月从手中的绣活儿里抽出身来,又问孟祈,“对了,你是如何结识万鬼楼的?”
她望着两步外倚靠在床头的孟祈,见他没开口,又低下头往手中的布包里扎上两针,“我随便问问,你不用答我。”
当宋朝月以为这问题没有答案的时候,孟祈冷不丁来了一句,“是万鬼楼主动来寻的我。”
嗯?宋朝月看向孟祈,便听他继续说:“大约在两年多前,万鬼楼新任楼主鬼柳来寻了我……”
孟祈与鬼柳所议之事,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江湖与朝堂之人有所勾连,算不得什么鲜事。
不过宋朝月听得入神,右手握着的银针不慎便扎进了指尖,她倒吸一口冷气,将指尖放在嘴中含了一下。
孟祈的眼黯了一下,问她:“你在缝何物?”
宋朝月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来朝孟祈的方向晃了晃:“是阿弟的香囊,不知道他在何处划破了一个口子,叫我给他补一下。”
这香囊是之前宋朝月给宋明泽绣的,上面绣的是一棵青松,如今青松的枝干处被划破一条小口,宋朝月找石榴拿来同色的线以及针,想要将这处补补。
孟祈瞧着宋朝月一直低着头,见她葱白似的手指在其上飞舞。
他有时候觉得,宋明泽这小子真是好命,自小家庭和睦、父母恩爱、还有一个如此疼爱他事事为他着想的阿姐。
如此羡慕着,他也渐渐看宋朝月的动作入了神。
一炷香后,宋朝月将这香囊原封不动地给缝好,她将香囊摊到自己眼前,满意地笑了笑。
她不经意回头,便见孟祈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手中的香囊上,她突然想起,好像没有见过孟祈戴过此物。
宋朝月走到孟祈榻边,将勾着香囊的系带将其举到孟祈眼前:“怎么样?你可觉得好看?”
孟祈好似被人窥见了心思,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眼,答说:“还行。”
“那我给你制一个吧。”宋朝月眼睛笑得弯弯的,嘴角的梨涡也显现出来。
“随便。”
知道是孟祈不好开口,宋朝月了然地答了声好,脚步轻巧走出门外,还不忘记得将方才小厮走时未关的窗户给合拢。
孟祈与宋家姐弟都住在一个院中,出了孟祈屋中,宋朝月便去了临近的那间屋子里寻宋明泽。
她推开门,见屋内空空荡荡,连炉内的炭火都快要熄灭了。
“咦,方才还给我香囊叫我给他缝补,就这么一会儿又跑哪儿去了?”
既然人不在,宋朝月将香囊放在桌子上,又给他炉子里添上两块炭,而后出了门。
出了院门,正巧看见小郡主在园子里举着一个漂亮的兔子灯在玩儿。
这小郡主粉雕玉琢,项上戴着一个金璎珞,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十分动听。
宋朝月一向喜欢可爱之物,这小郡主眼睛颇大,皮肤白得跟雪一样还透着粉红,脸蛋儿圆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便走到了小郡主面前,偷偷捏了两下她的脸,蹲在她面前问说:“敢问小郡主,您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褚玉姜。”她说话奶声奶气地,听得人欢喜不已。
“您今年几岁了?”
听见宋朝月这般问,褚玉昭伸出圆圆的小手数了一下,朝宋朝月比了一个五。
五岁?
宋朝月还想同这小玉团子搭话,便见不远处的一棵大雪松后面走过来一人,她朝宋朝月笑笑,说:“这孩子如今才将满四岁,不识数。”
宋朝月朝北苍王妃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
“我还不知姑娘姓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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