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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也找不了？
落冰一怔。
回想过去那三百年，苍王从未出过無间殿！
难道别有原因？
想及此，落冰倏地抬眼，声音微微发颤：“岐王，你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岐奉行看向他，神情微凝，道：“何必问我，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落冰：“……”
是，他确实有答案，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答案！！
持剑的手背青筋显露，岐奉行静静等了一会儿，便听落冰压着声音道：“苍王他，不是不想出来，而是被人囚禁在無间殿？”
囚禁？
也可以这么说吧。
岐奉行拍拍他肩，将话言明：“無间殿的墨玉柱上盘有四兽，这四兽表面看似为玉石雕刻，实乃活物，分别为东赤虎、南玄龟、西青蚺、北紫貂。”
四兽本是北冥大陆为非作歹、残暴滥杀的四只野兽，后被神界收服，百年之后，成了四只神兽。传言，包括岐奉行在内，都以为这四只神兽一直镇守着神界四门，所以岐奉行在《六界地缘志》上也就如此记载了。
直到那日，他去探查苍玄之死，进入無间殿之后，发现神兽消失不见，方知那四只活物原是神界用来镇压历任魔王！魔王一死，神兽便会飞往神界。若是新任魔王住进無间殿，神兽则会归来，继续盘于墨玉柱上。
而传言的千魔楼，其实并不存在。
岐奉行在魔界待了九百年，经历了几任魔王的离世，从未见过千魔楼。起初他也以为“只有死去的魔王才能到千魔楼”，但后面细想觉得不对。没道理赫赫有名的千魔楼数千年连个影子都不曾显现。
狂妄一句，只要那东西存在于世，岐奉行有心想见，就一定能见到。如果连他都见不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它本就不存在！
……
一直以来，千魔楼只不过是个幌子，是神界掌控魔界魔王生死的幌子。真正能判定魔王生死存亡的其实就是那四神兽。
不过那四只神兽倒也不是不给魔王出行。其实历任魔王在魔界都来去自如，但行动范围也仅限魔界了。
只有两位是例外，一位是苍玄，还有一位便是正在叙述的岐王殿下了。
岐奉行顿了顿，道：“想来，苍玄宁愿永远被困無间殿，也绝不答应神界一些要求。”至于什么要求，岐奉行猜想应当与魔界的发展有关。魔界这么多年，不管历任魔王怎么努力，都不见其成效，必是受到更高权位的人打压。
“那殿下，你……”无忧想到岐王殿下出魔界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無间殿，而殿下不仅没有被困在無间殿，还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难不成殿下答应了更屈辱的条件？
岐奉行一看无忧耷拉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在瞎想一些有的没的了，无奈道：“你为什么总往不好的方面想？”
“……”
确实。
无忧遇事先丧颓。
这或许与他为人时多受蹉跎坎坷有关，总觉得所有倒霉的事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性子依旧这样。
岐奉行见他忽然垂首，心想刚才那句话说重了吗，“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无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面对生活，咱们还是要积极些呀！”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方才沉重的氛围果然有所改善，落冰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殿下倒是乐观。”难怪有事没事总是嘴角挂笑。
岐奉行听见他的揶揄，挑眉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又看向无忧道：“你不必担心我，那四兽想困住我，毫无可能。说来，还挺可惜的，我去無间殿时并未见到那四只野兽。若不然，一定把它们给收了，为苍玄出口气。之后再把它们带到天山藏宝阁，制成药丸。定价多少呢？”
“五两！”无忧出声！
岐奉行笑看向他：“喔？五两？会不会便宜了？”
“不会不会，就五两！”无忧来了兴致，嘻嘻道：“殿下您想想，那四只野兽作恶多端，把它们制成药丸，也算是积点德了。照我说啊，它们也就值个五两了！”
岐奉行点点头，笑道：“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那等之后有时间，我就去把它们抓来！”
“为什么是之后？”落冰接着问道：“岐王你现在还是魔界魔王，那四兽迟早也会到無间殿找你吧。”说不定早已经在無间殿等候了。
岐奉行却是摇摇头：“不会。我若不去找它们，它们是不会来找我的。”
“……”落冰无语了，心说岐王又拐着弯地猖狂了，意思好像是他岐奉行法力修为高强，那四兽不敢找上门来！
不用落冰说出来，岐奉行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敛了敛神色，话锋一转道：“落冰，我坠至無间大陆时问过你和寒崖，为何無间大陆一派穷荒？你们当时对我说是拜昔年的人皇所赐？还记得吗？”
谈及人神魔那段历史，落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点点头，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道：“当然记得。”
岐奉行“嗯”了一声。
落冰：“怎么了吗？”
岐奉行定睛看他，轻声道：“其实，我便是当年人皇元神所化。”
落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半晌，落冰抑制不住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他没法积极乐观面对生活了！若真如岐奉行所说，那岐王不也就是魔界的仇人了吗？让仇人做了他们的老大，简直可笑、可耻、可悲至极！
落冰语无伦次道：“岐王在跟我说笑吧。你平日里没个正经，嘴里话难辨真假，又喜欢捉弄人，你肯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不过岐王，这种事一点也不好笑！你别胡说！”
无忧刚才还有点热气的心又凉了，一直好奇殿下的身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颤声道：“殿、殿下……”
岐奉行淡定收扇，还好他反应够快，用扇子挡了一下，若不然就得挨一脸的口水了，见落冰气不忿儿地死盯着他，道：“你先冷静下。”
落冰：“……”
冷静不了一点！
岐奉行道：“还有我怎么就没个正经、又喜欢捉弄人了？”落冰对他偏见可真大，他明明最实事求是了，更无捉弄人一说。如果“逗”也算的话，那倒是有。
奈何，落冰根本不听岐奉行说这些，吼道：“岐王，你就说你刚才那句话是不是玩笑？是不是？！”
“不是。”岐奉行又重复了一遍，正色道：“不是玩笑。我确实是昔年人皇元神所化。”
言闭，岐奉行玄扇化笔，凝神专注，于云上写下七字——贪、嗔、痴、恨、爱、恶、欲。他指着那七字，道：“一切，皆因而起。世间凡人，有善念，也有恶念。恶念分此七字。欲……我便是‘欲之罪’。而阿宣，则是‘爱之罪’。”
岐奉行正是看完了阿宣的情况，想明白了这点。不过对面两位确实听得云里雾里，眉头不约而同地皱成“川”字。
欲之罪？
爱之罪？
这都什么跟什么？
岐奉行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空洞了，简单直白道：“当年人皇肉身虽化，元神却未完全消灭，但也只留下一丝。元初借着这一丝元神将人皇分化七人放落人间。如我想得没错的话，几百或者几千年前，也有另外五位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他们则对应的就是另外五罪。”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元初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落冰听得还是不太明白，但他清楚了一点，能有岐奉行和阿宣，都是元初搞出来的！
“……”岐奉行沉默一阵，好半晌才道：“……惩罚吧。”
惩罚？
惩罚人皇吗？
落冰还是不解。
这时，岐奉行扇子一展，面露微笑道：“那些事就没必要知道了。都多少年过去了，谁能说得清是非对错。唯一还在世的那位，他兴许知道一些内情，但他若是不想说，可没人能强迫他说出来。”
落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岐奉行见他表情略为不满，笑道：“总之，不管你信不信，我虽是人皇一丝元神所化，但除此之外，与他并无关系。我说出来，只是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
闻言，落冰愣了一瞬，而后轻轻“嗯”了一声。“嗯”完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怪，一双美眸转得极快，叫道：“岐王，你不要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不怨恨人皇。你是你，他是他！我永远讨厌他！”
听得他这番幼稚言语，岐奉行淡淡一笑，眨了眨眼，道：“无妨。讨厌谁、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自由取决于你自己，而非他人。”
落冰最不喜听这些所谓的道理，当即转移话题，道：“岐王，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应该……不会再留在魔界了吧？”
岐奉行没料到他转得这么快，笑了笑，道：“嗯。送完你，我就得赶回极乐城了。我是极乐城主这件事，想必已传遍六界，难保不会有作死之人来闹事。所以，从今往后，魔界就交给你了。”
“……”
殿下这个回复无忧早有预感，只是他当时并不知晓神界主控魔界魔王生死之事，若是落冰回去以后任职魔王，那……
无忧急道：“殿下，如果落冰做了魔王，那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受神界控制？
他虽没有说完，岐奉行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不会。我可不是把烂摊子丢给别人的那种人啊！”
无忧：“殿下，我没有那个意思……”
岐奉行微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做个了解。”又看向落冰道：“落冰，你除了性子暴躁一些，其实本性很善良，而你也很爱魔界。我相信，魔界在你手里，会越来越好。”
落冰垂首，须臾，他轻声道：“若是以后，魔界与仙界兵戎相见，你……”他想说的是你会帮谁，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小孩气！尴尬地又闭嘴不问了。
岐奉行却道：“你想问我帮谁？我当然是帮理不帮亲！人仙神也好，妖鬼魔也罢，不管是何身份，错了便是错了。犯了错的不能因为所谓的‘身份’就去区别对待犯错者。没这样的道理。”
无忧：“嗯？”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这时，又听岐奉行道：“不过若是今后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也可来极乐城寻我。我偶尔也会帮亲不帮理。”说完，顽皮一笑。
落冰轻哼一声，嘀咕：“岐王少瞧不起人了！我可不是刚出魔界的我了！”
岐奉行哈哈大笑，朗声道：“没错，你已经不是刚出魔界的你了！”说完轻轻一跃，足尖立于船头，凝望无边天地。
……
飞舟穿梭云霄，岐奉行乌发飞扬，身上那件玄黑衣袍不知何时已变成一袭赤色红衣，眉心火纹也渐渐消隐……
第一百零四章 极乐城（上） 雪飘人间话神明（1）
飞舟飞至無间大陆上空，岐奉行施法降落。落地魔界后，风雪簌簌，飘而不尽，一行三位往無间殿方向行去。
出门数月，魔界从外观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旧赤地千里，一片荒芜。若是仔细感觉好像又有点变化？一直走到無间殿门前，落冰终于知道“有点变化”是何变化了！
他们一路走过来，竟连半只魔都没看见，安静得出奇！
若不是蹲坐在無间殿正殿门前的天、地魔兽见岐奉行回来“嗷呜”了一声，落冰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进幻境了。他蹙眉环顾四周，心里不禁慌乱起来。又侧眸看向岐奉行，正想问岐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岐王殿下挥着扇子神色淡淡，一派从容。
难道是他想多了？
身上鬼气还没清理干净，脑子还有问题？
落冰兀自瞎想时，忽地又想起岐王说过出魔界之前已有所安排。既然如此，那应该没什么事？只是还没等他一颗心彻底放下，就听旁边人淡笑道：“你不用偷偷看我。”
“……”
谁偷偷看你了啊！
落冰被说得有些心虚。
岐奉行忽然开口，对上落冰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道：“半只魔也看不见，是因为，他们都被困住了。”
落冰：“困住？？”
好吧，他没想多，果然有问题！
但是！
你不是说你都安排好了吗？！
眼见落冰又要炸毛，未免被喷一脸口水，岐奉行离他稍远几步，笑道：“不过你且放心，虽被困住，但都无碍。”
困住还无碍，骗鬼呢！
落冰不信，叫道：“岐王，既然无碍，请你告诉我，他们都在何处？”
岐奉行并非忽悠落冰，坦白道：“在无尽崖。”
无尽崖即岐奉行来魔界时闯关的那道深崖。
一听是这个地方，落冰不作怀疑，急忙赶去。飞跃几步后，又突然驻足，回首怔怔看着殿门前的岐奉行。
“岐王，我……”
不知怎么回事，落冰觉得他说完这句“我去了”，或许就再难见到岐奉行了。他微垂眼睑，浓密乌黑的睫毛上似乎落了一层寒清露水，半晌，他轻声道：“岐王……后会有期！”
岐奉行含笑着朝他微微点头，摆摆手：“后会有期。”
……
待落冰消失无影后，岐奉行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这才负手走向無间殿。无忧跟在后面，垂首小声道：“殿下，我……我不想跟你分开！”
岐奉行停步，看他。
无忧小心地瞄了他家殿下几眼，又怂得收回了视线，继续小声道：“殿下……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我本来就更喜欢极乐城，我要跟你回极乐城！”
他生怕岐奉行把他也留在魔界。虽然在魔界小竹林待了那么多年，也有了“家”的感觉，可那也是因为和殿下待在一起。没有殿下的地方，就算不得家。
无忧一颗心惆怅婉转，想着想着不禁泪湿眼眸，声音都带了哭意：“殿下，我……我不能没有你……”
“行了。”扇子轻挥，无忧挂在眼角的那滴泪不翼而飞，岐奉行哼笑：“你这般哭哭啼啼，当你还是孩童呢。我看，我平日里就是太护着你了，把你性子都养娇惯了。”
无忧被训得头垂得更低了，语气有些委屈：“我没当我是孩童啊，我，我只是不想和殿下分开嘛。”
岐奉行哪里不知他是何意思，无奈摇摇头，又指了指面前的無间殿，道：“现在我有件事要进殿内处理，你不必跟进来。罚你在外面等我。”
等？
也就是不会和殿下分开了！
无忧湿润的眼睛登时亮晶晶的，嬉笑着重重点头：“好！殿下！我就在这等您出来，咱们一起回极乐城！”
岐奉行极轻地“嗯”了一声，而后单手负背立于無间殿门前。须臾，“砰——”的一声巨响，紧闭的屋门从里面打开。
岐奉行皱了一下眉，懒懒挥了两下。他刚一进去，無间殿正门便关上了。无忧本想偷看一眼，却碰了一鼻子灰，气得他从别处找了个梯子，开始清理無间殿牌匾上的蜘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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