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在向晏青棠讨要特殊的地位,只是晏青棠一时没听懂,他也不明说,就这么硬生生咽下不高兴,让一腔酸醋全在肚里晃荡。
“陆乘风没带手机?”晏青棠眼尖,发现桌上陆乘风的帽子底下就半扣着手机,屏幕亮了亮,“他身上应该没带现金吧?没手机看他怎么付款,真够丢三落四的。”
虽这样说着,可又是热心肠的,晏青棠站起身,就要出去给陆乘风送手机。
“你知道他去哪家超市了吗?就去送。”肃征也站了起来。
“我记得走过来时看到一家小超市,离这边五六百米吧,算是最近的。”晏青棠想了想道,“我感觉是那家。”
“你还挺了解他的。”肃征继续说着晏青棠没察觉的酸言酸语。
晏青棠已经往饭店门口走,回头道:“正常人都会去那家吧,他又不蠢。”
她起身真的没带多少犹豫,对于自己的朋友,晏青棠都是热情友善,想着早点赶过去,能解了陆乘风待在超市却没钱的尴尬。
桌上三人一下子少了两人,肃征看晏青棠走了,慌忙跟饭店老板说了声,就也跟着晏青棠走出去。
没走几步,肃征就拽住了她的手腕,向她道:“我想起来,他手里有零钱,真不用特意还去找他。”
“真有吗?那他为什么一直没回来?”晏青棠有点不确定,“而且我已经出来了,反正没几步路,不如过去看看。”
“说不定陆乘风付不了钱,被扣住了,好可怜。”晏青棠又道。
“真是够了,晏青棠。”肃征终于忍不住牵住她,将她带到了左手边的一条小巷。
他将她抵到土黄的墙壁上,不甘又委屈:“你怎么总想着别的男人?”
晏青棠径直看向他的眼睛,终于有几分恍然,好半天只吐出一句话:“肃征,你怎么醋劲儿这么大?”
说几句陆乘风相关,他就受不了。
他这古怪的心思和过于强烈的占有欲,让她心里发颤。
表现在神色上,就是她正蹙着眉,不解地望着肃征。
肃征将其误解为另一种复杂的情感。
他不禁低垂下头,不安地握住她手,将她箍紧在怀,哑声道:“就是这么爱吃醋,你嫌弃了?”
“不是嫌弃。”晏青棠摇头。
心知敏感的人受不住她的任何一句不耐烦,她耐心地解释起来:“我是觉得没有必要……陆乘……”
“风”字还没说完,男人的吻就落在她唇瓣,触感仍是柔软的,但迅疾如风,于是多了分凌厉逼人的气势。
她愣了愣,小声接着道:“你跟陆乘风又不一……”
又是一吻,攻势厉害得紧,甚至于吻出了暧昧的声响,连着水渍,打断了她想要继续的话。
往后只要她说出前面那两个字,甚至于只提了姓,他都迎上来吻她,不容她拒绝,几个来回下来,唇都跟着红肿,整个人也有点发晕。
还好有肃征抱着她,揽住她腰,好让她不至于软了腿脚。
晏青棠仰起头,看到肃征竟是在笑,终于有了恼意,控诉肃征:“你这是什么毛病……”
“不想听到你念着他的名字。”肃征眼神微暗,嗓音低沉,“就是这么简单。”
“幼稚死了。”晏青棠顿感无语,也意识到这问题在肃征这儿算是个大问题,忙喂他吃下一颗定心丸,“我对他没兴趣。”
又故意“威胁”肃征,想让他安分:“但你自己要是总在提他,说不定我也就慢慢有兴趣了。”
“谁提他了?”
肃征看上去完全放松了,唇角微微勾起,眉眼带笑。
紧接着,他重又凑到晏青棠面前,温柔且怜惜地舔舐着她的唇,轻轻勾勒描摹着,同她耳鬓厮磨,心疼地问:“疼不疼?”
这时候记得关心她了。
晏青棠推开他,往巷子外走,回头没好气地道:“不疼,麻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最近的超市走去。
晏青棠走到那家超市门口,刚开始没看到陆乘风的身影,正纳闷,就听到某排货架后面有人叫她:“我在这儿。”
晏青棠往里走,终于看到陆乘风,便向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他站在零食货架前,惊喜地望着她,笑得满面春风:“晏青棠,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挑好东西出来之后才发现忘带手机,身上又没有现金。可把东西重新放回去也太尴尬了吧,我正犹豫呢,你就来了。”
瞧上去,陆乘风盼晏青棠,是久旱盼甘霖。
晏青棠愈发觉得自己做得对了,也招呼起门口还没进来的肃征。
陆乘风看到肃征也来了,倒是有点意外,语气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平静如水:“你也来了啊,饭店没留个人吗?”
“跟老板说了声,现在客人少,东西有他们帮忙看着。”肃征面无表情地解释。
晏青棠没注意他们互相望着对方时的眼神,只顾着要帮陆乘风拿东西。
陆乘风拒了,也不接手机,道:“锁屏是个‘Z’,你帮我用微信付了就行。你离我近点,我密码是……”
晏青棠下意识就照着陆乘风的话解锁了屏幕,但点进微信后,手就停了:“还是你自己付吧,支付密码告诉别人不合适。”
“这有什么的,难道你还犯得着盯上我那点钱吗?”陆乘风一笑,“再说了,我腾不开手。”
“肃征。”晏青棠只唤了声身边人的名字。
见她显得一本正经,甚至让肃征来帮忙去拿起挑选的饮料等物品,陆乘风就知道,她是不打算继续碰自己的手机了。
她把她自己与他,分得很清。这真让人无可奈何。
于是肃征上前,主动帮陆乘风拿了很多东西,让陆乘风空闲出一只手来自己付了款。
付款后,三人一起往外走。
肃征与陆乘风提着饮料和零食,并排走在后面。晏青棠两手空空,乐得轻松,便走在最前方,与他们错开几步路的距离。
看晏青棠没注意后方,这两人也就不装了,鲜明的局势也让两人没法再装下去。
肃征直截了当地问起他:“我给你的零钱,你花完了?”
大概是挺早的时候,肃征这充作“半个向导”的人,为了大家在电子支付不太方便的地方仍能正常买东西,特意将零钱分发成三份。
钱数当然也不算多,这些天好像也没有特别用得到的地方。这原是路上很不起眼的一件小事,肃征随手为之而已,对钱一向没什么概念的晏青棠都将此忘了。
但肃征记得。而且看来,陆乘风也记得。
“当然没花完啊。”陆乘风坦荡地承认。
“只许你大早上跑去找她,不许我制造点单独的相处空间吗?”陆乘风反问他道。
第43章 043 新疆叶城
两人算是真正开诚布公了,肃征像是寻求确认,尽管他知道答案,仍向陆乘风问道:“你喜欢她?”
“当然。”陆乘风的回答果然很干脆,还反问肃征,“你呢?你不也一样喜欢她吗?”
肃征不语。
陆乘风便笑了:“你这人怎么做事瞻前顾后的?喜欢就是喜欢,说出口就这么难?难怪你一直都没敢跟她表白。”
聪明人说话不用绕弯子。陆乘风旁观者清,身为情敌,仍愿把自己看出的问题直接点出。
而肃征走在他身旁,沉默数秒,才淡声道:“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
自那晚一起看月亮之后,他与晏青棠之间确实更亲密了。可“名分”二字还没定,他心中也虚空。
陆乘风可能确实说对了,他心里是怕的。
怕晏青棠只是抱着一时的玩心去撩拨他,而非喜欢他,会拒了表白。
又怕横在两人之间的晏雅钧与晏家,会成了无法跨越的巨大阻碍。
“什么是该说的时候?”陆乘风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擦过他耳朵,“如果我先表白,她答应了我,你可别后悔。”
说罢,陆乘风与他擦肩而过,向前方走去。
怕晏青棠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压得很低很低,仿佛能同叶城的风化为一体,几秒后,肃征却突然抬高了声音,明显是说给前面的人听,像是警告,又像是自我的宣言:“陆乘风,你不会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这一句,连晏青棠都听到了。
陆乘风已先一步走到她旁边,道:“捡到宝的机会。”
孤身一人想去西藏,却在落地喀什的第二天,就遇见了晏青棠,这是不是捡到宝一般的人生惊喜呢?
但晏青棠没听懂他的比喻,只皱眉评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乘风顿时无奈了,还想说些什么,而肃征已经快步跟上了,还警惕地望着他。
陆乘风便改了口,道:“咱们吃完饭后,先去‘零公里’那儿看看吧。”
两人都没有意见,于是回到饭店吃完饭后,就往“零公里”而去。
他们昨天开车太久,人也乏累,今天算是偷个懒,出门时就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打车。
叶城,这一昆仑山下第一名城,是祖国西部边陲军事重镇,地理位置特殊,与巴基斯坦、印控克什米尔地区接壤。
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行政区划讲,叶城在喀什最东端,再往东就是和田地区。
据传,叶城是叶尔羌的简称,因叶尔羌河而得名。叶尔羌是突厥语,有“土地宽广”的意思。
而这片土地,也确实宽广,南边是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脉,北边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又与塔克拉玛干沙漠紧挨。地理位置如此独特,难怪会成为军事重镇。[1]
至于陆乘风提到的“零公里”,则是219国道的起始点,是新疆通往西藏的起点,也是通往印度的必经之路,被称为“天路”。
一些常年奔波于新藏线的人,对这里很有感情。因为这儿既是起点,又是归宿。[2]
来到叶城的第一站就来这里,多少存了点陆乘风的私心。几天后,他将从此进藏,于是想和晏青棠一起先来这里看看。
出租车在“零公里”处的“天路彩门”停下。
悬空的门顶上写着“新疆叶城”四个字,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数字“0”,两侧分别写有巨幅大字。
“天路零公里。”
“昆仑第一城。”[3]
司机是当地的汉族人,向他们介绍起这两句的由来,说是著名学者余秋雨来叶城游历后,给叶城题的词。
又说这儿是叶城最有名的地标,传递着一种昆仑山精神,又或者说是零公里精神。
没等他细讲寓意,陆乘风已经有感而发:“从零出发,从头开始嘛。我就说西藏跟我有缘,从起点开始就跟我有缘。”
司机师傅点头,笑道:“还真是这个意思。叶城人的发展也是这样,白手起家、从零开始。”
“我是真的从零开始了。”
站在“零公里”处,陆乘风语气中带着轻快,他已不是单纯的自嘲,而是相对坦然地看待他的人生坎坷。
面对未来的旅途,他的愁绪已消,只剩下期待。
他想,在当今的大环境下,他有着存款与多年工作中不断精进的专业技术,这些就是他的资本。比起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已经算是幸运。
以此为前提,从零开始,也没什么不好。
远远望去,那条黝黑的“天路”直通往远方,路上车来车往,熙熙攘攘,像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
而他们,就是河里目标不一的鱼儿。
有人渴望鱼跃龙门,抱着远大志向。有人只是想寻个事做,径直朝着一个方向游去。也有人只是不愿也不甘被河流冲走,于是逆着水流,也要向前……
晏青棠好像也有感触,突然道:“我也一样,是从零开始了。好像来到新疆后,才真正了解到我的职业该做点什么。”
她在研究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在接触理论。偶尔要去考察植物,也是去上海本地的植物园。
像这次这样,不远万里来到大西北,来到新疆,在这166万平方公里之间跑,去那拉提草原上找顶冰盛开的白番红花,来南疆看新疆野杏,还有未来的其他许多计划,这真是头一回的新鲜经历。
在真正的独立开展的野外实践上,她是从零开始。
从前,晏青棠能与同事们协作,而这回,她只有自己一个人。肃征虽一直在旁,可顶多在出力气上帮忙,无法在植物有关的专业事情上相助。
自然,她从前不那么融洽的研究所同事们,也在这次考察的影响下关系有所改善。这归功肃征的开解引导,也感谢张冕之张老师的从中调停。
离开塔县后,在网络信号转好的时候,晏青棠不断与张冕之请教学术上的事。从塔县拍到的新疆野杏照片,她全都发给了张冕之。
张冕之随之发给了研究所的其他人,据说,同事们对晏青棠真的踏踏实实在塔县村民家住了几天考察野杏的事很惊讶。
第44章 044 热闹巴扎
晏青棠从前是最不服气别人看轻她的,一开始来新疆,就是存了证明自己能力的心思。
但是到了今天,研究所那群戴着有色眼镜的同事们如何看待她,她已学会渐渐不那么在意。
她更享受和张冕之这样的学术前辈一起聊天,或是分享在新疆的见闻,或是探讨野杏虫害防治问题,总之,她将精力都落在了实实在在的正事上。
她甚至在想,有很多她这些年来在学习与工作中积攒的想法,她也很想和张冕之当面长谈。尽管距离她回上海的时间,还有好几个月。
“我也想从零开始,又觉得不该从零开始。”肃征突然说道。
“为什么?”晏青棠习惯性开口直接问。
“因为过去很痛苦。”肃征犹豫了下,才继续道,“可过去不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过去,我没资格忘了。”
他实在满腹心事,可又讳莫如深。
晏青棠与陆乘风两人都不觉看向肃征这个谜语人,对他的话一知半解,但他也不多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往与秘密。
经历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零公里”更像是一个外地游客的短暂打卡处。停留一阵后,三人就准备拐去别处逛。
正要走时,陆乘风发现了旁边的零公里邮政所。他看重叶城零公里这个起点的意义,拉了晏青棠要去盖上日期戳。
晏青棠本就对明信片、印章之类事物感兴趣,就答应了陆乘风跟他一起进去看看。
至于肃征,则与出租车司机一起在车里等待。毕竟晏雅钧那边还有隐患,他更想多留意周围动向,尽量时刻保持警惕。
可不知怎么回事,陆乘风到了地方后,又反悔了,今天不盖戳,反央晏青棠过几天等他要走的时候,再陪他来一趟。
“这么讲究,过几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晏青棠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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