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嵩捂住脸:“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倩又把咖啡杯塞进他手里:“喝口饮料冷静冷静。”
秦嵩把咖啡送到嘴边又放下。他眼一闭心一横,张口说道:“我知道你和何宇川联手给我放了窃听器。”
此话一出,何倩立马呆住了。
秦嵩睁眼看了看她,她的表情很僵硬,脸也红了。
何倩带着几分戒备问道:“所以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秦嵩摆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何倩点点头:“是我做的,我确实做过。”
秦嵩盯着她的嘴巴:“你当时还做了什么别的吗?”
何倩歪着头:“你今天到底想问什么?”
秦嵩诚恳地回答:“我就是想问问这个,真没别的意思。”
何倩:“敢做敢当,我承认,发现你出轨之后我就开始监听你们。可能我手段确实卑劣,但我觉得从情感出发,这也可以理解,你说呢?”
秦嵩连忙点头:“理解。”
何倩:“后来你的小情人也上门来拜访我了,咱俩就离婚了,就这么回事啊。你现在是对哪里有疑问呢……等等,你俩现在结婚了吗?”
秦嵩愣了三秒,问:“你最后一次窃听是什么时候?”
何倩想了想,翻了个白眼:“我那不争气的弟弟给我窃听器的时候,说充满电可续航200多天……你记不记得我那段时间曾发过一次高烧?”
秦嵩回忆了一下,说:“记得,你烧了两三天才好,烧到了39度。”
何倩点点头:“发烧前我还听到你们两个吵架,生病期间我没有再理会你的事了。没想到我病好之后,那个窃听器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何宇川买了个次品。”
秦嵩:“你是说,从你发烧的时候开始,那个窃听器就再也没用过了?”
何倩疑惑地看着他:“你现在问这些,我觉得很奇怪。你这是又打算跟你的小情人离婚了吗?”
秦嵩转了转眼珠子:“嗯我们感情是出了一些问题。”
何倩叹了口气:“你长长记性吧,感情不是儿戏。”
第25章 它不姓何(一)
秦嵩去了天丰酒店。
去之前,他给自己做了整整半小时的心理建设。
花花对他说过,“你越害怕什么,就越要去面对什么”。虽然这句话出自一个秦嵩根本就不知道的宫斗剧角色之口,但它放在此情此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胡横告诉秦嵩,302一直未再对外开放。
两人一起上了楼,秦嵩刚掏出房卡,又停住了动作。
他顿了一下,扭头把房卡塞进胡横手里:“还是你来吧。”
胡横开了门。
秦嵩迈进去,感觉房间里有一股灰尘的味道。
朝四周看了一圈,他惊讶地问:“房间里的东西呢?”
胡横挠挠头:“都收拾到一个大行李箱里,扔杂物间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扔也不是,烧也不是,索性就扔在那了。”
秦嵩点点头,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瞬间就暗下来,胡横问:“你要干什么?”
秦嵩:“你知道这个房间里有摄像头吗?”
胡横站在一片黑暗中回答:“不知道。”
秦嵩:“我要看看这摄像头到底安在了哪里!”
说罢,他举起手机,打开手机摄像头到处照。
他回忆着那个视频拍摄的角度,往墙角照了好几圈,都没发现有代表针孔摄像头位置的光斑出现。
胡横:“黄媛瑞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如果被别人安了摄像头,她早就该发现了。”
秦嵩把窗帘拉开,让光线透进来:“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他转身一拍脑门:“老胡,你说会不会是有个变态暗恋她,所以在她的房间里安了摄像头,每天偷窥她的私密生活,直到有一天目睹了我对他动手?”
胡横看着他,不说话。
秦嵩继续说:“现在这个变态为了给黄媛瑞报仇,所以来报复我?是啊,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他什么都不要,只是恐吓我了,因为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钱,而是我!”
胡横:“有道理。黄媛瑞这样的女孩本就不老实,还记得之前你让我调查她,结果发现她曾经同时交往好几个男人么,所以我觉得极有可能是你说的这样。”
秦嵩冷笑了一下:“真是没想到,偏执狂也有更偏执的人喜欢。”
胡横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是这样你就更不用害怕了,这只是躲在暗处的一个小男人而已,说不定是个连工作都没有的肥宅或抠脚大汉。”
秦嵩:“对哦,黄媛瑞都看不上他,他都沦落到在暗处搞偷窥了,阴沟老鼠而已。”
胡横:“你把他那个号码拉黑吧,以后别看他发来的消息了。”
秦嵩突然说:“我想去杂物间看看。”
胡横愣了一下:“去……看什么?”
秦嵩压低声音:“烟灰缸。”
胡横仔细想了想:“烟灰缸……应该一起收拾进去了,走,我带你去找找。”
杂物间有四排大货架,上面零星地放着一些包裹和箱子,收拾得很整齐。
秦嵩在四个货架之间徘徊了半天,始终没找到黄媛瑞的东西。
“老胡,她的东西在哪个箱子里啊?”
胡横:“我记得都塞进了一个黑色行李箱。”
“黑色行李箱……”秦嵩念叨着继续找,还是没找到。
胡横:“没有吗?”
说罢,他弯下身子和秦嵩一起找。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把货架上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秦嵩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把汗:“真是活见鬼,咋啥都没有?”
胡横拧开一瓶水递给他:“长时间放在这里无人认领的东西,可能会被保洁大妈偷偷拿回家。”
秦嵩伸手摸了摸身边货架上的一只布袋子,上面果然落了很多灰,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
胡横:“黄媛瑞那些东西都是名牌,又一直放在这,我觉得很可能被人都拿走了。”
秦嵩骂了起来:“操,谁手那么贱,前台还是保洁?”
胡横:“都有可能。”
秦嵩:“还能往回要吗?”
胡横无奈地两手一摊:“前台保洁都换了好几拨了,这上哪找去。”
秦嵩用手背烦躁地揉眼睛。
胡横:“现在烟灰缸也不在了,你能不能索性当这一切没发生?把那个号码一拉黑,回家安心过日子!”
秦嵩勉强点了点头。
下午,秦嵩坐高铁返回明都。
他感觉自己和胡横的那波推理还算合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具体是哪里不对呢,他也说不出来。
他点开了和那条未知号码发过的短信,犹豫着要不要拉黑。
他总觉得一旦将它拉黑,就关闭了它通往自己世界的门。
这看起来确实像个高效的解决办法。
然而往深了想,当正门关上了,它就有可能变得无孔不入。
除了门,它还能走窗户,下水道,烟囱,排气扇……并且,它不会再事先跟秦嵩用文字沟通。
秦嵩正纠结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头都大了——
未知号码又来消息了!
仿佛知道自己快被拉黑了一样,它又笑嘻嘻地开始用触须敲打秦嵩的门。
秦嵩看了看自己右边的乘客,是一个母亲带着孩子。孩子在求母亲给她吃玉米片,母亲说每天只能吃五颗,今天的量已经到了。
秦嵩用手稍微挡了一下手机屏幕,歪头看短信。
“王海先生,我今天是想给你道个歉。”
秦嵩的心跳微微加速——难道对方终于要放过他了?
他回复:“道什么歉?”
等了大概两分钟,未知号码说:“我的手机打字母h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字是:何。我想告诉你,我当时打错字了。我相信,我的错误对你形成了误导,浪费了你的时间,让你怀疑了不必要的人。对此,我感到抱歉。”
秦嵩的心又沉了下来。
过了一分钟,未知号码又发来一行字:
“其实,我姓胡。”
第26章 它不姓何(二)
秦嵩看着这行字,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打开通讯录想打给胡横,又停住了动作。
他认为不应该是胡横,因为这从逻辑上而言是相互矛盾的。
如果是胡横一再发短信恐吓他,为何又建议他把这个号码拉黑呢?
一直以来胡横在他生活中都扮演了保姆式的角色,从没给过他一点负能量,他实在是无法把这个人高马大的老好人和短信那端的阴沟老鼠联系在一起。
秦嵩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检索自己接触过的姓胡的人。
秦嵩五岁的时候上过手工课,学着用软陶捏可爱的小动物,那个手工老师就姓胡。她是秦嵩认识的第一个姓胡的人。
可是秦嵩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说她生病去世了。那个老师还很年轻,是当地很出名的大美女,英年早逝实在很可惜。
秦嵩小学班里最调皮的男生也姓胡。他外号叫小猴子,一天到晚像有多动症一样活泼,老师安排他单独坐在教室最前排。
秦嵩与他基本没有任何交集。小猴子话太多了,一说话就露出两颗又宽又大的锯齿牙,上面裹着口水。秦嵩每次看到那两颗牙都感到一阵生理不适。
小学毕业后小猴子就转学了,秦嵩继续在本校读初中。
时间和距离太遥远了,也不可能是他。
秦嵩又想起来,初中时候带头为难自己的小混混也姓胡。对,就是叫了一帮人把秦嵩围起来的那个——不过最后挨揍的是胡横,不是秦嵩。
那个小混混叫胡超宏,秦嵩想到他脑子里就四个字:贱的要死。
因为他,秦嵩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心术不正的人。
胡超宏可能是因为作恶多端,霸凌同学,最后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报应。秦嵩听说他高中时期沉迷于赌球,欠下了一屁股债,把他亲爹唯一的房子都抵押进去了。
再后来,秦嵩又听说他跟人在烧烤摊打群架,用酒瓶子把人敲死,进了监狱。
但他又听说,是胡超宏被人一酒瓶子敲成重伤,至今仍瘫痪在床。
不知道哪种说法是真,哪种说法是假。总之,他肯定没上成大学,而且越混越不堪。
秦嵩觉得这种人很符合自己脑海中“阴沟老鼠”的形象。
可是秦嵩和胡超宏的恩怨已经过去太久了,自从胡横替秦嵩挨下那顿打,胡超宏就再也没骚扰过秦嵩。可能因为胡横当时被打到头部缝针,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导致胡超宏也受到了学校制裁。
总之,从那之后秦嵩和胡超宏再无瓜葛。
胡超宏结怨的人太多了,和他每个月发生肢体冲突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秦嵩实在不认为他会因为一点陈年矛盾至今仍沉迷于报复自己。
这个胡超宏更不可能跟黄媛瑞有关系,黄媛瑞就算不是什么好女人,也绝对看不上胡超宏那样的人。
还有谁姓胡?
秦嵩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
胡横的母亲也姓胡。
这个想法太荒谬了,然而秦嵩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想。
胡横的母亲叫胡咏兰,她是个寡妇。
秦嵩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有种莫名的恐惧。
这个女人眼睛很大,眼球外突,眼角尖锐,而且她长了个男人才会有的高耸鹰钩鼻。
秦嵩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个词,叫“阴鸷”。
“阴鸷”的意思是:阴险,凶狠。它可以形容性格,也可以形容目光。
第一次和胡横母亲对视的时候,秦嵩就控制不住地联想到了这个词。
秦嵩的母亲虽然也经常强势不讲理,但偶尔还是有些女性特有的柔和在身上的,所以秦嵩潜意识里以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上都会有这种气质。
然而胡横的母亲完全颠覆了秦嵩的认知,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柔和,甚至看不到一点善意。
秦嵩常常在放学的时候见到她。
那时候秦嵩总和胡横结伴回家,胡咏兰每次都像个路标一样杵在小区门口等胡横。秦嵩很多次都拿这件事取笑胡横——小学生才需要家长接呢。
胡横并不会因此有任何不悦,秦嵩觉得胡横完全就是愚孝。他永远不会跟胡咏兰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对她简直是百依百顺。
有一次,两个人一边吃烤肠一边往家走,秦嵩把胳膊搭在胡横肩膀上:“要我说,你妈如果有做得让你不舒服的事情,你要学会反抗,要跟她抗争!我就经常跟我妈对着干。”
胡横摇摇头:“还是不了。我妈妈是个单身母亲,自己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吃了很多苦。我不体谅她谁体谅她呢,她对我有任何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
秦嵩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被你妈妈洗脑了?我敢说,她经常用这种话教育你,搞得你自己都信了。”
胡横抬头看着天:“有什么办法,我就一个妈妈,她就一个儿子,我们相依为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生活的。你一家四口热热闹闹,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秦嵩吐了吐舌头:“我给你道歉。”
胡横拍了拍秦嵩的后脑勺:“嗨呦,这有啥,别瞎矫情!”
说完,两个人就又打打闹闹地往前走了。
走到胡横小区门口的时候,秦嵩就会知趣地收敛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地走路。
胡咏兰的压迫感太强了,她单单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秦嵩就感到局促不安。
秦嵩总觉得她那张脸仿佛是僵硬的,五官就像是画上去的,什么表情都没有,更别说笑一下。
一开始秦嵩还会跟她打招呼,说声“阿姨好”。可她就像个聋子,不对秦嵩做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盯得秦嵩心里发毛。
这也是令秦嵩感觉最古怪的地方——她的儿子和秦嵩结伴回家,她的目光却不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而是死死地看着秦嵩这个外人。
每当这个时候,秦嵩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胡咏兰的表现却像是秦嵩偷了东西、抢了东西,或者欺负了她高高壮壮的大儿子。
还有体育高考那次,学生们在操场上参加各个体育项目的测试,家长们都打着遮阳伞站在操场的围栏外边看。
秦嵩不确定自己父母来没来,所以跑步经过围栏的时候他侧了侧头,往家长堆里眺望。
这么一看不要紧,秦嵩一眼就看到了胡咏兰——就是这么巧,当时秦嵩刚好从她身前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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