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你小心点吧,看看你妈遭的这报应,你早晚也躲不了!”
周岚还在咒骂,可江拾月突然意兴索然,半分吵架的兴致都没了,她滑开手机,木着脸给瘦高个的二维码扫了五千块钱:“够了吗?”
“啊?”瘦高个低头看了眼到账金额,五千块,他的车上不过怼了个小坑,三五百的事情,这是因祸得福小赚一把啊。
他抬头刚想说够了,就见江拾月一手薅过周岚,拽着她就往桥边上走。
“我今天索性就不躲了,黄泉路上寂寞,咱俩一起走。”
周岚懵了一瞬之后剧烈挣扎,连踢带打的大骂:“江拾月你发什么疯,放开我,啧,放开我啊!”
江拾月置若罔闻,只用力揪着周岚,几步就走到了桥边,带着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周岚,咱俩好歹也是姐妹,同生共死也说得过去。”
她神情木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明天会下雨一般自然,她垂眼看了看水面,“还挺高,等下我抱着你,很快就会沉下去,也就难受个几分钟就能死了。”
周岚万万没想到江拾月能发这种疯,她两只脚拼命抵住栏杆,两只手却怎么都甩不开江拾月,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心里一时竟慌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拾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她一只脚甚至跨上了栏杆,手拥着周岚又往前扑了扑:“要走喽。”
周岚终于尖叫出声:“救命啊救命!快救我……”
呼救喊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猛地从栏杆上剥了下来,江拾月也被一起抱了下来,跌倒在地。
接着是气急败坏的骂声:“你们俩在干什么!嫌命长吗?啊?”
周岚紧绷的脊背总算松了一半,她回身抱住来人,嚎啕大哭:“爸……爸爸……”
周盛良一手揽住一个,太阳穴气得直跳,要不是今天从这桥上过,这两祖宗是不是就真跳下去了,徐离美还尸骨未寒,又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拾月,你……”
他责骂的话还没出口,江拾月挣开他站起身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脚就往车子那边走,一手推开还愣愣站着的瘦高个:“开车,你不走我倒不出来。”
瘦高个又啊了声,僵僵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车,反应过来刚要往回走,又俯下身子看江拾月:“小姐,你没事吧,刚才……”
江拾月抬头冷冷扫了他一眼:“五千块够我撞你几次?”
瘦高个一怔,随即倒退了半步,自己这是多管闲事遭人嫌了,他不再多话,转头走回了自己的车,径直启动开走了。
江拾月的车跟在他后面,也很快消失在了车流中。
只剩桥上的周岚,余悸未消,抱着周盛良还在抽噎:“爸,爸……江拾月她真的有病,我刚才差点被她……被她害死了……”
周盛良偏头看着江拾月车子远去的方向,手上紧了又紧,末了也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他身后一辆黑色迈巴赫慢慢驶过,车窗落着,探出张兴味十足的脸。
宋克一哇哇两声:“小叔,你刚看见没?那女孩可真带劲。”
宋霖垂眼看着膝盖上的财报:“你喜欢带人跳河的?”
车子开了过去,宋克一探出头去看还软在地上的那两人:“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宋霖啪一下合上财报,闭目靠回了座位:“我看你是作业太少,闲的,今天回去我跟你爷爷说,给你加量。”
宋克一一下炸了:“小叔你还是人吗!”
“辱骂长辈,双倍。”
“……”
宋克一嘴张了又张,最后泄气般地趴在了车窗上,重重哼了一声。
宋霖看了他一眼,轻轻扯了扯嘴角,接着回头看向桥边,那两人还在地上没起来,刚才被江拾月揪着的女人像是崩溃了,还在嚎哭。
“Sebrina……江拾月……”
第5章 好久不见
“来了吗?”
韩成抬手示意服务员,这边又问易禾,“她到底来不来啊?”
易禾斜了他一眼,手上的游戏没停:“两分钟问一次,你烦不烦啊!晚高峰多挤你不知道吗?”
服务员已经走了过来,弯腰低声问他还需要什么。
韩成敲了敲桌面:“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
“韩先生,98年的罗曼尼康帝可以吗?”
易禾哟一声:“铁公鸡拔毛了啊。”
韩成肉疼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挺直了腰杆:“为了拾月,这点小钱算什么。”
他大手一挥,“来一瓶。”
服务员应声下去准备了,倒是易禾,合上手机打趣他:“这酒我都没喝过呢,今天跟着韩少长长见识。”
韩成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白水:“我跟拾月要是成了,送你两瓶。”
易禾噗嗤一笑,刚想说话,余光里就见江拾月走了进来,她急忙挥手示意:“这里这里。”
江拾月谢过领路的服务员,一眼就看见了易禾对面的韩成,她脚下一滞,抬手指了指易禾。
易禾等江拾月走近了才冲她嘻嘻一笑:“这不韩成嘛,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定要请你吃饭。”
韩成慌忙起身,拉开了椅子,支吾了两声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拾月道了声谢,站定看着韩成冲他一笑:“好久不见。”
韩成脸一下红了,连忙说:“是……是,拾月,你快坐下吧。”
三人落座,酒也恰在这时候上了,易禾冲胳膊肘怼怼江拾月,示意她看这酒。
江拾月眉毛高高抬起,偏头冲易禾瞪圆了眼睛,比了个他要干嘛的嘴型。
易禾只笑了笑,等服务员倒好了酒,她率先举杯:“欢迎江拾月回国!”
韩成也急忙跟上,举起酒杯:“欢迎欢迎!”
江拾月笑着跟两人一一碰过杯:“谢谢谢谢。”
她浅浅饮了一口,嗯了声,冲韩成点点头:“好酒。”
韩成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现在又被美酒熏浓了几分,他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吃菜吃菜。”
现下已经七点多了,确也是饿了,易禾边吃边随口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打你那么多电话不接。”
江拾月拨弄着碗里的菜,没什么胃口,默了会儿才说:“遇见周岚了。”
“啊?”易禾一惊,放下筷子,转头扯过她上下一顿看,“没吃亏吧你。”
江拾月摇摇头,易禾和韩成都是老熟人,对她家那点事一清二楚,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拉着她跳桥,她不敢,被周盛良撞见了,把我俩拽了下来。”
“啊?”
这次换成韩成大惊失色,“不是,拾月,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啊,你跳什么桥啊?”
江拾月喝了口酒,想了想才实事求是地说:“我没想死,但如果真就这么死了……”她顿了顿,“也行。”
易禾和韩成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易禾才斟酌着开口:“拾月,我们选择不了出身,但未来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犯不上啊。”
江拾月哪里不懂这些道理,听多了都耐药了。
她手指摩挲着红酒杯,扯了扯嘴角:“周岚恨我也是应该,我理解。”
她耸耸肩,抬眼看了看僵坐着的两人,忽地笑了,“看把你们吓的,放心吧,我要是真去死了,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们,不得给我收尸吗?”
韩成紧紧盯着江拾月,眼睛越来越红,他猛地一口喝尽了杯中酒,又砰一下将杯子砸在了桌子上。
“拾月!”
他一声大喝把两人吓了一跳,餐厅里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包括刚刚走进来的宋霖等人。
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江拾月,她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对面大吼出声的男人,身子还往后倾了倾。
“嫁给我吧!”
那男人再度大吼出声,餐厅里瞬间哇哦出声,还有人鼓掌吹起了口哨。
“宋先生,这边。”
尽职尽责的服务员把他往里引,正好要经过江拾月桌前。
江拾月的脸越来越清晰,宋霖能看出来,她已经完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完全裂开了。
特别是当两人眼神相对,江拾月只定定地眨了眨眼,没有给出任何表情。
宋霖收回视线,淡淡地走了过去。
第6章 烈女怕缠郎
这句话石破天惊,先把易禾炸回了神。
她慌忙起身想捂住他嘴,但韩成往后一躲没让她够着。
“不是,韩成,你发生什么疯呢!”易禾压低了声音,抬手捂住脸,“你声音小点行不行,丢不丢人啊?”
韩成梗了脖子刚要说不丢人,视线一晃落到了江拾月僵硬的脸上,他那股突然而至的勇气便漏了条缝。
“拾月……”他嗫喏半天,想着今天不说以后更没机会说了,索性把心事一口气说个干净。
“拾月,我对你是真心的,时间已经考验过我了。”
他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没像刚才那样扯着喊,“我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心里真的想要的。”
江拾月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握成了一团。
韩成很想握住她的手,但只动了动,到底没敢。
他给自己满满一杯红酒,举起来对着江拾月说:“你妈妈走了,以后周家那边,更是肆无忌惮,我怕他们还要继续欺负你。”
“我……”他仰脖一口气喝了半杯,眼睛越发血红。
“拾月,我只是想保护你。”
话说到这里便停了,江拾月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成紧紧盯着江拾月,易禾看看他再看看江拾月,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便清了清嗓子:“韩成,你让拾月想一想,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这也不是立马就能把答应的事啊。”
她冲韩成挤了挤眼睛,对方会意,立马点头附和:“对对对,拾月你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不用立马……”
但话还没说完,江拾月忽然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将另外半杯一饮而尽。
杯子被她轻轻放回桌面上,她垂眼看了那杯子一会儿,抬眉对韩成一笑。
“多好的酒,浪费了。”
她起身拿了包,朝两人挥挥手,“喝了酒就别开车了,记得叫代驾。”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了,韩成诶诶两声,立马起身想拉住她,被易禾叫住了。
“她不愿意。”
韩成眼见着江拾月走出了餐厅,头都没回,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他颓了肩膀,正要坐下,旁边一桌突然有人冲他喊了句:“别灰心,烈女怕缠郎,再接再厉!”
宋霖头一转,正好看到江拾月走出餐厅的背影,他在心里哼笑了声,她只会拉黑你。
这头的江拾月一直走到地下停车场才猛然想起,刚才是不是还碰见宋霖来着。
她打开车门,将座椅靠背调到了最低,进去躺了下来。
真是冤家路窄,昨天见完今天又碰面,以前在伦敦那都要约好了才能见着的。
她愣愣看了会车顶,又想起刚才韩成的那番话,眉头一挤,眼泪便顺着鬓发流了下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世上真心对她的人本也不多,今天韩成就算一个了。
她摁开手机,给易禾发了微信:【下次请你们俩吃饭,开瓶更好的酒】。
易禾的回复就到了,是一张图片。
江拾月点开一看,就是刚才喝的那瓶罗曼尼康帝。
【今天的伤心人多了一个韩成,但我拿到了半瓶好酒,总的来说,还是赚了】。
江拾月笑了,她抽出张纸吸进了眼角的泪,给易禾回复:【你个心硬如铁的女人】。
隔了好一会儿,易禾才回复:【韩成说他不会放弃的,捅破的窗户纸粘不回去了】。
江拾月看了会儿屏幕,末了只摁灭了手机,没再回复。
她缓缓吐出口气,酒意在这时候涌了上来,她定定看着车顶,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撑了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第7章 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推给你的那微信,你到底加没加,人家都问了我好几次了。”
徐离美年逾五十,不仅脸保养得好,一副喉咙也跟小姑娘差不太多,说话不紧不慢,轻声细语,单从电话里听起来,真不像有个二十六岁女儿的人。
江拾月捂着耳朵从派对中挤了出来,她真是佩服徐离美的耐心,不接电话就打到她接为止,手机都快被耗没电了。
合上阳台门,她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什么牛鬼蛇神你都让我加,那人我知道,长得跟没进化好似的,我才不加。”
徐离美啧了声:“你懂什么,男人的脸能当饭吃吗?得看他……得看他心里是不是有你,赵家这小儿子真的不错,磨练磨练就接班了,有的是你好日子过。”
江拾月冷笑一声,她知道徐离美本来想说的是得看他兜里有没有钱。
“我不是你,我不结婚,我也不靠男人。”
徐离美听惯了这些,不见半分恼意,还是刚才那副不疾不徐的口气:“你没有我,怎么去留学?你以为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真是享惯福了不知人间疾苦。”
抢在江拾月挂电话前,徐离美抓紧说了最后一句,“别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女孩子家家的,清清白白的嫁个好人家……”
江拾月滴一声摁断了电话,她徐徐吐出一口气,要说双标,还得是徐离美,从她嘴里说出来清白二字尤为可笑。
她扶着栏杆遥遥望去,夜幕降临,伦敦塔桥清晰可见,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在泰晤士河面上,温柔的河风丝丝缕缕,慢慢抚平了她的烦闷。
正待转身,角落里突然传来嗒一声,江拾月心里一惊,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角落的椅子上还坐着个男人。
他从阴影里探出身子,打火机照亮了他半张脸,鼻梁挺直,长长的睫毛在明灭的火光下清晰可见。
他慢条斯理地点了烟,眼皮一掀,朝她看来:“喜欢长得好看的?加个微信?”
江拾月愣住了,河风突然凛冽,全数灌进了她微张的嘴里,呛得她咳个不停,她捂住胸口猛地打直了身子,再睁眼时,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
看着眼前沉默的停车场,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原是一场梦,是她当初和宋霖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分毫不差,纤维毕现。
咳嗽还没停,她拍了拍胸口,估计是刚才在桥上呛了风,伏在方向盘上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顺,她看了眼手机,这一觉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已经过了九点半了。
发动了车子,她才想起来自己喝酒了,熄了火想叫代驾,点到一半手机突然熄屏了,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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