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都还没从失去孩子的痛苦情绪中脱身,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收拾什么烂摊子。
但这电话既然打了,那事情就不得不交代清楚了。
江拾月咬了咬唇,仰头倒在了床上,心里虽还有些犹豫,但想起一脸泥巴和眼泪的王婶,又觉得事不宜迟,一秒钟都不能做再耽误了。
她一咬牙,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晚晴姐,我跟你说件事,半个月以前,常其真和宋霖被我在床上抓到了,他们当时衣服差点都脱光了,我一气之下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孩子掉了。”
这话说完,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江拾月也不敢说话,好几分钟之后,辛晚晴冷笑了声:“江拾月,我看你真是有能耐,谁能跟你比。”
“我……”
江拾月还没来得及狡辩,电话就猛地地被挂断了,她看着手机屏幕撇撇嘴,十几秒后,辛晚晴果然打回了电话。
她立刻点了接通,劈头就是辛晚晴一声冷哼,接着她问:“是不是那什么常其真推你下楼的?”
江拾月说不是:“我那天就是气得头发懵了,跑太快,楼梯又滑,我没踩稳就摔下去了。”
“不过……”
她忽然一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那天的楼梯好像确实比平常要滑一些……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晚晴姐。”
辛晚晴那头也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常其真是不是跟宋霖住一个小区?”
江拾月立马挺直了背脊:“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要干什么也等我回来再说,不然出了事都没人捞你。”
辛晚晴不爱听了:“什么捞不捞我的,你别老把我说的跟个法外狂徒一样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个艺术世家出来的艺术家。”
“是是是,是我说岔了。”江拾月立马低头,“总之,跟她的账是一定要算的,但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等我半个月的,我肯定跟她理得清清楚楚。”
辛晚晴这才不情不愿地哦了声:“行吧,那你现在在哪儿?我来看你。”
江拾月这才把这边的情况简要讲了讲,辛晚晴也觉得果农们确实可怜,但一下买下来这么多桃子,而且七八成还是坏的,那这不就是笔硬亏的买卖吗?
江拾月当然知道,她当时心里也只有模糊的想法,并不确定是否能落地,这样是她找辛晚晴商量的原因。
她想了想才说:“我其实并不是想买这些桃子,我是想用这块地。”
“用这块地?”
“对啊,就是艺术和田野的结合。”
她脑子里灵光一现,想法越来越清晰了,“你想啊,艺术是哲学的具象,那自然、田野和艺术的关系呢?”
辛晚晴没明白:“什么关系?”
江拾月重重一拍手:“自然就是艺术的灵感缪斯啊!”
“什么?”
“我们自古以来就是农耕民族,我们的根是扎在这片土地上的,但现在越来越来的人对土地已经没有了感情,包括你我,如果我们能通过什么形式,重拾大家对田野、村庄、炊烟的兴趣,兴许也是我们非晚找到自己定位的机会。”
江拾月越说越激动,从床上跳了下来,在房间里转起圈来,“国内的画廊其实都大同小异,追求先锋,追求大师,说白了追求普通人看不懂也感受不了的高级。那如果,我们把艺术落到最底下,最实处呢?”
辛晚晴:“最底下,最实处?”
江拾月嗯了声:“真正能让人热泪盈眶的艺术,兴许就来自脚下的这片土地。”
辛晚晴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呵地一声笑了:“江拾月,第一次看你长了脑子,真有些不习惯。”
“辛晚晴!”
“好好好,知道了,你把你那儿的定位先发给我,咱俩这笔账,我先跟你算了。”
江拾月哦了声,挂了电话就把定位发了过去,后退几步砰地躺回了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具象,她越想越激动,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时候才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院门别人砰砰砰地砸个不停,大黄在院子里前后窜着,狂吠不停。
江拾月昏头昏脑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手机时间,九点刚过半,还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辛晚晴的。
她人瞬间清醒了过来,要死要死,门口肯定是辛晚晴。
江拾月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踩着拖鞋就往楼下跑,几步跑到院门口,又一只脚挡住大黄,拉开了院门。
辛晚晴一把推开了门:“江拾月!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你知道我在这儿站了多久了吗?”
“我……我睡觉,电话就静音了……”
辛晚晴白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大黄:“你叫什么!你鬼叫什么!你看看你身上,还有个狗样吗?”
大黄此刻乖乖坐着,一声都不哼了,江拾月回头看了眼它:“大黄它昨天被风吹走了,落在了水沟里,昨天太累了,我就没给它洗澡。”
辛晚晴又白了她一眼,抬脚就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呀,这小院不错啊,我就说咱们农民也是很有审美的嘛,你看这……”
她手指着划拉了一圈,显然没找出什么好夸的,最后指回了江拾月:“我今早去找常其真了。”
第126章 做错了事是要被罚的
辛晚晴当天的气必须当天撒完,能第二天去找常其真都已经是对不起乳腺了。
昨天江拾月讲得模糊,但这也大概猜的出来,上次见到常其真就知道这个女人居心不良,谁能知道这么快就出事了,还出这种大事。
虽然江拾月说让她先别冲动行事,但总是要先出口气的,要不然那常其真还还以为江拾月娘家没人呢。
她早上就到了宋霖家小区外边,但又不知道常其真住在哪一栋,只好在门口停了会儿,她看看时间,还要赶去江拾月那边,心里就想着能撞见就撞见,撞不见等江拾月出了小月子,再一起来找她算总账。
她熄了火落下车窗,拉下遮阳板里的镜子刚想看看黑眼圈遮没遮严实,忽然余光一扫,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人从小区大门走了出来。
她定睛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可不就是常其真嘛!
一如既往的紧身T恤和瑜伽裤,她是不是没别的衣服能穿了啊?
辛晚晴啪一下合上遮阳板,推开车门抬脚就下了车,冲常其真吹了记口哨:“喂!”
常其真停了下来,一看是辛晚晴,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辛晚晴快走几步追上了,伸手一拦:“跑什么?心虚啊,怕我打你?”
常其真往侧边让了一步,没说话,想及继续往前走。
辛晚晴哪会让她轻易走脱,一手抓住她T恤后背,将她一把薅了过来。
“我让你走了吗?这着急忙慌的,最起码听我把话说完呢。”
她比常其真矮上半个头,但人这气势,一向不是由身高定的,全是看你能不能稳住心里那根弦。
常其真明显是心有些虚,挣扎了几下没能甩脱,便有些气急败坏地想反手推开她,但反而被辛晚晴顺势扭,那只手也扣在了背后。
“你神经病吧,放开我!”
辛晚晴完全贴在常其真的背后,一只手抓着她衣服,另一只手扣住她手腕,就跟警察抓罪犯似的,搞得常其真动弹不得。
现下还早,路上还没什么行人,再加上这边是高档别墅区,本来来往的人也不多,常其真想喊救命一时都找不到人。
辛晚晴贴近常其真耳边轻轻一笑,故意阴恻恻地说:“常其真,你妈没教你吗,做了坏事是要惩罚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神经病吧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常其真怎么都挣脱不开,“江拾月那事跟我没关系,她是自己摔下去的,又不是我推的。”
“哈。”辛晚晴冷笑了声,“你是没推最后那一下,前面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你推的?现在装什么傻啊?”
常其真还想再说,但辛晚晴不想听了,她抬起膝盖,朝着常其真的腰就是重重一磕,手顺势一松,常其真惨叫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辛晚晴转身几步跑回了车上,启动车子就朝着常其真冲了过来。
常其真捂着腰还倒在地上,回头一见那车子眼见着就要撞上来了,啊一声尖叫就想起身逃跑。
但辛晚晴那一膝盖实在下脚太重了,她那阵疼还没缓过来,现下受了这样的惊吓,脚下软的是一点力气都没了,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她连声尖叫,那车几息之间就到了眼前,眼见着就要就要撞上来了,她无计可施只得紧紧闭上了眼睛,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那辆车擦着她的脸猛地停了下来,辛晚晴落下了车窗,探出头吹了记口哨:“我科目二考了三次才过,下次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看看常其真糊满鼻涕眼泪的脸,歪头一笑,“妈妈说,做错了事是要被罚的哦。”
“然后呢,然后呢。”
江拾月跟在辛晚晴后面,一迭声地问,“她怎么说的啊?”
“她怎么说?”辛晚晴把这房子看了一圈,边看边点头,“我还管她怎么说?我肯定一踩油门,扬长而去啊,我还给她说话的机会,闲的我。”
江拾月想象了下那个场面,也觉得心头大爽,一步上前挽住辛晚晴的胳膊,在她身上蹭了蹭:“晚晴姐,还是你好,帮我出了这口气。”
“这才哪到哪啊,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们还得找她呢,哪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她抬手推开了江拾月的头,“挺热的,别黏黏糊糊的,我问你……”
她在桌边坐下,喝了口水,“你跟宋霖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
江拾月笑容淡了,也坐了下来,“离婚啊,不离婚等着过年啊,不过他不肯,还让罗良俊过来劝我,你说好不好笑,离婚让助理来说和?”
她呵地冷笑了声,“早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辛晚晴手摩挲着杯身,默了片刻后又问,“那宋霖和常其真,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我管他有没有关系啊,再说了,就算现在没有关系,你能保证以后也没有关系吗?”
江拾月抱臂靠在椅背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时间不想浪费在担心丈夫随时可能的外遇上,没意思。”
“再者说了,我俩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这婚就不该结,如今提前结束了,也没什么不好。”
辛晚晴叹了口气:“我当然是尊重你的意见,但是……”
“哎,算了。”她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走,去看看你的灵感缪斯。”
第127章 冠非晚的名
一路走过去,确实有些惨不忍睹,桃子落了满地,有些人家桃树都被连根吹飞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里。
辛晚晴看看江拾月:“你等会儿抓紧回去躺着啊,你这小月子也得坐好,不能掉以轻心了。”
江拾月说好:“你说你这留学海外多年,还信这套呢,国外那些产妇,那可是生完孩子就喝冰水呢。”
“你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能跟人家比吗?那些都是吃肉的,你看看你每天……”
辛晚晴忽然停住了话头,有一说一,江拾月这阵子养得还是不错的,以前平平的脸颊现在都鼓了起来,白里透红,看着就十分可爱。
她一时手痒,捏住江拾月两边脸颊提了提:“看你这两坨肉。”
江拾月哀嚎一声,抬手挤开了辛晚晴的手:“我是不是胖了可多了,我就说我吃太多了,我小姑还硬塞给我吃,王婶也是,顿顿七八样菜,又做得那么好吃……”
她捂着脸仰天哭了两声,“我都快胖成猪了。”
“胡说八道,你审美畸形,偏要瘦成个鸡崽子才好看是吧?”
江拾月哈了声:“也不知道谁天天嚷嚷着减肥晚饭都不吃,还敢说教别人。”
“诶,你个胆大包天的。”
辛晚晴快步追上了已经跑出几米远的江拾月,两人打打闹闹的也很快到了王婶家的桃田旁边。
“王婶。”
江拾月喊了她一声,指指辛晚晴,“这是我们老板,她先过来看看。”
“哦哦,老板啊,老板你好。”
王婶连忙站了起来,有些诚惶诚恐,立马从一边的筐里拿出两个桃子,用瓶子里的水浇了浇,递了出去:“老板尝尝我家的桃子,真的甜。”
辛晚晴连忙接过,又瞪了眼江拾月,转头对王婶笑了:“王婶,你别听她胡说,我不是什么老板,我叫辛晚晴,你叫我小辛或者晚晴都可以。”
她啃了口桃子,长长地嗯了声,“王婶,你家桃子真甜啊,鲜嫩多汁,唇齿生香啊。”
王婶手在衣服上蹭了几蹭,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呵呵笑着点头:“好吃你就多吃几个。”
江拾月拉着辛晚晴下了地,又过了一天,泥地硬了许多,已经可以走人了,江拾月从王婶筐里也拿出个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大口:“确实好吃诶。”
她让王婶先忙,自己要跟辛晚晴这片地看一看。
两人啃着桃子往里走,辛晚晴瞥她一眼:“不洗就吃啊。”
“怎么了?”江拾月又是一口,还噗噗吐出了几张桃子皮,“这不比你那进口超市买的冷冻澳洲油桃强多了,这都是现摘的,多新鲜啊。”
这倒是实话,辛晚晴又咬了一大口,随手从旁边的桃树上又摘下个果子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了一声:“辛总来了。”
回头一看,正是嬉皮笑脸的罗良俊,穿着件老头衫,肩膀上还搭着块蓝条毛巾,这会儿他拿起毛巾熟练地擦了擦脸,“这三四十亩的桃子,真全买啊?”
辛晚晴朝他一笑,亮了亮手里的桃子:“挺好吃啊,买了没错的。”
罗良俊点点头:“卖画还真赚钱哦,辛总回头也传授点经验,我在这狗屁云程真是做够了,我不如跟着你卖画去吧?”
辛晚晴打了个哈哈:“热烈欢迎啊,就怕宋总不肯放人哪。”
她半转过身,“罗助忙,我们随便转转。”
罗良俊也笑着挥手,等她们转过几棵桃树不见了身影才摸出手机。
他拨出电话,前后看看,压低声音:“宋总,辛晚晴真的来了,她们看着好像真要买这桃子的样子。”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罗良俊嗯嗯嗯地连连应声,不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继续蹲下捡起桃子来。
…………
辛晚晴就住了下来,反正江敬娟家房子大,空房间有的是,饭菜还有人管着,还好山好水好风光的,这不跟旅游度假一个样嘛。
江拾月还是以躺着修养为主,她就把这刘家村转了个彻底。
村子并不大,住了几十户人家,但地倒是不老少,但主要都是些中老年人种植,年轻人很少见,像王婶这样的就是主力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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