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面前出了个新宠,她不介怀才是稀奇呢,或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寂静了,你我才忘了她从前的模样,只以为她还真是转了性呢。”
“也对。任她什么也比不过我眼前的这碟枣泥山药糕重要。”
说着,两人弯弯眉,暖和的屋中一派笑意如花。
……
翊坤宫的夜向来是不好熬的。
年世兰是将门女子,她不喜做那些个女红啊书画什么的,琴乐什么更是没有这些天赋。
从小父亲就常常看着她愁,嘴上不停念叨她。
她知晓父亲愁她的婚嫁之事,可是她却从未烦过。
她年世兰,是这世间最好的小娘子。
她的马术是京中娘子中的最好的那一个,样貌也不输任何人。
更何况她的父亲是威武的大将军,哥哥又是人群中拔得头筹的那一个。
那会儿子,家境虽然不比那些王公贵族,但年世兰从未因此自卑过。
她嫁进王府,便得了胤禛的宠爱。
那个时候,少女初萌情愫,胤禛也给了她全部的宠爱。
她原从不曾把那个不得宠的正妻宜修放在眼里,可府里的是非太多了,京中格局大变。
她也从那个不善心机的小娘子,一步步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已。
年世兰靠在榻上浅浅的阖眼歇息,便又梦到了当初那个坐在马上,恣意肆然的红衣金冠的少女。
“娘娘。”颂芝小声叫醒自家娘娘。
“何事?”年世兰掀唇。
颂芝欣然,“敬事房的公公来报,说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先下御驾正朝着翊坤宫来呢。娘娘快起来,让奴婢好好为娘娘装扮一番吧。”
第17章 伪装
“皇上来了?”年世兰缓缓睁开疲惫的眼。
她从梦中醒来,自已便不再是马上恣意的少女,而是这深宫中攻于心计的华妃娘娘。
“是啊,皇上来了。”
颂芝将她扶起,几位宫女们手脚麻利帮她梳妆。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自然是不好再抱病,不然皇上大概会猜出些什么。
今晚,就又得侍寝了么……
年世兰摸着自已的脸,缓缓闭上眼,她清楚自已的内心有多么抗拒和胤禛的接触。
可她也清楚自已不可能避宠一辈子。
“娘娘,皇上来了。”颂芝进来通报,在她耳边道。
年世兰褪去方才凄凄艾艾的伤愁,恢复了寻常的模样,款款站起身,出门迎接圣驾。
胤禛的御辇进入翊坤宫的时候,便看见华妃正恭敬的站在宫门等待了。
灯笼和烛火照亮着昏暗的光,美人站在宫门翘首以盼的模样,胤禛见过不少,可是放在年世兰的身上,他却异常心动。
或许是许久没来翊坤宫,没和华妃亲近的缘故。
胤禛走下御辇,年世兰走上前欠身行礼,被他一把扶住了。
“外头冷,今后在屋里等朕便是。“胤禛将她扶起,揽进怀中,一同走向殿内。
“皇上是许久不来了,臣妾还以为皇上忘记世兰了。”年世兰矫着从前的魅态,低低的说道。
胤禛笑笑,“怎会忘记,明明是你称病不肯见朕。”
年世兰不留神色的嗔道,“臣妾也是为了龙体着想,昨儿太医才来回话说臣妾的身体好多了,这才敢让敬事房的牌子重新挂上去,再说臣妾身体若不佳,如何为皇上延绵子嗣呢。”
提到子嗣,胤禛的笑意都漏了一拍。
“自然自然。”
屏退宫人,年世兰娇俏的躺在胤禛的臂弯之中。
怀中女子妩媚动人,不似甄嬛那样纯净至极,也不像新宠秦诺的事事妥帖,是别有的一番韵味。
那种韵味,整个宫中只有她年世兰有。
胤禛的喉结一滚,他抚摸着年世兰的脸颊,灼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边。
“皇上,这些日子可被秦常在伺候舒服了?”年世兰向来大胆,此刻更是一脸醋意的模样。
胤禛笑笑,“爱妃还是这般,朕闻着这翊坤宫酸的很。”
年世兰婉转的嗔了一声,少女大胆的抬起脸贴上胤禛。
“臣妾便要让皇上尝尝,臣妾是什么味的。”
胤禛被眼前的美人撩拨得早已燥热,他大横抱起怀中美人,惊得年世兰轻呼了一声,随后似那祸国殃民的祸水一般,娇唤了一声“讨厌”。
年世兰懂的胤禛的心思,拔下头上的朱钗,散落如瀑如墨的黑发。
屋外的春风荡漾着,寒意四起却丝毫无碍于屋内的风情火热。
……
深夜,年世兰望着床前那一点亮起的灯芯。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
“怎么了?”
忽然枕边人阖眼出声。
“皇上竟还未睡?”年世兰颤了颤长睫。
胤禛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朕闭上眼,眼前却都是你的样子,你惹得朕睡不着。”
“皇上惯会打趣臣妾。”年世兰顺势靠着他。
“你为何不眠?”
“臣妾怅然,总在想着当初犯下的错事,自菀嫔小产过后,臣妾便夜不能寐,总是想起当初的那个孩子。”
胤禛听见这个,睁开了漆黑的眸子。
昏暗的灯光下,他侧过脸打量着怀中女人的脸色。
年世兰柳眉微微隆起,丹凤眼中满是哀思,“皇上您说,若是那孩子还在,现在会不会也有三阿哥那么高了,会不会眉眼像皇上,朱唇像臣妾,他会不会善骑射,但或许不好读书,毕竟臣妾也不好读书……”
说着,她眼眶湿润了,她将自已埋进被中。
胤禛的心像是被揪起一般难受。
“臣妾不该提起的,让皇上也难受,”年世兰闷闷的说,“只是莞嫔小产之后,臣妾日日都能梦见,那孩子在梦中说与臣妾缘分浅,无福伺候皇上父恩。”
“世兰……”胤禛开口,沙哑着嗓音。
年世兰拍了拍胤禛的手,“没事的,后来想起端妃姐姐那碗安胎药,臣妾觉着或许是自已弄错了,也定是像舒痕胶一般,被哪个蠢奴才动了手脚。”
胤禛道,“所以你这些日子才对端妃转变如此大?”
“是啊,从前的事了,既然过去了,臣妾觉得也是时候放下了,况且臣妾好好调理身体,说不定还能……”
说到这里,年世兰不说话了。
她方才都在装,佯装懂事,佯装妩媚,佯装动情。
可说到这里,她想起鼻息之间的欢宜香,再也装不下去了。
干脆埋脸进暖被之中。
胤禛紧紧抱着她,“会的,世兰,我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还会么?
年世兰心中冷笑,欢宜香中的那味皇帝亲手加入的麝香,早已伤了她的根本。
她前世真的太傻太傻,才会一次又一次被他欺骗。
年世兰叹息,“若皇上有空,也常去看看端妃吧。”
“自然,早些歇息吧。”
……
倏日。
年世兰给皇后请安回来,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雀鸟。
颂芝走进来欠身,喜道。
“娘娘重获荣宠,宫里宫外都高兴,按着老规矩,宫外想求着娘娘的人多着呢,都还想孝敬娘娘。”
年世兰自然明白颂芝这是在说宫外,那些想要买官贿赂的那些人。
从前就是让人送银子,让她递个名字给哥哥。
哥哥便会在皇上面前进言或者是安排一个手下的位置给那些人做。
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害的淳贵人死的。
但是眼下,她绝对不可能再做了。
且前段时间和哥哥通书信,他虽然收敛了不少,也不与敦亲王一党,但是常年嚣张威武的年大将军怎么会因为妹妹的一封书信就改掉许多年的习惯。
想必很多事她还是没有能力改变的。
不过现在,也只能让这些影响缩减到最小。
她不仅不能再收银钱促成贿赂之事,还必须得把之前的事情都推出去。
养了这么久的替罪羊,也该到用她的时候了。
年世兰垂眼,对颂芝说道,“知道了,你去把曹贵人叫来吧。”
“是。”
第18章 皇帝的伪善
“等等,”年世兰叫住她,“外面越来越暖和了,本宫今个也想去御花园走走,就让曹贵人和本宫在御花园中相见吧。”
“是,娘娘。”
御花园内,春日头是真到了,各花争奇斗艳。
年世兰摘下一朵开得甚为张扬的芍药,欣赏着,身后匆匆赶来的曹贵人,连忙堆起一脸的笑意给她道喜。
“恭贺娘娘和皇上重得和睦,实在是大喜。”曹贵人恭贺道。
年世兰淡淡一笑,“不过是侍寝罢了,如今本宫的宠爱尚且都比不过秦诺那丫头片子,算得上什么大喜。”
“娘娘重获恩宠,皇上自然是挂念的,至于秦常在,她不过是得了新鲜罢了。一盘菜,皇上再怎么爱吃,吃久了自然也就腻味了。”
曹贵人见她不悦,出言安抚。
“你倒是会说话,今日本宫让你来,是有要事吩咐。”
曹琴默,“哦?不知娘娘让嫔妾来,是为何事?”
“宫外总有人想孝敬本宫,你也知道,如今本宫在宫中的位置也是岌岌可危,就怕这恩宠如昙花一现,不得长远。你若是必要时帮不上本宫,还只是区区贵人,也没什么意思。”
年世兰摆弄着手上的护甲。
曹琴默低眉,“嫔妾无能,帮不上娘娘。”
“并非你无能,而是你母家无能,若是你母家也能在前朝说上话,再有温宜公主傍身,你自然不会再被皇上忽视。”年世兰随意的把玩着手中鲜红的芍药。
曹琴默一听到这个,下意识惊恐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这才低下声说,“娘娘兹事恐怕不便在这里提吧?”
年世兰抬眼看着她,冷笑,“这算什么,又有谁能听见?”
“是。”曹琴默见她都这样说了,想必也是在四周都打点好了人,也就没有再说了。
便接着刚才年世兰的话继续说。
“可是嫔妾家道中落,如今也只有哥哥在朝为官,哥哥不善交际,只知道埋头苦干,确实难得出头之日。”
“如今朝廷也是用人之际,本宫指个法子,定能让你哥哥在前朝有自已的一席之地,到时候你也不必担心温宜的前程了,毕竟能有个位分高的义母,和嫔位的母亲,再加上尊贵的舅舅,谁敢欺负呢?”
年世兰放下芍药花,紧紧盯着曹琴默。
她要曹琴默表态。
而曹琴默听见她那句‘位分高的义母’懵了一瞬,随后连忙欠身行礼道,“娘娘,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膝下寂寞,多年来看着温宜也是十分喜欢,本宫会收温宜为义女,此时也会告知皇上太后,你尽可放心。”
“多谢娘娘,娘娘此举嫔妾实在感激不尽。”
曹琴默自然是愿意,毕竟年羹尧在前朝的威名可是举国皆知,能够攀附上年家确实是哥哥的福气。
“剩下的本宫自会安排。你退下吧。”
曹琴默心中欣喜,“是,嫔妾一定竭尽所能。”
说完,曹琴默便走了。
年世兰则还是闲坐着,忽然身旁的颂芝惊叫一声。
“大胆,是谁在偷听娘娘说话!”
年世兰那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
颂芝刚指人去追,就被年世兰拦下了。
“不必追了。”
“可是娘娘,兹事体大若是被人知晓……”颂芝实在不解,这要是被人传出去知道了,恐怕是杀头的重罪啊。
毕竟后宫不得议政。
年世兰蹙眉,“好了,不必便是不必,本宫自有打算。”
随后,被颂芝搀扶着,出了御花园。
……
齐月宾的身子确实好了不少,皇上也听了年世兰的劝,真的去延庆殿。
皇上真的去了,想必她也会高兴的吧。
年世兰看着窗外的明辉,心中暗暗的想着。
她和她曾经一样,是那么的在意那个男人的一颦一笑。
但她总觉得,或许齐月宾比她早一些看懂那碗安胎药,其中的‘故事’。
她真的还爱着皇上吗?
年世兰也不确定,可是这深宫中,除了她谁又不期盼那个男人的到来呢。
……
寿康宫。
“皇帝今日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可是心中有什么心事?”太后问道。
她看着儿子一脸的忧愁,晨起他便过来请安,随后又是一言不发。
肉眼可见的,自已儿子估计是有什么心事了。
她问过竹息,说是皇帝这两天分别在华妃和端妃这两位娘娘宫中歇下的。
她也略猜到了一些。
“儿臣,前日听华妃说起当年那个孩子,心中不大痛快,昨日见端妃病痛难耐,回想起当初她们进王府的样子,实在心中烦闷。”
胤禛低着头,手中不停转着的乾坤珠却将他心中的愁绪暴露无遗。
太后叹息一声,“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若是她们有怨这些年皇帝做的也够好了,之后再多加安抚端妃便是。”
胤禛却说,“可问题便是,她们毫无怨言,华妃以为当初那碗安胎药只是某个腌臜的奴才干的。”
“皇帝不必觉得忧心,皇上是大清的皇上,更何况做这事的是哀家。若是任由年家壮大,只恐怕华妃会像当年的舒妃一般,现在幸好她没有子嗣。”
二人没再说话。
胤禛甩了甩手中的乾坤珠串,“罢了,儿臣还有几本奏折未看完,改日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站起身,送他,“好,对了,听说皇帝身边新得了个秦常在,伺候的可还舒心?”
“很是得体,不过是放在身边,不日便会抛开,皇额娘不必担心。”
太后的眉角一动,似乎知道了什么,又说,“好,甚好,皇帝能有自已的打算便好,不过也要小心身子。”
“是,儿臣告退。”
……
“给皇上的药膳可备下了?”年世兰见时辰差不多了。
颂芝答道,“已经备好了。”
“嗯,别耽误了,下午便给皇上送去。”
颂芝笑着,“娘娘可要亲自给皇上送去?若是娘娘亲自去,想必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
年世兰想了想,“也好,那就亲自送去吧。”
等年世兰带着药膳到御书房之时。
苏培盛见了立刻躬着身子,小跑过来,“哟,华妃娘娘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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