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苦笑道:“小鱼,是我狭隘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她和靖哥相识相知,自然知道靖哥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若是自己今日的所为被靖哥知道,怕是会对自己失望了。
小鱼握住她想要抽走的手,紧紧地抓着:“秋棠姐,蕲州是不是很危险,要不你们先别回去了吧?反正京城也有你们住的地方。有我在,有王爷在,肯定能护着你们的。”
秋棠摇摇头:“那是我和靖哥的家乡,无论它是好是坏,都是我们心里记挂的地方。”
小鱼也知道劝不住她,“那这些银票你藏好,不要让第三人知道。哪怕靖哥也不行,知道吗?万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也能帮助你一些。”
秋棠应了她,把银票放在贴身的地方,“今日过后,也不知我们是否还有再见的时候,小鱼,你保重。”
小鱼眼中酸涩,“嗯,你也是,一路平安。”
小鱼把秋棠送到马车旁,吴夫人已经上了马车,等秋棠也进了马车之后,吴靖和吴舅舅坐在车辕上,扬起鞭绳,马车向前走去。
小鱼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心中惆怅难分,耳边忽然响起声音,“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小鱼抚着胸口,“周侍卫,你吓死我了。”
周颐嘿嘿笑道:“这就吓到你了?我还以为昨夜在私牢里,我审讯的样子会吓到你呢。”
他这么一说,小鱼又想到他审问田小惠时,脸色狰狞可怖,甚至下巴上还往下滴血的样子,她道:“还是你现在装神弄鬼的样子比较可怕。”
周颐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是吗?”
小鱼问他:“周侍卫,我问你一件事哦。”
“嗯。”
小鱼道:“我记得昨日在宫里,王爷不是把蕲州之事,交给圣上处理了吗?”
为何现在秋棠还要求到王爷这里。
周颐的话中掺杂了些不屑,言简意赅:“圣上涉世未深,哪能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小鱼明白过来,周颐是看不起文景帝。
不,不止是周颐看不起,就连吴家这种蕲州官员之家,也明白这京中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周循然一人。
怪不得文景帝这么着急,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小鱼跟着周颐一起进了府门。
她想着还要去大厨房准备银丝豆腐羹的事,顺口问道:“周侍卫,王爷的早食用了吗?让他别吃这么多,留着些肚子。”
楚大夫曾说过,周循然体弱,要少食多餐,滋补的东西也要慢慢来,不可贪之过急。
周颐疑惑地‘啊’了一下,“你说王爷啊?在书房议事呢,好像是军中之事,连我都不让进去。”
小鱼不疑有他,“那应该挺费神的,周侍卫你先去忙,我去给王爷煮羹食去。”
看她走远,周颐心虚地拍拍胸口,然后装模作样地去守着书房门口。
小鱼并不知道他的小动作,回到大厨房一心想把周循然要吃的银丝豆腐羹做好。
只是还未进到大厨房里,小鱼就感觉到张传江和其他切菜烧火的师傅和婆子们,一个个都担心地看着她。
小鱼心下奇怪,待走到厨房里,才看到赵嬷嬷正站在自己的案板前,伸着脑袋在盯着上面小鱼切好的豆腐丝,样子鬼鬼祟祟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赵嬷嬷转头看到小鱼,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又回过神来,“这是你切的啊?呵,刀工如此差,还敢在张大厨面前班门弄斧,谁给你的脸面。”
小鱼仗着比她个高,双手抱胸,昂着头蔑视着赵嬷嬷。
“王爷给我的脸,怎么,你还想打王爷的脸?也是,你是王爷的奶娘嬷嬷嘛,谁不知道你才是王府的女主人,想打王爷的脸,不过是个抬手的事情,谁能管得住你呀。”
赵嬷嬷一向自恃是王府里最守规矩的人,平时管教婢女婆子们,也都是拿规矩说事。现如今被小鱼讽刺她一个奶嬷嬷,竟然敢以下犯上打主子,传出去她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你胡扯!我什么时候打王爷了?”
小鱼挑着眉头:“这咱们谁能知道,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你。再说,你现在敢质公然疑王爷的目光,辱骂王爷看重的我,私下敢对王爷动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你!”赵嬷嬷伸手指着小鱼,气的身体直抖。
小鱼盯着她的手指,温柔地提醒:“再指一下,我就把你手指掰断了哦。”
赵嬷嬷猛地缩回去,“哼,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山珍海味来。”
她甩着袖子,背着手,低声咒骂着离开。
厨房里这会聚的都是人,赵嬷嬷毕竟是王府大嬷嬷,管理王府也是需要威严在,不然怎么能震慑住那么多仆役,是以小鱼没再出口刺激她。
忽略掉周围人崇拜的小眼神,小鱼回到自己的案板前,又重新拿了豆腐切好丝,继续做自己的银丝豆腐羹。
等她端着汤碗去青梧院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周循然正坐在书案前,低头看着什么。看到小鱼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专心看着她的动作:“银丝豆腐羹好了吗?”
小鱼把托盘放下,想要念叨他两句爱折腾自己,抬眼就看到周循然面色虚白,精神气也低迷许多,整个人好像在强撑着坐着。
她有些不放心,伸手摸着周循然的额头,有些凉,鬓边的头发也被虚汗打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王爷在看什么,连身子都不顾了?”
周循然安静地坐着,任她动作:“圣上写的,对蕲州之事的看法和建议。”
小鱼从旁边的榻上拿了薄被盖在他身上,皱着的眉头一直没分开,“早上吴靖和秋棠姐过来和我辞行,他们今日就要启程回蕲州了,王爷知道此事吗?”
周循然点头,许是这个动作牵动了某根神经,他低着头,咳了两声。
小鱼忙伸手帮他顺气,“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这么严重了?”
周循然只顾着咳嗽,脸色也因这个动作,而漫了些红色。
小鱼看向守在一旁的周颐:“周侍卫,叫楚大夫过来了吗?”
周循然抓住她的手腕,喘了口气才说:“没事,歇会就好了。”
“要是歇会就能病好,那还要大夫做什么。”小鱼念叨了两句,到底还是没违背他的意思,把银丝豆腐羹递给他:“先吃点东西。”
周循然接过,用勺子舀了些,放入口中。
趁他低头吃东西,小鱼看向周颐。
周颐解释道:“这件事说来还怪那个田小惠,王爷好心给她开了单独的院子,让她照顾那个小情郎。没想到她半夜竟然逃出去,还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去刺杀曹仕鹏。那曹仕鹏是她那么容易就能刺杀的吗,结果就被抓住了。王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给救回来。”
他三言两语的说完,小鱼却知道这其中的艰辛。从曹仕鹏的手中把人救出来,不被他扒层皮,几乎没有可能。
小鱼看向周循然,他已经喝完了碗里的羹,抿了抿唇,“没事,他不是我的对手。”
他轻飘飘的看了周颐一眼,似是在责怪他的多嘴。
周颐端着碗,灰溜溜地向外走:“属下给大厨房送去。”
小鱼伸手去摸周循然搭在桌子上的手,喝了一碗热羹,他身上的温度高了一些,手心里暖呼呼的。
就是手上没多少肉,除了皮就剩下骨头了。
小鱼摸完他的手,又松开,把它塞到薄被下面。
“王爷,你这么下去不行啊,天天为了这个为了那个,怎么也不为自己身体考虑一下,小心你英年早逝啊。”
周循然失笑:“等我处理完朝政的事,圣上也能接手了,早逝不早逝的,也没什么关系了。”
“呸呸呸!”小鱼伸手,在他的额头上轻拍了三下,“说什么晦气话,快跟着我学,把这句话赶走。”
周循然微微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不见他动作,小鱼问道:“王爷,怎么了?”
周循然道:“这是师父教你的吧?”
自从不准她叫‘师弟’之后,这还是周循然第一次提起他们师父。小鱼愣了愣,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周循然的声音绵长,像是陷入回忆之中:“小时候我很调皮,每日上蹿下跳的,有一次从树上掉下来受了伤,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母亲来看我,听我说自己要死了,就呸了三声,又让我打了自己额头三下,说方才的话不算数,希望神灵莫怪。后来,我也这样打过师父三下。”
但是现在,师父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
他也不再是那个在师父和母亲面前,单纯无害的少年。
他是摄政王,是被先太子临终托孤,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担负整个朝堂重责百姓民生的摄政王。
无需说出来,小鱼也能看出他心底的落寞和伤感。
小鱼不想他陷入如此情绪里面。她想了想,低声道:“王爷,趁着现在无人,你把我当成你母亲,我再拍你三下,让你找找回忆?”
周循然瞪眼看着她:“你倒是很会为自己长辈分。”
很好,不伤心了。
小鱼嬉皮笑脸道:“多谢王爷夸奖。”
如此厚颜无耻而不自知,周循然加大声音,无奈地道:“你给我出去!”
声音中气十足,脸也红润了。
小鱼麻利地起身:“好嘞~”
第32章 第三十二杀
在小鱼蹦蹦跳跳的离开之后,周颐从屋角后又溜了进去。
被小鱼气了这么一通,周循然只觉得胸中沉闷的郁气通顺了许多,就连呼吸也轻快了。
看到周颐进来,周循然也打起精神:“田小惠如何了?”
周颐道:“还在昏迷着,大夫说再过半个多时辰就该醒了。”
他想了想,看周循然面色轻松,周颐开口问道:“既然要救田小惠,为何还要大费周章,让她去曹仕鹏那里遭一圈罪?”
周循然转首看着窗外,过了午时,温暖的日光也逐渐浸了凉意。他道:“小鱼的身边需要一个人。”
周颐怀疑地问:“田小惠可靠吗?”
周颐道:“今日之前的她不可靠,但醒来之后的田小惠,会是小鱼手中最忠实可靠的尖刀。”
周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田小惠和她父亲田漫声脾性相似,耿直固执,认准一件事,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算到了南墙下,不撞个头破血流,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现在转了这么一大圈,她必定会认为王爷是她的救命恩人,自然会听命于王爷。王爷让她保护小鱼姑娘,哪怕是拼了她的命,田小惠也会护住小鱼。
只是有一点,周颐想不明白。
他顺势问了出来:“王爷为何要留下小鱼?按照从前的计划,把她送回解忧门,做个轻松的厨子不是很好吗?如今京城局势风谲云诡,尤其是王府,更是险境重重,王爷留下她不说,还要如此费尽心思找人保护她,莫非是……”
暗恋小鱼姑娘。
天可作证,后面这六个字他不敢说出来。
但是通过他赤、裸裸的眼神,不用说,周循然也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
他有些无力地扶额:“你也给我出去。”
周颐耸着肩,朝他拱手:“是。”
刚转身,就听周循然继续说:“暗中跟着吴靖去蕲州,把那对老夫妻的事摸清楚再回来。”
周颐眼睛一亮,声音也高昂了起来:“是!”
他就说,王爷不会真的不管蕲州的事。
被两人议论的小鱼连打了两个喷嚏之后,把厨房里剩下的银丝豆腐羹装好,送到了明露的房间。
“这是我为王爷做的银丝豆腐羹,特意为林侍卫留了一些。明露姐姐,你帮我转交给他吧,就说谢谢他那日带人去救我。”
明露收下了,“林坤已经告诉我了,还有那天你们的对话。王爷打你手板之事,我知道是我母亲的错,正想带着她去给你道歉。”
让赵嬷嬷给她道歉?想到上午在大厨房时,赵嬷嬷挑剔她的嘴脸,小鱼只觉得有东西梗在她的心间,难受的紧。
她连忙摆手:“不用了,咱们当小辈的,怎么好和长辈计较。”
“那可不行,”明露挽着小鱼的胳膊向外走,边走边说:“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是王爷看重的人,难免要和母亲打交道,若如此误会下去,也只会让王爷为难。”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赵嬷嬷手拿着一叠纸走来:“明露,这是我托人找的盖头图样,听说是宫里绣房出的,你看看怎么……小鱼?你们怎么在一块?”
听她语带不满,明露道:“小鱼做了银丝豆腐羹,说端过来给我们尝尝。”
赵嬷嬷上下打量着小鱼,怀疑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明露拦下,她眼含警告:“娘,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赵嬷嬷育有两子一女,最疼爱的不是大儿子小儿子,而是眼前这个聪慧娴雅,每日陪在身边的二女儿。看明露要生气的样子,赵嬷嬷犹豫片刻,“娘知道了,娘不说了还不行嘛。”
明露温和笑道:“这就对了嘛,小鱼以后要在王府常住,你和她交好,不也让王爷更放心了。”
赵嬷嬷还在撑着,“她才来几日,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小鱼听出赵嬷嬷针对自己的原因,说道:“就因为我是生人?以后王府里会有越来越多的生人,届时嬷嬷你如何自处呀?”
“能有什么生人,整个王府里就你最生!”
小鱼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王爷的女人啊,前不久不是来了三个。虽然现在一个也没能留下,但这也代表,以后王府里会陆续进来其她女人,毕竟咱们王爷不可能不娶妻生子。”
这件事赵嬷嬷早就担心过,京城里放眼望去,和王爷同般大的男子,孩子都能溜地*跑了。
她说不过小鱼,自己低声嘟囔了两句,“就你话多。”
明露握着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道:“好了,你们一个是我娘,一个是我好姐妹,以后哪怕为了我,也要好好相处。”
赵嬷嬷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只低声说:“只要她安分守己,好好的照顾王爷的生活和膳食。”
这也算是变相的服软了。
小鱼能感觉到掌心赵嬷嬷粗粝的皮肤,她心觉奇怪,按理说赵嬷嬷养尊处优这么久,又是极爱装扮保养的,手上的皮肤不该这么粗糙才对。
不过这个念头在小鱼的心里转瞬即逝,因为赵嬷嬷已经抽走了手,还朝她‘哼’了一声才满意地离开。
明露解释说:“小鱼,你别介意,我娘就是这样,其实她心里已经接受你了。”
小鱼哪能看不出来,“没事,我先回去了。对了那个银丝豆腐羹你记得早些让林侍卫喝,凉了的话再热就没有那么好的药效了。”
22/31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