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莺心下了然,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裴静柳眼波一转,柔声说道:“妹妹弄痛我了,我只是见侯夫人衣裳单薄,想去为她取件衣裳。”
绛莺松开手,装出一副更委屈的样子:“原来如此,那更不能叫妹妹去了!”
说罢,绛莺朝裴静柳狡黠一笑,仅她一人可见。
“裴姐姐可以常伴在侯夫人左右,我却不能,还是姐姐留下尽心,我就去为侯夫人效劳吧!”
随后,绛莺又给胡妈妈递了个眼色。
胡妈妈心底却实有关切,眼见事情已成定局,找出幕后真凶势在必行。
“没错,裴氏你常伴侯夫人,早晚请安却常缺席,你对夫人的关照还远远不够!”
正在侯夫人欲以权势压人之际,刚下学的林鸿涛也匆忙赶来。
周围众多京城贵女环伺,若公开折了绛莺等人面子,恐会被指责苛待儿媳。
无奈之下,侯夫人只好放绛莺离开。
出门后,绛莺直奔芳凤居。
“安兰,夫人出事了,你拿我的令牌,速去王府请王妃,记住,一定要王妃!”
“红袖,你这就去侯夫人的院里取件她的衣服送到禧福院。”
“若有人问起为何不会是我,你就说我不慎摔倒,旧伤复发,动弹不得了。”
匆匆吩咐完毕,绛莺换上红袖的衣服,奔向厨房。
符婉容的小厨房人员皆来自王府,绝无差错,只是宴席规模太大,才动用了府内人手。
夫人中毒非同小可,此刻,所有菜肴均在厨房,六名京城大夫正轮番检查。
一时间,几位侍女穿梭其间,从各色佳肴中精心挑选,将美食置于精美的瓷盘中,呈给在座的大夫们一一检验。
绛莺的目光敏锐,不动声色地在众人脸上扫过,心中暗自思量。
随着大夫们逐一宣布食物无害,绛莺的心弦却越绷越紧。
忽然间,她的视线锁定在一位立于角落的一个仆妇身上。
那仆妇面前摆满了宴上的水果,每当拿起葡萄,总要细致地用布擦拭一番。
绛莺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便径直走向那仆妇,和颜悦色地说:“嬷嬷辛苦了,我是世子夫人的侍女,这些葡萄就当作是夫人的一点心意,请您尝尝吧!”
言毕,绛莺随手拿起一粒葡萄,未加擦拭,直接送至唇边。
那仆妇惊得连连后退,嘴唇颤抖着:“多……多谢小姐好意,但我身份低微,不敢享用这般佳品。”
绛莺眼神一凛,逼近一步,厉声道:“这是夫人给的赏赐,你若不吃,那便是不敬!”
仆妇虽有不甘,但在绛莺的坚持下,渐渐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一番解释后,众人恍然大悟。
葡萄已被多次验证,若真有毒,问题必在冰块!
众人立刻控制住那仆妇,重新检验冰块,果然发现了剧毒。
符婉容仅食几粒便中毒至此,足见药性之烈。
而府中的冰块皆统一购入,唯独符婉容所用独有,显然问题出在制冰过程。
众人循线追查,竟发现那仆妇正欲寻短见。
救下她细看之下,绛莺猛然忆起,此人竟是裴静柳的亲生母亲!
于是,一行人带着人证物证,浩浩荡荡前往禧福院。
此时,王妃已到,院中众人噤若寒蝉,唯有侯夫人敢轻声进言。
若非顾及符婉容,王妃的面子她本不屑一顾。
王妃携王府珍稀药材而来,誓要治愈爱女。
绛莺略显愕然,这位平日里温婉如佛的王妃,竟因女儿之故,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决绝。
王妃见绛莺归来,虽有不悦,但鉴于她及时通报,暂且不予追究。
别看是这文轩侯府,可当下王妃才是真正的主宰,绛莺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禀报。
“王妃,奴婢已查明,害世子夫人中毒的真凶便是……”
绛莺目光凌厉地扫向裴静柳,侯夫人心中一沉,只盼裴静柳行事周密,不留痕迹。
绛莺并不独揽其功,而是请大夫、医女、仆人们一一陈述,将事情原委清晰呈现。
面对众多证人,绛莺言辞坚定,随即命人带上了裴静柳的母亲。
裴静柳欲言又止,眼中泛起了泪光。
“王妃明察秋毫,凶手正是通房裴氏的母亲!”
第36章 出头鸟
至于这背后是否还有他人,那是王妃的考量,她一个侍女不便置喙。
证据确凿,无法狡辩,那未用尽的毒药还藏在袖中。
王妃目光冷冽,对裴氏道:“母债女偿,既然小公子无辜丧命,她也难逃一死!”
王妃并未让众人回避,当众施以最残酷的刑罚。
仆妇服毒后,起初还试图平静地望着裴静柳,但随之而来的剧烈痛楚让她蜷缩在地上,捂腹哀号,血沫自口边溢出。
裴静柳跪在对面,泪如雨下,却不敢发出一声。
“待她毒发身亡,这只是第一笔账清了。接下来,我们再算算我女儿所受的苦。”
说完这话,那擦拭葡萄的那个仆妇也被拽到了众人面前。
王妃身旁的侍者多年以来早已心领神会,熟练地对她施以惩戒。
此刻,她的十指被一一夹断,鲜血从身上多处缓缓渗出。
“王妃明鉴,此人已坦白,一切行径均受裴通房指使,并有裴通房给予的奖赏为证。”
这话一出,裴静柳顿时六神无主,比起之前得知母亲将被赐死的消息时,更加惶恐不安。
然而,王妃并未急于定罪,反倒是突兀地问起:“你母亲曾是花楼中的女子吧!”
王妃的语气轻松,却触及了裴静柳心中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她只能坦白回答:“是的。”
“听说不久前你送了我儿婢女一枝珊瑚,我倒好奇,你的钱是从何而来?”
路上,王妃已让安兰将近期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裴静柳紧张地解释:“都是由主子们的恩赐,我只是想为侯府尽点心意。”
“哦?是赏赐的?看来这文轩侯府真是富贵逼人,把府内赏罚登记的册子拿来!”
一时间,侯府上下都愣住了,只听得王妃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这堂堂侯府,竟连仆人的赏罚记录都没有吗?”
京城贵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哪家没得罪过人?
为了避免遭人报复,家规森严,若仆人受到过多赏罚,都需考虑是否适宜继续伺候在主子身边。
侯夫人面露难色,本想敷衍了事,但王妃却不予理会。
“侯夫人,这不是面子问题,如果今天侯府有这份记录,或许已经抓到伤害我儿子的真凶了。”
侯夫人实在无奈,毕竟文轩侯出自寒门,侯夫人也不是名门千金,对此并不精通。
如今符婉容生死未卜,她又怎敢反驳王妃?
“我以为侯夫人是无意疏忽,既然您身体欠佳,又不擅长处理家务事,不如将来这些事务就交给我儿打理。”
王妃笑容中暗藏锋芒,看似和煦如春风。
管家大权谁肯轻易放手的,侯夫人正想拒绝,绛莺却冒失插话:“王妃,此事绝不能不了了之,世子夫人竟然受了天大的冤屈,应当上报宗人府!”
许多话由王妃不便直说,便由绛莺充当这个出头鸟。
侯夫人闻言果然焦急起来。
“一家人,怎能对簿于公堂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婆婆自然是要心疼儿媳的。”
王妃紧紧握住侯夫人的手,侯夫人无奈之下只能交出管家权。
“绛莺,你对侯夫人有怨言,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
绛莺领命,这不过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经过此事,她在侯府中成了符婉容最信赖的人。
没有确凿证据,不能随意定罪,裴静柳的母亲自尽,帮凶被杖毙。
至于裴静柳,仅被限制在自己的院落中。
王妃行事向来有依有据,即便裴氏能多活几日,风波过后,也只能不明不白地死去。
更不用说,留下她能让符婉容出一口恶气。
她那好女儿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
侍卫押走了裴静柳,绛莺则带着满腹不甘的安兰和红袖离开。
一出院门,红袖不满地说:“明明是姨娘才救了夫人,至于王妃为何这样对待你。”
绛莺轻笑道:“不过是演给侯府里的人看的戏码罢了。”
她说完,连忙叫住了那群护卫。
“各位大哥,这人以前可没少给我添麻烦,你们帮个忙吧。”
上次衣服里的毒,账还没算,要不是胡妈妈,安兰可能早就没了。
这些护卫都是王府的人,绛莺很快就要成为符婉容跟前的红人了,加上出手大方,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两人一使劲,把那人狠狠按跪在地上。
“安兰,你来!”
受苦的是安兰,自然由她来裁决。
于是,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小巷里回响,绛莺一脸疑惑,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
还好,安兰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姨娘,要是伤了她,夫人该怎么出气呢?”
“不如每天两巴掌,直到还清我所有的苦楚。”
绛莺点头同意,裴静柳已经冷汗直冒。
从明天起,她将生活在恐惧中,每天醒来就害怕巴掌的降临。
“妹妹……不对,姨娘,这些都是由侯夫人叫我干的,我真是无辜的。”
裴静柳极力辩解,但绛莺带着两个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
确实,裴静柳可能是受夫人的指使,但那针对的是符婉容,侯夫人怎么会来害她这个小小的通房呢?
不过是随便找个替罪羊,减轻自己的罪责罢了。
第37章 让爷看看
回到芳凤居,安兰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来:“王妃怎么只要到了管家权便算了呢?”
“话不能这么说来,侯府的当家换了人,那些商户最先就会知道。”
见安兰还是不明白,绛莺耐心解释:“侯夫人既然被夺权,肯定是犯了大错,这样一来,即使不上报官府,大家心里也会有数。”
“要知道,王妃若再不能怀孕,将来万一王府衰败,侯府不认今日之事,想要用七出之条休妻,也得顾虑侯府的名声。”
皇帝赐婚,现在看来没问题,但将来若是换了新皇呢?
绛莺为安兰分析其中的利害,安兰也认真听着。
既然决定继续帮助绛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了。
“说起来,我的身边也应该有个大丫鬟了,明天就提拔你就做一等,让红袖做二等。”
主仆三人正其乐融融,王妃身边那大丫鬟却悄悄进来了。
“姑娘今天真是勇敢,王妃有赏。”
三人连忙跪下接赏,只见一箱箱的宝贝都被抬进来了。
“以后有什么需要,还请姑娘直接告诉王妃。”
胡妈妈年纪大了,很多事考虑不周全,王妃也是想为女儿多铺一条路。
绛莺高兴地答应了,吩咐安兰挑一两件送给世子身边的巧云,自己则出去送王妃。
“都是一些小打小闹而已,侯夫人无需介怀。”
王妃占尽了便宜,又为符婉容从侯夫人那里争取了不少的好处,自然愿意来说几句好话。
眼看事情解决了,自己也没被牵连,侯夫人心里虽如鲠在喉,也只能赔笑应对。
“放肆!我可是文轩侯府二公子!”
“是又怎样?林明煜,我没强迫你什么!”
“你把我从长秋馆赎回来,安置在这里,我一直没个名分,这才多久,你就对别人动了心思?”
林明煜让侯夫人送进了思过堂,那书童听说了要宇安的事,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
路人经过,都好奇地往里张望。
谁想得到,文轩侯府二公子竟然是断袖!
几位千金小姐在后头憋着笑,她们确实是符婉容的座上宾,但也有人暗怀着联姻的心思,特别是林鸿涛的亲弟弟,现在这情形……
侯夫人气得眼眶泛红,正要冲进去理论一番,王妃却幸灾乐祸地拉住了她,里头又是一阵争吵,让外头的人看了场好戏。
侯府的人直接去思过堂去处理儿的问题了,没办法,只好由绛莺来打发这些客人。
绛莺立在王府马车旁,听着王妃语重心长的话。
“你是个好姑娘,可惜我儿身体不好,如果你能生个儿子,我一定保你当贵妾,让你的儿子继承爵位。”
绛莺点头应承,心里却是另外一番盘算。
王妃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可不少,真要有那一天,她绝不会让自己和孩子分离!
可惜的是,绛莺不是任人摆布的狗,而是从小就想摆脱束缚的狼!
虽说被禁足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个借口罢了。
除了不能出门,绛莺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舒坦。
奇怪的是,林鸿涛开始频繁往禧福院跑。
又过了三日,符婉容才悠悠醒来。
按理说应该静养几天再下床,可符婉容得知一切后怒火中烧,当晚就悄悄去了裴静柳被软禁的小院。
那一晚,小院里的哭喊声凄厉得整个上下侯府都听得见。
林鸿涛的耐性也终于耗尽,当晚就甩袖就回了书房。
绛莺倒是乐得清闲,只是裴静柳的哭喊实在太惨烈,几次把绛莺从梦中惊醒。
这几天,绛莺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初守夜时,她就觉得符婉容和世子的相处有点不对劲。
那天突然下大雨,世子拉她进内室,符婉容竟毫无察觉。
如果侍寝是假的,那么孩子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从头到尾,符婉容的孕期都是那个大夫在照看。
侯府跟王府虽然沆瀣一气,但林鸿涛私下搜集了王爷的罪证,怎么会希望和楚王之女之间有个孩子?
所以,孩子既然是假的,同样流产也是安排好的。
大概是那药确实伤身,大夫借此机会彻底解决了孩子的问题。
“姨娘,这是禧福院送来的。”
红袖一大早就去了禧福院探望,听说王妃也派人过去了。
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绛莺心里不由得一紧。
“姨娘放心吧,这是安胎的良方,夫人说,她希望你早日有喜。”
绛莺感激地接过,心里却巴不得这孩子来得越晚越好。
她和符婉容迟早会有翻脸的一天,到时候若有了孩子,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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