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子我让人送去妈妈那儿,听说你的大孙女马上就要出嫁了,也算是我给的添妆了。”徽音笑道。
范嬷嬷连忙道谢:“多谢小王妃记挂着。”
“嗯,你先下去吧,怕你来的时候久了,老太妃怪罪。”徽音体贴道。
范嬷嬷其实到现在也没有跟徽音透露过什么机密,但人家回回有赏,她也知道其实人家小王妃许多事情都能自己应付,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但越是这样,范嬷嬷就越觉得拿人的手短,她得找个机会报答回来才是。
不是范嬷嬷为人好,有良心,能做到吴太妃身边的大嬷嬷,靠的可不是所谓的良心,甚至她曾经也踩别人下去过,也陷害过人,但她识时务。
很明显这个王府将来是谁的,主母主动抛橄榄枝给她,她若不接着,将来吴太妃一去,自己就彻底没用了。若是能帮衬小王妃一星半点,日后她在王府也有地位啊。
这范嬷嬷一走,南妈妈就急了:“殿下,您真的要把世子抱去请安吗?如今天气转凉,小孩子最是经不得风的。”
徽音笑道:“妈妈您在说什么,我当然不会啊。我说的是我知道了,又没说我一定带孩子过去。笑话,她折腾我那是所谓的太婆婆整治孙媳妇,纵使我有千般万般委屈,外人也觉得我应该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可做长辈的折腾小婴儿,我根本就不会答应,她要是敢说孩子睡着也得冒风抱给她看,那我就立马写信给李澄啊。”
“姑奶奶,您怎么敢直呼小王爷的名讳?”南妈妈吓了一跳。
徽音冷哼一声。
吴太妃当然是巴不得和重孙子多相逢,至于冒着风雨,天色太早这种,这些根本都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是以,她在看到徽音独自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生气:“怎么不把璟儿抱过来?我不是让人说了,把他抱到我这里么?”
徽音不紧不慢道:“祖母,您知道的,璟儿才三个月,年纪还太小,受不得风,现下他又没醒。我想您肯定会体恤的,所以就没抱过来。”
“你这……”吴太妃知晓自己被徽音给耍了。
“三番五次你忤逆长辈,你给我跪下。”
徽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见吴太妃用手指着她,原本徽音只是觉得这人糊涂,至于塞荀柔的事情她都不计较,毕竟荀柔是吴太妃的娘家人,她想分一杯羹很正常。只是不曾想此人如此糊涂,竟然不顾体面让自己下跪。
但她不会真的立马跟她干上,否则有理也会变成无理的了。
所以,徽音不解道:“祖母,您说什么?仅仅因为您要看孩子,我不顾孩子才百日,舟车劳顿专门带着孩子来伺候您,现如今您因为我说怕孩子冒风,您又要我抱给您看。我是因为遵从小王爷的命令,他让我一定要看顾好孩子才如何的,您却因为这个要折辱我?”
范嬷嬷也怕闹僵了,赶紧过来转圜:“太妃,您身体不好,奴婢先扶着您进去歇着吧。”
“不,就让她给我跪下。你看哪有孙媳妇和婆婆犟嘴的……”吴太妃这里还从未有人忤逆过她。
徽音心想今天我要是下跪了,老娘以后把名字倒过来写,她尖叫了一声“苍天呐,祖母这是要逼死我啊。”
站起来就朝着柱子撞过去,她当然不会莽撞的撞死自己,因为刚冲过去就被下人拉着,她仍旧要挣扎着往柱子上撞,挣扎的太厉害,直接晕了过去,晕倒之前给秋丰使了个眼神。
为啥是给秋丰眼神呢?因为秋丰曾经哭丧很厉害,以前在冀州时,母亲每次去奔丧都会带着秋丰去。
秋丰嗓子亮,瞬间又哭了起来:“我的姑娘啊,你千里迢迢从冀州嫁过来,九死一生生下世子,不想到人家竟然要逼死你啊?我的天爷啊,你看看我们小王妃吧,窦娥也没她冤枉啊。小王爷,你回来看看小王妃吧……”
南妈妈则和众人传轿子。
吴太妃则被吓傻了,她觉得徽音屡次拂逆她,让她觉得面子挂不住,有心想要整治一下这孙媳妇。只要她下跪了,不管她有错没有,那都是有错的。
没想到郑氏性子这般烈,竟然直接挺柱,甚至还大声嚷嚷出来。
吴太妃又急又气,对范嬷嬷道:“让那个丫头别嚎了,胡说八道什么呢,等会儿让人去掌嘴。”
范嬷嬷对吴太妃也觉得无语,你自己捅的篓子,又没法子收拾,还要我去得罪人。你以为人家娘家人不在,好拿捏,想让人家跪下,没想到人家直接来玩狠的。
虽说这府上几乎多半都是吴太妃的人,有的人还在吴太妃这里悄悄说徽音的不是,但徽音可不是好人,她有格局,不代表她能够忍受屈辱,这事儿,她就装病,顺便散播出去。
甚至她躺床上不起来。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魏王府邸,魏太妃又请吴太妃过去说话,其实魏太妃府里的事情也不少,妻妾相争,魏王宠爱许次妃,世子未立,可人家就很聪明,几乎从来不和吴太妃提起家里的糟心事。吴太妃却总觉得当着外人的面她得先下手为强才对,所以就对魏太妃道:“她可甄氏不像话,妹妹,我真是羡慕你,媳妇儿都这么懂事听话。我家那位,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明明是她拂逆我,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好姐姐,您别生气了,这事儿您若不嫌弃,我帮您说说她。”魏太妃见吴太妃委屈,也是宽慰。
吴太妃道:“这些事儿我若不说出来,将来外面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两位太妃叙话,到了午膳时,魏王妃带着殷丽芳过来伺候,正好殷丽芳给两位太妃一人做了一对护膝,护膝用的是白狐裘,又暖和又不毛躁,服服帖帖的。魏太妃人还不算老,所以得的是朱红色寿字纹打底绣的牡丹花开的护膝,吴太妃则是如意寿团纹上绣的松柏长青,都是寓意极好的。
“这绣件儿绣的真好。”吴太妃忍不住羡慕极了。
为何别人的儿媳妇都这么好呢,她真的是命苦。
殷丽芳却不以为意,做这些绣活她完全是打发时光罢了,甚至她觉得吴太妃实在是太拎不清了。郑氏有了李澄的独子,现在被她逼的要下跪甚至去死,大家看在她年纪大位尊的面子上不会说什么,可是私下谁不在嘀咕呢?
其实吴太妃以为的众人谴责徽音,对于徽音而言丝毫不在意,她历经此事跟没事儿人一样晨昏定省,但吴太妃不敢再让她带孩子来见面。后来,徽音也受邀去魏王府中赏菊。
魏太妃见徽音和吴太妃泾渭分明的站着,还对徽音道:“你快扶着些你的太婆婆。”
徽音只笑笑,对魏太妃道:“托您的福,我们从徐州回来,才能赏到这样的菊花。”
魏太妃见自己这般说话,她只当没有听到,不禁觉得郑氏性子有些桀骜。而徽音也是有意为之,在她看来,吴太妃是个糊涂人说的也是糊涂话,魏太妃却总是从中挑拨。如若不是魏太妃那封信,她也不会和孩子过来建业,可见这人佛口蛇心,既然如此还不如敬而远之。
因为即便她把道理讲明白了,吴太妃也不会听她的。
吴太妃说是礼佛,但总爱和魏太妃在一起说话,常常要过来,徽音后来直接不装了,几乎半个月都没有去魏王府。
但是自从上次徽音闹了一次之后,吴太妃不敢再过头了,只是在言语上阴阳怪气而已。
就像现在徽音自己过来请安,她就拿着一件抹额道:“看看这是殷次妃送给我的,她们可真是孝顺。”
“是啊,魏王府总是婆慈媳孝的,对孙子孙女们更是疼爱的紧,上次霍老太君寿辰,魏太妃都不许王妃把大郡主带回娘家,说是怕惊了风。不过我们王府有您在啊,一手掌着王府,我们只管孝顺您就行。”徽音笑眯眯的。
吴太妃听出徽音的言外之意了,这个孙媳妇的意思是你让三个月孙子这么大老远过来,你又何曾疼过自己的重孙子了?
做长辈的不尊重,怎么能够让晚辈孝敬起来。
可吴太妃对徽音的这些作为非常不满,让人一封接一封的写去徐州给李澄,恨不得李澄过来建业打徽音几巴掌。
然而徽音却始终没有给李澄写过一封信,她唯一写的一封信是想通过江碧波的商队送去冀州给自己父母的。
她很清楚给爹娘的信,绝对会先由李澄过目,这不是李澄爱偷看,而是她们夫妻属于政治联姻,万一她在中间泄露什么出去,对整个徐州以及江南都不好。若她直接写信给李澄,到时候她和吴太妃的信都送过去,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最后还因为吴太妃的辈分,可能李澄还怪自己不够委曲求全。
但她跟娘家人写信,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还能立一个好名声。
果然,李澄让人先把徽音的信截了在手里看,信上开始先是问候冀州的岳父母,接着又开始吐苦水,说孩子刚到建业就吐奶,吴太妃一次都没来探望过,还怕别人说闲话,所以给自己给了一对镯子。又说吴太妃想抢孩子,大秋天的早上让她抱着孩子去请安,她见风太大就拒绝了,接着太妃觉得她不听话,当着所有的下人逼迫她下跪磕头,她不堪受辱想撞死算了,但是临近柱子的时候,她又想老天生了她一遭,她不能白白死了,所以吓唬了一下吴太妃。
看到这里李澄笑了,这才是徽音,不会任人宰割。他再往下看着徽音说她在建业没什么朋友,家里管家的仆从下人,大多数都是吴太妃的人,她们时常也会欺负她。末尾说她很想回冀州,说自己只是小小抱怨一二,让郑夫人不要当真。
一时间,李澄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自己的妻儿在后宅遭受怎样的待遇?吴太妃全篇都在说徽音不恭敬,可哪里不恭敬,也没有具体写出来。
可怜的徽音!他得早点去拯救妻儿才是。
对徽音所做的布置,吴太妃一无所知,正好建业这边殷丽仪把谢太守接回来了,谢太守毒伤已经好了许多了。魏王没有怪罪他打败仗,只是好好地青州又被抢了过去,还折损了兵将,暂时谢九仪就不在考虑之中了。
徽音也让人置办了厚礼去谢家探望,这次她过去的时候,恰好碰到殷次妃也来了,三人遂在一处说话。
说起来殷丽芳和殷丽仪姐妹二人居然长的没什么太相像的地方,而且两个人性格浑然不同殷丽仪是她最先接触的,容貌极好,但行事好听叫直率,说不好听就叫莽撞,顾头不顾尾,且还似乎也不太避嫌。殷丽芳就聪明多了,她很大气,许次妃那里徽音接触过几次,觉得她太矫揉造作。
就像现在也是殷丽芳主动找话题:“小世子可好?我们敬儿上次见到你们世子一眼,一直吵着要去看呢。”
“现下很好,只是不知如何总是闻到一股炭烟的味道,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闻到。”徽音闲扯,其实她明白自己是什么原因,因为晨昏定省,她还得照看孩子,说实在的是有点过度疲劳,人过度疲劳时就很容易幻嗅。
其实吴太妃都不能算对手,但是这辈子的走向和上辈子不同,莫名的徽音也要重新开始想日后的路了,可能就有些焦虑了。
殷丽芳却很能说到一起,她道:“我有段时候也是如此,不过那还是怀着我儿子的时候,因为我身体不大舒服,就有大概个把月都觉得总是闻到枯草烧焦的味道,后来慢慢的心态放平就好了许多了。”
她不妖媚,也不像殷丽仪总显摆她和李澄的关系,说话也很妥帖,三两句话就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徽音含笑道是。
又听殷丽仪说起她是骑马去的青州,结果还没走到,谢九仪就已经赶往建业了,还好夫妻二人汇合在一起,要不然差点就错过了。
说起来殷丽仪这个人之前和徽音闹了不愉快,这次见徽音提着补品上门,早已把以前那点不痛快的事情抛却了,她现在还得了个贤妻的美誉,又有什么不好的。
徽音说了几句话,就准备离开了,殷丽芳亦是如此。
“我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小,所以赶着回去,您可以多待一会儿,和谢夫人叙叙旧啊。”徽音还道,似乎和殷丽芳很投缘的样子。
殷丽芳老实道:“不成,今儿太妃那里要听戏,王妃让我早些回去伺候呢。”
如此,徽音才没有多说了。
等她们都走了,殷丽仪对身边的丫鬟巧珍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姐姐倒是和郑氏挺合的来的。你看我就觉得郑氏有时候太不近人情,和她总说不定一起去。”
“咳,殷娘娘好像一直都是这般。”巧珍不好说,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仿佛都挺喜欢自家小姐的,因为她漂亮可爱无拘无束,又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到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更喜欢大姑娘。
殷丽仪倒也不生气,她托腮看着巧珍:“之前我一直担心,现在什么都不担心了。”
巧珍劝着:“您也该多歇息一二,上次您就小产了,小月子没坐好又跑过去,您这……”
“好啦,我听你的还不成吗?”殷丽仪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总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同样在坐小月子的还有吕笑,原本她有了身孕,后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就这么没了。吕笑伤心难过不已,她躺在床上,总是畏寒,连袜子都穿上了,葡萄端了一杯热茶给她:“太子妃,您喝点热茶吧。御医说您这一胎本身就不稳,若是好生调养,以太子对您的恩宠,绝对还会再有孩子的。”
太子的确对她很好,甚至还冷落了之前的郑良娣。
正想着,又说郑良娣过来了,葡萄没好气道:“您现在在养病,她来做什么。”
“别这么说,以前她受宠的时候,也没减少和我的来往啊。”吕笑还是没有拂了郑德音的面子。
德音进来见吕笑脸色苍白,唇色无色,也有些许的愧疚,李珩和她说当时是为了大业,才示好于吕家,甚至这次吕笑小产,德音也在其中推波助澜过。因为李珩想把孩子留给她生,不想让吕笑产下儿子,这也是为了社稷好。
所以,德音在这里说了不少话:“妾身只是代您管着东宫管几日,等您好了,我便把管事权还回来。”
吕笑虚弱笑道:“郑良娣你素来很会管家,我大抵是不成,还是你管着吧。”
德音又愧疚的不行,她想等将来我有了孩子,也必定会善待于你。
这次没有郑家,太子依旧是天命所归,抢回了青州和前世一样。那说明历史总不会变的,李澄也迟早会死,这辈子她也要那样把徽音从江南接过来,也算是她的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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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跳百索累了,今日腰酸背疼的,徽音扶着腰,又回去躺在榻上,拿起书看。今日吴太妃去了魏王府上,她算是能够清闲几分,要不然晨昏定省也是很累,她其实是个惫懒的人,尤其是伺候别人她最不耐烦了。
况且她的信若是被李澄看到,马上就要接她回去了,她也没必要和这个老婆子周旋了。
吴太妃当然又去找魏太妃蛐蛐的,说的还是那三板斧,偏魏太妃自己也寂寥,魏王府里的烦心事哪里有听人家家里的八卦顺心的。
再者,她看的出来郑氏尤其有主见,是个油盐不进,又桀骜不驯的主,不像吴太妃耳根子软。
两人蛐蛐了一晌午,到了午膳时却听说李澄从徐州来了,刚面见完魏王,来给太妃们请安。魏太妃一喜,“看来你这孙儿是给你出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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