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慢慢讲,我听着。”陈敬渊手臂收紧,喉结滚动碾过暗哑,不许人乱动。
起反应了。
小姑娘红着脸扭过头去,不敢看。
她小声嗫嚅道:“康复组事情多,走不开,下一站试岗财务部,包括两个月后进投资部,都需要提前做准备。”
以工作为借口,比他这个执行董事还忙。
见她态度良好,陈敬渊拿过手机,发信息。
徐昼收到指示,停步。
抬手拦住司机,示意对方,哥俩还得继续去树下乘凉。
车内陷入短暂沉默。
感受到男人在看她,梁微宁视线并未回正,只盯着内饰一角,开口道:“轮岗方面,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让我先接触一些简单的投资项目,权当练手。”
无论何时,事业放在第一位。
对昨晚,乃至创业园的事,只字不提。
所以还和从前一样,面对感情矛盾,稀里糊涂逃避,得过且过,在她心里,计较的只有工作成败。
根本没任何改变。
陈敬渊眸底划过丝自嘲,本以为,经历昨晚,她至少应该能感受到,他的底线在哪。
容不得背叛。
精神背叛也不行。
她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他的耐心和包容。
急着接触投资项目,想做什么,找机会跟初恋独处,回忆美好往事,迎接旧情复燃?
男人久久未开腔,梁微宁不解地转过头,一下子撞入那冰冷眼底,呼吸凝住。
他不高兴。
为什么。
刚刚讲的内容,有问题?
女孩茫然极了。
半晌,陈敬渊淡漠看着她,低冷启唇:“想练手,把希微科技划给你,能否如意。”
希微。
梁微宁嗓子发紧,心跳漏掉半拍。
并不意外,昨天看到她跟沈复在一起,又收到情侣手表,他一定会去调查。
毫无疑问,对方身份,触及他的逆鳞。
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女朋友跟前任私下见面。
这便是她一直隐瞒的原因。
并非不想坦白,是怕坦白后,承受不了他的怒火。
因为解释与否,没什么区别。他可以不问缘由,单凭一只情侣手表,就认定她与前任有染。
独断专行,是陈先生与生俱来的本性。
女孩红着眸,背脊逐渐趋于僵硬。
耐心耗尽,陈敬渊气息沉到极致,握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施力,“说话。”
很没出息。
每次被他气场压制,第一反应就是想哭。
“说什么。”梁微宁嗓子止不住哽咽,胸口发堵,“说了你会听吗,会信吗,希微科技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情侣手表根本不是我的错,从始至终,我才是最大受害者。”
她是受害者。
陈敬渊被气笑,继续发问:“既然没关系,为什么要主动引荐。”
看吧,挖得挺深,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以前怎会那般天真,自认瞒天过海。实则,她与沈复偶遇过几次,做了些什么,这男人早就了如指掌。
偏偏,他从未质问,不动声色地看她表演,一次次将他惹怒,一次次地惩戒她。
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引荐希微科技,只看在一位校友的面子,别的人,我一无所知,直到昨天去创业园,我才知晓他们合伙开公司。评估的时候,庄总监全程在场,绝无徇私。”
小姑娘说到最后,感到好委屈,越想越伤心,眼泪不受控制吧嗒吧嗒地往下滚,直至泣不成声。
从没哭得这般惨。
一声声砸进陈敬渊心里,究竟谁在折磨谁。
指腹抚过她眼角,喉结咽动:“被我误会,昨晚为什么不解释。”
第149章 算了吧
“你根本没给我机会。”
梁微宁泪眼模糊,盯着男人抽抽搭搭控诉,“从不会好好引导,只知道使用暴力,不如您别把我当人了,当发泄工具吧,工具没有感情,可以任您玩弄和*躏。”
诛心之言。
陈敬渊脸色降至冰点,缓缓启唇:“什么时候对你用暴力。”
“昨晚。”
到现在,都不敢换衣服,看镜子。
浑身上下,全是痕迹。
提及昨晚,明显感受到,男人气场瞬间收敛。
腰间手臂收紧,陈敬渊抱她更近,伸手想要揭开裙摆检查,声线沉重沙哑,“伤到哪。”
三个字,听出浓浓自责。
莫名好受一点。
梁微宁嗫嚅:“伤到心了。”
“……”
查看的动作顿住,男人抬眸看她。
女孩撇开眼去,不想对视。
昨晚失控,但也并非混账到下狠手。除了餐桌那次,怒火攻心,没有前戏*涩直入会让她感到不适。
静默间,气氛缓和下来。
陈敬渊抱紧女孩,低头吻她湿漉漉眸角,“这件事彻底翻篇,不准再记着,以后遇事主动坦白,我也会控制好自己情绪。抱歉,宁宁。”
“我才不信。”小姑娘眼底水雾要落不落,“你的保证没有可信度,领教过好多次了。”
“把所有愿望都提出来,我无条件满足。”陈敬渊抛出橄榄枝,弥补她23岁生日遗憾。
梁微宁却说:“彼此冷静一下,尤其是陈先生,要好好反省。”
反省。
“除此以外,没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陈敬渊暇整以待,反问。
小姑娘哑住。
时间有限,有些话题不宜过度探讨。
陈敬渊一锤定音:“跟我回港,明天飞纽约,把工作先放一放,休整几日。”
陪他出差。
实则,是想留出私人空间,带她去散散心。
整日泡在公司,让她忽略还有一段感情需要去经营。
然而,沉默一阵后,怀里人仍旧摇头。
不去。
脾气固执,犟。
拿她没办法,只能下猛药。
陈敬渊沉着脸,嗓音低冽:“如果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在浪费精力,不走心,不主动,不争取。
那么你不妨继续维持这种态度,无限消耗我的耐心,等将来一纸调令,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还这么有骨气。”
什么调令。
什么骨气。
梁微宁不懂,拧眉问:“所以陈先生的意思是,只要我不走心,不主动,不争取,就会随时把我调回董事办?”
男人没说话,不否定,也不反驳。
算作默认。
陈先生永远是陈先生,在他的字典里,从不允许有‘脱离掌控’四字,包括感情。
他认为,当初她答应这层关系,只为了前途和事业。
凭什么就笃定,她对他无半分情意。
突然间,梁微宁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无助。
游艇那晚,明确他心意,他的告白,本已打算敞开心扉,试着全身心投入和回应,可是现在,再付诸行动,不显得可笑?
就好像,自己是为保住在中港的一切,舍不得陈先生替她铺好的路,舍不得优渥的人脉资源,而被迫交付真心。
不管这个女人做什么,就算以后,爱他爱到要死,他也只会觉得,是今天的威胁起到作用。
她到底有多失败,才一步步将自己逼到这般田地。
情绪猛然崩溃。
“我们—”
梁微宁哽住,强忍泪意扭过脸去,胸口像沉了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痛到几近窒息,“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完整一句,似乎耗尽生平所有力气。
也在下秒,周遭空气倏然凝固。
男人无声注视中,她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漫出来。明显可感,握在腰间的那只大手,正以克制到极致的速度,慢慢收紧。
“什么叫算了。”语气温缓沉敛,陈敬渊锁住她柔和眉眼,整个人冷静得可怕。
暴风雨前,总会经历一段漫长平静。
但,如坠冰窖的气息骗不了人。
封闭的后座空间,小姑娘轻颤着闭上眸,“先生说得对,我对待感情的态度,从不走心,不主动,不争取。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先生的爱。半年不算太久,您及时止损,好吗。”
半年不算太久。
及时止损。
陈敬渊轻笑,眼神仿佛覆上一层寒霜。
这就是那本手账,条条框框记录下来的最终目的,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跟他一拍两散,将财物原封不动归还。
下猛药,没逼出她的真心,倒换来一句‘算了’。
刚才言辞凿凿,说她是受害者。
好一个受害者。
刀刀割心,杀人不见血。
两指掐住女孩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陈敬渊气息逼拢,冷嗓压出最后一句,“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配,你告诉我,谁配。亦或者,从始至终,愿意让你全心全意投入感情的,实则另有其人。”
直到此时此刻,陈先生仍在审视和判断,她心里装的是谁。
看吧。
这就是她的报应。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
每多待一秒,梁微宁都觉得像受凌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搁在扶手箱上的手机响,徐特助闪进电话,仅两声就挂断。
提醒陈先生,该出发去机场了。
炎炎夏日,临近下午五点,艳阳晴空骤变,一瞬息乌云压城风雨欲来。
公寓楼下,排排景观树被大风吹得摇晃摆动不止,像会随时承受不住风力,而被拦腰折断。
站立风中,徐昼刚收回手机,再抬头望去,便看到小姑娘纤瘦身影自后座下来,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跑向公寓楼。
连忙按灭烟头。
什么情况。
原本以为聊得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和司机相视一眼,两人快步朝停车位置走去。
外面狂风大作,车厢里冷气十足,徐昼坐进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将视线落于中央后视镜。
后座男人面容平静靠着椅背,一手搭在叠腿的膝上,正阖目养神。
若非气场低寒,真会误认一切相安无事。
车子启动,徐徐驶离缦合公寓区。
前排,司机和特助,大气不敢喘。
一路肃静沉寂,偶有工作汇报,徐昼也尽量避开敏感内容。
比如,医疗康复线的最新财报出炉,盈利数据很漂亮。
又比如,人力资源部与市场部联合发函,邮件里毫不掩饰对总负责人的赞赏与推举,字里行间,都希望陈先生能够破格给梁秘书升职。
据说,两个部门总监,都曾受过小姑娘的恩惠。
具体是什么恩惠,不得而知。
联名邮件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
但必须承认,小姑娘这波人心,笼络地极好。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不是谈升职的时候。徐昼想,待寻得最佳时机,这些信息务必要递交到先生手里。
第150章 不仅仅是合适
三小时航程,公务机落地港区。
专车于浓浓夜色中驶向沙宣道,总部线上会议结束,徐昼捧平板朝后侧头,跟踪接下来几天的纽约行程。
汇报到一半,静靠后座的男人缓缓睁眼,淡腔启唇,“打给庄霁明。”
突如其来的命令。
心里微凛。
看样子,先生要对创业园出手了。
两个月前,突然让他去查一个人,当时顺带牵扯出一家名为希微科技的初创公司。更没想到,姓沈的创始人,整整五年过去,仍对小姑娘念念不忘。
先生忍到今日,恐已是极限。
回到薄扶林,已将近深夜十点。
明叔守在前院,一如既往等候车子徐徐停泊,伸手接过徐特助递来的文件时,后者朝他轻微颔首,眼神略有暗示。
管家心领神会。
飞机上没用餐,别墅内特意留有夜宵。陈先生却径直略过,未吃一口,直接上了楼。
二楼书房。
将文件整齐归置在案桌上,隔一面玻璃隔断,看向立于露台外抽烟的男人。
犹豫两秒,明叔上前几步,驻足。
“微宁小姐生日,过得可开心?”口吻自然。
白色纱帘随夜风浮动,陈敬渊静静倚着围栏,垂目点烟灰,低语:“不太好。”
“发生什么。”
明叔迟疑道:“是同居中的小摩擦?”
言语间难掩关心,却故意避开重点。想要亲近,又不敢妄自逾矩。
明叔陪伴他三十余年,早已超出管家身份,归根结底,在这栋别墅里,还有些人情烟火气。
“上午搬去公寓,吵一架,跟我提分手。”男人语气平静,抬手将烟送到唇间,缓缓吞吐一口烟雾,融入暮色的面容深邃消沉。
简短一句,信息量巨大。
吵架,分手。
很难想象,这样的词汇会出现在陈先生的感情生活里,他向来对任何事都运筹帷幄,游刃有余。
尽管诧异,明叔仍旧继续问:“什么原因,为何会闹到这般地步。”
这次,露台外陷入沉默。
半晌,男人低倦嗓音似有若无传来,带着丝无法辨别的幽寂,“她说她不配,让我及时止损。”
空气静止一瞬。
拧眉,感到不解,明叔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姑娘对待工作严谨认真,这样的人格类型,在感情上,或许偏智,但也不至于在未确定自己心意的情况下,就仓促答应这层关系。
虽不一定百分百准确,可他看人基本不会有错。
思绪间,听男人平静压嗓:“最大的误解,就是我以为,只要给予包容和真心,就能得到回报。”
此番话自他嘴里说出,明叔感到担忧不已。
静默须臾,诚恳提议道:“问题肯定出在其他方面,你们应该心平气和谈一谈。”
先生忙于公务,每日行程安排紧密,是否与小姑娘疏于沟通,情况暂时不明。
“谈不了,不愿跟我回港。”烟蒂按灭于盆栽,陈敬渊喉结滚动碾过沙哑,“不想再失控一次,吓着她。”
所以,不得不强逼自己冷静。
“分手,你答应了?”明叔试探。
回应而来,是露台外几不可闻一声轻笑,“当我陈敬渊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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