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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瓦茨大人起身坐在摆放在小茶几上的餐具前。
……今天，计划从宅邸逃跑的将军，在日暮时分提着空空的篮子轻易地回来了。
泽拉尔德先生始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么，您有需要时请叫我。”
我正要低头离开时，
“米歇尔。”
他叫住了我。然后，有些犹豫地说：
“……我会出席夜会。因为你也一直在协助我。只是……频繁参加这样的活动确实会默默地消磨我的心力。”
……他还是在意今天的逃跑事件啊。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没必要勉强自己喜欢。施瓦茨大人您履行了义务，我认为您非常了不起。”
我慢慢地斟酌着用词。像施瓦茨大人这样身份的人，也不能违抗王命。
如果他能以最低限度的礼节出席星连之夜会，我就不会有更多的期望。
“地位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是麻烦啊。”
将军叹息着咬了一口酥饼。
“我对这个家的生活没有不满，但偶尔也会想抛开一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他难得说出这样软弱的话。
——施瓦茨大人原本就想退役后自由地生活。如果他真的想逃离这里，他有这样的行动力和资金。但是……。
“……那样的话，会很寂寞呢。”
我轻声说出这句话，施瓦茨大人“嗯？”了一声，奇怪地抬起头。我含糊地微笑着回应。
“因为，如果施瓦茨大人不在了，我就无法考虑明天晚餐的菜单，也无法为春天准备麻制的束腰外衣，这样的乐趣就会消失。那会……很寂寞。”
这个家的生活就是我的一切。
如果失去了它……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曾经因为害怕被赶出这个家而惊慌失措的我。现在，比起考虑自己的处境，想到失去他的虚无感更加痛苦。
我知道，即使那可怕的一刻真的到来，我也没有任何权利去阻止。当我情不自禁地说出内心的担忧后，瞬间便后悔。
将军日理万机，我又怎能让佣人的抱怨去困扰他呢。
“咖啡都凉了。我去给您换一杯……”
我准备转身之际，突然察觉到施瓦茨大人的异样。
他正用惊讶的眼神，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您怎么了？”
我满心疑惑地歪着头询问他。将军的脸迅速涨得通红。
“…… 不，我只是对自己的傲慢感到震惊，或者说惊呆了……” 施瓦茨大人用手捂住嘴，喃喃自语道。
“…… 我一直以为如果我去别的地方，米歇尔当然会跟着我……”
难道他说的是去一个完全陌生、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并且前提是我也愿意一同前往吗？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抱歉。忘了我说的话吧。”
施瓦茨大人因羞耻而转过头，低下头。
而我在这一刻，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用尽全力大声说道：“不！没问题！我会去的！只要和施瓦茨大人在一起，无论去哪里！”
面对我如此拼命的表态，他的脸上露出些许顾虑的神情，但还是轻声说道：“嗯，嗯。…… 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是！当然！…… 吧。” 哎呀，说着说着，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害羞起来，脸颊变得越来越热。
我们红着脸对视，羞涩地笑了。
第六十八章 新年！快乐！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在暖炉火焰熊熊燃烧的起居室里，我用手指擦拭着模糊的窗户，凝望着外面。
深蓝色的天空中闪烁着许多星星。这个时期的福尔梅亚的天空满是仿佛随时会落下的星星。
在充满节日氛围的星巡庆典期间，年末的最后一天和新年的第一天尤为特别。人们不会举办大型派对，而是庄严地与家人共度。
我今天也遵循福尔梅亚的传统，白天去王国教堂礼拜，下午准备新年的菜肴。
至于其他家人。土生土长的王都孩子亚历克斯和我一起去做了礼拜，但泽拉尔德先生说他想一个人去教堂，所以分开行动。施瓦茨大人说“会想起葬礼”，所以没来教堂。
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迎接的第一个新年……感觉很奇妙。
基本上，每个家庭在跨年这天晚饭后都会齐聚起居室，一边品茶或饮酒，一边回顾今年直到新年到来。
“施瓦茨大人，请用。”
我给已经喝空了几瓶果酒的主人递上了倒在锡杯中的热饮。
施瓦茨大人喝了一口那冒着泡泡的饮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甜的！好喝！这是什么饮料？”
“这是蛋奶酒。把鸡蛋、牛奶和糖混合加热……”
“这不就是布丁嘛！”
……其实是蛋奶沙司。
“里面还加了一点肉桂和大量白兰地。”
“原来如此。和酒也很搭配，不愧是鸡蛋。今年是了解鸡蛋伟大之处的精彩一年。”
施瓦茨大人满意地喝干了蛋奶酒。他的信仰之心愈发深厚了……如果国教的主神是鸡蛋，施瓦茨大人会去教堂吗？
“能再给我一杯吗？”
“乐意效劳。”
“米歇尔，我也要！”
在我接过杯子时，身后的亚历克斯喊道。
“好啦好啦。亚历克斯的那份没有白兰地哦。”
“诶——！”十三岁的少女不满地叫着，我苦笑着看向房间角落里的老管家。
“泽拉尔德先生，您要来一点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总是穿着燕尾服的他，微笑着走向暖炉前的沙发。
“哎呀，今年能这样优雅地跨年，真是没想到啊。”
泽拉尔德先生一边擦去胡子上的蛋奶酒泡沫，一边感慨地叹息着……第一次见面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能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没想到能有每天都能吃到美味佳肴的日子！”
亚历克斯也曾差点成为罪犯或庭院陷阱的牺牲品。
而我也……被从绝望中拯救出来。这一切……
我双手捧着自己温暖的杯子抬头看去，与他黑色的眼眸对视。坐在长椅上的他温柔地眯起眼睛。
“真的……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年啊。”
他喃喃自语道。
“遇到了好的人。是美好的一年。米歇尔、泽拉尔德、亚历克斯。明年也请多多关照。”
施瓦茨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每个人的脸，我的心中充满了感动。泽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也有同样的感受。
“是，明年也请多多关照。”
“尽我所能。”
“包在我身上！”
我们用各自的话语回应着他的想法。一只琥珀色的猫突然跳上了施瓦茨大人的膝盖。
“喵。”
一只大手抚摸着抬头的猫的头。
“啊，你也要好好的，鲁涅。”
多么不协调却又温暖的我的家人。
教堂的钟声激烈地响起，宣告着日期的改变。
我们效仿着施瓦茨大人，将锡杯举到眼前的高度。
无需示意，大家自然地齐声说道。
“新年，快乐！”
黄昏时分，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轻快地驶过街道。
拐过大通道路口，进入安静的住宅区后，我在熟悉的被栅栏围着的宅邸前停住了马车。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第一个来的是托马斯哦！”
殷勤的管家为我打开门，我踏入加斯塔尔宅邸，华丽地向上司致以新年的问候。
站在玄关门廊的我国最强将军明显地皱起了粗眉。
“……什么？第一个托马斯是什么意思。”
“就是新年第一次与我见面呀。您也是第一次作为加斯塔尔将军哦！恭喜！”
面对满面笑容的我，他露出像是嚼碎了上千只苦虫般的表情，
“去年就觉得你很烦，今年更是变本加厉。”
啊，太过分了。
“新年伊始，就毫不松懈地给予强烈冲击，不愧是托马斯大人。”
……泽拉尔德先生，这不是夸奖的话吧？
“准备好了吗？今晚城下街道会很拥挤。不早点出发的话。”
“嗯，我这边没问题。”
将军的服装是黑色的夜礼服。夹克的下摆较长，关键部位绣着金线。虽然款式简单，但对于内在极具魄力的加斯塔尔阁下来说，这种不太装饰的服装反而更适合他。
将刘海梳起的脸庞，连伤痕都显得如此雄壮而精悍，充满魅力。
“这次也打扮得很出色呢。”
无论是正装军服还是相亲时，我都感到惊讶，夜礼服也很适合他。将军参加夜会今晚是第一次。
至今在社交界，加斯塔尔将军仍给人“误入王都的怪物”的强烈印象，所以我很期待今晚出席者的反应。
“黑色很适合你呢。”
“这是黑橡色。”
我的话刚说完，加斯塔尔家的管家就立刻补充道。
……黑橡是什么？
“是吗？感觉很拘束，喘不过气来。”
这次主人又想松开领口，泽拉尔德先生再次故意大声咳嗽以引起注意。
“施瓦茨大人，请不要解开领结。”
……比起穿戴，维持现状似乎更麻烦呢。
我苦笑着，提起今晚的另一个有趣话题。
“话说，米歇尔小姐呢？”
“在二楼和亚历克斯准备着呢。”
平时总是穿着女仆装的帮忙妖精小姐，今晚也计划穿上礼服。她虽然不太爱化妆，但五官端正，我觉得华丽的装扮也会很适合她。
我抬头望着从玄关大厅通向二楼的大楼梯，突然走廊深处的门打开了。
鲜艳的水蓝色布料映入眼帘。
在随从的引领下，她静静地走下楼梯……
在身材纤细的随从的引领下，那位淑女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我不禁松了口气。旁边传来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我抬眼望去，看到了视线紧紧钉在台阶上的救国英雄。
……这也难怪。因为我也受到了冲击。
水蓝色的礼服从腰部高处自然地散开裙摆，上面点缀着无数同色系的花朵。略带卷曲的栗色头发松松地挽起，用与礼服相同的花朵和珍珠发饰装点着。
她大概穿着相当高的高跟鞋吧。比平时视线更高的她来到加斯塔尔基阁下面前，屈膝行了个淑女礼。然后抬起脸，轻轻张开涂着淡桃色口红的嘴唇。
“让您久等了，施瓦茨大人。”
被她唤着名字，他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那个……？施瓦茨大人？”
面对不安地微微歪着头的她，我急忙出声说道。
“哇！非常漂亮哦，米歇尔小姐！简直就像花之妖精。”
这是我的真心话。她娇小的身躯配上低调却又颇具存在感的花朵装饰的礼服，实在是太可爱了。
“谢谢您，托马斯大人。”
面对道谢的米歇尔小姐，我戳了戳旁边将军的胳膊。
“将军也这么认为吧？”
被我这么一说，加斯塔尔如梦初醒般猛地一颤。
他紧紧盯着不安地抬头望着他的妖精小姐的身影，然后移开视线，轻声说道：
“……很漂亮。”
“喵！”
瞬间，米歇尔小姐的脸变得通红，热气腾腾……不，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情上的。
“啊……谢谢您……”
满脸通红、扭扭捏捏低下头的巨魔和小精灵。
是啊是啊，真是个可爱的童话故事呢。
“那么，我们走吧。”
我转身背对着他们，这时米歇尔小姐说道：“那个……”
“为什么托马斯大人会在这里？您应该不会出席今晚的晚会吧……？”
顺便说一下，我今天的服装也是正装。对于她的疑问，我简单地回答道。
“今晚我是大家的接送人员。这个时期，车夫人手不足，我来代替。晚会期间我会在马车上等待，回去的时候也会送大家。”
“……”
米歇尔小姐一脸复杂，说不出话来。
啊，她以为自己被骗了。
她的表情像是在猜测，去会场的话，由副官作为将军的陪同出席晚会不是更好吗，这家伙。
……嘛，不过她猜得没错。
但是，比起我去，米歇尔小姐去不是更有趣吗？也能帮将军挡掉一些联姻。
“快点上车吧。”
我打开客车的门，
“我要坐行进方向的里面！”
一个穿着奇怪的随从精力充沛地主张着。看到那蹦蹦跳跳的红色马尾辫，我终于认出了她。
“咦？是亚历克斯吗？”
我还以为是临时雇佣的少年随从，仔细一看，原来是加斯塔尔家的园丁少女。
“穿着很帅气呢，很适合你。”
“是吧！”
我立刻对得意洋洋的少女说：
“就像在纪念品店卖的小猴子吉祥物一样。”
“你说什么——！？”
“住手，亚历克斯！”
愤慨的同事扑过来想要揍我，被管家紧紧抱住制止了。
……真是的，加斯塔尔家真是热闹，永远不会无聊。
我看着拼命把大闹的随从少女塞进客车的管家，轻盈地跳上了车夫的座位。
――胸口苦闷，并不只是因为束身衣的束缚吧。
星连之夜会当天。我在亚历克斯的帮助下，穿上了新做的礼服。
为了不让蓝色的人造花被压坏，我轻轻地将手放在礼服的胸前，深呼吸。
……只有不安。
成年后从未被邀请参加过派对的冒牌小姐的我，突然要出席国王陛下主办的夜会，这太荒唐了。
虽然母亲和家庭教师教过我夜会的礼仪，但那都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
在各种派对被禁止参加之前，我曾帮助母亲和姐姐准备，所以穿衣和化妆大致都会，但一旦涉及到自己，就毫无自信。
“米歇尔好厉害！像公主一样！”
亚历克斯对我盘起头发并戴上珍珠发饰的样子说出了那句惯用的台词。
镜子中的自己眉毛下垂，像是在害怕，但至少外表看起来像个贵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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