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丽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儿的反应,确定女儿对潘解放真的没什么想法后,这才舒了一口气,也有了心情开玩笑:“这不是看他老是来你面前大献殷勤,妈就怕你真对他有想法了吗?你堂姐的事可把我和你爸吓坏了,今天下午我们打听过了,你堂姐就是为了和那个男同学成为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才不顾家里反对,放弃工作去支援开荒。”
鹿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后半截,对此她很是不解:“所以只有一起吃苦,才是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吗?”
如果说几年前,鹿姝还有点相信。
毕竟那时候大部分的知识青年是真的怀抱着燃烧自己,为祖国做贡献,去往农村边疆大展拳脚的志向。
可随着知青的处境越发现实,这些现状也被众人所熟知,即便是怀抱着一腔热血的青少年们,也渐渐没了那颗心,更多的是对自身未来的担忧。
赵美丽对此并不在意。
说句冷血的话,她和大嫂、鹿静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平平,更多的还是因为她爱人,她才和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大哥和公公、婆婆、鹿长风,也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儿女好,对他们这个小家抱有善意和付出,赵美丽才有恩报恩。
因为少年时期的成长经历,赵美丽看似热情爽朗,实则心里有杆秤,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至于其他的?她是决计不会多付出一点真心实意的,顶多给点面子情。
所以对于侄女脑子犯轴要去开荒,赵美丽并不如何在意,闻言笑道:“指不定是人家男同学想暗示你堂姐帮忙找份工作,顺利留下来,结果你堂姐没听懂,兴冲冲就跟着一块儿去报了名呢?”
这揣度就很私人情绪了,赵美丽自己都不信,笑着又给女儿灌输了一番要报效祖国不是非要去吃苦,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让女儿有报效祖国的心也不要钻了牛角尖,哪怕是做个小小的螺丝钉,也算是为祖国做贡献。
反正就是绝对不能让女儿明年高中毕业后,也跟侄女一样脑子抽抽,跑去报名吃苦。
好在鹿姝本身就没有这个想法,赵美丽心满意足地走了。
母女俩却是不知道,赵美丽自己都不相信的胡乱揣测,却是无意中真相了。
原本只是暗示鹿静这个暗恋者给自己弄一份工作,结果却被别人怂恿着连同他的名字一块儿报上去的某男同学对着县里发下来的奖状和补贴又气又恨,欲哭无泪。
现在事已成定局,除了继续抱紧鹿静这个蠢货的大腿,争取在开荒队伍里有鹿静家里的包裹作为补贴,之后再撺掇鹿静让她家里人想办法弄他们回来,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这个年就在大伯母的叫骂和鹿静热血沸腾的口号宣言中乱七八糟地过了。
年后,鹿静背着包裹抬头挺胸热血沸腾地走了,大伯母气得连娘家都不回了,家里的厨房掌勺权也不管了,躺在床上哎哟连天,愣是颓废了两个多月。
等鹿姝都放夏锄假了,大伯母也没恢复过来,天天就在赵美丽上班的邮局闲逛,巴望着儿子女儿的来信。
对于妹妹的“壮举”,鹿长风也是难得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回来安慰伤透了心的母亲和父亲。
不过到底是男孩,又是沉不下来的性子,来来回回写了几封信后,鹿长风也没了继续听母亲在心里又是抱怨妹妹不懂事又是抱怨父亲不作为,甚至连爷爷奶奶都被抱怨了一通偏心眼,还在上学的鹿姝鹿荣都被骂了一通没良心。
之后鹿长风就不再单独写什么安慰人的话了,再之后,因为训练安排,通信的次数便是鹿姝他们也少之又少。
至于鹿静,刚开始两个月都没一封信回来,大伯母他们寄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包裹也是每个星期都往西北寄。
结果信和包裹都签收了,却依旧没回音。
就在大伯担心不已,都准备找机会过去看看时,鹿静终于写了信回来,通篇都是哭诉,催促大伯母他们赶紧想办法把她从西北弄回来。
这倒是让大伯他们松了口气。
不过从开荒队伍里把人弄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直到H省逐渐入了冬,鹿姝这天放月假回来,才知道鹿静终于回来了。
可家里的氛围,看起来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
鹿姝不明所以:“妈,你和爸怎么都愁眉苦脸的?而且爸爸怎么吃过晚饭还出去啊?”
这年代也没什么工作应酬,下了班后,他们家基本都是一块儿听听收音机,聊聊天,然后洗漱了就回房,或是看书,或是读报,或是玩自己的小玩具。
总归是不会天黑了还出门的。
赵美丽皱眉,想说什么,转眼看见儿子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催促鹿荣:“去去去,作业写完了吗?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其他人我不管,你要是给我交白卷考个零鸭蛋回来,看我不抽你!”
鹿荣扁嘴,失落地“哦”了一声,悻悻然回房写作业去了。
等鹿荣走了,赵美丽才压低了声音跟鹿姝说:“还不是你堂姐!又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
第40章 江盛离开(二合一补更)
堂姐鹿静不声不响干出的大事在这个年代, 确实很严重。
她居然在肚子里揣了个娃娃回来!
而且已经三个多月,根本不敢再悄悄带去医院打掉了。
在此之前,不管是信里还是电话里, 鹿静对此都没有吐露过一个字, 等回到家, 已经给她安排好上班的单位了,在一次刚洗完澡,鹿静穿得比较薄的时候, 才叫大伯母发现了端倪。
逼问之下,鹿静才说了自己怀孕的事。
鹿姝听得都呆住了:“所以如果大伯母他们没发现,堂姐就准备一直这么瞒着?”
那可是一个小娃娃耶, 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的呀!
赵美丽说起鹿静, 也是直摇头:“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现在你大伯母已经被气得又躺床上起不来了,你大伯也气得天天晚上不想落家,所以你爸最近几天晚上都出去陪你大伯去了。”
提起这个侄女, 赵美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说她胆子大吧, 那也是真大。
先是不声不响为了个男人跑去大西北,完了现在又不声不响揣个娃娃回来,等被家里人发现了,问她娃娃是谁的, 她也死活不肯说。
谁都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的啥,揣个娃回来死活隐瞒到三个月后打不了胎了是为了啥,现在不说娃娃的生父是谁,又是为了啥。
总之就是提起鹿静, 家里知道这些事的,哪个都是满头包。
“你大伯虽然气得不行, 但父母哪里犟得过子女?就想着趁着鹿静这一胎还没被人发现,感激把孩子他爸也弄回来,两人结婚证一扯,以后生孩子就说是早产,也不至于被人举报上去。结果鹿静不肯说,逼狠了只说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只让你大伯他们当孩子爸死了。”
赵美丽说到:“你奶奶悄悄跟我说,鹿静看起来还挺恨那男人的,说起来就咬牙切齿。”
鹿姝茫然眨眼。
既然恨那个男人,那为什么还要生这个孩子?
总不至于她堂姐对着一个还没发育成型的黄豆芽生出了无限的母爱吧?
想了想堂姐的性子,鹿姝摇头,表示难以想象堂姐摸着肚子满脸慈爱的画面。
赵美丽也是被鹿静这一出接一出的大戏给吓到了,很少啰嗦的人愣是抓住机会就教育女儿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如果男人真的爱你,最应该保有的基本素养就该是尊重你,爱护你,不让你受到不应有的伤害。
不管是身体上,精神上,还是名誉上。
鹿姝到现在都还没开窍,被亲妈抓着就是一顿填鸭式教育,也是晕头转向的,体会不到太深刻的意义,只能先乖乖记住。
看着女儿乖巧懂事的样子,赵美丽又是欣慰又是狐疑。
欣慰于女儿不像侄女那样难教,狐疑于女儿眼看着就要满十八了,怎么还没半点春心萌动的意思?
大约天底下当父母的都这样。
孩子太乖巧了,担心孩子在外面被欺负,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不对。
孩子太调皮了,又担心孩子以后遭人嫌弃报复,再次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不对。
怀揣着满肚子自己都捋不清的担忧,赵美丽放鹿姝回房间休息去,自己又拿着抹布一边擦上擦下,一边等爱人回家。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原本每个月鹿姝放月假的时候都要去大伯家聚餐的,这次却取消了。赵美丽只交代鹿姝好好在家待着:“你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最近筒子楼里又开始闹腾上山下乡的事,别出去晃悠的时候被人瞧见了嫉恨你,叫人把你害了。”
现在事1974年冬天,如今的高中是两年制,春季入学,冬季毕业。
从鹿姝上高中开始,赵美丽和鹿国安就在给她谋划工作的事,两年时间也足够了,鹿姝现在还没毕业,就已经有了工作,只等她这边结业考试拿了毕业证,回来就直接上岗。
这事儿虽然他们一家子都没往外说,可楼上楼下也没多少秘密,隐隐约约的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
单鹿姝自己,最近放假回家时就遇到好几个急红了眼的同龄人来问她有没有办法帮她们也找份工作,鹿姝自然不会应承什么。不说她和她们本身就算不上有多深厚的交情,就说她们来找她时那几乎是明摆在脸上的嫉妒愤然,鹿姝又不是傻子。
不过这次鹿姝总觉得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之前她也不怎么出门,可每次去大伯家聚餐的活动还是照旧没变的。
赵美丽确实是担心鹿姝去了她奶奶家,撞上鹿静,到时候鹿静说点不好听的话,又或者把她乖女带坏了。
不过赵美丽总不能在嘴巴上说出来自己嫌弃侄女,只道:“等你毕业了,工作落实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
鹿姝也不深究,反而想着自己这个冬季怕是还毕不了业。
因为就是在这个冬天,上面下发了新的文件,初高中的冬季毕业改成夏季毕业,他们这一届也将成为初高中二年学制改成三年学制之前,唯一的一届上了两年半学的学生。
果然,等鹿姝返校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同学们都被这消息砸懵了。
“不会吧,我家里都给我找好工作,就等着我毕业回家就办手续。”
“真的吗?那我岂不是可以晚半年才去插队?哈哈!指不定我运气好,这半年就找到招工机会留在城里了呢!”
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盛也在发愁的行列。
对于他来说,找工作留城是概率极低的,现在的工作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上一个萝卜走了,下一个萝卜早就排好队等着了。
根本轮不到他这个没钱没背景的乡下小子。
他也早就做好了回村里务农的心理准备,只当这两年高中生涯是他奢求来的。
可现在还要半年才能毕业,这代表着江盛还要吃半年的白食,不能给家里挣工分换口粮,还要倒过来消耗家里的钱和粮食。
这让他难得皱了眉头,眼底溢出了几分愁绪。
不远处鹿姝看到他这样,大概也知道原因,正想着是不是该安慰一下对方,周老师就到了教室后门,叫走了江盛。
周老师把江盛叫到办公室后,也不急着说事,反而从抽屉里掏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玉米面馒头递给他。
这两年以来,周老师给予江盛的帮助,已经让江盛感动又羞愧了,自然不愿意接。周老师见他扭扭捏捏的样,笑骂道:“臭小子,跟我还客气上了?让你吃你就吃,赶紧的!”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别看江盛长得高高瘦瘦的,胃口却不小。
可是为了节省粮食,江盛几乎没有吃饱过,长大后第一次感受到吃撑了,就是高一某一天在周老师家干完活,师娘给他做了一顿猪肉炖粉条。
一大盆的粉条夹杂着几块油汪汪的猪肉,再扣上一碗掺了高粱米的干捞大米饭,江盛吃得差点堵到嗓子眼儿。
之后,周老师时常以找他干活为借口,带他去家里加餐,改善伙食。
挨了骂,江盛不好意思地笑着接了馒头,低头一边啃一边问周老师找自己有什么事。
周老师不紧不慢地把装着水的杯子推到江盛面前,说到:“这两年班上的学习氛围怎么样,大家也都知道,在这样的氛围下还不忘认真学习的,也就只有你和另外两个娃娃。鹿姝家里条件好,不用我操心,马东也找到了他舅舅的路子,说是毕业后就能去当兵,只有你,我这心里总琢磨着不能真让你回队上种地。”
也就是对江盛十分信任,周老师才敢说这样的话。
江盛也不辜负周老师的信任,抬眸认真看着他,“周老师,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不过我不怕种地,只要有学习的心,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不会放下手里的书本。”
听周老师的意思是希望能给他找份工作,可江盛也知道找工作谈何容易?
周老师虽然家里条件还可以,但也只是普通的教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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