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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同行——白鸟一双【完结】

时间:2024-11-20 23:05:16  作者:白鸟一双【完结】
  陆乘风心中讶然,他们之间明显就有问题,很不对劲。
  “我们等会儿就出发吧。”晏青棠撇开话题,“听肃征说,塔县挺大的,这一路往东南走,我想多去几个乡看看杏花。”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是中国唯一的塔吉克民族自治县,塔吉克族占全县总人口的80.9%。塔县是其简称。
  塔县隶属新疆喀什地区,位于世界屋脊帕米尔高原的东部,总面积达2.5万平方公里。[1]
  在晏青棠看来,新疆的许多地名都冗长无比,且不知其意,其中大多是听肃征讲起,才知道名字的来源。
  塔什库尔干,在维吾尔语中,是“石头城”的意思。这并非凭空想出,只因在塔县以北,真实存在着一座石砌的“石头城”,据说是唐代遗存。
  “我在网上搜了下,现在南疆杏花开得不错。”晏青棠又道。
  算是他们幸运,帕米尔高原的杏花以往三月底就到了盛花期,可今年因为气候原因,往后错了一周多,四月上旬正是好时候。
  肃征知道晏青棠急于出发,但也顾及其他人的状态,客气地问起陆乘风:“你适应得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在帕米尔高原之上,这里海拔较高,易产生高原反应。
  晏青棠和肃征是一路从乌鲁木齐四处走,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且肃征一直在关注晏青棠的状态。
  但陆乘风是直接飞机落地喀什,这才歇了一天,不知道有没有缓过来。
  “还行,这还只是在新疆呢。”陆乘风过来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这要是受不住,那我也不用去西藏了。”
  他接着又道:“就听晏青棠的,现在就出发。”
  听陆乘风这么说,肃征也就不再扭捏,早餐后就为出发做准备。
  他们计划前往三个有名的杏花观赏地,先去库科西鲁克乡,然后再到塔尔塔吉克族乡,最后到大同乡。
  帕米尔高原上连绵几百里的新疆野杏,因海拔不同造成的气候差异,总是依次盛开。
  海拔最低的大同乡最先开放,其次是塔尔塔吉克族乡,最后才是晏青棠他们最先来到的库科西鲁克乡。
  这很合晏青棠心意,因为杏花往往受天气影响很大,且真正的盛花期只有一周左右。他们最先来到开花最晚的库科西鲁克乡,反倒是能在过来的第一站就看到最美的杏花。
  意见达成共识后,三人从临近白沙湖的所住酒店出发,沿314国道,后又上613县道,往库科西鲁克乡而去。
  路上要开将近两百公里,三个多小时后才能到达目的地。
  好在新疆沿途皆是美景,副驾驶的晏青棠也不算无聊。
  自从来到新疆后,晏青棠自己有了一个奇妙的发现――她对手机与网络的依赖在一点点祛除。
  在山区,在路上,她的手机经常没信号,别说上网,就是打电话有时候都费劲。可她却能轻易就放下手机,将目光放在沿途的风景上。
  眼里有景,心里便不会空。来到新疆,就像是踏上一条荡涤心灵之路。
  库科西鲁克乡,在塔吉克族语中的意思是铅锌,大概是因为铅锌是本地主要矿产之一。
  新疆地广人稀,库科西鲁克乡全乡只有350余户人家,人口大约为1600人。久居在这里的塔吉克族人民逐水草而牧,过着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
  这里属于典型的高寒山区,平均海拔已达到3200米,季节气候反差很大,年平均气温只有15℃。
  独特气候带来独特景象。“山下杏花山上雪,羊欢马叫果满园”,说的正是此处的特别景色。[2]
  而百闻不如一见,真正来到这里,才知道身处“冰山上的杏花村”是何感觉。
  放眼望去,远处雪山连绵不绝,近处的山峦呈深黑色,将村落围住。而在高原上,春风为古老的杏林送来春意,一树树杏花白粉相间,盛放在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子里。
  晏青棠见多了杏花,见过“杏花微雨醉”的江南婉约,也见过那拉提草原上即使遭了虫害,依然成片盛放的杏花林。
  可这些好像都与南疆的杏花有所不同。南疆的杏花另有一种野性,坚韧不拔,绽放在高原之上。
  三人下了车,步行进入附近的村落。
  当地人的生活很安静,属于外来者的晏青棠等人下意识维护着这份静谧氛围,不去打扰,只默默考察着新疆野杏。
  南疆的野杏杏花处于盛放状态,虽然零星几株野杏也遭遇了杏鬃球蚧的虫害,但并未达到一定规模,还在可控的安全范围内。
  晏青棠放下心来,此后拿着笨重相机拍下的,便不仅仅是野杏,还有村庄与生活在其中的人们。
  在见到不少当地人之后,晏青棠率先打破沉默,问起肃征:“他们抽的烟,是自己拿纸卷的吗?”
  这也不怪晏青棠注意到,因为他们手里拿的烟一看就是废旧报纸卷的。这种朴素的卷烟在晏青棠这儿是第一回见。
  村子位于峡谷中,特殊的地形使得山顶总有些云雾缭绕。那雾气全无章法,时上时下,望去时,就像神明在天上吞云吐雾。
  而山下的当地人抽着卷烟,也在吞云吐雾,与山顶的雾气形成了一种有趣的“互文”。
  “是,这叫莫合烟。”肃征向她介绍道,“当地人用报纸或者其他废纸,倒上莫合烟后,把烟卷起来,然后一圈圈捻紧,随手就能做出来的一种民间烟。”
  “听说这还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从苏联传过来的。”陆乘风也有些了解,“也就新疆有,但这些年好像很少见到了。”
  莫合烟种子和栽培方法,是由苏联华侨带回新疆。就连莫合烟名字的由来,都是俄语音译――“玛合勒嘎”。
  新疆的气候很适合种植莫合烟。莫合烟的外观呈黄绿色颗粒状,是当地人将黄花烟草的茎叶碾碎后进行晾晒,手工加工制成的,比较粗糙。[3]
第29章 029 紧握她手
  制作简单加上价格便宜,促使莫合烟成为了新疆民间的畅销品。
  在当时,新疆莫合烟拥有自己的诸如“塔城”“振兴”等的品牌,制成的烟草由铁盒装着,封面上通常印着牧民的放牧图或者阿凡提等新疆民间故事人物,在巴扎上很常见。
  当地人对莫合烟情有独钟。塔吉克人家中如果有什么喜事,要宴请客人,主人就会对客人敬一支莫合烟,然后说明情况。客人如果接了烟,那就是接受了邀请。
  但莫合烟的制作缺乏监管,这种手工制成的烟没有过滤,无法降低焦油含量,造成各种指标都严重超标,吸烟者直接吸食,比吸其他香烟要更加危害身体健康。
  近些年,由于又有不法分子将毒-品美托尼秦掺入莫合烟中,进行贩卖吸食,造成一定危害,难于防范。
  在多种原因叠加之下,莫合烟也因此不被允许在市面上销售流通。
  虽说本地人仍有人保留着吸传统莫合烟的习惯,会自行制作莫合烟,但在新疆之外的地方,很多人连听说都不曾听说过。
  也难怪初次见到莫合烟的晏青棠,会觉得惊奇。
  她看到那些抽着莫合烟的当地人,神采奕奕,好像十分享受,好奇心一时更重。
  “肃征,你试过莫合烟吗?”晏青棠问道。
  “有人给我递过,试过几口。”肃征诚实答道,“那味道……其实一般人根本不会习惯。”
  肃征不喜欢吸烟。但当地少数民族带着友善含义的递烟,让人无法拒绝。
  莫合烟的烟焦油含量极高,卷烟的纸通常又都是旧报纸,烧起来味道很呛人。那味道,还真不是轻易能接受得了的。初次接触,鼻腔与脑袋都像遭遇一场五雷轰顶。
  “而且……”肃征缓缓道,“无论是什么烟,吸烟都有害健康,相当于慢性自杀。”
  “这说得太一本正经了。”陆乘风闻言笑道,“像公益广告台词似的。”
  “可我觉得肃征说得很对啊。”晏青棠突然帮腔,“吸烟本来就对身体很不好,二手烟也是一样。”
  晏青棠不吸烟,但多年来也吸过不少二手烟。
  这些人大多是自视甚高的男人们,会故意在室内吸烟,或是表达个性,或是彰显权力。久而久之,晏青棠讨厌的也就不止是烟,还有烟草味包裹下那群自恋的男人们。
  有了晏青棠的这句话,陆乘风十分自觉地收回自己的话,还改了口:“也对,身体第一,吸烟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三人在一株巨大的杏树下停住脚步,杏树不是那么整齐笔直,而是张牙舞爪的模样。
  树下没有桌凳,只有几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大概是当地人经常坐,边角是光滑的。
  晏青棠走累了,很自然地坐在石头上休息。她闭上眼睛,周围再无任何人声,只剩下春风摇树的声音,还有清脆鸟鸣。随后,隐约还听到了流水声。
  附近有溪流。
  晏青棠立刻睁开了眼睛,起身独自寻觅溪流。肃征与陆乘风紧跟其后。
  这里位于塔什库尔干河的南岸,这小小的溪流只有三四米宽,水很浅,清澈见底,大概是塔什库尔干河的分支。
  晏青棠走近过去,突然起了玩闹的心,将手伸进水里,捧起手心那一捧冰凉的溪水,就往肃征与陆乘风的方向扬去。
  陆乘风下意识笑着闪躲开来,嚷嚷着要回刚才停下的地方拿点东西,唯有肃征,仍笔直地走向她。
  帕米尔高原上的春天,注定是微凉的。晏青棠手心的溪水朝他们扬出去的不多,倒是她自己的双手连带长袖袖口处,实打实在溪水中被浸透。
  于是她停住了,伸了伸被冻到的双手,半是抱怨地道:“春天根本不适合玩水……”
  肃征已走到她的身旁,不发一言,只径直望着她,眼底看不清情绪。
  她疑惑地退后一步,向他发出警告:“你干嘛?不许你报复我。”
  肃征前进一步,伸出的双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垂下头去,贴向她,使得她冰凉的手心紧靠在他颈侧。
  “还冷吗?”他问道。
  那是他身上很热的地方,像一团火。而她是围炉取暖的猫儿,惬意舒服地眯起杏眸。
  贪恋温暖之余,好像也在紧张,心随之扑通扑通。
  晏青棠知道,她此刻的紧张全部来源于肃征的主动和他们肌肤相贴的亲近距离。
  她懒倦到不想说话,不去回肃征。但如果可以,她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
  但没有太久,陆乘风就回来了,从刚才休息的那株大杏树下的石头上拿回了几条披肩,远远地就喊着:“你们要不要?”
  肃征没出声,仍围在晏青棠身侧,倒是晏青棠把他推开了,迟缓地回他方才那句问题,轻嗔道:“谁要你管我了?”
  说着,她朝陆乘风走去,接过陆乘风的披肩。
  这些大概是陆乘风在喀什新买的,图案很有当地少数民族特色。
  陆乘风是想让晏青棠裹了取暖的,晏青棠却突发奇想,提议可以铺在地上,然后人躺在上面。
  春日里,溪流两岸旁都是碎石碎沙,虽然被风吹得很干净,也相对干燥,但直接躺着后背还是一片透凉感。
  晏青棠一时兴起躺了下去,但肃征与陆乘风竟然都毫不犹豫地依样去学,也躺了下去。
  为了走路轻便,三人随身只带了馕和矿泉水。
  周围环绕的是杏林,晏青棠咬了一口馕,仰头望着树枝枝桠间的湛蓝天空,却不觉想起了《桃花源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大概就是如此。
  “这里已经是昆仑山的深处了吧?”躺着的陆乘风突然道,“虽然没有登上山峰,但就这么看着,就觉得离天很近。”
  接着他又像是喃喃自语,道:“不过要说最近的,那还是西藏。”
  离天最近的地方,这话好像也没说错。
  青藏高原是全球海拔最高的地方,在阿里地区,平均海拔超过4500米。
  很多人说,在西藏,白天的蓝天白云与夜晚的漫天繁星,仿佛就是触手可及的近与净。
  人们被这种大自然的纯净所吸引,也因藏民的虔诚信仰而心有感触。
  不过抛开信仰,怀着去西藏的理想的普通人,对那片土地则抱有着世俗的希冀。
  离天最近的地方,承载的希冀也最大。
  大家去旁处旅游,只是想转换心情。可大多去西藏的人,却是想荡涤净化心灵,找到人生方向。
  “陆乘风,到了西藏你想干点什么?”晏青棠随之问道,但不等陆乘风回答,她很快又补充,“除了爬珠峰。”
  “还想看看当地人养的牦牛吧,我感觉跟咱们在白沙湖见的不一样。”陆乘风回得挺快。
  “我是认真问的。”晏青棠笑了下。
  “我也是认真答的啊。”陆乘风也笑,“真的,我就是想看看牦牛。”
  他们都是躺着,看不到彼此的表情,陆乘风也就看不见晏青棠的惊讶,自顾自解释:“牦牛不是除了人类之外,唯一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哺乳类动物了吗?我是牛马,它们是牦牛,各有各的苦。想看看这玩意儿为什么那么有生命力啊。”
  这番解释,让晏青棠想起了陆乘风头像里的马,她在肃征面前还错认成了吃苦耐劳的驴。
  “人家牦牛那可是在更新世冰河时期就存在的,跟猛犸象一个时期,当然生命力顽强了。”晏青棠道。
  “人家还是藏族地区的保护神。”晏青棠继续道。
  藏族对牦牛充满着崇拜和敬意,始于原始的图腾崇拜。
  在数千年的驯化过程中,牦牛随着人类的迁徙从青藏高原东南部,一直走到青藏高原全境。
  能够适应高原环境的牦牛,拥有强大的肺活量和心脏供血能力,承受得住零下40度的低温,却因为汗腺不发达,无法承受15度以上的“高温”。
  于是一辈子都不能下高原,成为了牦牛的宿命。
  “但我觉得我也挺厉害的。”陆乘风沉思道,“我可是在二十一世纪存活着的失业打工人呀。”
  陆乘风是在自嘲,不似刚见面时那么沮丧。
  晏青棠觉得他好像天生乐观,压根就不是能长久颓丧消极的人。
  “我看你不一定需要去爬珠峰思考人生。”晏青棠默默评价道,“你就跟牦牛一样,明天飞回去就能找个工作直接上班。”
  “饶了我吧。”陆乘风苦笑,“就当我是找个机会逃避工作。我要累死了。”
  “没错,我就是那种上学厌学,上班厌班的人。”陆乘风找到了人生定义。
  身处大山之中真好,能自然而然轻轻松松说出些不那么上进的话。
  就连一直沉默的肃征也道:“有时候,没必要把自己逼那么紧,生活不用那么紧绷,放轻松让自己喘口气。”
  陆乘风正要附和,晏青棠先一步怼起肃征来:“哎呦,还让别人放轻松呢,某人自己就是最紧绷的。”
  肃征倒是一时哑口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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