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始终居高临下,甚至没有将原主当做对手,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可悲的、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
昔日的家人在她日复一日神经质的作死和难以掩饰的怨恨中筋疲力竭,最终忍无可忍的养父给了她一套房子和一笔钱,让她离开了阮家。
从前她仗着家世,在学习上并不多么努力,也没有学过其他的谋生手段,一直是得过且过。
反正阮家的家业有她大哥来继承,以阮家的家底,养她一个闲人并不为难。
做为家中的小女儿,她没有生存压力,也有任性的资本,从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是后来情势倒转,她过惯了富贵日子,却失去了阮家大小姐的光环。
从记事起就一直是个大小姐的她无法让自己挤入社会像世间万千普通人那样圆滑艰难的去谋生,甚至不会将养父给她的钱省着些花。
在投资失败,将手里的钱亏了个血本无归后,感觉被全世界抛弃的她绝望的选择了死亡,连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肯要。
在龙云尊者看来,原主是一个心性软弱的人,不负“软绵”这个名字。
她无法接受从云端跌落,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出生其实并不在云端。
若不是当年被抱到了阮家,有着那样身世的她成长环境一定不会很乐观,甚至可能无法长大。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进福利院,然后被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收养。
而她在出生第二天被从无抚养能力的生母身边抱走,顶替了阮杉月的位置,才逃脱了本该属于她的注定艰难的命运,当了这么多年的千金小姐。
从阮家人的态度来看,如果她不作,这个千金小姐甚至还能一直当下去。
阮家人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骨肉分离,无论是身为父母还是哥哥对阮杉月这个亲女儿、亲妹妹都充满了愧疚,被她屡次针对迫害,家人怎会不心疼?
原主在激动之下常常口不择言,言语间对家里毫无感恩之心,甚至每每觉得家人偏心阮杉月,常怀怨毒之意,家人对她又怎会不寒心?
亲女儿和养女不能共存,人家选择亲生女儿也是人之常情。
娇养长大的花朵,承受能力太差,风一吹就散了架,不像外面的野草,能在狂风暴雨中野蛮肆意的生长。
不过世间万事有时候难分对错,她入了迷途,把自己困死了。
面对阮家人的劝导,阮绵摸了摸鼻子,却还是道:“我知道,只是我早已成年,总是依靠家里多有不妥,是时候自己出去闯荡一番了。”
方莹雪急了,俯身伸长手臂抓住了她的手:“绵绵,你的生母早些年就已经过世了,你离开家要到哪里去?你相信妈妈,家里不会没有你的位置,你不要置气……”
话一出口,方莹雪就后悔自己失言。
阮绵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出身,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以来,生父母的身份在阮绵这里一直是禁忌,稍一提及,她就会发疯哭闹,攻击身边的一切,好久都无法平复。
阮修诚和阮承玉也赶忙转过头来,有些紧张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第6章 要哄一哄吗
骤然被那双温暖柔软的手拉住,龙云尊者半边身子都僵直了,但还是忍着没有动,任由方莹雪拉着,口中安抚道:“我并非是在置气,只是各人皆有自己的缘法,我……”
她不发疯,阮修诚很欣慰,但她话风的走向却向着阮修诚不太能接受的方向发展,他直接断然道:“行了,没有只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两个都是我阮修诚的女儿,我阮家还不至于养不起自己的孩子。”
【只要你没说出来,我就当你没说。】这是阮修诚应对眼前局势的办法。
他说着话,偷眼望向阮杉月,见她面色平静,并没有明显的不满之色,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方莹雪可怜巴巴的窥了眼阮杉月,手里抓着阮绵的手,泪眼盈盈。
阮承玉也皱紧眉头,看了看阮绵,又用指骨修长的手在阮杉月的手腕上力道轻柔的拍了拍,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唯有阮杉月依然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在她被认回阮家的短暂时间里,阮绵对她的态度也称不上欢迎。
她没有一定要将假千金赶出去的想法,但家里人的态度她需要观望,从而判断这些血缘上的亲人是否值得自己投入感情。
阮绵深深的叹气。
她不怕阮修诚强硬的态度,可方莹雪那双盛满了希冀的盈盈泪眼杀伤力却不容小觑。
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眼接一眼瞄过来,活像身上长了虱子一般坐不住的便宜哥哥。
龙云尊者不怕刀光剑影,但怕眼泪。
她前世从未体会过亲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离谱,真千金已经归位,她主动提出离开,大家心照不宣的体面散场,阮家人就算不欢欣鼓舞,也该顺水推舟的呀。
为什么他们的反应与她设想的不一样?
罢了,事情刚出不久,大家还比较激动,一时接受不了太多变故也正常。
看来阮家暂时还脱离不了,那就……再缓缓吧。
眼见阮绵沉默下来,不再口出叛逆之言,阮家爸爸和大哥匆匆吃了点早餐就逃也似的上班去了。
好像生怕阮绵一言不合再追出来说“离家去闯闯”的话一样。
阮杉月也是有工作的,阮修诚和阮承玉的意思是想让她考虑离职到自家公司来,一来能够照应得到,二来也是让她接触自家公司事务。
不过阮杉月没有同意,只说再等等。
他们也能猜到阮杉月是刚回阮家,对家里人还没有足够的信任,便也不强求。
等到时间长了,她放下了戒备,想要回到阮氏那还不是随时都可以。
至于原主……
原主好不容易摆脱了学校,根本不想投身工作,自毕业后一直是个富贵闲人的状态,一早就断然拒绝了阮父让她进自家公司的意图。
龙云尊者又想叹气。
原主总是心有不甘,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天生高智商的尚且努力不辍,她资质平庸却是个不思进取的咸鱼状态,拿什么跟人家争。
脑子常年不用是会上锈的,她在人家高材生的面前就像个只会张牙舞爪的熊孩子。
阮家父子和阮杉月全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方莹雪跟阮绵面面相觑。
方莹雪是阮家的当家主母,但并不是哪家的千金,娘家就是个普通的中产家庭。
她跟阮修诚是同学,从校服走到婚纱的感情,在外人看来,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
方莹雪对商业不感兴趣,婚后也不插手阮氏事务,只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是文科生,喜欢创作,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在几部小说影视化了之后,她有时也会写写剧本什么的。
与阮氏相比,她挣的钱并不多,但她自己很上心,非常认真的对待自己的事业,并不肯只在家里当个富太太。
主要是阮修诚支持她,这让她更有底气。
今天她本来是要与人谈一个剧本的事,但因为担心女儿的心理状态,便推迟了这项工作,专门留在家里陪着。
阮绵对此很有些头疼。
这个养母如娇花般柔弱,让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的龙云尊者颇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女子可怕得很,只要阮绵态度稍显冷淡,她就泫然欲泣,还会用那种含忧带怯的眼神眼巴巴的看过来,让尊者觉得撇下她一个人躲回房间是一件很残忍且没有礼貌的事。
前世修为通天尊者遭遇了转生以来最棘手的难题。
【这……要哄一哄吗?】
【唉,这人怎么比魔尊还难搞。】
面对之个天克自己的女人,尊者默默的确定了,转世重修这种事果然是天道惩罚。
方莹雪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心里也在发愁。
她和阮修诚都喜欢女儿,所以才在生了个儿子之后一致决定拼二胎。
女儿如愿出生了,她漂亮、软糯,满足了他们夫妻俩对于女儿的幻想。
虽然她不怎么聪明,但阮修诚的原话是:我阮修诚的女儿活得开心就好,不必拼了命的去优秀。
秉承着这种原则,阮绵学习不好,他俩也不忍心逼迫,反正天塌了有她哥顶着,主打一个快乐舒适,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给了她很高的自由度。
只是她渐渐长大,与家里人便不似儿时亲近,尤其是上了大学后更是很少回家。
好不容易毕业了,又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说与他们有代沟,不肯与他们多交流。
人都说青春期的孩子叛逆,性格多变,可她家女儿都二十多了,这个叛逆期未免也太长了些。
阮修诚私下偷偷与她说,可能是因为被娇惯长大的孩子容易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缺乏同理心,难以与人共情。
她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们开始反省对于女儿的教育方式是不是错了。
这次身世之事一出,阮绵很受打击,整个人都变得敏感阴郁,一言不合就要闹一场,让家里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哪怕他们再三说孩子被换这件事不关她的事,爸爸妈妈不会赶她走也没有用。
但是她不相信。
她歇斯底里,一点就炸,说话也阴阳怪气,无法接受自己真实的出身,也根本不相信他们迎回亲生女儿后还会对她好。
其实对于她的情绪,他们身为父母亲和哥哥都可以尽量去包容,希望能尽快帮她调整好心态。
但让他们非常苦恼的是自从阮杉月回来,阮绵对她的敌意就非常强,虽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显然很难友好相处。
亲生女儿骨肉分离这么多年,自然是心头肉,不能让她受委屈,养女虽非亲生,但这些年的情分终归不是假的,实在是两难。
针对这个问题,他们夫妻俩和大儿子偷偷开了好几次小会,却都有些束手无策。
昨夜宴会,方莹雪一直都提着一颗心,唯恐阮绵闹将起来,好在她并没有。
有人说磨难使人成长,她的女儿终究是长大了,能学会用成熟的心态和角度去看待事情。
但就是好像有点成熟大劲儿了?
她不但昨晚没有闹,今天说话也不再咄咄逼人,反而诸多退让。
退让也就算了,甚至透出要离家的意思来。
方莹雪有些不安,生怕女儿不是长大,而是自暴自弃。
母女俩相顾无言,彼此间都是愁绪万千。
方莹雪清了清嗓子,刚要说点什么,就见家里的管家走过来说宏时的冯总来访。
宏时的冯总?
第7章 哪里出了差错
方莹雪有些诧异,他们两家虽然住得近,但平时不怎么来往,昨夜的宴会他都没来,这会儿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冯时显然是有好好的收拾过自己,穿着笔挺的正装,不怎么茂盛的头发也专门打理过,虽说脸色看起来很憔悴,但胜在笑意亲切,态度特别好,姿态可以说是很低了。
方莹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家跟阮家不一样,冯时属于是富一代,自己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家业,为人虽圆滑,但自也有一股子傲气在。
他有这个能力,撑得起那份傲气。
创业初期他点头哈腰在所难免,但现在,完全没必要。
要知道,他平时碰到阮修诚的时候也就是商业化客气微笑,姿态根本没有这么低的。
冯时笑眯眯的跟方莹雪寒暄过,道出了来意:“是这样的,昨夜我回家的时候遇到点困难,阮小姐帮了我一把,正好我们两家住得近,今天特地过来感谢她。”
他以前从没有听说阮家小姐显露过这方面的能力,不敢确定她在家里有没有公开这件事,说话时就含了一半,没有说挑明阮绵的“帮忙”是破鬼打墙这种事。
方莹雪听得一头雾水。
但身为一个母亲,她迅速抓住了重点,转头面向阮绵:“绵绵昨晚出去了?”
昨夜宴会散场已经很晚了,那阮绵出门的时间只会更晚。
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孤身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而且家里人都没有发现她出去过,明显是偷溜出去的!
方莹雪心头一紧。
绵绵是不是心里压力太大,大到在家里待着都觉得压抑,才会半夜跑出去透气?
亲生女儿回来这件事对方莹雪的冲击也很大,她回忆了一下,自觉这段时间对阮绵的心理状态有些忽视,不免有些自责,看来以后要再多下功夫才行。
唉……如何平衡两个女儿的关系,真的是个让人无法攻破的难题。
阮绵在她的目光下竟然感觉到了一丢丢的心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啊,是外出了片刻……但并未走远,只是在小区内部。”
冯时心里一咯噔。
原来阮绵半夜出门家里是不知道的,现在让他给说破了,是不是给阮绵惹了麻烦?
好在,看阮绵的面色不像是怪他的样子,于是他赶紧杜绝方莹雪继续发问,抢先一步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请阮小姐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想要请教。”
冯时在场,方莹雪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阮绵一眼,见她点头,便也没多问,只说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转身上楼了。
一楼只剩下阮绵和冯时两个人,冯时还没开口,阮绵就很机灵的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道谢:“阁下最近是否麻烦颇多?”
冯时一惊,眼中崇敬之色更重,为了与她平视,腰都不自觉的弯下了些:
“大师神机妙算,确实是这样。我最近诸事不顺,生意走下坡路也就罢了,生活上也是非常背运,走个路平地摔一跤都是寻常,前天还差点被广告牌砸中……”
似乎是被这种源源不断的霉运搞得心力交瘁,他的苦水一倒起来几乎没有尽头,整个人都显得很颓丧。
一个大男人,说话本不该啰嗦,可他在家里是顶梁柱,在公司是领头人,人人都要依靠他,不允许他软弱,事事不顺的憋屈几乎无处诉说。
男人也是人,也会觉得心很累,昨夜好似走进死路的恐惧还藏在骨缝里,此时面对一个神奇且能理解他倒霉处境的玄门中人,他心中的那根弦得以松一松,情绪难免有些上头。
阮绵半垂着眼睛听着他说,并不曾打断。
冯时的面色真的很不好,那都不是脸上有黑眼圈了,活像是黑眼圈儿上长了张脸,就算不神机妙算,也能看出他最近过得不顺心。
等到冯时说完了最近的遭遇,阮绵才缓缓开口:“观你面相,你本身应是一个富贵命格。
你少年坎坷颇多,生活困苦,父母亲缘不厚。二十三岁有一难,之后得遇贵人,开始起势,之后的一路都该顺风顺水,且能带运于亲人。”
她抬起眼来,将脸色完全变了的冯时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接着道:“可你如今运势极低,霉运绕顶,甚至到了招邪的地步,并不合你的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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