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遂和江上岳倒是边吃边聊的起劲。
很显然,今日法庭上的胜利对他们来说只是喜悦,并没有太多意外,因为他们的聊天始终围绕着不久前刚刚更新的民法典。也是在聊天中,期期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法学是周遂本科的辅修专业。所以他和江律师,甚至可以说是师出同门。
而他们此刻在聊的,正是民法典次的类目调整,让公民的诉讼离婚变得更为艰巨,势必也会在社会上降低一波整体结婚率。
期期咽下了嘴里的生炒鳝丝,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了点头。
周遂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这一举动, 随即问道,“姚期期,你一个劲地点头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菜的确很好吃。”
“除了这个还有吗?”
姚期期迷茫道,“还能有什么?”
见她手边的椰子汁见了底,周遂一边好心的将自己半满的那杯椰子汁朝她推了过去,一边装模作样的生气道,“别装了,催你要了一个多月的户口本都见不着影,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和我结婚!”
期期无意间对上了江上岳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当即面色一红道,“我什么时候和你正式表过态了?”
“那你快告诉我,”周遂眸光一亮,趁热打铁道,“你想,还是不想?”
“结婚是很重要的事,不是儿戏。”
“我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呀,你不要一拍脑门就决定,一谈恋爱就想结婚,冲动是魔鬼……”期期一仰头,毫不客气地喝完了眼前杯中的椰子汁,继而语重心长道,“何况你们刚才不是也在说吗,当代社会离婚综合成本太高了,要是做错了决定,真的会很不划算。”
“姚期期,婚都没结,你就先想着离的事了?!”
“做事情要学会未雨绸缪,”期期歪着脑袋,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不是你上次教小邓的吗?”
刹那间,江上岳少有的丧失了职业操守,直接咧着嘴巴笑出了声来。为了掩饰尴尬,他很快取过桌角的饮料罐,为眼前二位的杯中再度满上饮料。
周遂却不领情地嘟囔道,“上岳,你也笑我?”
“看来我们周公子距离成功还不止一小步啊。”江上岳笑着说,“但我会为你祝福的。”
“祝福就暂时不必了。”周遂一把揽过了正在认真吃鸡爪的期期,如宣誓般道,“不如我们来点实际的,到时候我和姚期期结婚,婚前公证会来找你做的。”
江上岳震惊于周遂的直接。
婚前公证对于大多数考虑结婚的男女来说,可是一件讳莫如深的话题,尤其针对于像他们二人那样经济状况悬殊的情侣。他前几年做民事的时候,甚至见过不少原本感情还算不错的情侣,就是因为这一项纠纷始终谈不拢而一拍两散的。
所以江上岳并不敢继续这一话题进行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眉目含笑道,“那就多谢两位继续照顾我的生意了。”
然而周遂却没领下这份情,继续道,“除了基础条例,你到时候记得帮我加上一条,不论谁提出离婚都得净身出户,还必须要每个月支付给对方本市平均工资的二十倍作为今后的固定生活费。”
期期云里雾里道,“那是要给多少钱?”
“我记得,去年全市人口平均月薪是八千出头。”江上岳放下筷子,好心地解答道,“所以按目前的市价,就是每个月需要支付给对方十七万到十八万元之间的固定生活费。”
“什么,要这么多?”期期错愕道,“这种东西法院难道会支持吗?”
“我认为,”江上岳点头道,“只要经过公证处的婚前公证,届时法院据此判决的问题不大。最终应该是可以实现这个数字的。”
苍蝇馆子的塑料棚被夜风吹得呼呼作响。
期期被忽如其来的霸王条款震惊地连连摇头,一时间只觉得世风日下,就连眼前的一桌子红彤彤的菜都不香了。
周遂挑了挑眉,毫无眼力见的煽风点火道,“听到没有,姚期期?”
“我听不懂。”
“那我转换一下语义。”周遂说,“意思是结婚就是结婚,不许你有事没事盼着离,你必须要对我负责到底!”
“不行。”
周遂紧张道,“什么不行?”
期期没心没肺地继续夹起了小炒黄牛肉,随即道,“快二十万一个月,资本家还真是会想办法剥削人啊……我没钱,我赔不起,我不配结婚。”
“谁说要你赔钱了?”
“那你想出这种馊主意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经济水平,”期期现学现卖道,“毕竟我可是连市平均工资都不达标的人。”
“我是怕你不要我,期期。”
期期心一软道,“好端端的,干嘛不要你?”
“我知道的。你之所以会和我在一起,多半出于我的死缠烂打,与那天季红彬刺伤我的因缘巧合,而不是你真真正正对我动了心。”周遂眸色一深,忽而郑重道,“所以我怕你有一天忽然转变了主意,不愿意继续待在我身边了。期期,我对你是认真的,所以是真的非常想和你拥有制约感的关系。”
期期心内五味陈杂。
她知道,这一刻褪去玩笑,周遂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
对于自己,他的确依旧存在着许多不安感。小至言语,大到言行,就类同于如今的他每晚都会像只树袋熊一样,要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才能安心入眠。
只不过,不仅是他,就连她自己也不止一次担心过这是一场昙花一现的漪梦。
尝过无数失去滋味的她,又怎么会不担心好梦易碎……
然而期期也知道。
如今的生活和从前不一样了,一切都理应迎来新的开始,她也是时候该为如今的身边人做出真真正正的转变。
“周遂,你确定,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尽管有些丧气,但周遂还是故作轻松地拽了拽她的耳朵,“不然我整天没脸没皮地催你要户口本干嘛?”
“那我有个小要求。”
周遂似乎嗅到了转机的意味,登时眸光熠熠道,“是什么?”
“等你不忙的时候,”期期翻弄着自己碗中的勺子,强忍住生-理-性羞赧,抿了抿唇道,“去翻翻黄历,选几个数字好的黄道吉日出来,我们再一起挑挑看,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呕呕呕,恋爱的酸臭味要来了
第45章 闺蜜对话
春光融融, 浮光蔼蔼。
期期和安妮迎面坐在露天的老字号火锅店中,大快朵颐着沸腾红油锅中的美味。
安妮在心满意足地-干-完半盘脆毛肚后,单手托腮, 朝着期期狡黠一笑。
“……对不起,我还是有点好奇。”
期期抽过纸巾, 轻拭着唇, “你好奇什么?”
安妮翻弄着碗中鲜香十足的蘸料,心直口快道,“突然要做大集团的少奶奶了,是什么感觉?”
轻风拂面。
期期一个晃神,将竹签上的艳色红油滴在了月白色的真丝皱褶衣襟上。
她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因为这件衣服是上周饭后散步时周遂给她买的, 今天出门, 还是第一次穿。于是, 她连忙取过桌上的湿巾想要去擦,却一不小心用手肘撞翻了桌边的瓶装豆奶。乳白色的液体一时间淅淅沥沥地洒满了半个桌面,显得狼狈异常。
安妮并没有怨怪, 也没有嘲笑,而是利落地站起身,抽出一大叠纸巾,替显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期期一同整理起了桌面, 并且喊来附近的服务员给期期再去冰柜里拿一瓶新的豆奶。
江风拂乱了期期额发, 稍有些迷了眼。
而她不紧不慢地垂下了湿润的眸, 抿了抿唇, 继而唇边漾起了一丝意欲不明的笑弧。
“……你也看出来了, 我要什么没什么, 根本就是德不配位。”
“期期, 不许胡说八道。”安妮麻利地整理好了桌面, 随即宽慰一笑道,“你就是有一点紧张,我理解。”
“说实话,我有点恐婚。”
“真的假的,从前你恋爱的时候不是很恨嫁的吗?”
期期微怔。
她知道安妮指的是从前肖渝活着的时候,自己那段想法还算天真烂漫的过往。
“有点不一样。”期期小声地说,“主要是我之前没想到,周遂家居然会这么有钱。”
“有钱还不好啊,非要和我们从前那样穷得叮当响才算是合适你的好男人?”安妮把一盘白白胖胖的鹌鹑蛋甩进锅里,愤愤不平道,“再说了,从前肖渝也不穷啊,我看你不是也上头得五迷三道的?”
“好了好了……”期期叹气道,“以后在周遂面前,你就不要在提起他了。”
“哇,你果然是有在进步啊期期。快悄悄告诉我,这一回你是终于舍得把渣男忘干净了吗?”
“你别这么叫人家。”
“我说错了吗?”安妮满脸正色地用手中的长筷敲了敲手边搪瓷杯的杯壁,“你难道忘了自己从前被他蒙骗了多长时间吗?”
期期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红锅。
她的双眸焦距,想在眼前的沸腾的汤锅中夹出颗鹌鹑蛋,可惜手中的筷子并不应手,小小的鹌鹑蛋明明被夹住了几次,却都在出锅前滑了下去。
到了最后,她也失去了兴致,索性悻悻作罢。
“已经不重要了。”
“期期,你是当事人,你当然可以选择大度,或者选择原谅。”安妮猛灌了一口零度可乐,随即立场坚定道,“但是我不行,我可做不到……毕竟看你不人不鬼地活了那么多年,我心里真的是恨都恨死他了!”
“可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话说完的那一瞬,期期自己都感到了一丝惊讶。
毕竟,这是她从前最难接受的事实。然而时过境迁,她不想自己竟也有风轻云淡地将此道出口的一天。
“是,我知道,反正再恨也是有心无力。”安妮取过漏勺,细心地替期期捞出了一小碗煮好的鹌鹑蛋,继而轻叹一口气道,“只要你今后能和遂哥好好的,我也就勉强当他们一家从前给你的那些伤害都是在给你积福了。”
“别光顾着关心我了,”期期给服务员新送来的豆奶插-上-了长吸管,嘟嘟囔囔地啜吸道,“你和乔治呢,最近怎么样?”
“哦,”安妮不咸不淡道,“我们的问题就比较落地了。”
“什么叫落地?”
“就是大多数普通情侣会面临到的那些烦恼。比如经济能力,年龄差,文化差异,再到日常爱好和兴趣涉猎……总之,关系到底能不能长久,就要看我们后续相互磨-合得怎么样了……”
“之前见你们不是感情挺好的吗?”期期问,“怎么今天听你说起来,似乎又有点不太理想?”
“哎呀,宝贝儿,你就像住在广寒宫中的仙女,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这辈子仅有的两段感情,走得呢也都不是寻常路。”安妮边啃着长竹签中的薄荷牛肉,边重重地叹气道,“所以,你可能并不清楚,这世上的大多数爱情,到最后其实都需要面临这种非常现实而残酷的过程。”
“……哦。”
期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向安妮递去了几串锅中刚涮好的麻辣掌中宝。
“爱情这种东西嘛,本就容易来的快去的也快,特别还是我跟乔治这种一见钟情天雷勾地火的。所以,想要长久在一起的情侣,总是需要在关系中不断让步维系!”
期期又捧场地点了点头,但却似乎依旧什么都没听懂。
见她一脸惘然的模样,安妮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激动得满脸涨红。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说。”
“你和遂哥,进行到那一步了吗?你们那方面磨合的怎么样?!”
期期瞳仁一缩。
清冷的眼眸顿时染入了世俗的美丽,弧度美好的双颊更是片刻间羞得比晚霞还要红。
“就……还可以吧。”
“哇,你居然已经迈出那一步了?”安妮差点从桌上跳起来,神情更是有如中了六-合-彩般雀跃不已,“你们那方面应该和谐的吧,遂哥的活-儿怎么样,频率还可以吗?不不不,我想我不该这么问,你们肯定很和谐,不然怎么会那么快要奔着结婚去,是不是的,期期?”
正当期期羞愤欲绝时,身后忽而传来那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更是令她仿佛瞬间置身于数九寒冬——
“……怪不得一直发信息叮嘱我不要急,慢慢来,原来是背着我和安妮聊这些呢?”
作者有话说:
赶在今天的尾巴做个更新崽!
第46章 探讨婚期
一时间, 空气中徒留圆桌中央红锅内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就连涮过了时间的鹅肠,期期都忘了夹。
尽管身边的两个人都是她最为亲近的存在,但这一刻的她依旧羞愤欲绝,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即刻消失。
为防止某人偷偷记仇, 秋后算账, 半夜把自己踢下床,周遂能屈能伸,见好就收地清了清嗓道,“欸对了,安妮, 今天你们乔治怎么没来?”
“快毕业了, 忙着终期答辩呢, ”安妮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会儿在图书馆看书,晚上还有一个江北的家教兼职要去。”
周遂坐下身来, 目光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看来国际友人很刻苦啊。”
“是咯,反正我是没怎么遭受过学习的苦,”安妮撇了撇嘴,“有的时候, 也不太理解他是不是真的有必要那么忙。”
周遂笑道, “出现信任危机了?”
“倒也不是, ”安妮深吸一口气, 继而如实道, “就是偶尔听他聊起学校的事, 特别是聊起专业上的一些内容, 我总感觉插不上话, 所以有点点儿烦躁。”
“这很正常。你找的是男朋友,又不是男同事。”
“那你们呢,”安妮一时来了兴致,举一反三道,“你们俩的职业也差的大相庭径,平时会不会有相互接不上话的时候?”
期期的筷子举起又放下,最后不咸不淡道,“我们好像不需要那么多共同语言。”
“是啊,”周遂挑眉一笑,隐于桌下的手开始不老实地揽住了期期撩人不已的盈盈纤腰,“我们每天晚上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沟通,更和谐。”
安妮一时哗然。
然而下一秒,这位多年老友便眯着眼,用不太仗义的看好戏神色,打量起了脸皮向来薄得和绢儿似的期期。
随即,在看到期期一脸嫌弃的用着筷子,像加着炖蹄花儿般夹着甩了周遂的手时,安妮更是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仿佛瞬息间将刚才心内小小的不快排解得烟消云散。
“遂哥,看看,显摆错场合了吧?”
“是的是的,知道错了……”周遂憋着笑意,丝毫不见悔色地点了点头,“回家就跪搓衣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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