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指尖够不着,他就整个人往前凑。
林衔月最开始没觉得什么,但等这一人一狗马上快要以自己为圆心转起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冲着傅初白,语气略显责怪:
“你别打扰别人吃饭行不行啊!”
傅初白指尖微滞,视线像流动的水,缓慢但有力地在林衔月脸上划过,哼笑着:“它可是把我的饭都吃了,怎么不见你帮我说话?”
林衔月愣了一下,终于分出眼神去看傅初白,漆黑的眼瞳里没多余的情绪,扫了一眼便匆匆落下,然后将手里剩下的面包全都放在小狗面前,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第二个面包,
但没继续动作,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愣神。
傅初白看着她的动作,眸色深了两分,从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
“准备两个面包?你是打算把它撑死吗?”
林衔月的眼睫抖了两下,打开食品袋的封口,声音很轻:
“我这是给它妈妈买的。”
“妈妈?”
傅初白显然是愣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地四处梭巡:“我怎么没看到它妈?”
林衔月拧了下眉:“我也没看到,但我想,它这么小一点,能在这个大冬天活到现在,应该是有妈妈在保护它的。”
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轻易飘散的沉着,傅初白敛去多余的神情,终是郑重又意外地看向女孩的侧脸。
因为一直低着头,她原本别在耳侧的碎发垂落下来,给白皙的脸庞增添几分脆弱的美感,可偏偏睫毛阴影下的眼神沉着又坚定,像是晶莹剔透的冰晶。
傅初白拧了下眉,薄唇轻启:“其实…”
“汪汪!”
几声略显狂躁的狗叫声打断傅初白的话,也引走林衔月的视线,只是未等二人看去,脚下那只小狗便用更欢快的声音做出回应,然后四脚并用,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
窄巷尽头,一只同样颜色的大狗正站在那里,前肢微伏,龇着牙,看向二人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一直等到小狗凑近,才略显警惕地退后两步,然后碰碰小狗的鼻子,转过身沿着墙根飞快地离去。
小狗没有回头看他们,跟着大狗的步伐,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几秒,最终还是傅初白先起身,吼间碾过一声哑笑,像是惊讶,又像是感慨:“得,还真是它妈。”
他说完,转过身朝林衔月看去。
林衔月也已经站起身,本来正看着空无一物的巷口出神,但奈何傅初白的目光过于强烈,躲是躲不开,只是带着疑惑与好奇迎上去。
方才那些深沉感慨已经从傅初白的脸上消失,他看向林衔月的目光又浮现出惯有的散漫和慵懒:
“既然它妈都走了,这面包就给我吧。”
他说着,抬手把包装袋从林衔月手上拿走,
林衔月也没拦,任凭对方动作。
也是奇怪,她和傅初白就在这里见过两次,两次对方都从自己手上拿走了些什么东西。
“算我欠你一顿。”
傅初白拎着包装袋晃了两圈,脚下却没动,只掀起眼皮看向林衔月:“进去吧,走都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等。”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眉向上微挑,瞳孔里凝着一层浅淡的笑,朦朦胧胧的,像是在火焰外面罩着一层雾。
林衔月也同样看着傅初白,没说话,顿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拉那扇紧闭的仓库门。
只是她刚用力按下门把手,就听到身后那人突然轻笑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惊异:
“不是,你还真走啊?”
第14章
林衔月握着门把手没松,侧过身子去看傅初白,语气清清淡淡的:
“不是你说的吗?走都走了,没必要继续等。”
女孩的瞳仁是一片空寂的黑,像是垂落下来的舞台幕布,将万般情绪盖了个严实。
傅初白盯着看了会儿,顶了下腮,边从口袋里把烟盒摸出来,边朝着林衔月道:
“对,我说的,没必要接着等了。”
这话是笑着说的,痞气里带着些哑然的无奈。
林衔月面上没什么变化,只缓缓地将视线收回,往下用力按动门把手。
老旧的门轴转动,在安静的窄巷中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从门缝中涌出来的热气扑到林衔月脸上的同时,她听到傅初白浅淡慵懒的声音:
“林衔月。”
他在叫她的名字。
林衔月的眉头几乎是立刻拧到一起,手指微蜷,有细密的汗从掌心渗出来。
她再次侧身看向傅初白。
那人嘴里咬了支烟,没点,只是轻轻地咬在唇边,没了烟气的遮挡,整张脸上令人心悸的瘾欲更重。
他哼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从胸腔里涌出来的颤:“留颗糖呗。”
林衔月心尖抖了一下,睁大眼睛看他。
傅初白依旧笑着,目光直白:“也是怪了,就突然惦记这口。”
这是傅初白的本事,他好像天生就会用这轻飘飘的方式拿捏人心。
林衔月眼眸沉下去,片刻,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来。
依旧是柚子糖,青绿色的包装。
傅初白似乎是一直盯着她,糖一拿出来就听到他闷着笑了下,然后朝林衔月伸出手,略低的位置,掌心朝上。
林衔月垂着眼睛,将手朝下一翻,小巧的糖果顺着重力的方向极速下落,然后稳稳当当地坠入傅初白的掌心。
几乎是在糖果脱手的瞬间,林衔月便转身拉开门走了进去,等站在屋内转身关门的时候,傅初白已经抬起脸来。
门被关上的前一秒,她和傅初白对上视线。
-
隔天下午是节体育课。
林衔月她们班今年排到的是二路长拳,临近期末,老师已经把动作教完,剩下几节课就是让大家熟练掌握的,结果好巧不巧,上周末,体育老师打篮球扭着腰,需要卧床两周。
于是她们这节课就在各种调整之下,从东馆挪到西馆,和另一个也在学二路长拳的班一起上课,还是个大一的班。
那边的老师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准,不过是带一节课,万事不用那么细致,点完名之后就给他们解散自由活动,大家也乐意拥护老师的举动,拍了一阵激烈的掌声之后便很快四散开来。
东馆这边是前几年刚落成的,面积大不说,设施也新,最边上还专门隔出来几个场地搞起预约制,给各类比赛用。
徐云烟今天中午午觉睡得太久,这会儿脑袋蒙蒙的,身上也没力气,索性拉着林衔月窝在角落的坐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那个兼职,下个月还做吗?我可提醒你,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林衔月双手搭在膝盖上,毫无章法地乱拍,点了两下头。
徐云烟咂了下嘴,接着道:“那么远的地方,这段时间天又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话说到这,徐云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手肘支起来撑在腿上,偏过头看林衔月,眼底满是打趣: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边有什么宝贝呢,你不去就被别人挖走了。”
林衔月敲击膝盖的手指顿了几秒,缓缓落下,嗓子眼里像是含了块儿冰,又凉又滑,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水淋淋地张开嘴:“没。”
她这声极小,在硕大的体育馆里和蚊子叫没什么分别,在加上东门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徐云烟的注意力被瞬间吸走,也就没再追问。
林衔月也跟着她的样子抬眼去看。
东门那边的场地在打篮球,看比分牌咬的很紧,刚刚似乎是其中一个队投进了致命三分成功反超,场边加油的人满脸都是兴奋。
徐云烟的视线在场地上扫了一圈,突然站起身拉着林衔月的胳膊:“走啊,去看打篮球。”
林衔月顿了一下,跟着徐云烟的脚步走到场地旁边。
等靠近些才看见,是中文系和人资管理系的系篮球队在打比赛。
中文系拿下了上半场,这会儿一群人正坐在场边激烈地讨论着接下来的战术。
林衔月正好奇徐云烟怎么突然想来看这两个和她们没什么关系的系的篮球赛时,一抬眼,就看到中文系人堆里一个男生朝徐云烟挑了下眉,然后快步走过来,语气吊儿郎当的:“呦,这是谁啊,我眼花了吗?”
不等林衔月反应,就听到徐云烟冷哼一声:“路过来看看我的乖儿子表现如何,会不会丢为母我的脸。”
不同寻常的语气,不同寻常的对话,林衔月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察觉出不对来,她也不说话,只睁圆一双眼睛,提溜地看着徐云烟。
那男生并没有因为徐云烟这话生气,反而轻笑出声:“行啊,您老就看好吧!”
说完,扯了下嘴角,重新回到人群里去。
林衔月好奇的要命,等男生的背影一被人群掩盖就贴过去想要问徐云烟问题,只是不等她开口,徐云烟就率先坦诚开口:“不用问,我自己招。”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隔壁住了个很烦人的小寸头,偷穿我的裙子被我当场逮住,为了不让我告诉家长,自愿在过家家游戏里给我当小宝宝?”
这事徐云烟讲过很多遍,所以她一提,林衔月就想起来了,她眼神惊异地朝人群中的男孩看了几眼,压着声音:“所以,就是他?”
徐云烟五官向下耷拉着,很不爽的样子:“真是造孽了。”
她这句话声音小,但咬字很重,带着从心底里翻上来的烦躁。
林衔月有些奇怪。
以前徐云烟说起这事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可为什么等见到人之后又是这幅样子呢?
而且如果不想见,又为什么突然拉着自己往球场来呢?
林衔月觉得自己就好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满肚子的疑惑等着徐云烟解答,只是未等她开口,徐云烟就像是烦到头了,拧着眉:“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她又扭过头来看林衔月:“你帮我看着点他的发挥,有什么错处牢牢记住,等我回来告诉我!”
林衔月被她这种认真的态度惊到,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等她回答完,徐云烟又愤愤地朝场上看了一眼,才转头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林衔月盯着徐云烟的背影看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来,落在篮球场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徐云烟嘱咐了,她就要把事情做好——好好盯着那个中文系的男生。
林衔月对篮球赛的规则并不了解,但也大体能看出来,中文系这边是以那个男生为中心去打的,只要有球权就都会扔给他,从男生的表现来说,倒也值得队友这么做,连着投进了好几个三分。
人资管理系那边落了下风,叫了个暂停,林衔月也趁着这个空荡,视线仔仔细细地在男生身上过了一遍。
很奇怪,徐云烟描述的时候,那个男孩明明是又黑又胖,鼻涕甩到下巴上都不知道擦的样子,现在一看,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林衔月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眼前这位长手长脚,笑起来像是只金毛的男孩穿着连衣裙,拉着徐云烟的衣角叫妈妈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惊悚,可等抖了两下之后又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抬了一下。
“看什么呢?”
“这么认真?”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林衔月的表情猛地凝滞,不等她回头,那人就已经走到她边上,似乎是在顺着她的视线往篮球场上看:
“看比赛?”
林衔月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垂着头压着视线看向傅初白。
男生穿了套浅灰色的运动服,并不算厚实。
林衔月突然想起,她基本没有见傅初白穿过冬天的衣服,
他不冷吗?
想归想,林衔月是不可能开口问的,她将视线快速收回重新放到篮球场上。
只是这次,或许是因为边上站了个傅初白,她没什么心思去完成徐云烟的交代了,眼神开始漫无目的地乱晃,一会儿看看比分牌,一会儿看看篮筐,一会儿又看看场上的选手。
也是奇怪,她没分一丝视觉神经给傅初白,却能感觉到,那人似乎是在盯着自己看。
中文系那男生又投进一个三分,比分被拉大,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和掌声,林衔月被影响,也不自觉地抬手拍了两下,只是她的掌声软绵绵的,没用什么力气,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声音。
于是她听到身侧的傅初白几乎是若不可闻的轻笑声。
紧接着,男生擦着她的肩膀朝球场走去。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站在场边,双手插兜,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朝着场上因为他突然靠近而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的众人:
“介不介意,我加入?”
第15章
傅初白本来就是个惹眼的,刚进到体育场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偷偷盯着他看,更不用说这会儿他自己主动站到人前说想上场打会儿篮球了。
没几秒,周围的人群就像是说好的一样簇拥上来,就不大的篮球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林衔月站在人群外面,眉头微蹙,
傅初白这是?
要干嘛啊?
人资管理系那边的队长似乎和傅初白认识,弓着腰两手撑着膝盖,打趣道:“呦,傅少这是打算出山了?”
傅初白单侧唇角往上抬,随性的笑容里沾了些痞气,看得周围的女孩一下红了脸:
“看你们打,手痒了。”
“这要是咱们院内部的篮球赛我就让你上了,这不是和别的院打吗,不合适。”
林衔月听到这话,心中赞同地点点头。
就算是私下里约的友谊赛,也没有说中途突然从场边拉人,还是和球队一点关系都没…
“行啊!”
林衔月心里的碎碎念被突然打断,
是中文系那个男生。
他两只手将篮球握得很紧,视线上上下下地扫了傅初白一圈,下巴微昂,带着些少年锐气:“傅初白学长是吧?我还一直挺想领教领教你的技术的。”
“来啊!”
林衔月心弦猛地绷紧,偏头去看傅初白的脸。
他的笑容依然随意,只眼神溢出些许的兴奋,片刻,拉开外套拉链:“行啊。”
“来。”
人群安静三秒,随后迸发出一阵持续的欢呼尖叫。
球赛重新开始。
鞋底和塑胶场地摩擦的声音让林衔月的额角略微发紧,她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但没往前靠,只是略踮起脚,跃过人头攒动的缝隙往里看。
她能够很轻易在场上的一群人里看见傅初白。
他运动服里面是件宽松的白T,发丝飞扬,一停一动,即使在如此激烈的动作之中,那张脸都没崩,反而是多了两分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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