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姑娘请留步，咳咳。”谢定安咳了两声，他出言留下宋亦慈，只有借她的手才能解清父子的误会。
“你受伤为何昨日回府不医治？反而过来麻烦阿慈，你养的那些军医是吃空饷的吗？白白拖这么久，堂堂一个大将军，身边的内鬼都抓不住，你到底怎么当的？”谢世卿嘲讽道。
“混账小子，我怎么当将军还要向你禀报，方才小宋姑娘言明我们多年父子情裂关键，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方才躺了这么一次倒是想清楚了。”
谢世卿见谢定安主动提及他们之间关系，嘲讽：“你怎么会明白，风光无限的谢大将军。”
谢定安麻醉效果还未全过，手臂上还带着伤，行动困难。
谢世卿见他狼狈模样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觉得悲凉，为什么人人敬仰的谢大将军，身边竟然没了可用之人，还要偷偷摸摸跑到回春堂医治。
谢定安想了想决定说清楚，化解父子之间的矛盾，“你可知为何我不让你查？因为我宠妾灭妻？担心流言蜚语影响谢府名声？”
谢世卿冷笑：“难道不是？你现在要找些什么借口？”
谢定安长叹口气：“你好好想想年姨娘是谁送进谢府的，为何我和你母亲情深她去世没多久，我便又娶亲，你明明通透机敏，为何总在你娘这件事上犯糊涂。”
谢世卿一下愣住，他不由得认真思考，他查过年姨娘的家室只是普通人家，但是她却是皇后亲自指给他父亲的，他母亲死后，皇上很快便给他又赐婚。
他为何被会忘了这层关系。
他只当他父亲新婚燕尔，早就忘了他母亲的伤痛，他早就被仇恨蒙蔽双眼，再也看不到其他。
谢世卿恼怒：“你现在说你被逼无奈也就罢了，可是你为何要阻止我查下去？你现在说这些都是借口，搪塞我的借口。”
“你这孩子真是和你娘一样的脾气，我怎么会没想到，当年我以为我不说你娘会明白，我不能出面处姨娘的死，只待风头过去，我们照样能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可是你娘性格坚韧，宁折不弯。
“到了你这，我以为你会懂我的苦衷，皇帝有多忌惮谢家，我难道要为了你娘的死堵上谢府满门的性命，皇上赐婚就是为了阻止我们查下去，你到底懂不懂权衡利弊。”
“风头过去是多久，你为何从来不想想我娘的处境，那些流言蜚语逼她到绝境，你连宽慰她的话都没有。”谢世卿冷笑盯着谢定安，“权衡利弊后，你选择让你结发妻子含冤九泉，权衡利弊后你选择将我独自留在这金陵城，你的权衡利弊就是抛弃我和我母亲罢了。”
谢定安无奈叹气：“我阻止你，是因为害怕你卷入纷争，我远在边疆，谁能在这金陵城护你，你到底懂不懂取舍，等你到我这位置，你就会明白人生取舍才是常态，终究难得两全。”
谢世卿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我的夫人从来不会是我的权衡利弊，只要有她在，她只会是我的第一选择，我和你从来都不一样。”
谢定安无奈谢世卿这孩子的性格和他娘一模一样，他长叹口气，过刚易折啊。
“孩子，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谢定安无措的想着，他只是常在战场想着大局胜利，想着总要有人委屈牺牲，所以他选择牺牲的是自己的妻子孩子，“你现在还想查你母亲的案子？”
谢世卿站在病床前，眼神不善的落在床沿边缘，并不看着他：“怎么谢大将军还要阻止我？”
“孩子，我已明白自己的错，现在不敢奢求你的原谅，现在时局动荡，这大庆怕是要变天了，你若还想查，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谢世卿听到此不由得眉头紧皱：“你会不会牵连其中？你回金陵是因为这个？”
说完又觉得太过关切，别扭的放狠话：“我现在有自己的势力，我能自己查下去。”
“我难道会怕被牵连，我征战沙场多年谁敢动我。谢府的府兵，我留在金陵城的暗卫你都可调遣，还有别去寻欢楼那些地方见暗卫了，既然有了婚约就应该注意些，你看小宋姑娘多好个姑娘，你天天出入风尘场所，你让人家怎么想。”
宋亦慈见终于讲到他们之间婚约，终于可以言明误会，“谢将军，其实……”
“我们之间婚约是阿慈父亲定下的，自然不无惧留言，阿慈也是相信我的为人的。”谢世卿拉着宋亦慈的衣袖，阻止她说后面的话，“阿慈，你陪我去后院，我想静静。”
谢定安自然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解开隔阂，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谢世卿半拉半拽将宋亦慈拉倒院子里，秋枫已经在熬谢定安的伤药。
“阿慈，我觉得此事无需向他言明，多个人知道反而更加麻烦。”
宋亦慈想了想也对，到时候三年后一拍两散，何需向他们解释。
谢世卿有些自私的想着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假婚约。
他看着宋亦慈，这个他特别在意的人，他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他问了两队暗卫，都道他是占有欲作祟，真如他们所言自己不过占所欲作祟？
现在他见到她明明很想靠近，只得努力克制住自己。
只要保住婚约，哪怕是假的，只要无人知道那便是真的。
宋亦慈抬头看看他：“不想说便不说，随你。”
谢世卿低着头看着她：“阿慈，待到我父亲伤势好转，我将前往开阳调查当年案件，我想问你。”
宋亦慈疑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如果我们查清两人我母亲的案子，我们的婚约可以不解除吗？我们的合作继续好吗？”
宋亦慈看着他墨色深瞳，里面流转着她看不懂的感情，像山间沉静深潭引诱人跳进去。
第33章 三年婚约
宋亦慈别过头不再去看他的眼，为何他会担心解除婚约，该担心的是她才对。
她内心警铃大作，当然不能解除，怎么能利用她查完案件，转头就和她解除婚约扔到一边，那她岂不是失去了在金陵城最大的保护伞。
“当然不能解除婚约，既然约定三年那便要等到三年，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谢世卿听她答应，内心激动雀跃。“我父亲这伤大概多久能痊愈，等到我父亲伤势好转，我便动身前往开阳。”
“一月左右，你不必太担心。”宋亦慈突然想起吕夫人和开阳第一名妓的猜测，“我听刘武提过第一名妓和吕夫人有几分相似，有过一个推测。”
谢世卿皱着眉：“什么推测？”
“刘武在元飘飘出事后，对我说过下个出事的人可能会是他，当时我只当他情绪激动说的胡话，没想到他真的出事了，而且在审问张鸣时，你可记得他曾经说过。”
谢世卿仔细回想：“他说过有一位贵夫人给他指路，你怀疑是吕夫人？”
宋亦慈点点头：“上次他跟我提过开阳第一名妓李师师的悲惨经历，在她死后，开阳临水巷的人都遭受到了报复，他们都认为是李师师恶鬼复仇，但是他在离别前夜看到了吕夫人，他提过吕夫人和李师师有三分相似。”
谢世卿：“你的意思是李师师没死而是改头换面成吕夫人，动用权势复仇？”
宋亦慈点点头：“所以当初，我才会问你是否注意到吕夫人的动静。”
谢世卿想了想还是觉得此事过于荒谬，“吕夫人此人面相慈悲，所行之事更是真慈悲，她每年救济灾民开设粥棚，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做过的，我实在想不出她会指使人杀人。”
她回想起吕夫人那张热情温柔的脸，第一次见面便热情的招待她。
此番明面上是对赌，实际上是在为她铺路，一直不动手查，也是害怕查到真的是她。
谢世卿指了指回春堂内：“第一名妓李师师是谢将军红颜知己，那你可以问问他，他可能会知道。”
谢定安在房间等了半晌，才见宋亦慈带着谢世卿回来。
“你们出去谈天论地也要看看时辰，我这还在床上躺着呐，可怜我这一身病骨，无人照料。”谢定安面带不耐的抱怨。
宋亦慈嘴角抽搐总觉得他说的不是‘谈天论地’而是‘谈情说爱’。谢世卿将汤药放在他面前。“谢将军，你少说几句安安心心养病吧。”
见谢世卿又不叫自己爹了，又称呼为谢将军，谢定安脸色更臭了。“我能闲的了几日，再过三天我便要启程重回边疆。”
“阿慈，说了你这病得一个月才能清除余毒，这大庆的边疆少了你这几日，我也没见他就破了。”
宋亦慈看着这对别扭父子，前面十几年不讲明误会，现在又斗嘴别扭着关心。
谢定安不耐：“这是几天若是一个月，那蛮夷不得破了我海玉关跑到大庆来溜达，况且这次我回来又不是专程为了医治我手臂，现在事情办完，自然早点赶回边疆，你什么时候能懂事来边疆帮我，成天在金陵城招猫逗狗像什么样子。”
“你想什么时候走都随你。”谢世卿说完便别扭的别过头，“把你的暗卫带上，多为大庆多守几年边疆。”
谢定安总觉得自己儿子说的不算什么好话。“小宋姑娘，方才你给我用的麻沸散当真有奇效，可以给我给方子我带回军中。”
“这是自然。”宋亦慈点点头，“谢将军，我有一事想问问你？你可还记得你的红粉知己李师师。”
“什么红粉知己。”谢定安转过头看着谢世卿，一看就是他说的，“她和你娘关系亲密，在你娘未出阁时便是闺中密友。”
“谢夫人和李师师？”宋亦慈震惊，原来她们还认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婉君她交友向来不看重门第，她们趣味相投。成亲后婉君跟我回金陵，很长时间都在和我念叨她，婉君说和她一起很开心，不过那时李师师还不是第一名妓。”
宋亦慈接着出心中最大疑惑：“谢将军可认识吕夫人，她和李师师长得像吗？”
“你是说李明云吧，她应该是嫁到义蓬山庄了吧，出嫁后倒是没见过，出嫁前在婉君的席面上远远见过她一次，她和李师师长得不像，一点都不像。”谢定安摇摇头。
宋亦慈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落下，还好不是她。“当真？”
难道刘武骗她？
谢定安肯定道：“李明云清纯和善，李师师可是以明艳动人出名，她们除了都姓李，其余没一次相似的，而且李师师比李明云要大上十岁，当时在宴会上李师师已经出落的明艳张扬，李明云还是半大孩子呐。”
十岁年龄差距，确实不是同一人，那李明云不会被牵扯进来，宋亦慈长长口气庆幸不是她。
宋亦慈执笔在宣纸上写下麻沸散配方，虽然练字一月余，但还是形如狗爬，她已经将配方剂量详尽写下。
待到宋亦慈将单方在谢定安身前展开。
“哈哈哈……小宋姑娘，你这字…。咳咳”谢定安嘲笑她的狗爬字，谢世卿颇感无奈，接过来一看。
强憋着笑意：“阿慈，我算是明白当日你为何让我写状书告示。”
宋亦慈明白谢世卿后面半句是‘就算你写了别人也看不明白’，无奈道：“想笑就笑。”
“看到小宋姑娘这字，我想起李师师的字和宋亦慈的字不相上下，婉君在和李师师书信交流时，我看过她的字，甚至还不如小宋姑娘的字，她的字缺胳膊断腿的。”
缺胳膊少腿那说的不是简体字吗？
李师师突然出现，鼓上舞成为第一名妓，即使落入红尘也没有怨天尤人，那分明是现代人才有的思想。
宋亦慈在宣纸上写下“师”字，简体的“师”和繁体“師”相差不大又有明显差别。
“谢将军，你可见过李师师写她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谢定安接过宣纸一看：“为何小宋姑娘，你写这字也是这般，难道你们是师承一处，当初我还嘲笑过李师师的字。”
宋亦慈顿时恶寒从脚底串上头顶，几乎站不住。
“阿慈。”她一项是自信从容的，谢世卿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一手拦住她的腰，拦住她下坠。
“没事。”宋亦慈慌乱的挣开，摸索着到椅子上坐下，她扶着额，大口喘气。“让我好好想想。”
李师师是穿越者，当初她取名叫李师师，跳鼓上舞不是为了出名，而是为了吸引其他穿越者。
宋亦慈定定神语气颤抖：“谢将军，你可知道李师师当年发生之事？”
谢定安神色低沉：“当年谢家被迫卷入‘四皇子和九皇子夺位’，谢家支持的九皇子落败，谢家发配到了边疆，婉君跟着我到边疆生活了七年，等到世卿六岁才带他回开阳，当年谢家势微，根本不能离开边疆，当时婉君听到李师师一舞惊人。”
“但奇怪的是李师师就此就销声匿迹，婉君曾找人多番打探但都没消息，再听到消息就是李师师惨死，当时婉君又因为我的关系不能离开边疆，等到皇后指了年姨娘来了我的后宅，婉君才能带着世卿和一众家眷回开阳。”
宋亦慈：“李师师是真死了？”
谢定安肯定：“是真的，婉君回到开阳那两年经常去祭拜她。”
“那她有什么亲眷？”
“亲眷没有，她有个特别要好的姐妹，传言在她死后，她带着李师师的孩子远走他乡了。”
宋亦慈看着谢世卿：“等到谢将军你彻底脱离危险，我想去一趟开阳，查清当年之事。”
“阿慈，你不必为了我如此。”谢世卿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开阳离金陵路途遥遥，宋亦慈明明乘马车从金陵到义蓬山庄都不适。
她真的好可爱，她一定一定对我是特别的。
“我一定得去。”宋亦慈心道，不去怎么能确认李师师究竟是不是穿越者。
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李师师为何消失十月后，处境如此凄惨。
“开阳路遥，此番前去必定辛苦，阿慈你不必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牺牲。”谢世卿试着再劝宋亦慈，她真的为了我连她的医馆都不开了。
“我一定得去。”宋亦慈坚持。
上次难道她也只是借着帮刘武元飘飘，实际是为了来寻欢楼找自己，谢世卿不由得心花怒放，原来不止自己对她有占有欲，她对自己也是有几分特别的。
谢定安看着自己儿子正在那傻乐，她们之间气氛暧昧拉丝，越发觉得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小宋姑娘真能治得住自己这混账儿子。
谢定安清清喉咙：“我这伤能有什么大碍，你们要想去开阳，现在出发便可。”
害怕他们不相信还用力挥挥手臂，“哎哟——”一声痛呼，谢定安的脸绷不住了。
第34章 一家黑店
谢定安颇为尴尬，原本他打算展示自己没问题，结果闹了个笑话。
宋亦慈颇感无奈：“谢将军，伤口如果崩开，刚才所做一切就白费了。”
谢定安不好意思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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