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宋流星。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她眼神摇晃,迅速移开,整个人浮现出不自在的气氛。
果然,外人才是看得最清楚的,宋流星对他……
正如他设想的一样,他只要存在着,就会自动释放魅力,而宋流星根本无法抵抗。
仲光华飘飘欲仙。
然而,小鱼公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看我一无所知的样子很有优越感吗?
看我感动的样子很好笑吗?
仲光华心下一颤。
没有,我没有!
那个坏女人真是心灵黑暗,擅自把别人想得如此龌龊。
我可不是她嘴里的那种人。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的行为都是入情入理,天经地义,正大光明……
……吧。
仲光华眼神飘忽,心下打鼓。
他偷瞄一眼宋流星,心想,算了。
还是再给她一个机会吧。
给她一个想起来的机会。
仲光华突然出声:“你想听我的初恋故事吗?”
宋流星:?
她想了想,试探道:“不想?”
为什么突然扯到初恋这么深层次的东西?我们也没到这种关系吧?
话一出口,她瞬间收到了对方震惊混合委屈的眼神。
宋流星立刻求饶:“想听!想听!说给我听吧!”
仲光华:……
他被这个敷衍的态度伤到了。
但是算了。
他深呼吸,郑重开口:“我们是青梅竹马。”
“当然,她家世远不如我,可以说是很差。但是我并不在意。”
宋流星:“你特意指出来这一点,就是在意了。”
仲光华:“我没有在意。”
他一下很不爽:“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宋流星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有逻辑啊,人的行为都是有模式的。”
她解释道:“你也许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在意。但是呢。”
“你嘴里的不在意,意思是她虽然不如你,但是你没有嫌弃她。”
“你还是站在一个高高的地方俯视她。”
宋流星笑笑。
“姑且让我站在一个家世远不如你的女孩子的角度感受一下吧。如果是我,我当然希望恋人能站在和我平等的位置。”
仲光华:“但是社会地位的高低是客观存在的。已经一高一低了怎么办?”
他想想就生气:“难道因为这个分手?”
宋流星睁圆眼睛:“所以真的因为这个分手了?”
仲光华:!!!
宋流星惊呼:“真的分手了啊!”
她本来想笑,但是看到对方悲愤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她想了想,安慰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听你口气,你也很喜欢初恋那个女孩。”
“可能,嗯,她就是个性比较强吧。”
“我觉得,你也许,更适合那种娇娇的、会用崇拜眼神看着你的女孩。”
仲光华心想,你以为你不曾娇娇的、用崇拜眼神看着我吗?
我就是被你那种眼神捕获了,才会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谁知道,到头来,都是你演的!
玻璃门嘎吱一声开了。
宋流星回头一看,惊喜道:“李sir!”
站在门口的正是李嘉豪。
一件白衬衫,一条黑长裤。
文质彬彬的装扮,遮不住偾张的肌肉和力量。
宋流星笑道:“今天没穿警服,都差点认不出了。”
李嘉豪也笑:“我下班就不穿警服了。啊,是不帅气了吗?”
宋流星脸颊微微飞红,连连摆手:“不不,一样的帅气。”
仲光华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铜铃。
李嘉豪突然道:“郑若兰说你是我的送子观音。”
宋流星:?
李嘉豪:“送的不是儿子,是案子。”
宋流星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起来,整个人花枝乱颤。
她抹抹笑出来的眼泪,“郑警官好幽默。”
李嘉豪:“宋小姐真的帮了我的大忙。我暂时无以为报。”
“下个月是我生日,我打算请同事们吃一顿好的。宋小姐如果有时间,赏我一个面子,大驾光临?”
宋流星:“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我有时间的,到时候一定会捧场的。”
李嘉豪:“那就说定了。”
他顿了顿,转过目光:“李先生也一起来吧。”
仲光华嘴角下撇。
你那个把我当作附属品的措辞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算是什么人物,也配让我去给你庆祝生日?
呵。
仲光华:“我一定到。”
李嘉豪:“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利落离开。
宋流星手捂着胸口,还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仲光华阴森道:“别看了,他已经走了。”
宋流星飞过去一记眼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她自顾自走开,在电脑边坐下,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仲光华满心忿忿。
原计划是跟她讲一讲故事,唤醒她的回忆,让残酷的复仇计划提前落幕。
但是不行。
这个女人不识好歹。
复仇计划,继续!
第47章 【自白书】上
你对自己的第一个认知:寄生虫。
那时候,你4岁,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鬼,寄居在大伯的家里。
堂姐比你大5岁,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
有一天,堂姐从学校回来,兴高采烈,向大家炫耀她今天学到的新词汇:寄生虫。
她指着你的鼻子,说,你就是我们家的寄生虫!
堂姐这话倒也没错。
多年之前,你家里是最普通的农户。
爷爷死后,没人愿意继续做农活,就把整块田转给了同村人。
得来的钱,兄弟两平分了。
大儿子拿着钱去了镇上,组了个小队伍开始接工程。
大约是财神爷眷顾吧,赚得盆满钵满,不出几年就在镇上修了二层的独栋房子,还把奶奶接过去奉养。
小儿子,也就是你爸爸,出了名的头脑简单,好吃懒做。
奶奶一手主持,让你爸爸用分到的钱娶了一个老婆。
这个老婆来自西南内陆,语言不通,生下孩子之后迅速跑路了。
你爸爸很生气,把一切怪在奶**上,从此甩手,当起了游民。
尚在襁褓的你,他自然是不管的。
奶奶没办法,只能把你带回大伯家里。
你在大伯家里慢慢长大了。
你的房间在二楼。
你有好多用心收集的小玩意,可是你不能摆出来欣赏。
因为你的房间还兼任客房。
一旦来客人,你就得把房间让出来。
你只能临时卷起铺盖去堂姐房间里打地铺。
而堂姐会一刻不停地抱怨和辱骂。
堂姐只是一个小学生,骂人词汇有限。
相比之下,奶奶和大伯妈要厉害得多。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能被她们创造性的融进骂人话里,在她们嘴里,你完全是一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绝世坏种。
这都是你应得的。
毕竟你寄人篱下,占着人家的地,吃着人家的米,碍着人家的眼。
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骂你最狠的,反而是奶奶?
比起大伯,她明明更心疼没用的小儿子,经常偷偷补贴。
爸爸平时住在村里的老房子里,时不时,他就跑到镇上,从奶奶那里拿走一点什么。
每次他走后,你就倒霉了。
大伯妈会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整整一天。
奶奶平时和大伯妈针尖对麦芒,但这种时候,她会装聋做哑。
你不明白。
奶奶那么疼爱爸爸,而你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奶奶不会爱屋及乌?
你慢慢长大,上了小学,开始读各种闲书,有效率地偷听大人谈话。
然后有一天,你突然明白,因为你是替罪羊。
大伯是著名孝子。
他修了新房子,立刻把老母接来尽孝。
街坊们交口称赞。
可是,如果他真是孝子,奶奶为什么会小心翼翼?
奶奶会随便动手打小儿子,用脚踢小儿子的屁股,可她从不敢对大儿子那样。
你突然明白了。
因为奶奶也是寄生虫。
大伯妈是著名恶人,对婆母不敬,对侄女刻薄。
可是大伯也没有因此对她怎样。
大伯妈所做的一切,都来自大伯的默许。
奶奶也知道。
她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
她心疼小儿子,帮小儿子养孩子,三天两头偷偷贴补,这些事情,她知道大伯有多不满。
奶奶骂你打你,是做给大伯看。
奶奶希望,看到你这么惨,也许大伯就能消消气,继续容忍她的贴补行为。
想通这一点之后,你绝望了。
没救了。
你在这个家里没有一点希望了。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春日,你决定离家出走。
你把自己心爱的小破烂塞进书包,神色正常离开大伯的家。
你没有去学校。
你徒步飞奔十几公里,回了村里的老房子。
那时候你对爸爸还有一点指望。
虽然不熟,虽然没有养育过,但毕竟是亲爸爸。
你回到老房子里的时候,爸爸正好在家。
为了讨好他,你钻进厨房,竭尽所能做了一顿午饭出来。
你爸爸吃了,表示满意,允许你留下来。
从此,你就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
那个房子又老又破,墙壁发霉,屋顶漏雨。
但是你很喜欢。
因为房子很大,你可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把心爱的小破烂全部摆出来。
更好的是,爸爸经常不在,你甚至可以拥有整座房子。
你巡游着你的领地。
米缸里有半缸米,屋后长着几洼菜,院子里有三只瘦鸡,抽屉里有爸爸随手塞进去的零钱。
你就靠着这些东西,在老房子里过起了极度清贫的生活。
至于学校,因为太远,你早都不去了。
听起来不太理想,但是你很开心。
因为,在这里,你不再是寄生虫。
在这里,你是主人,你名正言顺。
那一天,你搬了一把旧竹椅放在屋前的榕树下,躺下来睡午觉。
朦胧中,有人在你耳朵边猛拍巴掌。
你一个哆嗦,睁开眼睛,视野里是一个寸头小孩哥,皮肤黑黑,眼睛小小。
莫名有些眼熟。
是哪里眼熟呢?
你躺着没动,歪着头,恍惚了半天,问道:你是谁?
小孩哥说,我是虾妹的哥哥,我叫阿荣。
哦~
你知道了,难怪眼熟,原来是长得像虾妹。
虾妹是个才5岁的小豆丁,还没到学龄,每天都很闲,经常跑上山来和你一起玩。
你们一起玩了很多适合5岁小孩的幼稚游戏。
你其实还没完全清醒,躺在椅子上没动,黏糊道:我知道你,虾妹总是说起你。
阿荣笑了,说,虾妹也总说起你。
旋即,他神色一变,满脸严肃,说,你怎么没去上学?
你说,太远了,走不过去。
阿荣看起来一脸无奈,说,你住在这个鬼地方,当然远了。你念的是镇上的小学吧?你既然来村里了,怎么不让你爸帮你转到村里的小学?
没等你说话,他自顾自去屋里转了一圈,问,你爸爸呢?怎么不在家?
又进了厨房,大声喊着,怎么什么都没有,这都饭点了,你打算吃什么?
好烦啊,这个人。你想着。
不饿,不吃了。你说。
阿荣风风火火跑出来,向你伸出手。
你看着他的手,莫名其妙。
他催促道,快起来,我带你回家吃饭。
就这样,他拉着你回了山下的家。
你受到了热烈欢迎。
虾妹家里一共五个人。
爸爸妈妈、13岁的大哥阿荣、11岁的二哥阿昌,5岁的虾妹。
他们五个人围坐在圆桌上,和乐融融,对你这个吃白饭的外人也和颜悦色。
你吃到了这辈子最丰盛、最美味的饭菜。
全程没有人骂过你。
第二天,虾妹爸爸去找了你爸爸。
他亲自盯着你爸爸领着你去村里小学办理入学。
阿昌大你一岁。
虾妹妈妈把阿昌去年用过的课本整理出来,拿给了你。
又把阿荣阿昌兄弟两穿过的衣服拣选一番,也拿给了你。
她还叮嘱你放学后跟着阿荣阿昌一起来家吃饭。
从此之后,事情的发展十分莫名其妙,却又天经地义。
你吃虾妹家的饭,穿虾妹家的衣服,有时睡在虾妹家。
你好像,变成了虾妹家的寄生虫。
虾妹越发粘着你,成了你的小跟班。
你看着虾妹崇拜又亲昵的目光,看着这一家人晴朗的笑容,再想想当初大伯一家嫌弃厌恶的样子,心中疑惑。
你可是寄生虫。
这是寄生虫该有的待遇吗?
奶奶和大伯好歹还是你的血脉亲人。
这家人,可是百分百的外人。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
不敢置信。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种家庭。
他们有那么多爱,多到溢出来。
你只是从旁边经过,就被彻底淹没了。
*
那也许是你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
在奶奶的张罗下,你爸爸开始在大伯手下打工,不在家的时间更多了。
你一个人拥有了整幢房子,呼吸自由,胸襟舒畅,不亦乐乎。
你在村里的小学念书。
除了虾妹,还交了很多新朋友。
你又长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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