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颐朝她小声说:“这里是王爷的产业。”
意料之中看到小鱼震惊睁大的眼睛,周颐收回得意的目光。
“不过此事外人都不知道,你要保密。”
小鱼捂住嘴巴,谨慎地点头。
不说其他,曹仕鹏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让那个黎大人把升迁宴设在此处。
想到他们万一知道燕园背后的主人是周循然时,脸上露出的表情,小鱼就开心。
她嘻嘻地笑着,在看到前方正中阁楼前站着的一群人时,笑容转为迷茫。
黎满堂早早的就在宴客的阁楼前等着,旁边站着的都是他相识的,不识的,前来为他庆贺的同僚。
不过他们都不是重点,在看到周循然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时,黎满堂端着一张笑脸,撩袍朝周循然快步走去。
小鱼看着他越走越近,左眼下面正中的位置,靠近四白穴的位置,一颗小小的黑痣,让小鱼觉得越发的熟悉。
她见过这个黎满堂,只是记忆有些模糊,一时想不起是在何时见过的。
周颐看她一直在发呆,直愣愣地盯着黎满堂,周颐暗中碰了她一下:“怎么了?”
小鱼摇摇头,“就是觉得他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虽说有太阳,但此时的天气依旧阴冷,黎满堂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直站着在和周循然说话。
小鱼皱眉,想要上前提醒,让他们先进去阁楼再说。
周颐用眼神阻止了她,“王爷自由安排。”
小鱼还是担心,一双怨念的眼神,不停地在黎满堂的身上扫视。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明显,黎满堂终于开口,邀请周循然入内。
小鱼跟在他们身后,在随众人进门的时候,终于想起了这个黎满堂,不是外人,正是小时候抛弃她和她母亲的烂爹!
那时候她刚五六岁,并不记事,只记得黎满堂眼下的黑痣,和他不顾母亲的哀求,甩开母亲的胳膊转身离开的身影。
小鱼皱着眉,看看周颐,又看看正听着参宴大臣说话的周循然,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黎满堂的身上。
直到最后宴毕离开燕园,她才收回目光。
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青梧院。
周循然让周颐先下去,留下了小鱼:“你认识黎满堂?”
小鱼心不在焉地点头,又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懊恼地咬着嘴唇,这么说不就是变相的承认自己认识那个烂人了嘛。
她用指甲紧紧地磨着袖角,不承认也不否认:“也不能说是认识,我们都十来年没见过面了,他应该不记得我了。”
周循然看着她,衣袍下的指腹焦灼地摸着腕间的佛珠。
怎么回事,为何现在看着她的眼睛,却什么都听不到。
“听你这语气,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十多年未见,是你小时候见过他?”
小鱼不想再说,“哎呀你别问了,我现在不想提起这件事。你晚间的药膳还没熬,我现在去大厨房。”
她说完,也不等周循然再说话,转身低着头,就向外走。
这几天她曾经听周颐说过这个黎满堂,是个好色之徒,府中光是妻妾都有十余人,更别提外面养的知名不知名的外室娘子了。
想来当年和母亲,也只是他的一段风流韵事。
小鱼懊恼地锤了一下身边经过的树枝,也不知道母亲当年是不是鬼迷心窍,为何要跟着这样的烂人。
她低着头,走的又快,路过花园拐角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个人影。
前方顿时想起一道尖锐的声音:“谁啊,眼瞎了吗,竟然敢撞本小姐!信不信本小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去喂猪啊!”
小鱼抬头:“见过小姐。”
周晴雪看到是她,脸上狰狞的神情有了些收敛,“是小鱼啊,你不在我哥哥面前伺候,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往何处啊?”
相比较初来王府时,这几日的养尊处优,让周晴雪的脸色也红润起来,整个身子也有了丰腴的趋势。
小鱼不想和她周旋:“回小姐,去大厨房,为王爷熬制晚间的药膳。”
“哦,行,那你快去吧,可别饿着我哥哥。”周晴雪扶着身边婢女的胳膊,侧身让她先走。
小鱼朝她屈了屈膝,快步走过去。
可哪怕她走的再快,还是听到周晴雪斥责婢女的声音,“本小姐看你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她那么大的人你都看不见!要是我撞上去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本小姐剥了你的皮!”
应该是动了手,婢女小声地呻、吟:“小姐,是奴婢错了,求小姐饶命。”
再往后,小鱼就听不到了。
她径直去了大厨房,按照楚大夫留下的方子,开始准备药膳的材料。
往常她在大厨房,都是和大家说说笑笑,有时得了空也会帮这个嬷嬷烧火那个婆子切菜。现在她如此安静,接到大家询问眼神的张传江,摸着他光洁的脑袋,朝小鱼走了过来。
“小鱼,火太大了,这药膳刚开始熬制的时候要用文火,中间用大火一刻钟,再转文火。你都忘记了吗?”
小鱼愣了一下,看到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立刻抽出两根手腕粗的木柴。
张传江在她旁边坐下,“今日和王爷出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鱼摇头,又去研究里面的柴火。
张传江为难的挠头,让他这个大老粗安慰一个小姑娘,还不如让他去做个十荤十素的席面。
他正斟酌着用词,眼尖的看到赵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赵嬷嬷和小鱼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大家都知道。张传江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朝赵嬷嬷走过去:“哎呀我的祖宗,你可算来了。”
面对他诡异的热情,赵嬷嬷摸不着头脑:“你有事?”
张传江朝小鱼的方向努努嘴,“那个小祖宗生气了。”
赵嬷嬷伸头看到是小鱼,放下心,打趣地看着张传江:“怎么,你惹得?”
“哎哟,我哪敢惹啊,从和王爷回来就是如此了。”
赵嬷嬷自信道:“放心吧,交给我。”
她来到小鱼身边坐下,笑呵呵地道:“小鱼啊,给王爷熬药膳呐。”
小鱼并没听到她和张传江已经嘀咕好大一会,闻言只说了一个字:“嗯。”
赵嬷嬷这才觉得事情比她想象中的严重。
往常她这么问,小鱼肯定会解释大一堆,什么王爷吃的少要加餐了,天气冷要给王爷加餐暖身体,下雨了要让王爷加餐补一补等等,理由数都数不清。
现在竟然只有一个字。
赵嬷嬷想再问她两句,就听小鱼反问她:“嬷嬷怎么来大厨房了?”
赵嬷嬷懊恼地‘哎哟’一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小姐说她方才在院中散步受惊了,让我来给她煮一碗安神汤。”
周晴雪受惊?小鱼心道,该不会是自己来大厨房的时候,和她碰面那会吧。
赵嬷嬷自顾自地说着:“我问是谁,小姐也不说,还命令婢女不准告诉我。唉,小姐就是心善。不过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吓到了小姐,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等赵嬷嬷说完,小鱼平静地道:“应该是我。”
“啊?你说什么。”赵嬷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鱼道:“是我来大厨房的时候,走的太快,差点撞到小姐。那个让小姐受惊的人,应该是我。”
赵嬷嬷:“……”
大厨房里还有其她人在,她方才说话的时候太激动,并没有控制嗓门,现在听到她要某人吃不了兜着走的话的人,少说也有两三个婆子。
赵嬷嬷呐呐地朝小鱼念叨:“鱼儿啊,你这不是打嬷嬷的脸嘛。”
小鱼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歪头靠在赵嬷嬷的肩膀上,“还是嬷嬷心疼我。”
看她真的笑出来,赵嬷嬷也松了口气。
周晴雪是什么样的人,当初见她第一眼时赵嬷嬷就看了出来。能尽心照顾她,也不过是看在她是王爷亲妹妹的身份上。
今天在自己面前给小鱼上眼药,周晴雪用的什么心思,赵嬷嬷也能猜出一二。
不过这些话,哪怕是为了维护王爷的名声,赵嬷嬷也不能在小鱼面前说。她温声劝小鱼:“以后你离小姐远一些就行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杀
再次在青梧院见到解忧门的人时,小鱼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物。
周循然挥手让人下去,而后看着小鱼平静地把药膳端出来。
“小鱼。”
小鱼以为他又想解释门主身份的事情,“我真的没生气,此事王爷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周循然摇头,“那日从燕园回来,我看你的状态不太对,就去查了一下黎满堂的事。”
解忧门的情报网十分强大,不过三五日,就查到了小鱼母亲的过往。
从他的脸上,小鱼可以确信自己的身世已经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小鱼有些生气。
“王爷为何不先问过我?”
周循然小心翼翼地说,“我怕会引起你的伤心事。”
“那现在就没有引起吗?既然查出来了,你自己知道就是,何苦还要告诉我?”
小鱼说完,又反应过来他是门主的身份,低着头道歉:“是我太激动了,王爷不要生气。”
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周循然的心里一紧,伸手想要去握她的手。
小鱼躲过,“药膳要凉了,王爷快趁热喝吧。我有些累了,就先回风荷院休息,碗筷等晚些我再过来收。”
她走的快,回到风荷院的房间时,心脏还在因疾速走路而咚咚作响。
未过多久,房门外传来周循然的敲门声,“小鱼,我们谈谈吧。”
小鱼吹灭烛火,隔着窗户回他:“我睡了,有事明日再谈。”
周循然应了一声,停下了敲门。
小鱼趴在窗户边上,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却一直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小鱼心下奇怪,等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猛然拉开了门。
果然看到周循然穿着单衣,正站在门口出神。
“怎么穿这么少,你不要命了!”小鱼斥道,边伸手把他拉到了房里。
她体质好火力大,哪怕是在如此严寒的冬日,房里也没有放过火盆。察觉到掌心周循然的衣服如冰一般,小鱼左右看看,“快,坐床上去!”
周循然的身体已临近僵硬的状态,四肢仿佛没有自己的意识,一路几乎是完全被小鱼牵着走。
那股从又麻又痛的骨头缝里沁出的冷意,好像把小鱼披在他身上松软的棉被染透。
小鱼双手搓着他的脸,又急又气又心疼:“你说你,好好的就站在那冻着?”
周循然的牙齿紧绷,挪出四个字,“我担心你。”
好不容易让他的脸颊有了些温度,小鱼捂着他的脸,闻言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循然冻僵的心,仿佛也被她暖热了。
他看着她,想了想又说,“你要是想认他,我可以去和他说。”
小鱼摇头,“才不要,当年我娘苦苦哀求都没能让他回头,我有什么能力能让他答应。”
“我有。”周循然歪头蹭了一下她的掌心,“我有。毕竟这也是你母亲的遗愿。”
小鱼松开他的脸,想要坐下来。
周循然立刻打开身上的棉被,等她坐在自己身边之后,又用棉被包住他们两人。
小鱼窝成一小团,半靠在他怀中。
她想了片刻,还是不想答应,“他投靠了曹仕鹏,而曹仕鹏和你又是死敌。如果我和他牵扯上关系,会让你很难做。再说,我看到他那副低头哈腰的样子就讨厌。”
周循然失笑,又接着说:“你不用考虑我的立场。只要你想,或者哪怕是为了完成你母亲的遗愿,我都可以去找他。”
母亲的遗愿?这是周循然第二次提起这句话了。
小鱼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周循然从未想过要瞒小鱼,听她这么说,自然据实以告,“我只是查到,当年你母亲曾经多次联系黎满堂,想要让你入黎家族谱。只是……”
只是自己是女儿身,对黎满堂来说,一个没有显赫外祖家的女儿,并没有用。
小鱼心中接上了周循然未出口的话。
在她少的可怜的幼年记忆中,也有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黎满堂的画面。
小鱼叹口气:“此事容我再想想吧。”
“嗯。”周循然把被子披在她身上,“那我先回去,你若有什么疑虑,尽可去找我。”
小鱼拉住他的手,“等等。”
她起身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虽说没两步路,但你的身体也容不得这么冻。”
周循然拢紧大氅的系带,点头笑了笑,“好,我知道。”
小鱼把他送到门口,看他走远,才关上门。
她走到床边躺下,下巴处的被子上,似乎还带着周循然身上的药香。
闻着这股时而出现时而消散的味道,小鱼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并没有想到,自己认出了黎满堂,黎满堂也认出了自己。
在小鱼出府去街上闲逛时,她眼尖的看到黎满堂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靛蓝常服,正躲在一个卖麻饼的摊子后,鬼鬼祟祟地盯着她。
察觉到小鱼的目光,黎满堂非但没有躲,还堂而皇之地指了指小鱼身后的田小惠。
那意思是说,让小鱼把田小惠指使走。
小鱼实在是不想搭理他。
她装作没看到,和田小惠一起并排进了旁边的成衣铺。
小鱼作为周循然的随行婢女,如今在王府的地位几乎比明露这个贴身婢女还要高。她的衣服,自然是有王府的绣房来做的。
田小惠问她:“你要买衣服?”
小鱼道:“随便看看,你买吗,我今日带的银子多。”
田小惠摇头。
成衣铺里面的空间很大,上面还有两层专门摆放女子冬衣的楼层。小鱼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上去转转。”
田小惠想着铺子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行,有事你喊我一声。”
小鱼本意是想让田小惠在门口盯着,这样黎满堂看到,见和自己说话无望,也能知难而退。
没想到等她上了楼之后,竟看到他竟悠闲地坐在窗下喝茶。
小鱼转头就想走。
黎满堂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对着她叫道:“黎梅儿。”
小鱼转身冷冰冰地盯着他:“你在叫谁?”
黎满堂虽已年过百半,但他极重保养,此时脸上的皮肤依旧白皙紧绷,身量也挺拔如松。
怪不得能在蕲州招惹那么多女人为他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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