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金华宇还有些心虚。
不过在史氏的眼泪攻势之下,他就被冲昏了头。
他花了八千两银子,给史氏的姨娘置办了一处铺子外加后面的四进大宅。
事情是背着二姨娘做的。
想到那样一大笔银子花出去,姐姐早晚都得知道,金华宇有种逃避现实的冲动。
——他害怕姐姐。
如果姐姐像妻子一样温柔就好了。
怪不得姐姐嫁不出去,她那般强势的性格,谁又会喜欢呢?
甚至他还忍不住想,如果姐姐能温柔一点,说不定侯爷喜欢的,宠上天的就是她。
——因为姐姐回来这件事,他被好几个人嘲笑过。
他觉得自已很懂事,并没有在姐姐面前提,虽然他心里生出不小的落差。
从前走到哪里,别人不因为他和颍川侯府有关系而高看他一眼?
现在呢?
完全不同。
姐姐说,她和侯夫人关系很好。
可是那毕竟隔了一层,而且说出去,别人都以为他在吹牛,强行攀关系。
哎。
每每想到这些,金华宇心里就难受。
姐姐说,生意比从前不差。
可是那种被人捧着的滋味,他再也享受不到。
这是姐姐不懂的。
只有史氏,会温柔地安慰开解他。
所以,他对史氏好点,也是应该的,金华宇想。
他似乎也就有了勇气,去和姐姐说动用了铺子里的一点儿银子买铺子的事情。
“买铺子?要再开一家店吗?那挺好的。”二姨娘淡淡道。
金华宇满脸通红。
无论来之前做过多少心理建设,在这个像母亲一样的长姐面前,他总是无法克服那种敬畏的心理。
“是,是,是给她姨娘的。”金华宇低头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已腰间的荷包上。
荷包上绣着交颈鸳鸯,那是史氏熬夜给他绣的,里面加了提神醒脑的香片。
史氏鼓励他读书。
皇上开明,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所以本朝虽然商贾地位依然不高,但是不会禁止他们科举。
史氏说,他们已经不缺钱,但是没有地位,始终会被人欺负。
所以她劝说金华宇,把主要的心思都放在读书上。
她是个极会鼓励人的。
她说,就当现在是无知孩童启蒙,踏踏实实学十年,总能考取个功名吧。
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史氏还精心给他布置了书房,晚上还会来陪他读。
至于铺子里的事情,史氏是这样说的——
“都是经年的老人了,哪里就用相公你天天盯着?人无再少年,相公还是好好读书为重。”
金华宇其实不喜读书。
但是他喜欢妻子“一心一意”依靠自已,为自已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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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是,是,是给她姨娘的。姐姐你听我说——”金华宇急急地道。
“我听着呢。”二姨娘还是那般冷漠。
她的手在桌下,放在膝上紧紧抓住裙子。
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自已,跳起来对这个自已一手扶持大的弟弟破口大骂。
从前顾婉宁和三姨娘都隐晦地提醒过她,让她注意培养弟弟的独立。
她虽然答应着,也领情,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觉得自已把弟弟养得很好。
弟弟也能独当一面的了。
生意上,大概确实如此。
只是她忘了教弟弟,如何避开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
“你动用铺子里的银子了?”二姨娘声音不高,问话却像一记重锤落下。
重锤落在了金华宇心上,让他瞳孔一缩,舌头如打结一般,半晌后方结结巴巴地道:“我会还的,其实我有银子的,只是,只是,姐姐——”
他忽然又亢奋起来,“你知道吗?外面有放银子的,现在极缺钱,我把银子放出去,一个月就有一分的利息,不用一年就翻倍了!”
“所以,你把手头的银子都放出去了?”二姨娘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拍打着她已经脆弱不堪的心房。
“对!姐姐不用担心,我之前也害怕是骗人的,所以只放了两千两银子进来,结果半个月,一百两利钱就拿到手里了。”
“谁带着你发财,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呢。”
金华宇并没有听出她的意味深长,不无得意地道:“幸亏娘子有这个路子。我手头有一万六千多两银子,一个月利钱是一千六百两,不用半年就能把铺子里挪用的银子补上。”
“你也知道,那叫挪用?”二姨娘仿佛没有生气,声音里只有深深的疲惫,“华宇,你觉得那样合适吗?”
“是,是有些不合适。”金华宇嗫嚅着道。
可是想到那些利滚利的银子,他又有了信心。
“姐姐,做人要变通的,总不能错过机会,这是之前你教给我的。”
二姨娘心底一片冷意。
她教过他的,他都忘了。
他贪别人利钱,人家要的是他本金。
一句“做人要变通”,所有的黑锅都要甩到她身上。
好好好。
这就是她的“福报”。
第281章 骚乱
“既然你觉得合适,那就这样吧。”
金华宇没想到自已这么轻易就能说服姐姐,顿时觉得之前的那些紧张都大可不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姐姐现在比从前,温柔了很多呢。
大概是近朱者赤吧。
他娶了个贤妻啊。
想到姐姐对妻子不满,他又开始帮妻子说话,“……鼓励我读书科举,悉心照顾我……”
“你觉得好就行。你先去忙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二姨娘的事情,就是到爹娘坟前,狠狠地哭了一场。
爹,娘,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你们!
你们给了我很多爱,我唯恐做得不好,无法让你们地下安息。
我自认为也给了弟弟很多爱,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
二姨娘心里苦涩压抑,几乎承载不了那么多负能量。
所以她只能和几个姐妹说。
原本以为在侯府是忍辱偷生,是要勾心斗角,小心翼翼,结果在侯府的日子,是她活的二十年中最轻松的一段记忆。
主母决定了一切。
没有内耗,只有慢慢建立起来的深厚的姐妹情谊。
这几年,改变了她的一生。
虽然不愿意麻烦顾婉宁,但是她实在也是没人诉说了。
二姨娘也不带丫鬟,自已坐着马车来找顾婉宁诉苦。
“回去吧,不用来接我,我自已赁个轿子回去。”
从马车上下来,二姨娘提着点心对车夫道。
她看着顾婉宁门口已经败落的草木都觉得可亲。
反倒是自已家里,她根本就不想回去。
那已经不是她的家。
哪怕她的院子,一草一木都没有动过。
她在门口短暂停留,叹息一声就要上前敲门。
然而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二姨娘只觉得身边一道黑影闪电一般,都没有看清楚,“嗖”的一声就到门前敲门。
“侯爷,侯爷,有急事!”
原来是找侯爷的。
二姨娘没有再上前,等着前面的男人先找人。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身穿藏青长袍,脚底的千层底,磨得已经有些薄……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后知后觉地看到定在原地的二姨娘,勉强笑笑:“你是?”
“我是顾姑娘的好友。”二姨娘不知对方身份,心里有些揣测。
看起来,是侯爷的亲随。
只是不知道,高览去哪里了,为什么换了个人。
“哦,我是来找侯爷的,有点急事,实在不好意思,承蒙姑娘相让。”周景元拱拱手道。
“我没事,侯爷正事要紧。”
很快门被打开,徐渭北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门后。
“怎么了?”他沉声问道。
大清早扰人清梦。
最近徐渭北谎称旧疾复发,不去上朝,其实主要就是天气冷了,被窝让人贪恋。
尤其是身边的女人,更让人舍不得起床。
不过渐渐恢复的徐渭北,也觉得忍耐得快要爆炸了。
而且两人耳鬓厮磨,同床共枕,他似乎,似乎有些藏不住了。
前几日晚上,顾婉宁就抱怨他,怎么还把匕首带上了床。
在她这里睡觉,又不是龙潭虎穴,睡觉就该好好让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下来,兵器不能上床。
徐渭北尴尬到无地自容。
幸亏顾婉宁给了他这样的“解释”,他才能厚着脸皮附和,是匕首,确实是匕首。
他从不离身的匕首……
虽然身体渐好,他几乎每日都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但是“心魔”也随之而来。
从前徐渭北并不会被欲望支配,并且发自内心地鄙视那些下半身决定脑子的男人。
他,不一样!
但是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是他不懂而已。
男人的欲望,除了身体,更有精神上的。
他疯狂地想要把顾婉宁占为已有。
因为想到其他男人也会像他一样发现顾婉宁的美,会对她生出占有之心,徐渭北就忍不了了。
不行,这个名分,他必须要。
顾婉宁陪他去给母亲上香的时候,徐渭北身体还没有恢复,但是那时候他就已经在默默地对母亲说,这就是他这辈子想要的唯一的女人。
他不会让顾婉宁难受,重蹈母亲的覆辙。
成亲吧,那不仅仅是给顾婉宁名分,更是给他。
——让天下其他所有男人知道,顾婉宁已经名花有主。
徐渭北这会儿还赖在床上和顾婉宁说话,准确地说,是听她碎碎念。
被人打断,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周景元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二姨娘知道他不想让自已知道,识趣地把脸转到一旁,等着这俩人赶紧走。
徐渭北眉头紧皱,骂道:“他吃饱了撑的,来搞我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走!”
原来,他旧日属下因为维护他被人群殴,然后他的旧部自然要帮同袍报仇。
事情从小冲突,已经渐渐不可控。
所以周景元来找徐渭北,请他去主持大局,千万别骂得上头打起来,最后闹出人命,不好交代。
徐渭北匆匆跟着周景元离开。
二姨娘这才进去。
顾婉宁耐心听她说话,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茶。
其实这个动作,完全是她在压制自已情绪。
她已经忍不住要口吐芬芳了。
——怎么会有这么色令智昏的棒槌。
倘若没有这个弟弟,二姨娘现在的日子该多逍遥。
“其实我也没吃亏,就是心里难受,大概是因为觉得弟弟不向着我。”二姨娘幽幽地道。
“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他原本就和他妻子更近。但是他不明是非,不懂知恩图报,不体谅你的苦心,遭人蒙骗,实在是令人气愤。”
顿了顿,顾婉宁又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要我说,你直接搬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搬!”二姨娘激动了几分,“我若是搬走了,怕是连房子都要变成那个女人的名字。”
顾婉宁心里默默地道,说不定已经变了,你也知道。
“……而且,我要看看,他们两个人能做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把我从家里撵走。”二姨娘咬着牙道。
不让自已被刺痛,怎么长记性!
第282章 邀请南下
二姨娘来了,顾婉宁就让二丫去把三姨娘请来说话。
“……若是医馆有人的话,我们过去也行。”她吩咐道。
“好嘞。”二丫利落回答,“奴婢回来的时候,顺便去跟大夫人讨个好看的花样子,回来给您做冬日的棉鞋。”
“嗯,去吧,不着急回来,帮大嫂干点活。”
二丫最喜欢往大嫂屋里跑。
有时候顾婉宁都怀疑,她喜欢大嫂胜过大哥。
可是过了一会儿,二丫自已回来了。
“花楹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和医馆都锁着门。”
“出门了?她也没告诉我,”顾婉宁道,“难道是有着急的患者?”
因为三姨娘并没有其他亲友可以依靠,在这里她也就和顾婉宁走得近。
所以她每次要出门,都会打个招呼。
“应该是吧。”二丫道,“要不我去问问三爷?”
“三哥应该进宫当值去了,因为侯爷昨日和我提起,说三哥说最近当值没休息,都没时间约侯爷去骑马。”
“花楹有数的,而且青天白日的,总不能绑架她。”二姨娘道,“她也没得罪谁,又不是大富大贵。”
“嗯。”
顾婉宁听二姨娘说了一上午的话。
虽然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内容,但是顾婉宁也耐心听着。
她知道,二姨娘不用她出谋划策,就是心里太过难受,找个人诉说而已。
仪灵是临近中午来的。
她大言不惭地说,她就是来蹭饭的。
“……来京城,总想吃点你们的家常菜,我又不认识别人,只能来找你了。”仪灵理直气壮地道。
二姨娘见顾婉宁有客人,就起身告辞。
二丫把她送出去,忍不住把她骂了一顿:“……就算是儿子,那么不孝都该天打雷劈了。更何况你还是姐姐,你原本不用养他,却把他养大,最后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你竟然还对他不死心。你是天生爱操心爱被人辜负?那你把东西都给我,我喊你姐姐,我保证对你好!怎么,你们一个娘肚子待过就不一样?你们才在那里住了十个月,我们还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年呢!”
二姨娘苦笑。
她还不想回家,于是想了想,决定去看看怀孕的大姨娘。
二丫听说她要去秦府,还托她带了一小罐酸萝卜给大姨娘。
大姨娘这会儿能吃点东西了,喜欢什么,众人都围着她转,她最金贵。
而屋里,顾婉宁白了仪灵一眼:“我中午不吃饭了。”
仪灵:“……你看你,那么小气。我把你当自家人,你把我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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