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从女孩脸上看到一丝后怕,陈敬渊神色缓和,温声嘱咐:“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就表明身份。”
“什么身份?”梁微宁仰头看他。
男人没说话,视线深沉掠过女孩柔美精致的眉眼,淡漠启唇:“我的秘书,港区没人敢动。”
略带冷意的低嗓落入耳里,牵引着梁微宁心脏轻轻鼓动。
他的意思是,‘陈先生’三字,便是她今后行走于港区的保护伞。
可这把伞,能护她多久。
静默间,陈敬渊又问:“做家教的事,考虑的如何。”
家教。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沉默一阵,她说,试试吧。
这句话,女孩声音明显弱下几分。
看她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陈敬渊轻抬唇角:“不想,就不必勉强。”
梁微宁摇头:“不勉强,多一份收入,尽快攒够钱也好。”
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
“梁秘书想尽快攒够钱,然后,早日另谋高就。”
男人语气毫无情绪起伏,但足以令听者惶恐。
她心里一凛,想到上次在办公室自己信誓旦旦的职业规划,连忙解释:“不是的,陈先生想多了。”
陈敬渊落目定定对上女孩澄澈认真的眸子,喉咙碾过慢条斯的漫意,“有没有可能,是我想少了。”
“……”
徐昼处完费用上楼,站于门外暂候几秒,听到里面有隐约谈话声,他才敲门进去。
向男人汇报,薄扶林打来电话,说小少爷不肯睡,等着陈先生回去抽查功课。
气氛恢复正常。
梁微宁拿着药站起来,“我可以自己打车,陈先生早些回家陪孩子吧。”
借口无懈可击。
陈敬渊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门。
临走时,徐昼替她安排好司机,后者本想拒绝,他截断说:“陈先生对小少爷的课业抽查极为重视,原计划九点之前就该归家,但还是亲自送你来医院。听话,别拂了他的好意。”
梁微宁闻言越发不是滋味。
总感觉,自己今晚分走了Josie的父爱。
司机将她送回出租屋,已是夜间十点。
一进门,顾允真连忙检查她脸上的伤势,闻到药味时动作一顿,表情暗含揶揄,“你老板挺体贴。”
瞒不过闺蜜那双眼睛。
梁微宁淡定点头,“嗯,是个好老板。”
“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不可能!”
看她斩钉截铁否认的样子,顾允真笑了笑,没多问。
-
暮色沉沉,加长普尔曼行驶在回薄扶林的路上。
几分钟前,徐昼接到铜锣湾警署电话,是关于桥底辣蟹餐馆内持械聚众斗殴案件的初步调查结果。
他微微侧头,跟后座男人汇报情况。
“从桥梁正上方调取到餐馆七点左右的监控视频,两帮*势力因争夺生意地盘产生冲突,梁秘书和她朋友应当只是意外,可能因手机里存有照片,所以被无辜卷入。”
不过说起来,也正是由于外界因素的介入,才彻底激发那帮毒瘤按捺不住地浮出水面,给了警方有力的时机和证据进行抓捕。
误打误撞,梁秘书的照片起到导火索作用。
但毕竟场面危险,若非餐馆老板见势不对偷偷报警,难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梁秘书脸上的伤是在混乱中导致,桥梁摄像头过于老旧,画质不太清晰,要确定当时具体的情况,需要请警署协助调查。”
说到这里,徐昼顿住,带着请示的目光投向后视镜,等待自家先生下一步吩咐。
车内安静。
陈敬渊缓缓阖上眼,低嗓冷寒:“找到那个人。”
仅有五字。
却让徐昼心里一震。
先生上次出现这样的神态语气,还是三年前,josie受伤那次。
第46章 去薄扶林
休息日转眼即逝。
因为处及时,梁微宁脸上的红痕已淡到几乎看不见。
周一上午有大型高层会议,她提前半小时抵达公司。
路过董事办公室时,里面灯光明亮,毫无疑问,老板比她先到。
她煮好咖啡送进去,男人正背立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远处海湾一览无余,即使置身海平面广阔的背景中,那道身影依旧不失挺拔而极具分量。
十二月气温骤降,沙发扶手上搭着男人脱下的深色商务大衣,梁微宁将咖啡放到桌面,然后再折返回去把衣服挂好。
做完一切,落地窗前的通话适时结束。
目光掠过办公桌上的咖啡,陈敬渊淡淡看了眼时间,距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
他面色如常走去沙发区,落座时随口问女孩:“通勤四十分钟,提前这么早到公司,身体吃得消?”
梁微宁半蹲在案几前收纳零碎文件,闻言从善如流地答一句:“偶尔会吃不消,但好在睡眠质量不错,先天优势可以弥补后天缺失。”
她不知道,无意中戳到大佬痛点。
什么优势。
无非就是年轻,睡得香。
睡眠对于陈敬渊而言,有时候真的是奢侈品。
外界干预加上药物治疗,似乎都效果不佳。
见老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梁微宁很自觉地走到办公桌前,端起咖啡挪地。
剩余的时间里,小秘书开始井然有序归置着办公室物品,而她的老板,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喝咖啡,看她忙来忙去。
“本周六开始,明叔会让司机下午过去接你。”陈敬渊启唇提醒道。
嗯。
梁微宁轻轻应了声。
从此以后,她也正式加入斜杠青年大军。
其实心里并未抱太大期望,甚至觉得,最多可能就坚持一个月,或者更短。
若真有教书育人的天赋,当初就该直接报考教资证,听从父母的安排留在蓉城了。
但父子俩对她信心满满。
尤其是陈敬渊。
看不上专业人士,唯独认准她的能力,着实让人受宠若惊。
随着楼下各部门陆陆续续打卡上班,原本静谧的大厦也逐渐流动起来。
上午十点,涉及连雾岛项目的各高层准时踏出顶层电梯。
紧接着,太阳打西边出来,平时开会总是两手空空的高管们,今日竟人手端一台笔电,场面整齐壮观,看得秘书室众人目瞪口呆。
Vivi凑到门口小声嘀咕:“什么情况,我感觉自己错过一个亿。”
旁边有助附和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这场会议不简单。”
“不见得。”Vivi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直觉告诉我,这一个亿的源头应该在办公室那位身上。”
发表完各自看法,大家齐刷刷将视线投向安静如斯的梁秘书工位。
对上几双绿油油的眼睛,梁微宁无动于衷拿着资料起身,路过时轻飘飘留下句,“不想被我代领工资,就只能学会自力更生,道不是很明显?”
什么代领工资。
什么自力更生。
什么道。
小老大在讲什么火星语。
众人面面相觑。
望着梁秘书消失在转角的背影,Vivi悠声:“这下好了,感觉不止错过一亿。”
职场就是这样。
当长期保持某种定律时,便认为一切都属所当然。
等到某天定律被打破,才是受惠者真正苦难的开始。
至少在他们电脑里,再也记录不出比以前更详尽的项目节点纪要。
随着连雾岛项目一期预案敲定落锤,密集的顶层会议也将暂时告一段落。
周六上午,梁微宁尚在赖床中,手机铃声响。
来电显示是港区本地的一串陌生号码。
以为是推销电话,没管它,随手挂断。
过半分钟,相同的号码再次打进来。
梁微宁皱眉接听,“喂,哪位。”
电话里安静几秒,随即传来略微熟悉的少年音。
是Josie?
睁开惺忪睡眼,梁微宁不确定地唤对方名字。
少年赧然道:“姐姐,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一眼闹钟已将近十一点。
不好意思承认被打扰。
毕竟这个点数,连狗都起了。
念头刚落,电话里响起两声犬吠。
梁微宁:……
一定是她幻听。
“是豆丁,我在跟它玩飞盘。”Josie解释说。
好吧。
狗都比她勤快。
如此一来,睡意全无,她问Josie打电话有什么事。
安安静静听对方讲完,梁微宁陷入沉默。
Josie下午有马术课,想征询她的意见,能不能将授课时间提前三小时。
原来就这事。
没问题。
梁微宁干脆利落地答应。
午饭后,明叔安排的司机准时停在巷口。
从青衣到薄扶林别墅区,大约有半小时车程。
阳光明媚的天气,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明叔一如既往和煦的面孔,结果刚下车,便看到静立在院子里男人颀长清贵的身影。
上午电话时,Josie说他爹地不在家。
所以大佬这是刚回来?
“陈先生。”梁微宁出声打招呼。
男人朝她微颔首。
此时侧后方,一团毛绒不明物朝梁微宁急速狂奔而来。
是条金毛犬,体型很大。
那气吞山河之势,震得女孩原地不敢动。
都说金毛热情好客。
可偏偏她—
就在金毛快要扑上来那刻,梁微宁手腕落入男人掌心,等她反应过来,那道高大身躯已严密挡在她前面。
金毛怂了。
立马呜呜趴地。
梁微宁心脏咚咚直跳,若仔细观察,脸色都有些泛白。
陈敬渊侧头问:“怕狗?”
被他看出来了。
“不会,其实很可爱。”梁微宁说到一半,见男人要撤开身体,她连忙补充:“可是它好大!”
“……”
果然是怕的。
陈敬渊轻轻抬唇,回头看了眼躲在背后的女孩,语调不紧不慢,“我以为梁秘书胆大包天,除了我,什么都无所畏惧。”
大佬又在嘲笑她。
这种时候自然要示弱服软。
万一老板不开心,不帮她挡狗。
不对,挡什么狗,好奇怪。
梁微宁屏息凝神中,明叔终于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把金毛慢悠悠牵走。
空气一下释放。
还未缓过神,头顶落下男人温沉低嗓,“Josie正在午休,距离授课时间尚早,你若闲得无聊,楼上有书房。”
午休?
尚早?
Josie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47章 姑娘八字不错
女孩微讶的表情落入陈敬渊眼里,他心下了然,移开视线投向别墅,语气温和交代,“二楼廊道尽头有一间藏书室,如果你不想在室内,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让明叔带你过去。”
大佬这地主之谊尽的不错。
梁微宁没再去探究上午那通电话的信息出入,只想能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但在老板眼皮底下,难免会拘束放不开。
她点点头回应:“我四处逛逛就好,陈先生去忙吧,不用管我。”
陈敬渊确实有公务要处,目光朝前院落去,明叔适时出现。
后者带女孩往花园方向走,一老一少,画面和谐友好。
冬日暖阳洒在身上很舒服,伴随微风习习,梁微宁感到惬意自在。
明叔充当陪客,全程步伐悠慢。
见女孩已逐渐放松身心,他笑容和煦地开口询问:“梁秘书今年多大了?”
语态随和的一句闲聊,无意中拉近亲切感。
梁微宁礼貌地笑了笑,答道:“二十二岁,夏天的生日。”
夏天。
明叔细细琢磨着。
“难怪Josie喜欢听梁秘书讲课,年纪相差不大,算是半个同龄人。”
梁微宁赧然,管家可真会夸人。
思绪不过两秒。
明叔又说:“陈先生自接管集团以来,身边一共换过三次秘书,梁秘书是最年轻,也是心思最细腻聪颖的,今后定能有所作为。”
继续夸。
最后一句,明叔讲得极为郑重。
“集团事务繁重,陈先生常常操劳而无暇顾及自己身体,我虽然管着薄扶林内务,但对陈先生外出的商务起居却鞭长莫及。”
对方叹气,显得颇为有心无力。
梁微宁能解明叔的担忧。
大佬是工作狂,加之偶尔听徐昼提及男人睡眠不好。
身体超负荷运作,长此以往,机能损伤会很大。
由此,明叔便拜托她,今后在公司亦或应酬场合,比如加班,出差等,希望她能多费心照料一下。
照顾陈先生。
梁微宁心里划过丝别样的感觉。
因为这让她想到去医院那晚,陈敬渊说,他的秘书没人能动。
老板护着下属,下属心系老板,算不算另一种双向奔赴。
打住。
她在乱想什么。
“明叔放心,陈先生是中港的脊梁,即便是为公司能越来越好,作为秘书,我也有义务尽好自己的职责。”
明叔一听笑着摇摇头。
这姑娘在跟他故意装傻,其实,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罢了。
有些事,顺其自然吧。
半小时后,二楼书房。
明叔放轻动作推开门,目光四寻,最终在露台隔断外的软塌上看到男人静躺的侧影。
他作势正要离开,被陈敬渊缓声叫住。
声线清明,看来仍旧入睡困难。
室内未点安神香。
明叔走到身旁提议,“先生要不要移步卧室,书房氛围过于严肃清冷,不利于休息。”
陈敬渊腿上盖着薄毯和书,闻言未睁眼,只淡淡抬了下唇角,“明叔特意将授课时间提前三小时,刚刚在后花园,问出了什么。”
再多主意,都瞒不过男人眼睛。
“问出梁秘书年龄,今年才二十二岁。”明叔慢悠悠补充:“生日系夏天,八字生的不错。”
“你仲会睇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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