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住在顶楼的一个女生,也是独居,年纪稍长她几岁,在证券公司工作。
两人迎面碰上,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对方临走前撩了把头发,席悦注意到她颈上的项链,和孟津予送她白色贝母项链是一个牌子。
等人走后,席悦就回房间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她和孟津予在一起半年,期间他送过她一些小礼物,不乏价值贵重的东西,因为搬家才一个月,东西刚归置好,所以她只用了几分钟,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礼物都找了出来。
即便心情已经逐渐趋于平静,但只要看到这些东西,她还是有点恶心。
穿着拖鞋出门,席悦刚走到楼道,身后的电梯开了。
她看向走出来的人,寒暄了一句:“要出门啊。”
许亦潮罕见地戴了顶棒球棒,原本就瘦削且骨骼分明的脸显得越发小了,穿着一件灰色拉链款卫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后,垂眼看人时,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混不吝的随意。
“嗯。”许亦潮晃了下手中的东西,“丢垃圾。”
席悦看向他手中那半袋垃圾,这人未免也太勤快了些,这几天她出门遛狗,总能碰上他下楼丢垃圾,袋子都没怎么装满呢。
“哦。”她收回视线转身,“我也要丢。”
俩人前后脚往垃圾桶走,席悦拎着塑料袋,手臂扬起来,刚想一个抛物线丢进去的时候,背后的人说了句“等一下。”
许亦潮那袋垃圾里好像就装了个用空的洗发水瓶子,他单手扬起,往几米外敞开的垃圾桶中丢出去,“咚”地一声,瓶子稳稳落进。
席悦:“干嘛?”
许亦潮拍了拍手,目光下移,她拿着个超市的透明塑料袋装宝格丽的盒子,烫金的logo和华润万家四个字重叠在一起。
“这你前男友送的?”
席悦愣了一下:“对啊,怎么了?”
“为什么要丢?”
席悦想起那种反胃的感觉,讷讷道:“不想看到。”
许亦潮目光下垂,落在她失去光彩的眼睛上,才几天时间,好像是瘦了点儿,下巴变尖了,眼睛就被衬托得更大了。
“你也送过他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席悦还是老实回答:“送过。”
许亦潮干脆从她手里把袋子拿了过来,再开口时语气轻快:“又不是白拿的,丢掉不如卖了,折回来多少是多少。”
这话说得......
挺有道理。
席悦升起几分兴致:“你说得对,我也送他了,所以这些礼物也算是我花钱买的,我不丢了,我要找个二手店把它卖了。”
许亦潮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她:“工作忙完了吗?”
“啊?”席悦顿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工作?”
许亦潮轻挑眉梢,显然是没想到她还能意识到这一点,默了默才开口:“因为我是老板。”
“......”一言不合就摆架子,席悦“哦”了声,“还差一点点。”
“那你回家换个衣服。”许亦潮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有个朋友家里就是开二手奢侈品回收店的,就在承延路,我上楼拿车钥匙,你把值钱的留下,剩下的垃圾丢掉。”
他头头是道地安排,席悦木着脸听完,觉得这样有些太麻烦他了,刚想开口婉拒,许亦潮就抬腿往电梯走了,临走前将东西扔回给她,还嘱咐了一句——
“找个像样的纸袋装着,不知道的人以为你要去菜市场。”
......好吧。
大不了卖完请他吃顿饭。
俩人十分钟后就出发了,到了承延路,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家门店,大约是许亦潮提前打过招呼,接待的店员小姐姐直接就开始验货了,在一起之后孟津予送的一个LV双肩包和一条宝格丽的项链,虽然成色很新,但因为没有发/票等附件,所以估价只能按照原价的五折回收。
席悦听着她给出的价格,其实已经超出预料了,两万块钱不拿白不拿,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店员小姐姐带着手套将项链挑起来,迎着光看了眼,又看向席悦,笑着开口:“小姑娘,我看你皮肤挺白,戴这款挺好看的,真的要出吗?”
席悦目光凝聚在她手上,白色贝母依然温润清透,再看很多遍,她依然是喜欢的。
虽然很不想再回忆起跟孟津予相关的事情,但这几天她还是不知不觉想了许多,她和梁茉莉第一次相遇是在商场,那次在电梯里,她缠着许亦潮询问谁的项链好看,话里的轻佻和嘲弄如此明显,可她当时却恍然未觉。
谁又能猜得到呢?
原来当日的女生竟然是在示威。
往事种种如过眼云烟,席悦想到某些细节,转过头,看向了许亦潮。
他真的是一个很懂分寸的人,虽然条理清晰地劝她留下了礼物,又热心地帮她联系好二手店,但自从进了门之后,便没有再多说过一个字。他在此刻保留自己的意见,因为这些礼物多多少少代表了一些东西,出与不出,原本就是需要她自己拿主意的。
“许亦潮——”
席悦站在柜台前,看向那个蹲在门口逗猫的人,语调很轻地询问:“你觉得这条白色的项链好看吗?”
他戴的帽子是什么潮牌,席悦也搞不清楚,就看见字母很大,帽檐也大,让他的眉眼隐在暗处,光线落在下半张脸上,清晰利落的下颌线条越发紧致,后颈微折时,还能瞧见清晰且凸出的喉结。
听到她的话,许亦潮撩起眼皮,几乎是看过来的同时,懒懒搭腔:“不好看。”
他言简意赅的话与脑海中的某部分记忆呼应,诙谐到让席悦忍不住发笑,命运的安排如此玄妙,精彩到她都不敢说自己倒霉——
毕竟身边还有个比她更倒霉的。
收回视线,席悦微笑着看向店员,语气坚定:“我不要了。”
-
银行卡到账的短信提示声响起,席悦推开了门店大门。
许亦潮依然蹲着台阶上逗那只大橘,撸下巴的手法相当熟练。
席悦也弯腰摸了一下,然后开口:“那个......你待会儿有空吗?”
许亦潮扬起头,藏在帽檐下的眉头轻扬:“干嘛?”
“我想请你吃饭,”稍顿了下,席悦换上商量的语气,“上次你给我过生日,我都还没有谢你呢。”
许亦潮低下头:“那算什么过生日。”
“已经很好了。”席悦是真的感谢他,“火锅,烤肉,还是日料,你想吃什么?”
许亦潮直了下腰,最后拍了拍大橘的脑袋,然后抻着肩缓缓起身:“随便吧。”
他说随便,不代表真的可以随便,好在承延路原本就是个高端商业区,马路对面就有一个商场,她左右看了看,最后选择了一家人均较高的日料店。
不用开车,俩人步行过了马路。
假期最后一天,商场的人流量很大,他们去的时间还算是巧,就剩下两个吧台座位,刚刚好。
点菜的时候,席悦大手大脚地点了许多,说到底这个钱和孟津予有关,她留在手里也不怎么痛快,请许亦潮吃饭是情理之中的事,正好可以借机多花一点。
菜陆陆续续上来,俩人各自吃着,没怎么说话。席悦的安静是因为心存疑惑,许亦潮的安静大约是以为她心绪不佳。
这样的氛围持续到服务员端来一碗蟹羹蒸蛋,清理桌面时,许亦潮的手机被推至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席悦低头的瞬间,他的屏幕亮起来。
壁纸中央显示了一条新信息,发信人是梁茉莉。
这正是席悦的疑惑所在。
和孟津予摊牌那天,她在楼道偶遇许亦潮,那会儿她多嘴问了一句,许亦潮并没有回答她。他是不是会和梁茉莉分手,这原本与她无关,可许亦潮既是她的同事和邻居,又多次对她给予过帮助。
席悦有心想要和许亦潮发展成好朋友,可他如果选择和梁茉莉继续在一起的话,这顿饭过后,她就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同事之外的往来——
虽然直接伤害她的人是孟津予,席悦也并不记恨梁茉莉,但她依然不希望梁茉莉出现在她生活里,梁茉莉这个名字和孟津予一样,都长进了她的伤疤里。
伤口会愈合,但伤疤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几秒过去,屏幕熄灭。
许亦潮将手机拿起来,席悦在旁边小心观察,他看到那条信息时,眉头微微蹙起,视线只停留了一秒,便锁屏将手机放了回去。
“许亦潮。”席悦叫了声。
许亦潮看过来,眉峰上扬,有样学样:“席悦。”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是很清冷且散漫的调子,听在耳廓里有点痒痒的,像羽毛一样轻飘飘,但存在感极强。
席悦抿了抿唇:“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对吗?”
“嗯。”
“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希望不会引起他的不满,“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但是这件事跟我也有点关系,所以我觉得还是需要问一下的。”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并不新鲜,新鲜的是她想说什么还需要铺垫那么多,怪不得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
许亦潮瞄了眼自己刚刚放下的手机,扬着调子:“你直接问。”
“我想问你......你分手了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许亦潮盯着她疑惑的脸,故意逗她:“怎么,想追我啊?”
席悦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看她这手忙脚乱的样子,许亦潮扬起嘴角,轻声道:“我单身。”
“哦,这样啊。”
席悦肉眼可见地松弛许多,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饮料,然后放下,笑眯眯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她显然没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许亦潮自然也愿意装作不在意。
气氛骤然融化,有人话也多了起来。
席悦说着早上代泽发过来的大纲,夸他写得好,极尽溢美之词,还说什么怕自己能力不够,写不出他想要的人设,鼓着腮噼里啪啦地,炮仗一样说个没完。
许亦潮抬了下帽檐,想起昨晚和代泽的通话。
那份大纲还未完成,原本这份人设工作是要稍稍推迟几天的,可显然,提前也有提前的好处,他相信席悦能很好地完成,就像他相信创作能使她快乐一样。
“那你说的还差一点是差在哪里?”
席悦作出思考的表情:“第三个案子的受害者,他不是退休校长嘛,德高望重,口口相传,但这样一个众人眼中的大好人,任教期间却猥亵了数十个学生......”
“不知道他应该是什么样的?”
席悦点头:“他那条线有点复杂,因为反差太强了,表面上是个和蔼老师,实际上呢,又那么下流无耻。”
许亦潮放下了筷子,双臂压着桌面,缓缓向她靠近:“有没有注意到我旁边那个男的?”
他靠那么近,精致五官突然放大,呼吸相抵,席悦下意识慌了一瞬,慌完又觉得自己有病,正经地往他身后看了眼,然后压着声音:“他怎么啦!”
“那个低马尾的服务员每次过来上餐,他都盯着人家的......”
“什么?”
许亦潮不咸不淡:“臀部。”
席悦立刻捂嘴,眼珠子滴溜溜往他身后打量:“......啊,不会吧?”
那个男人穿得也很得体,一身裁剪得当的衬衫和西裤,腕上的表瞧着也价格不菲,更何况他旁边还坐着一位很干练的女性,妆容精致,五官昳丽,看两人互动像是情侣。
光鲜亮丽的背后竟然是猥琐不堪......
席悦意识到什么,猛然转头看向他。
许亦潮坐了回去,老神在在地朝她扯了下唇角,一副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
十分钟后,席悦去了趟卫生间。
她今天心情还行,哼着歌儿出来想去结账,可刚走到收银台,就看见许亦潮在那里扫码,服务员双手呈上小票,显然已经支付完成。
“你......”她小跑着走过去,“不是说了我请吗?”
许亦潮将小票揉成团,随手丢进收银台旁边的垃圾桶后,不疾不徐地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花你前男友的钱吗?”
......?
他这话说得太有歧义,席悦想了会儿才想明白,对啊,他分手了,是孟津予绿了他。
这钱虽说也是她互送礼物置换来的,可到底跟孟津予有直接关系,许亦潮不愿意花这个钱,细想也情有可原。
“那也不行啊。”
席悦知道她大概点了多少,她存心挥霍,专挑贵且不顶饱的下手,此刻越发觉得不妥:“怎么能老是让你破费呢?”
许亦潮懒懒地呵了声,席悦刚在卫生间洗过脸,刘海沾了水有些小开叉,最中间那一绺翘了起来,他摘下自己的帽子,顺手便扣了上去。
“我愿意。”
算得上随手一丢,席悦眼前骤然暗下去,就没心思去听他嘀咕了一句什么,宽大帽檐挡在眉上,还带着淡淡的体温,以及一股若有似无的,混合着柑橘和草本之类的植物芳香。
这种香味席悦闻到过最浓烈的一次,是她去三楼找许亦潮,他打开房门后,说自己刚刚在洗澡。
怎么会有男生用这么香的洗发水啊。
她没有边际地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许亦潮。他这会儿随手一捋,将被帽子压塌的刘海全都捋到了脑后,硬帅的人真的是不挑发型的,即便是这样潦草的背头,也有种轻狂冷峻的气质。
“给我干嘛?”她抚着帽檐问。
许亦潮盯着她:“刘海开叉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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