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这儿的山匪……”秦栀负手走向闪电魔狐,话还没说完,山匪窝里忽然有人凄厉喊叫出声。
“啊!——她是秦栀!三年前屠了山寨的秦栀!”
那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整张脸都惊恐得扭曲起来。
他这么一说,秦栀也记起这个小山寨来,三年前她刚收褚云祁为弟子时,宗门派新进弟子上山寨剿匪,褚云祁一干人落入圈套被关在水牢里三天三夜,冻得快死时,秦栀一脚踹碎了水牢铁门,将褚云祁背了出去。
顺便,屠了整个山寨。
“哦,还有幸存者啊。”秦栀默默拔出列缺剑,一步步走向那土匪,不给他留下遗言的机会,一剑封喉。
“还有么”秦栀扫视一圈,其余土匪见此情形瞬间脸色煞白,腿抖如筛糠,却又不敢贸然逃窜。
秦栀重新望向闪电魔狐,目色如冰,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你的本命灵兽,所以,去死吧。”
雷声响起,秦栀冲着那山匪遥遥一指,指尖划过一道银白色电流,瞬间穿透了他的头颅,几乎没有半点挣扎,他应声倒地,滴血未流。
只因不喜对方本命灵兽便痛下杀手,秦栀未免太过冷血嗜杀,可世间杀戮皆存在缘由,只是没必要说出口罢了,若每杀一人便要向天下所有人解释,也太过可笑,何况那闪电魔狐已堕落成魔,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秦栀扫视余下的山匪,笑容灿烂道:“既然大家都有心向善,日后便做个好人,还不快滚”
山匪们纷纷逃窜,有几个脚下打滑,直接滚下山去,惹得秦栀止不住发笑。
“这些人都是些匪徒,大人何不杀之”
秦栀一回头,望见梁则朝自己作揖。
她摆了摆手,道:“都是些虾兵蟹将,不值得我出手,”可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那双清冷的琥珀色眸子望向梁则,“差点忘了,还没杀你呢。”
闻言梁则心中大骇,方才三阶灵师闪电魔狐仅是一瞬便被秦栀斩杀,若她对自己起杀心,自是没有半分存活的可能。
他一边后退一边求饶:“司军大人怕是对在下有所误会,还请大人给在下解释的机会!”
可秦栀的剑不依不饶地黏在那人脖颈,“误会临阵脱逃是为懦弱,推女人挡刀则为无耻,不该杀吗”
“狼三救我!”梁则失声喝道。
开山斧应声而出,直直劈向秦栀的头颅,秦栀不屑地回头望去,只见狼三眼底带着几分犹豫,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列缺剑旋出剑花,狼三呆愣在原地,脖颈溢出了一道血痕。
“就这么不禁打么……”秦栀喃喃自语,面上甚至有些不尽兴。
她可连一丝内力都没释放呢。
梁则惊恐的呼声还未出口,寒芒一闪,已是说不出话来。
“况且,谁说我放过他们了”秦栀勾唇冷笑,“为非作歹的匪徒,也配得到原谅我在他们身上打了烙印,待我寻到真正的头目时,再杀不迟。”
是啊,羽人秦栀向来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两具身体轰然倒地,秦栀拍了拍染上冰雪的宽袍衣袖,忍不住蹙眉吐槽道:“这宿主什么品位,穿得如此松弛臃肿还怎么揍人”
三年不打架,功夫都生疏了,方才狼三那偷袭的斧头落下,秦栀险些动用了内力,她与人对战向来喜欢以武学制胜,不到万不得已必不会让本命灵兽附体。
“多谢大人相助,幺娘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秦栀被这娇滴滴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弯腰拉起跪在自己面前的幺娘,道:“不必谢我,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罢了。”
眼看幺娘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秦栀连忙打断她的谢词:“如今天色已晚,留你们俩在这深山我也不放心,这样吧,你们要去哪,我稍你们一程。”
说罢她张开双翅,月亮爬上枝头,湛蓝的羽翼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绚丽,每一根翅羽都如同流星划破夜空,又如电流飞掠苍穹,散发出耀目的光芒。
惊魂未定的少年望见灵兽附体状态的秦栀,眼睛瞬间布满崇拜之色,秦栀从梁则怀里摸出玉佩还给幺娘,一手一个托着二人肩膀朝白帝城飞去。
白帝城门口,秦栀放下二人,又将手腕上系着的玉牌放在幺娘手中。
“我知你们来自南诏王室,此去白帝城必是有急事求助,拿着这个可以快些见到他……见到白帝陛下。”秦栀一时嘴瓢,连忙改了口。
那小子现如今可不是她能使唤的小弟了,他已是九天大陆真正的主宰,万民信仰的人间神祇。
他们所在的九天大陆以帝城为中心,坐落着三个王国,百川、南诏和新月。
而秦栀所处的扶桑山便在帝城三百里外的群山当中。
待秦栀走后,少年望见幺娘双手颤抖地捧着玉牌,不解问道:“这个有什么用吗”
幺娘摸了摸少年的头,解释道:“殿下,有了这个,白帝城任何一处关隘都拦不了我们,哪怕是陛下的寝殿,那个秦大人当真了不得……”
少年哪懂这些,一个劲催促:“那我们快些去找陛下吧,求他帮帮姐姐!”
——
秦栀走到无人处蹲下身子,半个时辰的飞行已是省着内力用的,可一旦她动用内力,墟鼎便是剑刺般剧痛,如今竟佝偻着腰背久久无法起身。
她解开识海的封印,系统哭哭啼啼的声音顷刻间穿透她的双耳。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被人抛弃,如今又被关在小黑屋不见天日,这日子没法过了!……”
“闭嘴!”
秦栀咬牙切齿。
系统短暂愣神后试探般开口道:“我重获自由了宿……大人,您是动用内力了吗”
秦栀轻轻颔首,如今已经可以打坐运气恢复了,她擦去额际冷汗,问:“我不过是修为倒退,怎会一用内力墟鼎就如此之痛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系统答道:“大人,宿主上一次毒发没有得到解药,因此伤到了您的墟鼎……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为您解锁炼丹模式,只要炼制修复丹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我不会炼药,你即刻给我修复丹!现在!马上!”秦栀面色发青,眼珠一转,恶狠狠道,“否则我就永久封印识海,再不给你自由!”
“大人!”系统惊呼出声,几乎带着哭腔,若能化身成人此刻怕是要跪在秦栀面前了,做系统做到他这个程度也怪丢人的……
“大人,不是不想帮您,老奴真的做不到哇!——若是老奴能有这本事,还会受制于大人吗”
系统哭声逐渐掩盖说话的声音,落在秦栀耳中十分聒噪,于是她毫不犹豫将系统关了小黑屋,决定晾它几天再威胁他给出最优办法。
秦栀打坐半晌恢复了气力,墟鼎已不再疼痛,于是起身往扶桑山而去,三年不见她那个宝贝徒弟,还真有点想他了。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门晚生,秦栀十分热切地与他们打招呼,可他们却都对她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原本与她关系不错的师兄弟也都有些生疏。
难道真的被系统给骗了,她其实就是闭关了三年,大家太久没见所以才会如此不熟络。
她没有多想,兴冲冲地跑回灵晔居,想要给乖乖徒儿一个惊喜。
可灵晔居的大门紧闭,平日里洒扫的杂役也不知去向,三年前秦栀在院子门口亲手栽的花草也尽数枯萎甚至不复存在,她微微蹙眉,不过离开三年,灵晔峰的弟子们就是这样怠慢她的居所吗
她听见院子里有些动静,猜想是宝贝徒弟在里面练武,于是故作神秘地敲了敲门。
不多时低哑的声音自门后传来,三年未见,这小子褪去童真,声音竟是这般清冽深邃,“谁”
见无人应答,门缓缓张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秦栀看见一节骨节分明、形如玉石的手指探了出来,指尖有几道不易被人察觉的伤口,像是被针扎后留下的血色红点。
这可不像干活或是习武受的伤,一看便是针刑惩戒。
秦栀不在的三年里,有人欺负了他。
她瞬间恼了,三年不在,院子的花草被人轻待便也罢了,怎么活生生的人也受到了欺凌
闭关前她将褚云祁当作宝物捧在手心,一身武学尽数传承于他,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珍视之人受到不公的对待,更何况是虐待
她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纤细到几乎皮包骨的手指。
褚云祁浑身僵直,猛地缩回手去,却因秦栀握得太紧,竟将她扯到自己身前来。
望着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魇中的面容,褚云祁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他下意识推开秦栀,后者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还不等秦栀开口问询,褚云祁身后传来了银铃般悦耳清脆的声音。
有人在说:“云祁,是谁来了”
秦栀微微蹙眉,怎会是她
第3章 伤痕
七年前新弟子遴选那日,钟亭月与褚云祁一同拜入扶桑山,前者被森罗峰峰主收作关门弟子,金属性的本命灵兽是万灵之首,战斗力最强,钟亭月踩着骨龄的末线进来,仅是一年她便将一同修行的同门远远甩开。
若按辈分来说,她该是秦栀的小师妹、褚云祁的小师叔。
三年前宗门大比时,她挑战秦栀,用一把家传的宝剑刺穿了秦栀的翅羽,更是十分嚣张地将其钉在了地上。
“扶桑山最年轻的峰主,也不过如此嘛!”
彼时她何其恣肆,可她又怎知那时秦栀历经数月战事磋磨,早已积攒了一身的暗伤,若是全盛时期又怎能纵她如此折辱
那一战钟亭月一战成名,踩着秦栀的名号扶摇直上,成了森罗峰的继承人。
当初褚云祁守在秦栀塌边哭得眼圈红肿,看她面色苍白、元气大伤的模样,褚云祁心疼极了,他那个岁数年少轻狂,做事从来只重感情不讲道理。
于是只身一人提着剑登上森罗峰,拼尽浑身解数险胜了钟亭月。
观战的同门暗自咋舌,褚云祁那会子当真是不要命了,招招狠厉却从不格挡,任由钟亭月一剑一剑刺在他身上,他却只顾着蓄力下一记杀招。
钟亭月怕了,比试而已,哪有真要人性命的,于是弃剑认输。
可褚云祁发了疯般不依不饶,最终森罗峰峰主亲自出面方才拦下了他。
于秦栀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而言,必然是不喜钟亭月的,在她印象里褚云祁亦然,可如今二人怎的如此要好,钟亭月竟还亲昵地称他为“云祁”
秦栀听得膈应得很。
褚云祁低垂着眼帘,声音干涩,十分艰难似的喊了一句“师尊”,接着双膝跪下行了叩拜之礼。
多年不见行此大礼也属正常,秦栀轻轻点头道:“起来吧,如此客气倒叫我们师徒间生疏了不少。”
三年不见,这小子恭而有礼,十分乖顺,不像从前那般刺头,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秦栀心里仍充斥着重逢的喜悦,上前几步颇为欣慰地准备扶他,可指尖刚触碰到他肩膀时,这小子竟浑身一颤,躲开了去。
秦栀一愣,旋即暗自一叹。
也罢,这小子长大了,懂得避嫌了。
秦栀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她微微抬眸冲钟亭月打了声招呼:“师妹,好久不见,今日怎来了雅兴,到师姐的陋室做客”
那钟亭月本是端了碗热粥,闻言竟失手打翻了去,几滴米汤溅在秦栀鞋尖,宽袖衣袍也湿了一角。
秦栀顿时挑了挑眉,望向钟亭月的神色里带了几分考究。
她是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对方却更像是在给她下马威,这里是灵晔峰,就算要撒野也不该在秦栀的地盘才对。
眼看秦栀樱唇微张,还未言语,褚云祁便俯身又磕了下去,额头重重砸在青石砖上,叫秦栀心里一惊。
“请师尊宽恕,她不是有意的!”
褚云祁额角沁着冷汗,望着他骨骼修长,身板却又这般单薄,她不在的三年里,这小子竟把自己照料成这副模样。
“我没有生气,你先起来,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
她有些责备地推了推褚云祁,目光却顺着后者肩膀,越过高高束起的马尾,探向他衣领之后。
似乎有一道骇人的伤痕自他脖颈蜿蜒而上,可还未等秦栀探清异样,便看见褚云祁仰起头来,眼眶微红沉声说道:“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师尊,还请师尊宽恕,一切都是云祁的错,师尊要打要罚,尽管冲着云祁来吧。”
钟亭月皱了眉,上前几步瞪着秦栀,又低头嗔怪道:“云祁你莫跪她,三年前我能将她打败,三年后也一样!——秦栀你都避战三年了,今日便与我堂堂正正比上一场!”
话音未落褚云祁便低声喝道:“灵晔峰的事何须你一个外人插手,立刻离开!”
“云祁!”
“走!”
秦栀站在一边抱着胳膊看完了这出好戏,忍不住想为二人高超的演技鼓掌。
寥寥数语便将秦栀衬托成了恶人,妙啊!
秦栀心中有疑,想同褚云祁说个清楚,于是下巴朝着大门的方向一挑,“十三峰之间各有各的规矩,灵晔峰不许动武,想必森罗峰峰主也不愿看到手下门生坏了同门规矩吧”
森罗峰峰主商岚武学造诣乃天下第一,是当之无愧的武痴,御下极严,从不许门生肆意妄为。
提到她师尊,钟亭月眼里瞬间挤进了几分敬畏,于是咬了咬牙十分怨毒地瞪了眼秦栀,接着依依不舍地往外走去,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褚云祁,后者却始终未曾看她一眼。
“你何时与她这般要好”秦栀当即发问。
她弯下腰撩开褚云祁的马尾,青葱般的玉指挑开后领,看清了那道几乎见骨的鞭痕来,衣角边缘还残留着血渍,她嗅着血气,当知伤得不止这一鞭。
灵晔峰的戒鞭秦栀尝过一次,皮肉顷刻间裂开道道血口,浑身骨头无一不痛。
“谁干的”秦栀声音一寒,周遭空气都显现出电光火花来。
褚云祁这一身素净的窄袖小褂原是三年前秦栀所赠之物,一件少年时的旧衣本该不到一年便会觉得小,如今却好端端穿在他身上,甚至还有些松弛。
这三年他到底是没有好好吃饭的,单是个子长了不少,人却瘦得跟竹竿一样。
再仔细一瞧,他面色如纸,眼下青黑,浑身上下尽是颓唐破碎。
听见秦栀的问询他半天没有回答,紧咬着唇一副十分屈辱的模样。
于他这个年纪而言,被人欺负了确实不好意思开口,可不代表秦栀会视若无睹。
她强硬地扶起褚云祁,替他拍开身上的灰尘,微微蹲身仰头望着他低垂的眼帘,企图与他对视一眼。
“怎么伤得这么重去陨冰室让为师替你瞧瞧吧!”
可不知是不是秦栀的错觉,听到“陨冰室”三字——也就是秦栀的住所时,褚云祁的身子十分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他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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