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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姝小心脏砰砰跳，看着堂哥淡定从容的模样，她那颗怕怕的小心脏又开始重新痒痒起来。
哥说没事肯定没事，反正这里也没别人。
所以看一看，也没什么，的吧？
第26章 《第二次握手》
鹿长风就喜欢看他堂妹这又怂又憋不住好奇心的模样, 看她这明显心动的样子，忍不住嘿嘿一笑，伸手掀了被子把手抄本掏出来, 还翻开了第一页直接塞她眼皮子底下。
秉持着反正都看过一眼了, 再多看几眼也不算啥大事的原则, 鹿姝果然没逃过真香定理，很快就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鹿长风也不是什么混不吝的人，给堂妹堂弟看的书虽然是那种不可言说的书, 但内容绝对是积极健康的。
这次大费周章给鹿姝带回来的手抄本就是《归来》，也就是后来的《第二次握手》。
这本书写于1963年，经历过多次修改和重新命名, 最终在三年前, 也就是70年以《归来》的名字广泛传播。
小说描写了一对年轻人彼此钟情又遭遇长辈反对, 曾隔海相望，最终在周领袖的帮助下终成眷属，一起留在国内为祖国科研事业献身的爱情故事。
既宣扬了作者科学救国、兴国的思想, 也鼓励了当代年轻人追求自由恋爱和自主婚姻的过程中, 也要努力成长，积极学习，好在各行各业为国家建设发光发热。
这么看来，实在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书一经出现，就十分受欢迎。
然而只是因为这本书里正面歌颂了周领袖等人，传播出来的当年，就遭到数字帮的忌恨, 这本书也被列为首都明令搜剿的手抄本坏书之一，不仅作者被定罪, 流出的书本也纷纷被查抄销毁。
因为这本书在外面传播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往外扩散，热爱文学的青年们就私底下传播手抄本，虽有某些人的严防死守，这本书还是靠着手抄的形式传播开来。
在传抄的过程中，原文内容肯定会有一定的错漏。
可饶是如此，鹿姝还是看得非常感动，既为故事里男女主人公的爱情甜蜜，也为二人远隔重洋而悲伤，又在后面看到两人一边通过一封封信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一边不忘努力提升自己时，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想着自己也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期间，看到因为国际形势变化，以及长辈的阻挠，二人从此断了联系时，鹿姝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到最后，看到女主角成为一名原子物理学家，在美丽国的糖衣诱惑和炮弹威胁下坚定地踏上祖国的土地，与已经成为医学教授的男主角在三十年后再次重逢，却也只能无言地握一握手时，鹿姝已经两眼泪汪汪了。
鹿长风在旁边倒腾着他不知打哪弄来的半导体收音机，时不时抬头看看鹿姝和鹿荣，看鹿荣看得惊呼连连，看鹿姝又哭又笑，只觉得这日子，虽然不能仗剑江湖快意人生，但过得也挺有意思的。
到半下午的时候，鹿姝才看完这本书，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又很为这本书的作者抱不平：“这真是一本好书，因为这么一本书就被抓，作者也太冤枉了！”
鹿长风闻言“嗨”了一声：“反正现在人已经出来了，听说作者还在改写这篇故事，等弄到最新版了，哥再给你看！”
鹿姝深觉得自己和堂哥说不到一处去，她要听的是这个吗？她明明就是想听人跟她一起唾骂那些开历史倒车的坏蛋！
鹿长风可不知道他宝贝堂妹在那儿撅着嘴嫌弃他，捣鼓了一阵收音机后，又跑去外面打他爷爷的房间里拎来收音机，一阵调试后，收音机里响起一阵歌声。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鹿姝生得本就莫名其妙的闷气一下子就消了，摇头晃脑跟着哼唱起来：“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鹿长风笑嘻嘻地故意乱吼：“为了祖国更强大，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
角落里窝着看连环画的鹿荣也跳出来，一会儿做出战士向前冲的姿势，一会儿又蹦跶几下，嗷嗷跟着吼，一时间屋子里鬼哭狼嚎，搞得鹿姝都找不着调了，干脆也跟着乱唱。
等一首歌听完了，鹿姝意犹未尽：“郭兰英唱得真好听！”
这首《我的祖国》是和电影《上甘岭》一起流传开来的，好多人都喜欢这首歌，一听开头，就能跟着哼几句。
鹿长风笑哈哈：“好听吧？其实还有更好听的！可惜你们听不到嘿！”
说着话，又调了个频道，正好是《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后续还听了《北京颂歌》、《红梅赞》、《我爱这蓝色的海洋》。
听着蓝色海洋，鹿长风眼神一亮，兴致勃勃道：“居然听到这首歌了！听说这首是今年才出的。”
收音机里传来男人威武宽厚、铿锵有力的歌声，歌词质朴，曲调抒情，又带着积极向上的旋律，鹿长风和鹿荣一听就喜欢上了。鹿姝虽然更喜欢婉转多情的歌，但听这一首也仿佛看见了海空战士们的训练备战日常。
三人就在房间里消磨了一下午，等傍晚时赵美丽来敲门喊他们出来吃饭，鹿姝他们三个才意犹未尽。
至于书啊收音机啥的，该藏的藏，该关的关。
出门的时候鹿长风还问鹿姝要不要去看电影，说公社小学那边今天晚上要放露天电影，他打听到有《冰山上的来客》。
因为鹿姝一直很喜欢那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这部电影鹿姝也看了好几回都不腻。
鹿姝倒是挺心动的，仔细一问，说是这部电影要到最后才放，这才遗憾放弃：“我明天早上还要回学校呢。”
公社距离县城不算远，但骑车还是要四十多分钟才能到。
加上鹿姝体力不算太好，中途肯定要休息，满打满算，她得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赶在上午八点前到校。
鹿长风满不在乎地说：“这有啥，到时候哥骑车送你！”
鹿荣一听，蹦跶着找存在感：“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被路过的鹿国安一巴掌拍下去：“去什么去？一个个的明天不上学不上班了？要去也是我去！”
一起出来的鹿国定无语：“你不是才说你明天天不亮就要下大队写宣传大字吗？”
鹿国安一愣，哎哟，还真给忘了！
鹿姝看他们一个打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就那么一点路，这会儿天亮得也挺早的，我自己骑车去就成，不用你们送。”
她是真不觉得有啥好送的。
且不说路程不算远，就说一路上也都是有人家的，没一个荒凉地儿，真遇到什么事她难道就不会跟人求助？
还都把她当小孩子不成。
就连路程更远的姑婆家，她也不是没一个人去过，有啥好担心的呢？
吃过晚饭，踏着落日余晖，鹿姝他们一家四口出了大伯他们家的院子，一路散着步。
鹿姝和鹿荣悄悄讨论下午在堂哥屋子里看的书和连环画，旁边鹿国安和赵美丽也絮叨起别的话题来。
一开始鹿姝还没在意，等耳朵捕捉到什么换领导，担心影响公社正常发展的关键词句时，她才警觉起来，扭头拉着鹿国安的胳膊好奇地问：“爸，你刚说咱们公社要换新领导来？是新书记定下了吗？”
他们公社的老书记今年正式退休，这段时间确实是该有新书记上位了。
不过之前鹿姝一直听别人说下面的谁谁谁很可能会被提上来。
现在一听，是出了岔子，上面要空降新书记来了吗？
现在的行政机构都是以革委会命名，D委领导一切，一把手就是书记，而公社这边的行政领导就是革委会主任，也就是鹿姝她大伯。
原本大伯和老书记因为理念契合，工作上也合作得很好。
现在老书记走了，亲手培养的人也没能提拔上来，大伯难免担心上头来的新书记能否和他理念一致，一起落实公社的发展。
或许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听他哥说多了，鹿国安这会儿也忍不住发愁地吐露几分：“是啊，前几天你章叔他们不是上省城进修了吗？顺便就私底下打听了一下，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很乐观。”
至于到底怎么个不乐观法，鹿国安没有多说。
看他愁眉不展的，鹿姝就想到了上午去办公室的时候大伯难得露出的愁容，虽然对很多事不太了解，这会儿也忍不住跟着担心起来了，“啊，那怎么办呀？要是老支书没那么快退休就好了！”
算算时间，只剩四年了。
第27章 溪南村江盛家
对于鹿姝的遗憾, 鹿国安只当女儿想得太天真。
老书记年龄到那里了，再拖又能拖多久？而且人家盯上了他屁股下面那张凳子，他又能拿什么去拖？
赵美丽见不得父女俩这么发愁, 安慰道：“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大哥他们好歹也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 新书记来了也不至于一上台就掀锅搞事。”
鹿国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人家是从上面下来的，指不定背景咋样，让家里人最近都注意点, 别被人抓了小辫子。
看鹿国安说得这么谨慎, 赵美丽和鹿姝鹿荣都点头表示明白了。
鹿姝又想到自己准备借书的事, 迟疑道：“爸爸，那我还可以帮人借书吗？一个长假都不一定还的那种。”
鹿国安和赵美丽一直教导鹿姝和鹿荣，遇到事如果拿不定主意, 千万别自己偷偷干, 要跟家里大人说。哪怕是想干什么坏事，他们俩知道后也绝对不会体罚姐弟俩。
两口子是这么说的，这十几年也是这么做的，所以鹿姝和鹿荣遇到事就爱跟父母念叨一嘴才能安心。
鹿国安诧异：“帮人借书？帮谁？”
鹿姝说：“江盛, 他特别喜欢看书，可惜放假的时候没办法带书回去看，我就想着我们这边的公社借书室有些书不是可以借很久才还嘛。”
一听是江盛，鹿国安很是赞同：“你们这个年纪的娃娃, 就是要多看书，看好书, 现在条件不允许你们行万里路，那就读万卷书。这事我来办，有机会你也要和江盛多多交流共同进步，学习不能闭门造车，既要看进去，也要讲出来，有进有出，一本书才能真的读透。”
鹿姝乖乖点头：“我知道啦爸爸。”
在鹿姝为了早睡早起，忍痛放弃露天电影时，远在丰收公社辖下六大队溪南村的江盛却恰好相反。
傍晚刚下工，江盛就被发小吆喝着一块儿扛上板凳，准备去距离他们村十几里路的另一个大队。
眼看春耕快开始了，为了慰问乡下的同志们，每年这时候上头都要安排放映员上山下乡，给农民同胞带来精彩的电影，丰富大家的闲暇生活。
虽然大多时候，这种流动露天电影放的都是些老影片，可抵不住如今大家消遣少，撞上放露天电影时，便也是一项难得的“盛会”了。
别说像江盛他们这样横跨十几里路去看的，便是三四十里路之外也有人打着火把来凑热闹。
而江盛之所以要去，却不是单纯凑热闹看电影。
眼看儿子进屋刚换下干活的衣服，拎上布袋就要走，江盛的父亲江远行赶紧抓起灶台上早就包好的蒸红薯给他带上：“小盛！把晚饭带路上吃！”
因为着急，平时因为走得慢而勉强掩盖的瘸腿显露了出来，整个身子左右摇晃得厉害。
江盛在高高的石条门槛边站住脚，转身回走了几步，接过用干净树叶包好的蒸红薯，匆匆往嘴里塞了一口，一边叮嘱父亲：“爸，晚上你先别去水库那边，我很快就回来。”
江远行早几年在石场干活时被滚落的石头砸伤了右腿，治好后，这条腿也落下了残疾。江远行这条腿是因为救人才废的，大队上决定给他安排个轻松的活。
可生产大队里能有多少轻松的活呢？
思来想去，就给他安排了一个看守水库的活。
这活也确实轻松，白天只需要在水库周边偶尔转转，遇上大暴雨频发期，就多留点心，观察一下水位涨幅，好决定是否开闸泄洪。
只是晚上要留宿在水库边的石头房子里守夜，因为水库里还养着整个大队的集体财产——鱼。
平时守夜，是为了防止有人饿急了眼，摸黑上来偷鱼，遇上特殊时期，那就得预防有其他大队的人来偷摸放水了，毕竟像水库这样的大型水利工程，也不是每个大队都能配置上一个。
水在很多时候，对于种地的农民而言，那是真的能宝贝得跟命根子一样，在干旱期为了水，两个村子甚至两个大队的人操家伙血拼闹出人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看守水库的工作既轻松，也重要，能拿到的工分就比较高。
对于江远行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可江盛心疼父亲腿伤，在水库边上睡觉守夜太潮湿，就尽量自己去给父亲顶夜班。
不过今晚上他要先跑一趟露天电影，将布袋里准备好的东西都卖光了，才能回来顶班，担心父亲又不听话地跑去守夜，临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回。
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捏了把野菜的江爷爷一边推院子矮门一边说：“哎哟小盛，你就别干啥都急匆匆的咯！去了就好好看看电影，跟朋友耍一耍，你爸这边还有我，反正人老了觉少，正好晚上没事还能打着手电筒在外头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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