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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家——陈之遥【完结】

时间:2024-11-21 14:39:43  作者:陈之遥【完结】
  有人下班路上看到她去地库,晴天开一辆黑色轿跑,雨天开灰色SUV,据说是因为洁癖,灰色溅上泥点不显脏。车本身的价值倒还是其次,静铂当时的停车费是一天一百二,再加上油费,管培生那点工资差不多没有了,整一个付费上班。于是又生出新一轮关于她家境的猜测,只谷烨见惯不怪,他对各种奢侈品如数家珍,从第一天起就看出她穿戴不俗,有事没事便凑上去套套近乎,可惜彭不大理会。
  丛欣跟彭聪倩真正熟悉起来,也是在脱产培训结束,轮岗开始之后了。她们俩被分在一组,去了房务部。
  那一年培训项目的负责人是当时“静铂”的DGM叶缜,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叶总不是港澳同胞,也不是新加坡马来西亚的华裔,纯纯中国大陆人,且是女性,能在这个年纪坐上二把手位子,在那时候的国际联号酒店里实属少见,更不必说是“静铂”这样的规模。
  至于“静铂”当时的总经理,是一个名叫亚瑟・佩里的英国人,倒是国际联号标配的总经理,白人中年男性,仪表堂堂的那一种。
  “静铂”日常运营由副总叶缜完全负责,重大管理事项才需汇报到亚瑟・佩里那边。下面人私底下管亚瑟叫“阿Sir”,而叶总叫“大当家”。两个称呼,乍一听其实已经很难分清楚到底谁当家作主。
  丛欣第一天到房务部上班,叶总来给管培生讲话,说房务部是一家酒店的灵魂,不光客房的打扫,布草流转、客衣洗涤、花房、绿植,乃至公共区域的清洁和虫控,也都是房务部的职责所在。
  但真到了上手的时候,第一项学习内容仍旧是做房。所谓做房,其实也就是打扫房间,包括但不限于铺床、除尘、刷马桶。
  房务部经理让邱岭做示范,从三敲三报开始,确认无人之后,刷卡进入,关门开始工作,先清理垃圾和客人遗留的物品,再清洁家具、电器、餐具、卫浴、吸尘,更换布草,补充备品。一通操作行云流水,尤其做床,邱岭一人完成,掐秒表只需三分钟不到。
  经理说:“邱岭是在行业技术比武上得过奖的。”
  邱岭自谦,说:“我跟最快纪录比起来还差一点。”
  丛欣的母亲张茂燕从前在江亚饭店客房部工作,也说过类似的话。
  丛欣知道,这是个挺反常识的现象,房务部几乎都是女职工,但行业技术比武上的纪录保持者却总是男的。要说奇怪倒也不是,酒店的大床宽度动辄两米、甚至两米二,被套和床单尺寸更大,以最快速度更换床品是个绝对的体力活。像邱岭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很多动作需要踮着脚全力以赴。同样的操作,对男性来说相对轻松。但这个岗位收入又很有限,他们要么很快升职,要么转岗离开,能长久留下来的大多是上了些年纪又没学历的阿姨。
  做房之后,是查房。经理戴白手套,门框、画框、电视机顶上,到处抹一遍灰尘,打开室内各种电器设备看是否正常运作,房间里配的杂志和书籍每一本都要翻一遍,酒杯对着光源寻找指印,再看所有织物是否齐花齐缝,纱帘全部关闭,猫眼闭合,有时甚至还要用紫外光电筒,检查事先做下的隐形标记是否被擦除。
  看过全套示范,便是实践。
  既然选择来酒店做事,培训生们早就打听过各个部门的工作内容。前厅部要三班倒,还是受气包,路过的狗都能骂两句;餐饮部节假日工作量巨大,大半天没有坐下的时候;销售部无论宴销还是房销都要跑客户,端午节卖粽子,中秋节卖月饼,圣诞节卖平安夜套票;房务部要做些什么,自然也心知肚明。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管理岗,本以为只会学习查房的流程和标准,当真要从铺床、刷马桶、捡地漏盖子上的毛发学起,还是让他们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那天,彭聪倩站在客房卫生间门口,开了灯,看着里面的抽水马桶,久久没动。
  丛欣问:“干嘛呢?思考人生?”
  彭聪倩回答:“嗯,我在想,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在干这个会说什么。”
  这是除去平常打招呼,以及上课时必要的交流之外,两人第一次对话。
  丛欣笑出来,走进卫生间,解锁手机选了一首歌外放,然后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打扫。
  彭聪倩一直记得那首歌,是琼・贝兹的《五百英里》。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
  如果你错过了我那趟火车,你应该明白我已经离开……悠远平静的歌声在大理石围成的房间里混响,与眼前的情境形成奇异的反差。但就是在这音乐里,她和丛欣一起把马桶刷完了。
  *
  那段时间,管培生中已经陆续开始有人交辞职信。
  大学生初出社会求职,多少有些病急乱投医。很多人之所以选择这份工作,只是看中瀚雅集团的名头――国有大企业,数一数二的行业排名。而且,招聘岗位也号称是管理培训生,学着外企的样子给培训项目起名字,什么探索者,什么事业家,什么rising star。PV管他们的管培生叫Xplorer,瀚雅就叫“千程计划”,总之都寓意前程远大。
  真到了轮岗的时候,才渐渐发觉不对。交信走人的那些,有说受不了值大夜班的,也有说家里不让做服务行业的。剩下没走的偷偷吐槽,说一入酒店深似海,一问工资三千五,名曰“管培生”、“储备干部”,其实不过就是个劳动力蓄水池,管你学历本科还是研究生,不会有人真以为学酒店管理就是让你管理酒店的吧?统统从一线做起,前台、客房、餐饮都要学,哪个部门缺人就去哪儿,说是晋升迅速,但钱少事多三班倒,正常人做不了两年也就辞职跑路了,根本谈不上什么长期成长,要不是今年工作特别难找,自己才不会来干这个。
  连带培训项目的负责人,副总叶缜,也被一并骂了进去。
  叶总入行早,是经历过好年景的。那还是千禧年之前,“静铂”风华正茂,酒店也还算是个风光的行业。当时PV这样的国际酒管集团搞校招,都是去名校,对英语水平要求尤其高,而且不光看成绩,还要挑长相、仪态、谈吐。这样选出来的人,待遇自然也不一般,薪水高,福利好,工作环境体面,入职便是为期三个月的脱产培训,课程包括品酒、西餐礼仪、艺术鉴赏,而后还有全球总部参观、海外轮岗。现如今,所有这些都一减再减,脱产上课压缩到了一个月,轮岗只在本地的“静铂”,海外学习彻底取消,唯一一项被原汁原味地保留下来的,就是要去房务部学习刷马桶。
  有人猜测其中深意,玩笑说,叶总那个时候也是从房务部刷马桶开始的,所以也一定要他们刷,既然自己淋过雨,那就必须把后来人的伞撅了。
  如此一来,仍旧选择留下的人面子上便有些不好看,似乎走投无路,上赶着要做这刷马桶的活儿。
  只邱岭不在乎,给大家细细算账,说:“一样工资三千五,别的公司没宿舍,在上海租房就算合租也起码要一千多块钱,通勤三百,吃饭六百,水电煤气宽带一百,还有买衣服、买日用品的开销。在酒店上班就不一样了,员工宿舍四人一间,食堂一日三餐加宵夜,干净又卫生,而且还发制服。每个月工资、加班费、各种补贴打到账上,纯纯就是收入,说是三千五,起码相当于别处六千以上。”
  这话叫别人听了,大多嗤笑不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大学毕业之后还跟一帮外地来实习的技校生一起住四人宿舍,顿顿吃职工食堂,更不会像邱岭一样,哪怕休息天也穿着酒店发的衣服和工作鞋,背个印“静铂”Logo的无纺布袋子进进出出,甚至捡客人开封但没用完的洗发水沐浴露回去用。
  这么笑的人中也包括谷烨,他之所以留在此地工作,理由是另一个极端,就因为样子实在光鲜,哪怕工资低,也值了。
  当时,他已在前厅部实习了一段时间,每天西装皮鞋、美式油头,迎来送往多的是时髦人,尤其碰上总经理亚瑟・佩里巡楼到前厅,他总要过去社交一番。两人站在一起,好看得像商务广告。有一次被人拍照发了微博,在网上一时名噪,他还得了个绰号,“静铂吴彦祖”。此后,便常有人特地来大堂吧点一杯八十八元外加百分之十五服务费的咖啡,就为一睹芳容。
  由此,谷烨自认为特别适合做这一行,常说自己也不是找不到别的工作,但要是让他坐格子间里对着电脑码字填数做PPT,他半天都熬不住。
  至于彭聪倩,仍旧是他们当中最匪夷所思的一个,留学回来,读的还是名校,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到这里,轮岗干了一阵还不走。
  谷烨平时还是很喜欢找她问这问那,这时候也不忘套套近乎,叫她的英文名字,认为自己的情况跟她差不多,说:“反正家里也不指望我挣多少钱,你说对吧,Cecile?”
  彭聪倩根本懒得解释,只抬眼看了看丛欣,直接把问题丢给了她:“你为什么来这里工作?”
  丛欣给了个极其简单的答案,说:“我喜欢旅游,酒店这行挺适合我的,以后派我去哪里驻店,我就去哪里玩。”
  “瀚雅只在国内有店,你真想被派到外地去啊?”谷烨是典型的上海人思维,去外国工作是可以的,但外地不行。
  丛欣也不解释,笑笑就过去了。
  但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彭聪倩也不是第一次听,这时候重复一遍,多少显得有些不真诚。
第6章
  就在这时,又有新的消息传出来。
  说是此地业主跟PV的合约即将到期,已经决定不再续了。酒店会撤了PV的牌子,换上瀚雅旗下的商务豪华品牌“瀚岳”。
  虽说只是换牌,酒店还是原本的酒店,五星级还是五星级,但对在其中工作的人来说,却有很大的不同。换了酒管公司,员工是能调去别处,还是就此解聘?要是留下来,瀚雅能不能给到PV一样的薪资福利,今后的管理方式又会不会有很大的改变?
  尤其是丛欣这一批管培生,本来以为至少能在“静铂”工作一段时间,哪怕劳动合同是跟瀚雅签的,培训期间也算有国际联号的经验,将来跳槽,总归容易一点。而反观“瀚岳”,说起来也是联号的五星级,但当时只在北京有一家店,印象中还是那种古早的国企作风。同样一段工作经历,写到简历上,观感天差地别。
  就是在这样一片人心惶惶中,副总叶缜接了集团派下来的任务,开始策划一场重大活动。活动包括路演、记者招待会和晚宴,规格颇高,政府机关的领导、驻沪总领馆的外交官、PV全球总部、亚太以及大中国区高管都要出席。叶缜为此组织了一个项目团队,除去会展供应商的招标,还在内部广撒网,遴选主持人。
  所有人都知道,在如此规格的活动上担任主持,是一个在高层面前刷脸的好机会,倘若表现出色,分配去个好些的部门自不必说,甚至可能就此离开一线,调去集团总部工作。
  谷烨对此志在必得。毕竟放眼“静铂”上下,乃至PV在整个华东地区的各家酒店,只有他这么一个“吴彦祖”。而女主持的热门人选却有两个,丛欣和彭聪倩。
  三个人都被拉进了项目团队,工作之余还得开会,跟着Marcom的人一起头脑风暴,旁听会展公司比稿,细化策划方案,分工协调各路供应商。到了后来,甚至已经开始写串场词,主持人选却还是没有定下来。形势因此变得有些微妙,所有的中英文串词都是彭聪倩和丛欣写的,也是她俩更熟悉流程,最终却要从她们中间筛掉一个,剩下的那个与谷烨做配。
  根据项目组的内部消息,叶缜跟大中国区市场传讯部的老大提过另一种可能,丛欣和彭聪倩,两个女主持。而且,叶总那段时间几次跟她们吃饭,有时甚至是一对一地约。
  这局面让谷烨不安,忽然不自信起来。
  他自小凭一张脸被每一个女老师偏爱,哪怕上课说小话,下课淘气,成绩也马马虎虎。所以总觉得叶总对他有成见,一通回忆下来,约莫找到原因。
  也许是培训开始的第一天,他被一班人当成领导,冷落了后来进门的叶总。又或者是他有一次马屁拍在马脚上,开口管叶总叫“神仙姐姐”。叶总当面没说什么,过后却有培训师在课上特别重申,对人第一称呼是女士或者先生,专业人士的称姓加职业,有博士头衔的称某博士。除非对方主动提出,诸如美女帅哥、靓仔靓女,以及弟弟妹妹、姐姐大哥、阿姨叔叔、大爷大妈这类亲戚式的称呼,不适合在“静铂”出现。
  谷烨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叶缜当时的处境并不比他好多少。
  “静铂”即将撤牌,PV的管理团队自然也要离开。
  总经理亚瑟・佩里本来传了很久要升中国区CEO,但最后总部人事令宣布,新任CEO是香港那边的蓝道・奥森。此人是从某家号称“CEO摇篮”的咨询公司出来的,初进PV就负责投融资那一块,从没做过酒店一线。而阿sir派驻华东十年,大约也是不爽,听说已经辞了中国的位子。
  这么一来,原本在他手下的管理人员便有些不妙。其中就数叶缜的职级最高,处境也最尴尬。她在“静铂”从管培生一路升到副总,其中的缘由众说纷纭,这下“静铂”撤牌,阿sir也不在了,她调去别处却不一定能给到她一样的职级,今后何去何从还是个问号。
  换牌“静岳”之后,瀚雅势必会派自己的管理团队进驻,也不大可能让她留下升总经理,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副总的位子都不一定。而且,就算保住了,也是在走下坡路。酒店行业的鄙视链摆在那里,国际联号的地位远高于本土品牌。原因显而易见,前者无论薪水、福利,还是培训、发展都要比后者好上许多。在本土品牌工作的都想往国际联号跳,要是在国际联号做了几年副总,去本土品牌又没升上总经理,绝对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谷烨危机感重重,彭聪倩却不这么觉得,两个女主持的方案基本不可能。而她需要这次机会。
  一改平素淡漠的态度,她主动去找丛欣,直接开口问:“你怎么想?”
  丛欣回答:“我都行。”
  彭聪倩挺无语的。
  丛欣接着解释:“要是不用我上,我正好请年假去崇明岛看鸟,网上说今年第一批候鸟这个月就该到了。”
  酒店需要轮班,平常请假不容易。为了这场大活动,她们都被特批跟同事换了班,空出那几天。
  丛欣觉得自己打算得挺好。彭聪倩却不相信,虽然在她的印象中,丛欣似乎真就是这样的人,上班的时候,可以连住几天值班房不回家。一到放假,收一只大背包,撒丫子跑着就没影了。但眼前这场活动跟平常到底是不同的,她不信有人可以这样看淡,直觉丛欣这人真虚伪啊,便也不问了。
  最后,主持人选终于定下来,结果也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谷烨和彭聪倩。
  而丛欣,也没能去成崇明,被派了个外场主持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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