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十七年十一月初,太安帝突然病重,十一月中旬,青王纠结五位皇子,兵指天启。
天启城外,叶啸鹰率琅琊军抵御叛军,天启城内,萧若风主持大局。雷梦杀和天启四守护清理异心之人。
太安帝驾崩之前的这次动乱,史书上称之为六王夺权。
太和十八年正月初五,萧若风请君入瓮,引青王进了皇宫。
青王于平清殿前自刎后,丧钟响起,五大监捧着遗诏从殿中出来,正要宣读之际,萧若风一把抢过遗诏,看了一眼后抛向空中,一掌毁掉了遗诏。
“传旨:陛下传位三皇子萧若瑾!”
按照萧氏皇族祖训,传位遗诏向来有两份,一份由大监宣读,以昭天下,另一份送往钦天监供奉,以承天运。
可是在萧若风毁掉大监手里的遗诏之后,本该送往钦天监的那份遗诏不翼而飞了。
太和十八年二月十八,萧若瑾登基,次年改明德,册封正妃胡错杨为皇后,侧妃易文君为宣妃。
南宫春水远在万里之外的,听闻萧若瑾登基消息时,已经是阳春三月。
“连皇位都可以让,我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他没有指责萧若风将他的谋划付之东流,反而言语间尽是自豪和骄傲。
可是清溪在他身旁听着确实沉下了脸色。
“你昏死了五个月,我和师父用尽了手段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屋子里养身体。不管萧若风将来如何,这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他应该为此承担后果。”
“我知道,师兄。你和师父费心将我救了回来,我不能再次辜负你们。”
南宫春水对清溪的话是半信半疑,但是往后的日子里,清溪每天都表现得十分乖巧,吃药的时候也不抱怨药苦了,就连门前散步这样的小事都要和南宫春水报备一下。
五月初,有一个人闯入天剑阁,皇宫戒严,将天剑阁围得水泄不通。
“皇宫守卫森严,居然让一个外人直入天剑阁,金吾卫和虎贲军都是废物吗?!”
金吾卫和虎贲军是想拦来着,可是那人的轻功太好了,青天白日,那人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皇兄,那人未伤一人直入天剑阁,想必是为阁中宝剑而来。天剑阁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既然进去了,就没那么容易出来,皇兄不必担心。”
萧若风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射进了太清殿。
剑上的纸条被瑾宣取下来呈给了萧若瑾。
“你看看吧,这人多么猖狂,居然让孤亲自去见他。”
萧若瑾看完后将字条递给了萧若风,“居然敢在孤的皇宫,要挟孤。”
“皇兄要去吗?”
“当然,孤要看看是什么人那么大胆!”
“要不要我先给皇兄探探路?”
“不用,这是孤的皇宫!孤倒要看看何人如此放肆!”
天剑阁中藏着千百把宝剑,萧若瑾从宝剑中穿过,如行在千军万马之中。他坐在龙椅上俯视百官都不及此时此刻有威严。
当他看见那扇应该关上的大门敞开着的时候,他的威严转化成了恐惧。
这扇门,自天武帝之后再未打开过,只因这扇门里面封着的,是天武帝的佩剑,天命之剑—天斩。
这扇门,非天命之人不可开,这柄剑,非天命之人不可握。
可是现在,这扇门被打开了。
“景玉王,许久未见了。”
清溪从门里走出来,笑着同他打招呼,“哦,不。现在我该称呼你为陛下。”
“王妃?之前若风说,你因为难产伤了身子离开天启去养伤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若瑾轻松了一些,“还有这门是…”
“我开的。”
清溪毫不掩饰,“陛下你还从未见过天斩剑吧。要不要进来看看?”
清溪的邀请让萧若瑾觉得她才是这座剑阁的主人。
“若风在外面。”
“我今日是特地来找陛下的。”
“哦?王妃找孤何事啊?”
“想拜托陛下一件事情。”
求人办事还这么嚣张,萧若瑾觉得清溪的话特别可笑。
“王妃是在说笑吗?”
“我很认真。”清溪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自小跟着师兄,小时候,师兄得了什么新鲜玩意都会先给我,我闯祸的时候他会向师父求情。后来我闯荡江湖遇到危险的时候师兄都会挡在我面前,我有难,师兄会以命相护。”
“王妃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与若风也是一起长大吧。我听说 ,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是你在雪夜跪求太医救了他。若是以后,若风再有难,你还会救他吗?”
“若风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是啊,我与师兄只有同门之谊,他尚且愿意护我至此,你们一母同胞,你怎么可能不保护,不相信他呢?”清溪歉疚地说:“是我小人之心了。”
“王妃今日很奇怪。”
“我时日无多,想将我的一桩心事托付给陛下。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萧若瑾这才注意到清溪惨白的面色,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
如此绝代佳人命不久矣,真的可惜。
她死了,自己的弟弟会很伤心吧。
“你是琅琊王妃,是我弟妹。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孤一定答应你。你说吧,你想求孤什么事情。”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陛下护若风周全。”
萧若瑾不明白清溪的举动。萧若风是他的亲弟弟,他自然是会护他周全的。
清溪见萧若瑾不说话,又说了一遍:“无论任何时候,都请陛下护若风周全。陛下能否做到?”
“孤是这天下之主,自然能护若风周全。”
天下之主又能怎样?天下之主亦有无可奈何之事。
但是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清溪只要萧若瑾一个承诺。
“好!天斩剑来!”
清溪挥袖,天斩应声而出。
这柄宝剑百年未曾出鞘,依旧光彩照人。
天斩剑出鞘的这一刻,萧若瑾第一次对这位琅琊王妃另眼相看。
“名剑有灵,也知天子一诺,重于泰山。今日,我请天斩剑做个见证,希望陛下于剑前起誓: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护萧若风周全,若是做不到,必受上天惩戒。”
天斩剑气逼人,萧若瑾不得不催动内力抵挡才能不让自己后退。
“孤,今日于天斩剑前起誓: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护胞弟萧若风周全,如有违誓,儿孙不睦,短折横死!”
在萧若瑾说完后,天斩剑划过萧若瑾的手背,带着血迹回到了鞘中。
清溪朝着萧若瑾跪了下去,道:“臣妇本是孤煞之人,幸得琅琊王不弃,结为连理。然臣妇命薄,难享天家之福。如今臣妇命不久矣,亦知人死万事成空,但唯牵念夫君,不知可托何人。臣妇知陛下仁厚,重情重义,亦是我夫最敬重的兄长,若陛下不能护我夫君,那世间便再无人可托付。故自作主张行冒犯陛下之事。臣妇自知罪无可恕,愿受一切罪责。”
人说,琅琊王妃武功高强,一剑散风雨。
先皇也说过,琅琊王妃未受教化,倨傲恣睢,不屑天威。
可是如今她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声泪俱下只为她的夫君求一世平安。
萧若瑾心里不禁羡慕起萧若风来,在心里感慨道:他的弟弟真是娶了一位好王妃。
这位王妃软硬兼施,又奉承了他一番,萧若瑾倒是找不出话来责备她了。
“罢了,念你一片赤忱,孤就不责罚你了。若风就在外面,要不要孤把他叫进来。”
“臣妇谢陛下隆恩。不过,臣妇不想让他知道,臣妇今日来过。”
“那行,王妃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孤就先走了。还有国事等着孤去处理。”
“臣妇恭送陛下!”
守在剑阁外的萧若风一见萧若瑾出来就急切地上前问道:
“皇兄可有碍?”
“无事,不过是一位故人想同孤叙叙旧而已。”
“故人?”萧若风心生好奇,“皇兄的相交中还有这般狂放不羁的人?”
“有的,只是你没有见过罢了。”
许多年后,萧若风才从萧若瑾的口中知道今日剑阁中发生了何事,但是那个时候,他已两鬓斑白。
梧桐半死,鸳鸯失伴,闲坐思卿亦自伤。
小荷初露的时节,萧若风朝会结束回到府中,还未进门就听下人禀报说,王妃回来了。
萧若风高兴得不知所以,一路狂奔入府,行至花园时猛然看见清溪在亭中逗弄着孩子。
萧若风放慢了脚步,他突然很怕这一幕是假的,他怕他突然冲过去,清溪会像他梦里那般消失不见。
“你下朝了?”
清溪抬头看见他,随意问了一句,像往常她每日都问的那样,好似她从未离开过。
“你身体好了?”
“好多了,师兄的药很管用。”
“你瘦了很多。”
“生病嘛,胃口总归是不好的。”
看着清溪含笑的眉眼,萧若风再也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冲上去抱住了清溪。
“我很想你。”
此刻,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入夜,清溪将孩子哄睡后看见萧若风还在盯着自己傻笑,她忍不住开口嗔怪他说:“你现在这副模样,哪里有半分琅琊王的风采?要是传出去,可是要落人笑话的。”
“我有娘子,不怕他们笑话,他们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吧。”
萧若风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清溪。
“数月不见,殿下竟然学会了油嘴滑舌。”
“不要叫我殿下。”萧若风的呼吸在清溪耳根处散开,话音里带着温柔的蛊惑,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我是你的夫君。”
清溪的衣带已经被扯开,她低眸笑了笑,说:“好,夫君。”
小别胜新婚,春宵值千金。
万里之外,南宫春水看完清溪留下的手书,叹了口气,道:“有些人,终究留不住。”
七月初,暑气正盛,清溪的手脚却比井水更凉。萧若风数次请了太医来府中,可是都被清溪以各种理由推拒。
“我修炼秘术,体质自然与常人不同。”
可是萧若风哪里相信她的理由,仍然坚持请太医来给清溪诊脉。眼见府中待不下去了,清溪只好躲到了学堂。
“只是诊脉,怎么跟要你命似的。”
“我不想让太医诊脉是不想让他担心,但好像让他更担心了。”
“我略通医术,不如我给你诊脉如何?我还没有见过仙人散形之前的脉象呢。”
清溪落下一子,笑吟吟地伸出手腕,道:“那陈先生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但是陈儒的手刚刚搭上清溪的脉,清溪便突然呕出一口鲜血,随后就昏死过去了。
似有若无,不及水中涟漪,倒似山间烟雾。
这是死脉。
这一日,钦天监的星象仪突然迅速转动起来,齐天尘掐指一算,惊道:“竟然有人在借天运!”
“借天运,这世上,何人能借天运啊?”一一旁的弟子问道。
“能借天运的,自然是神仙了。”
“李先生吗?”
“紫薇星动,角亢晦明不定,应是有人强借天命逆天而行。我所认识的李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那不是李先生,会是谁呢?这世间还有别的神仙?”
“要说神仙,眼下天启城中就有一位。”
齐天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不知清溪的做法对于北离而言是凶是吉。
几番思索之下,他决定去琅琊王府问一问。可却在去的路上见到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和他去的是一个方向。
驻足询问之后齐天尘才知清溪已经昏死过去。
“罢了罢了,就当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琅琊王妃突遭恶疾,琅琊王三日不曾上朝,坊间皆赞琅琊王与王府伉俪情深。
第四日清晨,萧若风在床边醒来时发现清溪不见了,心中一沉,正欲奔出门就隔窗看到清溪抱着孩子在石桌边。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萧若风看见清溪盘中的残渣,想来她已经吃过了。
“怎么把无忧剑拿出来了?”
萧若风的目光扫过桌边的剑鞘,问道。
“我想把无忧剑留给凌尘。”
清溪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将死之人。
“好,不过凌尘现在还太小,拿不动剑。等他长大,你亲手给他。”
“我怕是,等不到他长大了。”
清溪看了一眼怀里不哭不闹的孩子,在心里说道。
“若风,我要走了。”
清溪看着萧若风,“我的药要吃完了,所以我得回去了,回到师父和师兄的身边去。我恐怕不能陪孩子长大了。”
“好,你何时启程,我送你。”
只要清溪能活着,哪怕天各一方,此生不见也是很好的。萧若风心里想。
“我打算今晚启程,你不用送我了,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好。”
萧若风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妻子拥入怀中,“不过你要记得给我写信。”
清溪拼命忍住眼泪,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她不敢答应萧若风的请求,因为她根本做不到。
入夜,清溪哄睡了孩子,径直出了府门,她知道,萧若风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可是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会舍不得。从前,她觉得能死在爱人怀里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宁愿让萧若风相信,就算永不再见,她也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这一夜,角星大亮,齐天尘在天启城外拦住了清溪,问了她一个问题:
“自何处来,往何处去?”
清溪答道:
“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
明德三年秋,诸事安定,雷梦杀喜得贵子,在府中大宴宾客。
明德帝亲自前来,不仅带了给孩子的礼物,喝了几杯酒之后还亲自给孩子起了名字—无桀。
天下有道,世上无刀,普天盛世,再无桀骜者。
但是明德帝不知道的是,五个月前,姑苏城外的草庐里,易文君也生下了一个孩子。
明德五年夏末,瑾宣联合天外天让易文君重返天启,叶鼎之入天外天,杀了玥风城,还吸干了他的内力。就连去救叶鼎之的百里东君也内力尽失。
叶鼎之成为了天外天新的宗主。
明德七年冬,南诀北上,北蛮犯境,西域也趁机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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