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人家像不像,谁在乎这个。年轻小姑娘爱玩,不然,你以为上午补发的那则通知,真是行政部疏忽?”
讲话之人是分公司副总,姓廖。
经他一点拨,对方很快回过味来。差点忘了,小姑娘还有另一层身份。
与此同时。
位于漂流峡谷西南侧峰峦半腰处,占地近千平的高空式栈道休闲会所,自落地玻璃俯瞰而下,能将山间景色尽收眼底。
周太子昨夜抵京,今日一早就跟着孟公子车队,来这‘深山老林’避暑。
赶巧,陈先生在此处与民同乐。
遥遥望去,峡谷溪流艇阀争先涌进,瞧着倒挺热闹。
见男人视线定格,久久未动。周时叙百无聊赖将目光沿栈道方向往下,半眯着眼仔细辨别。
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
孟行之饮茶含笑:“刚刚保镖传来视频,一大一小玩得很开心。”
视频。
“老陈能这么大方?”周时叙慵懒靠着紫檀木椅背,拿话揶揄。
孟行之摇头:“不经意扫了一眼,只观出个大概。”
陈先生拍拖,两好友观摩起劲。
毕竟感情这玩意儿,对他们而言,太陌生。陌生到,难得发生在身边,便觉得特神奇。
但周时叙心里一直萦绕着疑惑。
女朋友这种生物,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清心寡欲数十载的陈先生甘愿认栽,不厌其烦地宠着,纵着。
甚至为哄小姑娘开心,堂堂执行董事不能露面,还得躲在这空中栈道,偷偷地看。
离谱。
实在看不下去,周时叙慢悠悠劝告:“我说老陈,你再这么继续惯着,她迟早——”
“你管太宽。”
周太子的话还未讲完,被陈敬渊淡声打断,无波无澜的眼神落过去,“她骑我头上,碍你什么事。”
“……”
完了。
彻底完了。
周时叙阖上眼,散漫无言往后一靠,心凉半截。
一室静默间。
孟行之轻笑着放下茶杯,转移话题,“上次以我父亲名义登门拜访,听对方的意思,批文预计在十月底下发。应该是想在二期正式启动前,能和你有一次官方性会面。”
事关华北医疗生态链的初期铺设,少不了孟氏集团借助家族政务背景从中周旋。内地规矩颇多,这点无法避免。
“距离退位不到半年,恐怕不是单纯会面。”陈敬渊拿过案几上一份白皮文件,隔着茶雾递给对面。
孟行之伸手接过,大致浏览完,神色难掩诧异。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玉田工程烂尾至今,前后两年,历经无数次公开招商,内地却无一家企业能担此大任。
倒真是出其不意。
退位前,若能解决这等民生大计,可谓给仕途生涯又添一笔浓墨重彩。
该说趁火打劫,还是殚精竭虑。
再则,在这节骨眼上,孟氏集团作为医疗生态链中间桥梁,若没什么表示,怕也说不过去。
事情谈至尾声。
徐昼敲门进来,手里拿着电话,神情严峻走到沙发旁侧,俯身朝男人耳语几句。
陈敬渊听完面色微冷,沉声问:“谁先动的手。”
略作犹豫,徐昼压低声线。
“是小少爷。”
第176章 可享一切特权
前刻,溪谷漂流比赛结束,没拿到冠军,Josie稍显失落,梁微宁没来得及安慰,就接到工作电话。
等她处完再回去,场面已失控。
Josie与人发生冲突,对方是公司廖副总的儿子,今年十二岁,块头壮实,身高相仿。
两小孩脸上都挂了彩,廖太太情绪有些激动,急着打电话找医生。
少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任梁微宁蹙眉检查伤口,轻声问他:“还有没有其他位置受伤?”
Josie闷闷摇头。
“没关系。”梁微宁安抚着揉他头发,“我们先去医务室,其他的事,晚点再说。”
“爹地会生气。”
“不会,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少年掀起眼帘看她,“是我先动的手,宁姐姐相信我?”
“当然。”梁微宁说,“我了解你的性格,一定是对方言语行为不当,激怒了你,对不对。”
“他们明目张胆作弊,而且还直气壮。”
“嗯,我知道。”
大人觉得无所谓,小孩眼里却容不得沙子。是她的疏忽,未考虑到Josie感受,没把一场胜负当回事。
实则,真正激怒少年的,并非作弊这么简单。
梁微宁正要带着Josie离开,被廖太太拦住去路,言辞犀利:“梁主管,你弟弟把我儿子打伤,今天必须讨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
“立刻给我儿子道歉!”
一个人讲不讲,跟她身份无关,哪怕是副总太太。
“廖太太,没弄清事实真相之前,请不要凭主观臆断下结论,当务之急是处孩子伤势。关于打架的事,我们两家人另择地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好吗。”
已在极力隐忍脾气,她向来讲求先礼后兵,加之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是同事家属。
结果,她的谦和退让,反而引得对方变本加厉,愈发盛气凌人。
“你弟弟动手打人,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想拖延时间,推卸责任?”廖太太冷笑讽刺:“你一个小小主管,哪来的底气跟我杠。现在不道歉,可以,那就直接找我律师谈!”
这货有毒。
既然得不饶人,梁微宁也没必要再憋屈忍着,她面色发冷正要开口,被人群外围一道中年男音打断。
“胡闹!”
来者是廖副总。
不知从哪赶到现场,迈腿快步走向妻子,沉着脸呵斥:“赶紧跟人道歉。”
画风陡转。
什么!
廖太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堂堂副总,你让自己的太太跟一介主管道歉,你疯了!”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从中间分开,相继喊‘陈先生’。
梁微宁下意识转头,循着声源看去。
终究是惊动了他。
这种情况,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下属家眷。执行董事亲自出面,于公于私都不好办。
男人清贵身躯自后方出现,平静面容下看不出明显喜怒,唯有从容沉敛的步伐朝事故中心靠近,无端令人感到压迫。
一片静谧中,听少年规规矩矩叫了声:“爹地。”
霎时,周遭空气凝固半秒。
梁主管的弟弟,管陈先生叫什么?
众人以为耳朵出错。
直到陈敬渊停在少年面前,目光掠过他脸上的擦伤,随之,将温热视线落向旁边梁微宁。
小姑娘表情无奈,好似在说,她也不想。
不想惹事。
“阿坚。”男人微侧头,低沉嗓音吩咐,“带小少爷去医务站。”
保镖颔首领命。
临走时,Josie扫了眼廖氏一家,黑眸轻转,冷不丁冒出句:“爹地,宁姐姐也受伤了。”
嗯?
这小子。
毫无疑问,此话效果显著,等她再度回神,已察觉到某人气场变化。
“伤到哪。”陈敬渊蹙眉问。
梁微宁不自觉活动一下脚踝。
只是轻微扭伤,并无大碍。刚刚玩得太嗨,没留意脚底打滑。
但鬼使神差,她选择闭口不言。或许,这就是半道姐弟之间的默契。
“陈先生。”廖副总在旁踌躇良久,终于找到空隙开口,“孩子们的事,其实是个误会,我太太她——”
话未讲完,被陈敬渊抬手阻断,“既然是误会,就让他们自行解决。”
自行解决,让俩孩子?
未等众人反应,便见陈先生极为绅士地将小姑娘打横抱起,面色沉冷迈腿朝不远处商务车走去。
这一路,偌大的溪谷噤若寒蝉。
大家都在凝神屏息。
顶着无数道注目礼,怀里人一张小脸几近熟透。
五分钟后,后座车门闭合,彻底隔绝人群视野。
良久,热乎乎的温度仍旧没有消退迹象,陈敬渊垂目静锁女孩埋入他胸前红扑扑的耳廓,低嗓温溺,“还知道害羞?”
说得她脸皮很厚似的。
梁微宁慢吞吞抬起脑袋,迎上男人幽邃注视,一本正经道:“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小姑娘瘪瘪嘴,“不如一开始就点明Josie身份,就不会把事情闹大,让你难办。”
陈敬渊喉咙溢出轻笑。
“倘若Josie不是我儿子,你会如何处。”
问题返抛给她。
提起这茬,梁微宁瞬间来劲,“如果真的只是我弟弟,那可就好办多了。”
好办。
“所以,是碍着我的原因,宁愿受委屈,也不想跟对方起争执。”陈先生帮她得出结论。
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怀里人没说话,算是默认。
车厢静寂一阵,隐约感觉到头顶有重量感逼近,梁微宁忍不住哆嗦着往他怀里钻,双手环住他劲腰,嘟哝撒娇,“别这样,下不为例。”
“以后遇到任何事,若疲于周旋应对,就直接搬出我的名字。”男人低热气息向她鬓角靠拢,喉结滚动碾过的暗哑音色,仿若近在咫尺。
他郑重提醒:“你是我陈敬渊的女朋友,可享一切特权,哪怕无。”
陈先生总喜欢用‘女朋友’三字,强调两人的关系。
梁微宁浅浅一笑,抱他更紧。
“好了,现在让我看看脚伤。”陈敬渊侧头俯身,一手握住她脚踝轻稳抬起,放到旁边座椅上。
小姑娘脸红。
真没事。
Josie故意的。
十一岁的年纪,已懂得以辩证思维去化解冲突和难题。
尽管,他爹地并未将这段小插曲挂在心上。
第177章 磕生磕死
目送商务车徐徐驶离,原本热闹的溪谷,此时仿佛历经冰川洗涤,一下子陷入冷却。
很快,徐特助现身善后,安排人将廖副总的儿子送往医疗站,廖太太临走前睇了丈夫一眼,不甘不愿跟车随行。
副总留下,对徐昼旁敲侧击,“港区小少爷何时抵达山庄,为什么要隐藏身份,说是梁主管的弟弟?”
周围众高管竖起耳朵,都想听。
毕竟,前刻场景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若无可靠解说,恐怕难以消化。
况且,看陈先生对梁主管的紧张程度,等同于变相公开了吧。
几名私下走得近的女高管,全程进行眼神交流。
岂止公开,照这架势,估计小姑娘距离嫁入豪门,不远了。
别的不提,就港区小少爷,把人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那些自然而然的亲近,绝不是一天两天相处就能培养的。
足以证明,这段关系远比外界知道的还要久。
执行董事和秘书拍拖,正儿八经的两情相悦,上下级恋情,顶着压力维持至今,非但没有兴味寡淡,反而仍像在热恋期。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越深究越有一种童话照进现实的复刻感。
可能是年纪大了,见不得别人绝美高光的爱情,好想落泪。
梁微宁不知自己和陈先生的故事,已被分部女同事们编写成怎样的出其不意。
总之,与她之前预判的,大相径庭。
后来她分析,出现这种异常反应的原因,跟分公司晋升制度有关。
环顾一圈,从主管级到总监,乃至副总。其中年龄最小的,除她以外,今年二十七岁,并且已婚。
不得不说,梁微宁很幸运。
第一份公开带来的结果,至少没有恶意。
此时,徐特助被一群女高管围在中间,进退两难,颇为头疼。
“最后一个问题,讲完,我们就放你走。”
行政总监带头,问出大家最好奇的硬核点,“陈先生和梁主管交往期间,他们对彼此的爱称是什么?”
要命。
徐昼咬定青山,摇头:“不清楚。”
显然,该回答不足以令众人满意。
“你要是不敢泄露陈先生隐私,就给几个选项,我们自己选,选对了,算不到你头上”
给他挖坑,不管ABCD填什么,姐姐们都能磕生磕死。
算了,徐昼只能使出杀手锏。
招了招手,示意大家稍微围拢,女高管们照做。
最终,汇成一句:“答案都是从细节里抠出来的,擅于观察顶层私生活,看你们年终奖能不能翻倍。”
额。
赤裸裸的威胁。
果然,一提年终奖,大家瞬间歇菜。
开玩笑,好几十万。
几分钟后,徐特助终于获得解放。
其实,他有时候也在揣测,先生与小姑娘之间,私底下究竟是怎样称呼对方的。
倘若连他这个特助都难以窃听半分,估计这种事,要永久成谜。
另一边,位于溪谷半山腰的高空栈道会所,私人茶室,保镖带着处完伤口的小少爷敲门进入。
不到片刻,廖副总携妻儿前来拜访。
听到门外通报,梁微宁喝茶动作一顿,目光投向对面人,眼神询问,她是否要适当回避。
陈先生却说:“想不想见,决定权在你。”
为什么?
仔细琢磨,回过味来。
两孩子打架,表面看似与她无关,实则牵连甚大。
归根结底,今日Josie跟人发生冲突,身份是她弟弟。
一定得见,这事不能拖。
梁微宁立即拍板,“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该道歉道歉,该检讨检讨,就算是个误会,也要分清黑白对错。”
要给青少年树立正向价值观。
宁姐姐话落,出于条件反射的Josie,下意识看向他爹地。那个静坐主位,从他进门后,便一直未将视线落于他身上的男人。
是否不悦,是否对他主动伤人,而感到失望。
太多不确定性,导致少年神情忐忑。
梁微宁看在眼里,难免有些心疼。偶尔会质疑和不认同大佬的教育方式,可是每当事情发生,过后再去回想,才解他作为父亲的良苦用心。
希望有朝一日,Josie也能明白。
她安抚般拍拍少年脑袋,以示鼓励。换来大佬一记无波无澜的警告,淡声提醒:“他今年十一,不是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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