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嗓音倏地唤醒顾佑远的神志,面上谨慎维持的最后一丝平静瓦解在清晰声线之中,他猛地一颤,抬眸望向光洒落的地方。
光晕刺眼,他却不舍得垂眸,一遍一遍,从迷蒙中确认那道单薄身影。
炙热阳光化去肩上的霜露,沈暮帘穿着离去时的黑色旧风衣,栗色长发随意挽起,沾着泥垢的高跟马丁靴踩在地毯上,明明是极致的狼狈,可她身上的流光溢彩却无法遮挡,是一种让人折服的、心惊的美。
直到视线交织的一瞬间。
她突然想起那封信隐忍克制的爱意,想起他这些年是如何从冷寂到炙热,再被她一把浇灭。
泪水再也无法藏匿,从她眼角一落而下。
“顾佑远。”
她颤抖着单薄的身躯,抽噎着抬手擦去模糊视线。
“我回来了。”
第40章 Chapter 40
一瞬不可置信的沉寂过后, 四下霎时掀起浪潮,闪光灯如雷电过境。
众人灭顶的惊叹声中,沈暮帘深吸一口气, 向前跑去。
不顾鬼火般的丛丛目光, 也不顾这座礼堂究竟有多神圣。
在她活在世上的二十余年, 她从未如此坚毅过的,向一个人奔赴。
光晕如轻纱笼罩在沈暮帘的脸庞, 如此真实,如此清晰,直直坠入顾佑远眼底。
这些天筑起的心墙骤然崩塌, 他呼吸一颤, 单手撑着墙纸越下高台,什么掌权人该有的冷静沉稳全都抛得一干二净,他迈着长腿朝前走, 担心她摔跤,于是急切张开双手要去接她——
直到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轻轻呼喊着他的名姓,撞进他的怀里。
巨大的冲力让顾佑远不由得后撤几步, 才能伸出手,将她稳稳抱紧。
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慢了下来,沈暮帘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掌心, 隔着单薄布料, 能清晰感受到她的体温, 她煽动的蝴蝶骨, 她的颤抖。
顾佑远眉心微拧,哑声唤她:“沈暮帘。”
"是我, "她喘息着,"我在这。"
就像沙漏倾倒,这次终于轮到她,学着顾佑远在往前的千千万万次安抚她时,说出的“我在”。
在众目睽睽下,她伸出微凉手指,轻轻蹭过他的耳根,转过身面对媒体的那一瞬,眼底柔情尽失,只剩下无尽的荒原,声线冷到极致:
“各位若是想看热闹,我想这个场景也没有什么好供各位赏玩的,有这个闲情雅致,不如多找几位富商做几场专访,提升自己的职业涵养。”
沈暮帘扯唇一笑,明明未施粉黛,甚至有些苍白,可她的睨视却好像一万把箭,穿透在座每一位的心脏。
“但若是各位只是想要个答案——”
她缓缓颔首,向前跨出一步。
“那我会告诉你们,我的丈夫爱护我、心疼我,他教会我如何在弱肉强食的赛场立足,如何勇敢,如何坚韧,给予我可以喘息的一隅之地,却从未逼迫我做过任何事,是他把我捧在掌心,让我无怨无悔的爱上他。”
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些嘲笑的嘴脸已然不复存在,她震慑下鸦雀无声。
顾佑远眼睫微颤,缓缓垂下眸,看她紧握住他的手,随后朝所有人无比坚定的说:
“顾佑远先生,是我今生唯一的挚爱。”
他脊背一僵,目光灼灼望着她娇弱的背影,心跳猛烈撞击,炙热的血液腾上几乎不可能的高温。
往后的每一天,不会再有一瞬间,会像现在,让他清晰的感受到,春天真的降临在他的身上。
沈暮帘还未察觉到顾佑远的情绪,咬着唇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手腕骤然被人攥紧,猛地往后一扯,让她结结实实的,坠入他的胸膛。
只是沈暮帘稍稍怔愣的间隙,顾佑远早已垂首,像是受了委屈急需安慰的巨型动物,埋头在她肩颈。
她心中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刚要伸手抚上他的脊背,脖颈却突然感到一阵潮湿的温热。
一滴又一滴,像是谁的眼泪,偷偷坠在了她身上。
在顾佑远淋漓的雨中,两人身体紧贴,沈暮帘甚至能感受到他澎湃的心跳,明明这样猛烈,可他的嗓音却还是一如往日的沉缓,伏在她耳边,轻声说:
“像梦一样。”
不敢相信,那些关于沈暮帘虚无缥缈的,抓不住的梦,竟然真的留下了他的名字。
众媒体看到这一幕,纷纷掏出相机又是一阵怒拍——
本来已经臭名远昭的花瓶逃妻,竟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甚至还霸气护夫?
而一向以狠戾无情著称的顾先生,不仅没对不告而别的新婚妻子发怒,甚至还无比珍视的将她拥在怀中?
滔天的窃窃私语中,沈暮帘缓缓伸手回拥,心脏闷疼:
“顾佑远,”她的鼻腔又开始发酸,“你为什么不说呢?”
十二年以来,对她深沉的爱,隐忍的情,心如刀割的所有感受。
为什么不说呢?
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缄默下来,沈暮帘没能等到他的回答,不解抬眸时,却看见他打开典雅庄重的戒指盒,蓝色的光芒瞬间倾泻在她的眸中,要她瞳孔震缩。
“阿暮。”
他声线极轻,垂下眸,执起她细瘦的手,认真的将那枚婚戒推上她颤抖的无名指。
“爱不是靠说的。”
沈暮帘心尖猛坠,险些哭出声音。
明明在各界领域都是被称做奇才的人,怎么能在爱情上痴成这样,认定了这个人,那这辈子就是这个人,脑袋都要悄无声息撞破了,也只有她是唯一。
她眼中雾气朦胧,拿着男士对戒,几乎要看不清该为他哪只手指戴上戒指,哽咽着:
“可是……真的好可惜,我没有穿上你为我准备的婚纱,体面的走上红毯,郑重的嫁给你。”
“为你准备婚纱,是对这场婚礼的重视,”他揩去她眼尾的泪,“但是阿暮,没什么所谓,婚姻的意义不在这。”
她有些不解:“婚姻的意义是什么?”
在台中央那尊狮鹫庄严的注视下,顾佑远抬起她的手,真挚的,赤忱的,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哑声回答她:
“是你在我身边。”
“永远都在。”
-
婚礼结束后,沈暮帘才突然得知,顾佑远竟然在坞港的海边置办了新的婚房。
那是一处建在低矮草坪上的巴洛克洋楼,草丛很浅,盖着薄薄一层雪,顺着红木长廊走进去,便能看到昏黄灯光照耀下的木质精雕的古董家具,太阳光照射进来,一派窗明几净、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暮帘实在太喜欢,抱着橱柜里复古的欧式宫廷胸针爱不释手,打趣说,好像住进了她年少时最爱的那幅油画里。
吴特助看着将那尊丑得像碗的弦纹瓶小心放在玻璃罩下,却一言不发的顾佑远,心急如焚,不禁多加暗示:“沈小姐,顾先生不知道找来多少设计师,才能一比一复刻那幅画,将这些展露在你面前呢。”
沈暮帘这才怔了怔,才知道这又是顾佑远为她实现的梦,而这究竟要耗费多少心血,她根本丈量不清。
当晚,不少顾佑远的好友上门庆贺,因为怕冷,她穿着一席中式的红色苏绣嫁衣,坐在顾佑远为她铺好的羊绒摇椅上,透过落地窗看院中的顾佑远应付着喝下一杯又一杯香槟。
他面上看似波澜不惊,但用顾西廷的话来说,眉不拧脸不冷,就已经算是他的喜笑颜开了。
那天,那些宾客最多是看顾佑远脸色对沈暮帘以茶代酒,唯有顾西廷端着比他脸盘还要大的酒杯,趁着微醺,盘腿坐在地上,同沈暮帘絮絮叨叨说些前尘往事。
“他是个每天写好了情书却从不寄出去,甚至为了字迹好看,去练硬笔书法的疯子。”
“虽然我与他同父异母,但他从未将上一辈的仇,强加在我的身上。但他第一次对我发火,竟然是我弄丢了你送他的安神药,那时他失声痊愈不久,本来平淡如水的人,却凶狠到把我摁在墙上暴揍。”
“或许你也发现了,他从一开始为你做的那些,就太过明目张胆,没有掐灭一丝气焰,甚至不担心家主发现。”
“他对你,从不遮掩。”
说到这里,沈暮帘的心间已然平静不下去,那种闷疼几乎要了她的命,撑起身去找顾佑远的那瞬,她听见顾西廷将酒液一饮而尽,漫不经心的说:
“我不知道,他这样倔的性格,那时是怎么逼自己放你走。但我知道,就算你要走,他也会在暗处,不惜代价的让你幸福。”
……
打开房门的时候,空中馥郁着淡淡酒香,沈暮帘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顾佑远双手撑在床沿,拧着眉有些难耐的仰着头,半阖着眸炙热的望着她。
床中央铺着大大的囍字,红烛跳动着,落下昏暗的几分光线。
沈暮帘知道他酒量不好,这么多杯香槟下肚,就是想保留一分清醒都难。她轻叹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下,为他解去早已松垮的领结:
“都不舒服成这样了,怎么不先睡?”
他却摇摇头,伸手把她扶起来:“要看见你。”
沈暮帘对他的醉态哑然失笑:“为什么非得看见我?”
话一出口,她便看见顾佑远眸间一黯,眉心拧得更深。
像是要确认面前的她是真实的,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掌心缓缓盖上她的侧脸,目光的火苗忽隐忽现,声线哑到极致:
“怕你走。”
沈暮帘蓦地怔愣,胸口仿佛扎上密密麻麻的针,要彻底穿透她的身体,这种痛苦才能善罢甘休。
“我不会再离开你,”她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吻上他的薄唇,吐气如兰,“你呢?”
他好像没有力气加深这个吻,也没有力气再回答,只要她轻轻一推,就能任人摆布的倒下。
因为灼烧的醉意,他忍不住微微张开沾着水光的唇掠夺氧气,双眼蒙上迷雾,却还是倔强的深望她,往日里一丝不苟、雷厉风行的人,耳尖竟然能染上几分薄红,仿佛在向她渴求更多。
禁欲的性感中,有着与他形象急剧的反差。
紧密交织的气息中,掺杂着淡淡酒香,沈暮帘的目光缓缓自他眉宇间移下,落在他的肩颈。
鬼使神差的,她好像不怕虎的牛犊,竟敢伸指去摩挲他的喉结。
在如蜻蜓点水触碰的那瞬,顾佑远骤然睁开眼,气息骤然间紊乱,弓着腰,大掌罩住她的手腕,试图制止她的动作,嗓音低压:“阿暮。”
但就是这样的隐忍克制,让沈暮帘顿时玩心大起,忍不住轻笑一声,凑上前去咬他的耳骨。
直到感受到他倏然僵硬的脊背,她才得空抽出另一只手,指尖用令人心痒的力度从他的侧颈缓缓划下,在衣料的剐蹭声里,经过他凸起的锁骨,喷张起伏的胸膛,以及精瘦的腰腹——
“顾先生。”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洞房花烛夜?”
第41章 Chapter 41
灯火昏暗, 窗外暴雪未停,刺目的白与沈暮帘身上火红的凤凰形成鲜明对比,她的唇瓣压下来时, 口脂不慎擦过顾佑远的衣领, 留下一串暧昧痕迹。
温热气息近在咫尺, 他仰头拧眉,喉结不安滚动, 左手掌心托着沈暮帘攻势猛烈的膝盖,右手以保护的姿态虚拢着她的细腰,任她大胆跨.坐在他身上。
像是一把火非要烧光原野, 顾佑远几度压下迷乱呼吸, 声线哑到极致:“沈暮帘。”
正是以为他醉得迷乱,沈暮帘才敢得寸进尺,狂妄得听不出他语句中的警告, 自顾自俯视他狭长双眸,指尖漫不经心挑开顾佑远衬衫的纽扣,笑得娇俏:
“顾先生这些年, 有没有梦到过我?”
她的语气太过旖旎,明明清醒着, 却好像已经微醺,白皙大腿毫无意识蹭在他身上。
沈暮帘没等到回答,于是变本加厉, 大胆抬起拇指蹭过他的唇瓣, 不满:“说话。”
指纹重重碾过他的薄唇, 沾出一片水光, 顾佑远眸色骤然一暗,抽出一只手, 稳稳锢住她的手腕。
沈暮帘蓦地怔愣,下意识抬手,却无法挣脱。
床边香氛烛火跳动着,散发出玫瑰香,她目光所及之处,是顾佑远低垂着眼,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掌心。
他的半张脸几乎埋在里面,无论是多短促的喘息,沈暮帘都能感受到那阵温热,酥麻电流瞬间腾起,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她的脊背。
她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顾佑远却不想这样放过她,吻得越发深切,几乎到了舔咬的地步,不知何时,从她的手腕转移到了她白皙的肩颈。
沈暮帘连呼吸都在颤抖,抚上他的后脑勺:“你不是……醉了?”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到扶在她腰侧的手骤然收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指揉过她凹下的尾椎骨,叫她忍不住瑟缩一抖,有些惶恐的想要从他身上退下。
可是已然来不及——
隔着薄薄一层西装裤,她能明显感受到一座骇人的无名山在他身上拔地而起,滚烫炙热自裙摆一熨而上。
他吻吻她的鼻尖,嗓音沉缓:
“你这样,我醉不了。”
在他的禁锢中,沈暮帘根本动弹不得,依旧保持着跨.坐的姿势,像待宰羔羊,看着面前的男人用手肘撑起身,长指探入裙.底,甚至带着一丝不苟的斯文气,慢条斯理咬下她颈下的鸳鸯扣。
一颗。
两颗。
34/35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