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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道歉。”他却依然温柔地笑：“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们在一起有过很多快乐——至少，我是真的快乐过，英姿，以前所有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那现在呢？
他已经厌倦她了、再也不想欺骗自己了吗……
他像是能读取她所有的想法：“虽然有过甜蜜，但是，我确实很累了，不想再猜来猜去了。”
他苦笑一声：“我也是个男人，老是怀疑枕边人心里没自己，反复猜测你的一举一动是爱我还是因为想利用我，说实话，挺可悲的。其实你没有做错，只是上次你又去找江垚，算是弄断了我最后一点念想吧。”
最后一点念想……
所以，是她丢掉了最后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你知道吗？其实我这个人挺狠的，但是在你面前却特别小心，小心地分辨你每句话、每个动作，是不是想让我去和江垚冲锋陷阵，我小心翼翼地寻找你爱我的证据，比如暴雪之夜你那样飞奔向我，比如我给颁那个雪奖杯时你那样开心，我想，你总归是爱过我的吧？”
“我真的——”
“但是呢，每当我觉得自己被爱的时候，你总能在下一秒就很直白地告诉我，【不，我只是在利用你】。这样反复几次，圣人也受不了啊。”
他语气这样轻松，仿佛在讲一个笑话。
她哽咽着摇头。
“都是我的错……”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夜里醒来，总是能看见他描着她的脸、凝视她的脸，眼神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那时候她就有点害怕，而他总是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她哭成这样，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帮她擦眼泪。
下一秒意识到，他们隔着千山万水。
他无声轻笑，把手收了回去。
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道歉吗？愧疚吗？
他好像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他对她做的一切错事，都能宽容、原谅，因为他不在意她了。
仿佛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她滚远点。
她真是个小丑。
连这场相隔万里的对话，都像是她一厢情愿的表演。
不知道在陈酉安眼里，她和徐解语到底谁的演技更差。
如果她还有脸，就应该向陈酉安诚挚地忏悔、道歉，然后自觉滚得远远的。
就像她对江垚的期待一样。
他有钱有闲有地位，时间长了总会好起来的。
她擦擦眼泪，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我、我懂了……我答应，我都答应，我们，就此分开……吧……”
话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本想说一句她真的爱过他、现在也爱他，可是有什么意义。
迟到的深情告白，有什么意义？
该说的都说完。
她这边是深夜，他的背后却是阳光明媚。
“英姿，不管怎么样，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的，我给你的那点钱，当分手费也好，就算你未来人生的一点启动资金。我本来想再多拿一点，但是你也知道，我最近遇到点麻烦，只能拿这么多，但是足够你衣食无忧了。”
她苦笑着：“你太谦虚了，连我姐听到这个数字，都觉得和你谈恋爱实在太划算。”
她原本只是想说点冷笑话，让自己别那么苦涩。
没想到他却似乎很认真地回答她这句话：“换了你姐，我可能还真不会给这么多钱。”
他深邃的眼眸中有星辰大海，无数岁月和秘密在其中流淌：“英姿，你不知道从前的你有多么耀眼，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江垚也好、我也好、甚至还有你的家人，我们都不该是你放弃生活的理由。”
英姿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够了啊，别再说了，你人这么好，当心我反悔、不想分手了。”
他却笑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前一秒才分手，这一秒居然可以谈笑风生。
她不喜欢这样。
“陈酉安，你的麻烦，到底要不要紧？”
他伸了个懒腰，好像不用再揣测她的心意后，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我很想说小菜一碟，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确实有点麻烦。我爷爷、我哥，还有江垚和他姐，他们几个人联合起来给我下套，确实不好对付啊。”
她紧张起来：“那、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他表情轻松，客气而疏离：“英姿，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她就没资格再说话了。
她好像被冷水泼了满脸。
这么快，这么快，她就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事了。
她苦笑着：“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朋友之间力所能及帮个忙，也没什么吧？”
他却说：“不，我不和深爱过的女人做朋友，我怕我自己会舍不得。”
【舍不得也没关系】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
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还说：“你是我年少时期最美的梦，可能太美好了，我确实追不上。”
她真有那么美好吗？
他总是不吝用各种溢美之词赞扬她，她以前似乎都没在意过。
以前她一心扑在报仇上，忽略了多少美好。
啊，好傻啊。
她真的好傻。
她想哭，结果却笑出声：“那好，那我躲得远远的。”
“好。”他轻轻地点头。
他身后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肩头，照得他整个人如同新生一般。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比如对不起，比如我真的爱你，比如很多很多。
最后她这个小丑只说了一句“保重。”
“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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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英姿从噩梦中醒来。
她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去完成一件事。
大悲大痛之下不宜做决定。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冷静，冷静到麻木。
她开车，直奔江垚的家。
他的别墅很偏僻，保安不认得她、不让进。
英姿打电话没人接。
这个点，他肯定在家里睡觉。
她索性假装离开，然后绕到后面爬墙进去。
就像少女时期那样。
她爬上二楼，直闯主卧。
果然，他睡得正香。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直勾勾的目光，过了没一会儿，他倏然醒来。
第一缕晨光随着凉风照进卧室，他皱眉打量她，似乎一时半会根本没认出她来。
“英姿？你怎么在这儿？”
他懒洋洋地揉眼睛，嘴角却忍不住笑意：“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很平静地叫他的名字：“阿垚。”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浑身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满脸都是惊喜：“英姿你——”
“阿垚，我原谅你了。”
原谅你对我做的所有错事，原谅我们曾经所有的甜蜜，原谅过去十几年的纠缠不休。
他眉头紧蹙：“你在说什么，你没睡醒——”
不，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我都原谅，所以，以后我们就这样吧。”
“我看你是真没睡醒——”
她没听他说下去，而是自顾自地拿出手机，直接找出他那两段视频、当着他的面删掉。
他脸色大变：“你这是做什么？”
她只觉得轻松，无比轻松。
“唔，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我对你的心情，就是【释怀】。”
彻底的释怀。
没有不死不休，恨海情天。
第93章
江垚的钱包最里层，有一张照片。
一家四口的照片。
有次暑假他带英姿去海边玩，沙滩上偶遇了一个活动。
机器拍下他们两人的照片，通过分析他们的五官，然后AI模拟出他们下一代的赛博孩子。
他觉得无聊，她却觉得很有意思。
她甚至要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模样，然后打印出来，塞到他钱包最里层。
他不肯，她硬塞。
他拗不过她，半推半就答应了。
他笑话：“啧啧啧，我还没说要娶你，你怎么这么恨嫁？”
她端着一家四口的照片、满意地端详：“怎么？你还想和别人结婚？”
“那倒没有。”他把钱包夺回来，英姿以为他要扔掉。
没想到他看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欸，你就想了一个名字徐淼淼，另一个叫啥？”
“不知道啊，留一个给你自己想吧。”
这照片里的一家四口，笑得那样开心。
可是渐渐的，其他三个人的面容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了江垚一个人。
……
初中时那场舞会，他没抢到英姿的捧花，越想越不甘心，然后回头找她、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奔回舞台。
回头时，她却不见了。
……
高中的毕业舞会上，他牵着方永琳的手为舞会领舞，英姿生气地泼了他一脸的酒。
他甩开方永琳的手追过去，那个提着裙摆的少女跑得那样快，在拐角处化成了一阵泡沫，瞬间就消失了。
……
他们毕业后去香港玩，在维多利亚海港，他们相依赏海景。
她的长发勾得他痒痒的，低头想亲她，却只有风。
……
他们约定了一起去雪山拍婚纱，最后都没去成。
……
她就喜欢吃吐司边，把剩下的吐司芯硬塞到他嘴里。
他张开嘴，面前却空无一人。
……
少年时期最真挚的热恋，无数无数的场景。
在他车祸后，少女的身影化作一团烟，那些场景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英姿很平静地说：“你说得对，我没有忘记，我是在装，一切都是我想报复你。你那样伤害我，我想让你也尝尝同样的痛苦。”
她只后悔一件事：“我利用陈酉安的同情、一直勾引他，想让他帮我对付你。可是我真的爱上他了，现在，我后悔了，他却不要我了。”
都结束了。
她把他钱包最里层的照片抽出来：“所以，阿垚，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承认，那也是结束了。我爱上了别人，就算他不要我，我也回不到你身边了。”
他们心平气和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好像自从他车祸后他们再也没有这样说过话。
他把曾经的一件一件都翻出来和她说，她很淡定地和他一起回忆。
最后他却先受不了。
江垚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双腿，埋首在她膝间：“英姿，我不甘心，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们曾经那么幸福，因为一次车祸，因为我犯了错，你就再也不肯回到我身边了吗？”
她平和又从容：“是，我不愿意。我已经爱上了别人，我不爱你了。”
他豁然抬头，猩红的眼眸中尽是疯狂：“你想报复我？你怎么会爱上那个瘸子？你这样说是在气我吗？”
她居高临下抚摸他的脸：“我不想报复你，你不值得我做任何事。”
这不是精神胜利法，也不是人生馊鸡汤，这是事实。
她早该意识到的，她唯一的力量就是陈酉安。
可是她可会利用他，到现在后悔莫及。
“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你明明知道我宁可和你纠缠一辈子！”
她自嘲地笑出声：“别逗了好吗？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我报复成功？你会难过一阵子，然后很快找到下一个受害者，声色犬马，汲取所有人的精神养分，舒舒服服、轰轰烈烈地过一辈子。死的时候儿孙满堂，说不定还有一堆私生子。我不想耗在你身上了，我们有过快乐，但，也就这样了。”
“你就这样否定了我们一起度过的十几年？”
“我没有否定你，我是认清了你。我早该认清你的，在我醒来后、在你车祸后、甚至更早……”
他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你后悔了？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你后悔？”
她仔细想了想，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没有后悔，因为有过你这样失败的感情，我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什么恨海晴天，什么互相亏欠。
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你这样的人能受到什么伤害。”
“所以你用分手来惩罚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们在一起十几年，十几年！你就这样全否定了？转身就走了？”
“我也是失去了自己爱的人，才明白，其实想报复想要道歉，说明没有放下。”她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陈酉安的眼神。
那无欲无求、对她礼貌又疏离的眼神。
像是有把钝刀子，在心上来来回回地割。
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她睁开眼，喟然叹息：“他对我再也没有要求的时候，我才是真的心如死灰。”
他不可置信，许久，笑出声：“陈酉安，已经是你心里唯一爱的人了。”
“是。”她毫不犹豫，“说实话，因为你我失去了他，还是挺怨你的。说到底，我还是最怨我自己，他给了我太多的机会，是我没珍惜。”
他绝望地低声嘶吼着：“徐英姿，当年我车祸的时候，你是怎么坚信我不会忘掉你的？你是怎么坚信我们之间的爱情不可动摇的？轮到我了，你为什么不信呢？我们这么多年的承诺呢？！”
她抚着他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见江垚哭：“我知道你此刻的痛苦是真的，但是没关系，你会好起来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真是好恨啊英姿，就是那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把我们俩分开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爱上别人？为什么……”
他死死搂着她，嚎啕大哭，像是没有明天那样地哭。
可是英姿知道，他此刻的痛苦是真实的。
但这点痛苦对他来说，很容易克服也是真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追妻火葬场，只是女人用来自我安慰、意淫的一个神话而已。
江垚不会的。
实在追不到，他就算了。
一般男人都会算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线条分明，蜿蜒向上。
以后她也要这样，再曲折，也会努力向上生活。
最后天亮了，他送她出门，路过的保安很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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