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怀里抱着外甥,郑放又接了过去,放手里掂了掂:“这孩子多称手啊?是不是一岁多了。”
走在前面的徽音转过身笑道:“爹,您说什么呢,我们璟儿还没一岁呢,只不过他身体真的好,才四个月就有二十斤了。”
纪氏见是郑放抱孩子,赶紧挤了过来,很不放心道:“侯爷,你还是把孩子给乳母吧。”男人家手粗糙的很,万一把婴孩的皮肤弄伤了可不好。
徽音回来都还没跟纪氏说话,就见纪氏的眼睛一直在璟儿身上,还有些吃醋。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纪氏让李澄和徽音坐在上方,她们夫妻坐在下首,对面则坐着裴朔夫妻和郑无恒。
大家坐定之后,就听李澄说起一路的情况:“我们在青州时乔装过来的,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大人还能坚持,就是璟儿腹泻了几日才好。”
徽音觉得李澄太不会夸自己了,于是道:“其实这全仰赖王爷一路安排,璟儿身体不舒服,他当场就安排了一个宅子给璟儿养病,途中还遇到山匪袭击,全军毫发无损。若非是因为我,他和孩子也不会遭罪。”
“快别这么说,我原本也应该早些过来拜见岳父岳母的。”李澄见徽音在郑家完全把他当个儿女情长的人,总觉得有些羞耻,虽说他的确是为了满足妻子思乡之情回来的,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愿意说这些。
郑放和纪氏当然看出李澄的腼腆来,但心中都很受用,郑放还道:“王爷能陪着王妃归宁,实在是我郑家最欢喜的事情了,之前犬子过去徐州,承蒙王爷款待,臣感激不尽。”
“岳父哪里话,这都是小婿应该的。”李澄笑道。
又听下人说酒席已备好,徽音和李澄又随众人去花厅用饭,许久没吃家中的饭了,她真的是如鱼得水,纪氏还帮女儿夹菜:“这是你最爱吃的炸烹虾,多吃些。”
“娘,我会的。”徽音以前在冀州的时候,很少吃炸物,倒不是她不爱吃,而是吃了容易上火,姑娘家总得注意自己的容貌。
纪氏最爱看女儿吃东西了,见她吃完,又盛了一碗面片儿汤来,另一边郑放也道:“怎么上这道面片汤来?怎么好给王妃吃这个。”
“爹,我就爱吃这些。还有清蒸的白菜卷有没有,女儿老是想这道菜。”徽音嗔道。
郑放急着催下人:“赶紧上那道菜啊。”
父母对你好的方式,就是一直投喂,尤其是郑放和纪氏,徽音不在家,他们俩跟少了主心骨似的。
原本这样的盛宴,应该是食不言,很规矩的,郑家一直都是如此,但见徽音这般,郑放本来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一下就放开了,还用小刀切炙烤的羊肉和牛肉给李澄和徽音。
徽音怕李澄嫌他们家没规矩,遂小声道:“我爹娘是太久没有看到我了,所以这般,这也是不和你见外。”
“我知道的,你不必解释。”李澄倒是一点都没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能看的出来妻子在家中颇为受宠。
“这些菜是不是有些不合你的胃口?我与母亲说,我们家也有会做南方菜的厨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吃。”徽音笑道。
李澄暗自点头。
裴朔其实也在观察妹妹和妹夫,且见他二人说悄悄话,显然私下也是很亲密的,他暗中点头,这位小王爷比太子真心实意多了,是真的对妹子好的。这么大老远陪她回来归宁,一路照看,除却妹妹之外,完全没有妾室通房,就连他都很难办到。
“王爷,我敬你一杯,我们北方的酒烈,你若喝不惯,就换玉露酒。”裴朔举杯。
李澄哈哈一笑:“有何不可?早就想见识一下什么是烧刀子呢。”
这二人年龄相仿,一起吃酒,没有片刻就好的如兄弟一般了,还有个郑无恒也喜欢和他们一起,只可惜纪氏不让她吃太多酒。
宴毕,李澄和徽音先回去梳洗一番,又去看她们现在住的院子,是家人精心准备的小院,此地十分轩敞,院子前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还有两只仙鹤正低头喝水,一旁的孔雀正开屏,更别提里间赫然入目的摆件家俬样样都是上等。
徽音扶着李澄的胳膊坐下:“你呀你,喝这么多酒,也不怕烧心,现下沐浴了,就好好睡一觉。这一路殚精竭虑,你也该歇会儿了。”
她打算过去和母亲说说私房话,以前在娘家时,母女二人就有说不完的话,如今隔的远了,寄信又不方便,她自是要过去。
但是李澄又拉着她的手道:“你也陪我一起睡啊。”
“我过会儿就回来了,今儿回来还没私下与我母亲说话,总要去说一声的。”徽音笑道。
李澄似乎有些不舍,徽音又很理解,她夫妻二人从江南到冀州,二人朝夕相处,从不分开,乍一分开,都有些不习惯。
可在自家,徽音当然也想和家人团聚,她道:“明日我们去哥哥家里吃饭,还有爹爹要带你去巡边,事儿还多着呢,快睡吧。”
她拿手捂住他的眼睛,李澄觉得暖洋洋的,竟然一下睡着了。
纪氏其实也没睡,见女儿过来,她拍了拍床边的空位,徽音赶紧脱了鞋上来床上,和以前一样,母女二人窝在一处。
“姑爷睡下了吗?”纪氏问起,做人家的妻子和做女儿不同,在家做女儿可以随心所以一些,但是做人家的妻子,就得先把丈夫照顾好。
徽音点头:“都睡着了,舍不得我过来呢,原本我们夫妻常常分隔两地,这些日子常常一处,所以就有些不舍了。”
女儿这么一说,纪氏想起当初和裴野成婚时也是如此,他知晓自己爱吃街角的牛肉包,所以特别早一个大家公子给自己排队去买,甚至是在她生朔儿的时候着急的不行,可那又怎么样,不妨碍他后来对别的女子也这般。
可她不想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女人在新婚这几年,是人生最快活的事情,若是自己说了这些,惹得女儿女婿生嫌隙有什么好?再说了,就裴野是这般的人,全天下还有别的好男子呢。
故而,纪氏打趣道:“他舍不得你,可见你们俩的感情很好啊。”
“不说我们了,娘可好?我听说小弟要成亲了?”徽音连珠炮似的问。
纪氏笑着:“打住,我得一个个的回答。我一切都好,唯一心烦的是你姐姐闹着要回家,你祖母呢要你爹接,你爹和我都不愿意。连太子妃都不能轻易回家,何况是良娣?”
徽音一听也是,前世她做良娣之后,几乎都是召见家人,甚至做了太后都不能随意回自己的娘家。
所以,她有些无语:“祖母怎么能够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不过,姐姐怎么闹着要回家呢?”前世李澄去世,姐姐都没有闹着回家,现在闹着要回家。
纪氏听了这话也是叹气:“还不是东宫有个侍妾因为怀孕被吕威仗杀,连其兄都被牵连了。她的死状,正好被你姐姐看到,她就吓到了,觉得东宫是是非之地。当初也是她自己要嫁的,又不是寻常人家可以随便回来。”
但纪氏想若是自己的女儿,她肯定会保女儿平安的,可德音并非是她的女儿,郑放自己都装聋作哑,她怎么可能去做这等横生枝节的事情。
“侍妾被吕威仗杀?是姓董吗?上次好像听童娘子说起过。”徽音很惊讶,居然发生这种事情,前世可没这样的事情。
纪氏点头:“是个姓董的御嫔,宫女出身,是何皇后的人。太子对她宠爱虽然不多,可是福气好,怀上了东宫的孩子,没想到是那个结果。其实这些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你爹好歹也是冀州大都督,还是侯爷,吕威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和你爹闹翻啊?”
徽音心想前世吕威还被爹所除,但是除了吕威之后,爹的处境也不太好,只能跟着太子混,就是没想到太子想卸磨杀驴。
但这个德音千方百计换了婚事,居然胆子这么小,到现在也还没发现太子给她们下避子药的事情。
如果是她,要说动郑放,至少肚子里得有个孩子,爹才会跟你拼命啊,要不然什么都不是,别人怎么可能这般呢?
“娘,我和王爷回来这次主要是探亲,但是也要进宫为陛下贺寿。否则,王爷他掌管水师,轻易不能离开的。”徽音道出来意。
纪氏小声问起徽音:“这些你爹已经知道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宫就是了。倒是有一件事,我听说你和姑爷迟了十几天才完婚?他有没有房里人。你哥哥粗枝大叶的,看的都是表面。”
徽音摇头:“我也不清楚他以前怎么样,他跟我说他没有。”可是吧,李澄头一日很熟练,不像生手的样子。
“那你进门之后,他对你……”
“只要他回来,就是他受伤了,我们俩都睡在一起。您知道吗?他祖母对我不好,想责罚我,也不让我管家,他回来后把他祖母的人都发卖了,把银钱都交给我管。”徽音提起这个的时候还露出点甜蜜来。
纪氏还欲说什么,徽音又道:“女儿生孩子的时候,也是他进产房陪我,一直从后背这样撑着我,安慰我的。那时候,我就很感动,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他真的对我很好。他没有爹娘,一个祖母也糊涂的紧,和我倒是很好。”
“你看你,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帮他说了这么多的好话。我知道他对你好,放心,娘瞧着他一表人才也很好。又是天潢贵胄,真是难得,可作为女子,切不可完全托付终身。”纪氏叮咛。
徽音笑道:“您放心吧,这点女儿有分寸。”
纪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忍不住道:“你今日回来,娘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气色很好,面若桃花。我就知道你的日子肯定也过的不错,最重要的是生了璟儿比什么都强。”
当年纪氏带着裴朔还能嫁人呢,即便嫁不了人,等儿子长大了,也有个依靠,乱世之中,女子就是再强,没有家族庇护,没有儿子,早就如草芥一般。
“您和父亲怎么样呢?”徽音很关心纪氏。
纪氏笑道:“你爹一个月来我这里几次,他大事上还是都和我商量,那些宠妾们,有那刺儿头,也不敢在我的面前说什么,我可不怕她们。”
纪氏有斗志,她对郑放感激大于爱,没那么强的占有欲,所以只要不太过分,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再者那些宠妾,有的也是歌姬或者舞姬,穷苦人家出身,乱世如浮萍一般,很懂得看脸色的,现在家里谁为大,她们很清楚的。
“这就好,日后还有女儿也给您撑腰呢。”徽音笑道。
纪氏垂眸:“还有你祖母那里,你祖母那个人我很了解,恐怕看到姑爷之后会为你姐姐不值得。罢了不说这个了,正好你回来,我们选个黄道吉日,到时候你弟弟成婚,如此你也能看到你未来的弟妹。”
徽音自然说好,只不过她皱眉道:“娘,何须这般急?弟弟说起来也不过十八岁啊。”
“这已经很晚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来来回回的打仗,你弟弟成了家,别人才把他当大人看待啊,再有若有不测,留个后总是好的。”纪氏生于军中,对生死也比寻常人看的开。
徽音很自然的问起弟弟的亲事:“我只听童娘子说崔家小姐很贤淑端庄,具体如何还不知道呢?”
纪氏提起这儿媳妇不免道:“她相貌秀丽,却不妩媚,没有你和你弟弟这般的相貌,性情却很好,天生自带一股温柔之气,虽然是家中小女儿,可却不撒娇弄痴,心胸也豁达,你弟弟这样桀骜莽撞的性子,看到人家姑娘一眼就看上了。”
“原来是弟弟看上的啊,那我就放心了。说起来吴王妃娘家是崔家的人,到时候正好我还能和王爷一起去他舅家看看。”徽音也松了一口气。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徽音打了个哈欠就准备回去,反正现在归宁了,和母亲说话也是来日方长。
纪氏让人拿了灯笼送她:“外面天太黑了,你小心点。”
“娘,您千万别送我,我会小心的。再者,现在天气又不冷,也不是雪窝子,您快别担心了。”徽音就要出去,千万阻止纪氏送她。
等从母亲正房出来,她只觉得月明星稀,一时有些感慨,这辈子姐姐这般畏缩,不知那李珩又会如何?
正想着,走出了院子,却见一人提着灯笼立在那里,灯火映衬着他宝蓝色织锦斓的袖口,再抬眸看他丰神如玉的脸庞,方才似乎还放空的他,眼眸一下溢出了喜悦,灯火阑珊之中,徽音能看出他眼中似浮光跃金。
“夫君,你怎么来了?”徽音还以为他都睡下了。
她想他过来是不是想表白,或者说为了她的安全,还有依依不舍之情。
没想到李澄自己也茫然:“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走过来了。”
徽音一听就笑了,“你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就不能说想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双倍的快乐送给你哟。
第44章
◎双章合一◎
徽音是被鸟鸣声和孩童声吵醒的,她没想到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坐起来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福桂正和秋丰两人坐在不远处的绣凳上分线,二人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徽音说完还打了个哈欠,她靠在引枕上,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
福桂道:“回王妃的话,现下快午时了,侯爷带小王爷一起去巡视军队了,中午怕是不回来了,让您和侯夫人一起用饭。”
徽音点头,她爹能一直抗到现在,完全靠的是以前的老底子,这也是为何两个女儿两方下注的原因。尤其是这几年父亲纵情声色,早已不复往年,哥哥毕竟姓裴,父亲对他没有当继承人培养,弟弟又太小,家中青黄不接。
就比如李澄的军中就用的一种最新式的发石车,之前在打土匪的时候,也有土匪往下射箭,都被发石车摧毁,李澄毕竟年轻好学,恐怕魏王军中的战斗力其实远胜自家的。
但这些话她还不能宣之于口,一番梳洗打扮之后,又去纪氏那里说话。纪氏倒是道:“你如今是王妃,只有我们给你请安的,哪能你过来啊?”
“娘,都在家中,何必在意这些,再说了,女儿都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怕人家说闲话呢。”徽音靠在纪氏肩膀上撒娇。
纪氏笑道:“好不容易赶路回来,多睡会儿也是应当的,这有什么要紧的。谁会说你,谁又敢说什么呢?”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似乎都刻意遗忘徐太夫人,她自己称病,徽音派人送了些补品过去,反正大家也不在乎她这个人怎么样。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徐太夫人和徽音根本没什么感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祖孙情谊,就像吴太妃原本在李澄父母过世之后,祖孙二人有些感情,但是她纵容下仆贪婪,苛待自己,全是私欲,也让李澄对她很失望。
母女二人正同桌吃午膳,纪氏则道:“你爹看起来很喜欢姑爷的,又是博古论今,讲他过往的英雄事迹,但看起来又有些自卑。”
不是郑放自卑,是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但还得苦苦撑着。
“娘,我夫君是魏王军中算得上智勇双全的人物,他的头脑很聪明,平日和将士们同吃同住,更有威望。日后父亲或者兄弟们遇到什么事情,千万别怕麻烦我们。”徽音当然不会一上来就说谁为谁卖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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