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缓缓站起身,攥紧了笔,顶着众多目光从最后一排走到了前面的讲台上。
她站上去,接过章华递出的座位表,在她充满鼓励和赞许的笑容里,于座位表上填下自己的名字。
温灼回到座位上时,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处在麻木之中,鼻尖冒了很多细汗,双腿还有些发软。
慢慢平复下来,她才发觉自己真的做到了。
虽然说这对寻常学生来说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但对温灼来说却意义非凡。
这是她在遭受严重的心理创伤之后,主动迈出去的第一步。
当然,这对温氏夫妇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
温宗元接到章华的电话,知道了这件事后,他特地在下班的路上去给温灼买了个蛋糕。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座位表填好之后,放学之后就开始换座位。
温灼早就整理好了东西,正要搬书的时候,毕彤突然从一旁晃过来,对她说:“我帮你搬吧。”
“不用,我能搬动。”温灼下意识拒绝。
毕彤却直接上手,把书拢在臂弯里,说道:“你是我的新同桌,我当然得多关照你啦。”
温灼怔了一下,见他搬着书就走,于是跟在他后面追问,“我的同桌是你吗?”
“是啊。”毕彤回头冲她笑,说:“这次考试我的名次正好就在你后面,你填完名字之后我就选了你旁边的位置。”
说完走了几步,他又转头问,“你介意和我做同桌吗?”
“不介意。”温灼马上回答。
她其实都做好了跟陌生同学坐同桌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是毕彤选了她旁边的位置,现在两人是朋友关系,虽然温灼与他还不太亲近,但比陌生人要好得多。
毕彤帮她将书本搬去了新位置。
温灼之前听范倚云说中间地带是最好的位置,她名次又比较靠前,于是就选了中间座位。
这位置往前数两排,往后数两排,都是十七班里成绩上游的学生。
刚把东西放下,温灼正整理书本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挪动桌子的声音。
温灼下意识朝后面看了一眼,就见江嘉言站在后座旁,手里的书刚放在桌子上。
他的眉宇淡淡地,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江嘉言的脸虽然长得好看,但如果脸上没有表情,就会给人一种很冷漠,生人勿近的感觉。
温灼本就与他处在十分尴尬的阶段,加上看他的表情有点凶,便赶紧把头扭回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她没想到这次江嘉言居然将座位选在了她的后座。
之前她上去选座位的时候,由于太过紧张,脑子发懵,填了自己的名字就下来了,并没有在座位表上寻找江嘉言的名字。
不知他坐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温灼只觉得有些难熬。
教室里的人大多都换好了座位,范倚云和费旸仍是同桌,两人选在温灼的前面,与她打过招呼之后相继离去。
人越走越多,温灼习惯了最后走,所以收拾东西的速度很慢。
“温灼。”毕彤已经收拾好,坐在一旁看她,说:“我家附近有一家生煎包做得特别好吃,我明天给你带点?”
温灼说:“我在家吃饭。”
“偶尔一天不吃家里的早饭也没事。”毕彤说。
“那等我回去问问我爸妈。”
两人像是在闲聊,毕彤问得随意,温灼答得认真。
江嘉言坐在温灼的身后,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自己都不明白坐在这个位置算不算是巧合。
虽然他早就决定了这次要选中间的位置,但他一开始选中的位置并不是这里。
是在所有人在搬座位,教室里也闹哄哄的时候,他念头一闪,临时起意一般,开口跟人换了座位。
十七班的人基本走空了,除了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就只剩下温灼,江嘉言,毕彤三人。
温灼收拾好了东西,将书包背上,抬步往外走。
与她聊天的毕彤自然也跟上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门。
江嘉言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门口,隐约看见毕彤往前追了一步,与温灼并肩而行。
下一刻,他们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
江嘉言仍坐在位置上,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值日生都打扫完,要锁门离开时,江嘉言才动身,独自离开了教室。
隔日一早,温灼进教室的时候,就发现江嘉言已经在座位上,而周围的座位全是空着的。
她站在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勇气,去与江嘉言单独相处。
她明白江嘉言的疏远,其实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只是他用了非常温柔的方式,所以之前才让温灼有了种能够重修旧好的错觉。
实际上想让胆小的温灼退缩,并不用那么麻烦,仅仅一个冷漠的眼神就足够了。
温灼在门口停了停,在江嘉言余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离开了教室门。
江嘉言只看见了她的背影。
温灼下楼,去操场走了一圈,清新的空气让她放松许多。
早上凉爽,操场上有人在晨跑,天空呈现出一种干净的蓝,没有云朵的点缀,一眼看去极为广阔。
温灼站在树下,树叶随着风声哗哗作响,时间仿佛慢下来,操场上各种各样的人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
高中只有三年,这一学期结束,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温灼心里清楚。
她对未来只感到迷茫,参加高考完成高中学业之后,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一想到大学要脱离父母,独自去陌生的城市生活,她的心底就涌起一种恐惧来。
但是父亲对她说过,她总有需要独立的那一天,她不能封闭自己,变成一个与社会脱节的人。
家人也不希望温灼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心病难医,她一天困在死角里不敢走出去,她的父母就一日不得轻松。
温灼明白这些,所以她很努力地去克服转学之后面对的陌生环境,很努力地去学习,补上自己落下的课程。
一切都很好,尤其是转到十七班之后,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她在这里有了新朋友,也提高了成绩。
唯一的不好就是,她喜欢上了江嘉言。
温灼想要撤回这份喜欢。
她在操场站到早读快开始时才进了教学楼。
教室里的人基本到齐,毕彤坐在位置上,见她来了,就笑着说:“你差点就迟到了。”
温灼嗯了一声,并未多言,也没有去看江嘉言,自顾自走到位置上坐下。
江嘉言倒是在她进教室开始就盯着她看。
这两天他心情一直沉在一个非常糟糕的状态里。
而这种情绪,在毕彤拿出生煎包递给温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第39章 文艺节
就在温灼要伸手去接的时候, 江嘉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都快上课了,现在吃不怕老师闻到味道?”
温灼的手一顿,像是受到了责备, 无措地看了毕彤一眼。
毕彤就把生煎包拿回去, 塞进了课桌的最里面, 说:“没事,你明天来早点,明天我还给你买。”
温灼应了一声。
他们昨晚在微信上约好了,今早要尝尝他家附近的生煎包。
但是因为温灼不想跟江嘉言单独在一起,所以跑去了操场,把这件事给忘掉了,说到底这事不怪毕彤,温灼自己心虚。
她说:“没关系,早读下课我再吃吧。”
天气慢慢热起来, 早读也就半个小时, 生煎包不会彻底凉透, 还是可以吃的。
毕彤却说:“生煎包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天再给你带。”
温灼不好总麻烦他,但也不想继续因为这个事情争论,于是就不再说话。
江嘉言开口就是想阻止温灼吃那个生煎包。
只是他却没想到温灼将他的话当成了一种责怪, 他分明看见温灼在他说话之后微微瑟缩了肩膀,那就是她生出惧意的表现,江嘉言不止一次看到过。
他的本意不是这样, 这种误解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然而温灼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前排的范倚云早就闻到味儿了, 转头对毕彤说:“班长, 温灼不吃你就给我吧,等下我要去下面卫生区值日, 我揣兜里带过去。”
之前在滑雪场,两人闹过一段不愉快,但范倚云心眼大脸皮也厚,一点不在意那些事。
毕彤也早就没有对她生气,于是将生煎包掏出来递给她。
结果章华就是在这时候进教室了,将两人交接生煎包的画面逮了个正着。
然后就是两人被批评了一顿,拎着生煎包站到教室外面背书。
温灼的座位空下来,担心地往外看了两眼,见章华走过来,也赶紧开始背书。
江嘉言说了开头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他坐在温灼的正后方,只要温灼不扭头,他就完全看不见温灼是什么的表情。
上一次的换座位,仿佛是他和温灼一次心照不宣的告别,从那以后两人的对话框就再没有一条新消息,当然,江嘉言手误点出来的拍一拍除外。
就好像又回到了两个人最开始加微信的时候。
安静,互不打扰。
江嘉言原本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局面,但此刻的心烦好像在隐隐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一种未被满足的情绪在心口蔓延。
别看温灼性子很软,看起来很乖的样子,实际上她骨子里有一种倔强。
且她还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不管什么都学得很快,做得很好。
比如现在,从她踏进教室到早读结束,她一个眼神都没给江嘉言。
甚至在他刚才主动说话的时候,温灼听见了,也给了回应。
但她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江嘉言沉默了一整个早读,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早读结束后,毕彤和范倚云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两个人在外面分吃了生煎包,此时正呲着大牙傻乐。
范倚云擦了擦嘴上的油说:“真好吃啊。”
费旸说:“班长,那你明天给温灼带的时候,也顺道给我买一份儿呗。”
范倚云说:“我也要,我现在就给你钱。”
毕彤哪拒绝得出口,一口全给答应了,四个人趁着课间时间聊天。
温灼总是扮演着旁观的角色,整理早读要背的知识点,一边听他们说话。
分出了一只耳朵往后听,江嘉言的座位却非常安静。
他的同桌是名次总保持在前五的一个女生,在班级里也属于文静那一挂的,温灼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分明是前后座,温灼却感觉她与江嘉言隔了好远的距离。
想着想着,她又发觉自己走神了,于是赶紧晃了下脑袋,继续专心背书。
想的再多也无用。
坐在黄金地带的特点立即显现出来。
平时温灼只窝在最后一排,老师基本不会到后面去,上课的时候老师的声音也是远远传来,要是底下学生有小声的议论,那就更听不到老师的讲课内容。
而且坐在后排基本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前段时间温灼在后面,有时候上课上得乏味了,就拿出了别科的习题去做。
但是坐在前面,这些小动作都不允许,也逃不过老师的眼睛。
各科的教师好像都是有点私心,对中间位置的学生有着特别关照,即便是在讲课的时候,眼睛也会在他们当中扫来扫去。
于是温灼一整天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状态,不敢有片刻的走神,一心一意地学习。
这样上课是非常累的,所以温灼当晚回去洗漱之后,很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吃到了毕彤带的生煎包。
江嘉言坐在后面闻到了那味道,一抬头就看见毕彤弯着腰,手里拿着纸袋包装,盯着温灼。
而温灼正把烫口的生煎包往嘴里塞,嘴边不小心溢出了汤汁,毕彤赶紧去拿纸给她。
江嘉言敛了下眸色,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做题去。
然而他却在这道题上卡了整整十五分钟。
转笔的时候不是在思考解题思路,而是在想,这生煎包真就有那么好吃?非吃不可?
教室的窗户都开着,今天又恰巧有大风,没一会儿就把生煎包的味道吹散得一干二净。
但江嘉言整个上午都感觉那股味儿还在。
高强度的集中精神和不间断的学习让温灼有些疲惫,她变得更沉默,很少与毕彤说话。
毕彤大多时候也很安静,他似乎正在履行自己说过的话,要认真与温灼做朋友,于是没有频繁去打扰温灼,只是偶尔帮她接个水,或是给她带点零食。
换座位一个星期,温灼仍然没有跟江嘉言说过一句话。
之前两人关系好,现在却是这样,明眼人都看出两人的关系出了问题。
但不会有人八卦到江嘉言的头上,也更不会有人主动去问温灼,所以此事也并没有引起什么讨论。
期中考试过后,学校里有一个放松的娱乐活动,那就是四月初的文艺节。
这也算是高二学生在高中的最后一个放松的娱乐了,步入高三之后,学校的所有活动都与高三学生没有关系。
学校要求高二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节目,更考虑到十七班的学生都是成绩好的,不为难他们唱歌跳舞,可以诗朗诵。
章华将这件事交给了毕彤,接到任务之后,他第一个去问了温灼要不要参加诗朗诵。
站在学校师生面前表演,那是温灼想都不敢想的,她都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
毕彤没有勉强,在班会上说了这件事,问有没有问主动参加。
十七班的学生对这种需要表演才艺的活动并不是很积极,最后也只能按照章华所说,只贡献一个保底节目诗朗诵,然后就是由毕彤在班级里找人参与。
范倚云和毕彤很积极,立马就找毕彤报名了,说这是加学分的好事。
将他俩的名字填上之后,毕彤马上转头,对正在做题的江嘉言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江嘉言头也不抬,“没时间。”
“这可是咱们高中生活里,最后一次活动了。”毕彤不依不饶地劝他,“而且你还是咱们十七班的门面担当,虽然咱们学校没搞那些玩意,但要是有评级,你绝对是榜一校草,这种活动怎么能不参加呢。”
江嘉言说:“没有一定要参加的理由。”
毕彤说:“那你想要什么理由?”
江嘉言笔尖一顿,走神了一瞬,之后也没有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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