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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子恒笑着站在客厅里等待林晚橙，看着林晚橙手里拿的包，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拿新包？上次不是给你买了一只稀有皮的爱马仕吗？”
林晚橙摇摇头，回答道：“那个包何太太上回还跟我吐槽过，说转了好几个城市的专柜，委托了好几个柜姐，就是买不到，连一比一配货都不行。我要是拿着被她看见了，确实不太好。今天她和哈哈是主角，不能抢她风头，我就拿个低调一点的就好了。”
林晚橙在这方面的确是谨小慎微。她深知自己的生活来之不易，因此不愿意在生活中树立任何敌人。何太太算是自己的引路人，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这几年一直对自己都友好亲热。在这个圈子里，林晚橙时常感到自己孤独而无助，只有何太太，永远和和气气地扮演着“娘家人”的角色，在各大社交场合提携她帮助她。从这个层面上说，林晚橙感激何太太。对于何太太拜托的事，林晚橙也是尽力完成。如今丁子恒与何太太一起合作了好几个项目，其中大概林晚橙也出了三分力。两个人也算是相互照应相互成就。因此何太太的场子，林晚橙自然是要把主角的戏份留给对方的。
哈哈的生日宴布置得无比隆重。除了亲戚朋友之外，现场早已安排了专业的拍摄团队，专门对当日的活动进行拍摄剪辑。见到林晚橙与丁子恒，何太太立马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你们可来了！我给你们安排了主桌，晚橙，你到时候就坐我旁边！”
林晚橙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何太太手里，说道：“这是我们送给哈哈的小礼物，姐姐你帮哈哈收下吧。”
何太太象征性地推辞了一番，随后便乐呵呵地收下了。林晚橙与丁子恒找到放了两人名牌的位置上坐下，看着何太太全场social。何太太今日身兼数职，不仅是作为女主人，还是自己品牌的代言人。何太太把自己品牌下的母婴产品植入到了会场的各个角落，还安排了电商平台全程直播，一边直播一边让员工上秒杀链接。一场儿子的生日宴，何太太玩出了许多花样。一次宴会下来，儿子的生日庆贺了，红包收了，还能给自己的产品做广告，一箭三雕。她满场穿梭，终于找回了事业女性的感觉，自信得像只翩翩的蝴蝶。
宴会终于接近尾声，何太太的笑容也似乎预示着在这场聚会中挣得盆满钵满。何太太笑盈盈地坐到林晚橙旁边，眼睛却望着丁子恒，别有深意地说道：“有孩子还是热闹。晚橙，你也可以准备准备。”
何太太的意思，是让林晚橙和丁子恒也要个孩子。林晚橙自然算得上是何太太眼中的年轻人，丁子恒虽然已经快要六十，但外形保养得极好，身板笔直。在何太太看来，这两个人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希望。何太太一起头，周围的人也纷纷起哄，都喊着让林晚橙也抓紧时间生个孩子。
林晚橙听懂了何太太的意思，悄悄拿眼睛瞥了丁子恒一眼。丁子恒一向锐利而老练的眼神却不见了，脸上还有一丝隐隐的尴尬。林晚橙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倒不是我先生不乐意，我先生非常喜欢小孩。说实话，其实是我还没想好。我觉得二人世界很是逍遥自在，所以一直没有这个打算。”
在座的宾客们纷纷点头，表示很理解林晚橙的想法。现在年轻的女孩们都不像以往那样热衷于结婚生子，林晚橙还毕业于顶级外语院校，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何太太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丁先生肯定是愿意的，现在就看你了。”随后，何太太又凑到林晚橙耳边，悄悄说道：“有了孩子，他对你的感情也就更牢固了。到时候要分手可不容易。”
林晚橙也附和着笑了笑，打着马虎眼应付道：“我再想想吧。等我以后想通了，没准就同意了。”
何太太引出的话题终于被林晚橙轻轻巧巧地绕了过去。林晚橙轻轻地握了握丁子恒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丁子恒立即回握了林晚橙，她手掌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
晚宴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林晚橙挽着丁子恒下了车，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何太太今晚一晚通过直播就挣了相当一笔钱。她还在直播上说，要把这些钱全都捐给治疗儿童脑瘫的基金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丁子恒却没有接林晚橙的话。他沉默了许久，等两个人都走到了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才在林晚橙耳边低声说道：“晚橙，谢谢你。”
林晚橙诧异地反问道：“谢我？谢我做什么？”
丁子恒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就是…孩子的事。”
林晚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就这个？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觉得是我的问题，就不会再追问这件事了，索性以后就都由我担下来。放心吧，我无所谓的。”
林晚橙的语气是轻松自然的，但丁子恒却一下子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他低着头，仍然握着林晚橙的手，喃喃自语道：“是我的问题…真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问题，她也不会那么想不开…”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丁子恒多年前早逝的前妻。丁子恒和前妻没有留下孩子。众人之前的说法都是丁子恒的前妻身体状况不佳，并不能生育，导致丁子恒只能把侄女丁小乔选做继承人。而只有林晚橙才知道，有问题的人并不是早已离世的前任丁太太。
“谢谢你…”丁子恒又一次说道。
林晚橙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在乎的事情不一样。你的前任太太想要孩子，因为没有孩子，被误解而郁郁寡欢。但是我不一样，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所以我并不在乎其他的。你大可放心，以后我们一致对外宣称是我不想要孩子就好了。相信我，我可以背负这个责任。
丁子恒朝林晚橙投去感激的目光，林晚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你真的不在乎吗？”丁子恒有些不放心，又一次确认道。
“当然。”林晚橙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这些都是面子上的东西，我不在乎。任凭他们怎么说，也伤害不了我什么。”
说完，林晚橙便若无其事地先去洗漱。这个年轻女孩的淡定让丁子恒大为震撼，在心里暗暗感激林晚橙的仗义。他不得不开始相信，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是巨大的。前妻因为孩子的事被他人误解，精神崩溃难以控制，最后发生了悲剧；而林晚橙虽然长相酷似前妻，但对此事却毫不在意，甚至主动把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丁子恒面子。从这个角度上说，丁子恒觉得林晚橙的确和同龄的女孩大不相同。
林晚橙走进卫生间，转身默默关上了门。她打开花洒，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的确没有说谎。林晚橙想，丁子恒给予了她其他人难以触及的好生活，那么她理应也为他做点什么作为回报。至于自己为何如此冷静，这其中的道理，丁子恒不明白，林晚橙心里却无比清楚。她不爱他，因此也不在乎和他在一起是否可以长久，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前任丁太太爱他，因此想要和他有孩子，也受不了他人的误解。林晚橙叹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镜子。水汽氤氲的镜子里映出林晚橙的脸。她端详着自己，惊讶地发现在自己脸上找不到一点点对爱情的期待。
她心中那唯一那一点点的爱，早就随着一个叫司徒星的少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67章 意外来电
何太太的话在林晚橙心里轻轻划过。孩子，林晚橙从没想过。自从答应丁子恒的那天起，林晚橙便觉得自己这一生算是和母亲这个身份无缘了。不过她并不因此而感到遗憾，相反，她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回顾自己的成长史，母亲林岚在她心里一直是感情失败的代名词，也未曾给她带来任何人生启示。许多人都曾向她叙述母亲当年有多美丽，而林晚橙却只在照片中见识过母亲年轻时的风华绝代。林晚橙想，照片中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居然和林晚橙眼里那个唠唠叨叨歇斯底里的母亲是同一个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林晚橙又一次心里思考，生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是为了实习自己未曾拥有过的梦想？如果仅仅是像林岚生了她林晚橙这样，那似乎没什么意义。她不确定自己能成为一个好母亲，也不认为自己的人生选择有任何值得借鉴的地方，因此没有孩子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能够让自己这一生过得衣食无忧，已经是件幸运的事了，无需再奢侈地想着将人生传递下去。想到这里，林晚橙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她往浴缸里扔了一个薰衣草味的紫色沐浴泡泡，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
林晚橙看了一眼手机，惊讶地发现前几天刚刚做完一番惊世骇俗演讲的孟紫葵破天荒地给她发来了信息。
“雁南，你上次说想让咱们几个一起去看看雁南的家人，我也想加入。你说个日期吧，我最近不忙，都有空。”
孟紫葵的态度有了惊人的变化。在信息里，之前一直持反对意见的孟紫葵居然破天荒地提出想和林晚橙一起去探望黄雁南的家人。林晚橙虽然不知道孟紫葵为何一下子发生了急剧的态度转变，但昔日室友们一起去探望黄雁南家人总归是好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林晚橙暗暗想，眼下要做的就是抓紧找到黄雁南的家人了。大家或是凑一点钱给椰椰，或是为椰椰买一份保险，就当是昔日情谊的表现。在黄雁南看来，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黄雁南似乎的确向自己暗暗发送过求救信号。只是当时的自己未能参透黄雁南那难以说出口的窘迫，因此自己理应为她做些什么。但是几个人自毕业后几乎没有联系，彼此间家庭信息之类的更是知之甚少。林晚橙想到了高霖，毕竟之前有限的信息有许多也是从高霖那里得知的，或许他也会知道黄雁南老家的地址。
薰衣草的味道让林晚橙感到无比放松，她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享受这属于自己的宁静时刻。林晚橙正沉浸在薰衣草的香气里，旁边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林晚橙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手臂，决定还是先不接了。铃声停了，但过了几分钟又响了起来。林晚橙心里疑惑，不知道是谁在找她。就在迟疑之际，那边又契而不舍地响起了第三次铃声。也许是谁有急事，这一次，林晚橙终于接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来电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林晚橙便客气地询问道。
对方沉默了许久，周围陷入了一片安静。林晚橙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那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林晚橙又一次礼貌地询问道。
“请问是…是林晚橙小姐吗？”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但这原本就微弱的声音里还夹杂了几分紧张和忐忑。
“是的，我是。”林晚橙也是满腹疑问。
对方又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这边是…是黄雁南的妈妈。我也姓黄，雁南跟我姓的。你们大一开学的时候，我在宿舍见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黄雁南”三个字，林晚橙瞬间惊呆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从那场同学会开始便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几个昔日的室友。林晚橙原以为靠自己再也搜索不到任何关于黄雁南的消息，没想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又出现在了耳边。林晚橙刚才还在为寻找黄雁南家人的线索而苦恼，此刻雁南的母亲却自动出现在林晚橙面前，仿佛冥冥中的安排。这让林晚橙感到无比意外。
林晚橙快速调整了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到：“雁南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雁南出事了，我们知道以后都非常难过…你也还记得我吗？”
黄雁南的母亲忽然开始哽咽起来，过了好一阵，她才止住了啜泣声，小声说道：“我当然记得你。大一入学的时候，我送小南去学校。那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宿舍，你还送了你们家乡的特产。我当然记得你…”
林晚橙赶紧问道：“阿姨，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雁南…雁南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现在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吗？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愿意帮你们。”
林晚橙言辞恳切，而雁南母亲却并不回答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雁南在带椰椰去燕北看病那段时间特意嘱咐过我，说她问你们几个室友借了钱。她拜托我把她自己攒钱买的那间小公寓卖了，反复叮嘱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们。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唯一一个小公寓都卖了，他们一家以后住在哪儿。我当时真的没想到，现在居然人都没了。椰椰倒是还在，但她那个情况，以后又没有父母照应，真的太难了…上周我刚去了她生活的那个城市，把房子卖了。你的号码是她留给我的，我想应该尽快把钱还给你。说实话，我和雁南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了，就是因为她结婚的事，我和她闹了一场，直到前几个月她才联系了我，告诉我借钱的事。林小姐，当时我是真的不同意，我就知道是个坏男人。要是我再坚持一下，坚持不让雁南结婚就好了。”
林晚橙心里难过，急急地推辞道：“不用不用，阿姨你什么都不用还给我。那是我自己主动给椰椰治病的钱。”
雁南母亲却坚持道：“这是雁南最后交待的事，我不能擅自改变她的心意。钱，我是一定要替雁南还给你的。林小姐，你就把账号告诉我吧。早点把钱还到你的手上，我也好早点安心。不然心里总有个事儿。”
雁南母亲语气坚决，林晚橙自知无法推辞，便说道：“您如果一定要还的话…我想去看看椰椰，您看行吗？本来我也说为了给椰椰治病的，不管怎么样，您就让我见一见椰椰吧。”
雁南母亲迟疑了许久，忐忑地回答道：“椰椰…她有点怕人，没有同龄小孩那么灵活，学东西也很慢。我怕你回笑话她…”
林晚橙已经听束白提起过椰椰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因此一再坚持要见一见椰椰。在林晚橙心里，椰椰是黄雁南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点记忆。
面对林晚橙的坚持，雁南母亲只好答应了。两个人又互相说了一些可以安慰的话语。雁南母亲原本绝口不提与黄雁南这场意外有关的任何话题，但等到快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忽然提高了音量，问电话这头的林晚橙：“你觉得，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杀了谁？”
“什么？他们两个？”林晚橙被雁南母亲突如其来的提问给问得一头雾水。
雁南母亲追问道：“雁南和椰椰的爸爸，到底是谁杀了谁？做调查的时候，警察跟我说现场有搏斗的痕迹。既然说搏斗，那么总得先有一个人杀了另一个，另一个人再畏罪自杀，对不对？”
林晚橙从没考虑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黄雁南的死是个意外，例如不可避免的车祸之类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场故意杀人。
“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晚橙茫然地发问。
雁南母亲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总得有个人先被杀。你说，到底是谁杀了谁？”
“我…我不知道。”林晚橙被雁南母亲的问题吓住了，心里不断浮现着黄雁南的脸。她自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黄雁南，因此在林晚橙心里，其他同学都已老去，只有黄雁南依旧是少女的模样。她也无法将记忆中那个永远心甘情愿被湮没在人群里的羞涩女孩与一桩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雁南这一生太苦了。当初都以为她上了燕外，就能跟你们一样过上好生活。其他同学当翻译，当大学老师，甚至当外交官，为什么雁南只能过这种生活？嫁一个烂到透的男人，生一个可怜的女儿，太不公平。”雁南母亲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继续说道：“我倒是希望是雁南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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