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哎呦”声不绝,姜锦棠等人看得惊诧不已,此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谁?”
“杜聿征?”黎洵反应过来,“是你!”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他握紧的拳头不断抖动。这时,有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他的手背,他焦躁的心满满平复了下来。
孟夏将黎洵的手握住后,对着洞内嗤笑,“杜老头,敢做不敢当,可不算什么本事。你看看你的徒弟们,可都等着你来给他们做榜样呢。”
有一白袍老者从山顶滑落而下,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竟有仙人之姿。
她想,真能装啊。
老者正是杜聿征,他抚着胡须,看着孟夏,“你不是问他们我什么时候盯上你的吗。现在我来告诉你,在你小的时候,我便见过你。”
道士们纷纷爬起来,站到了杜聿征的身后,这让他站的更加挺阔,像睥睨一切。
不过他最终还是将视线转向季青,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季青镇定自若,“姜家季青。”
“不可能,普通人不会有此内力。你到底是谁?”
这时黎洵却已经忍不住出招了。虽然季青身上疑点重重,但怎么也算是自己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住杜聿征,带着黎冬他们离开这里。
他赤手而上,一腔热血使得他出拳比之前更加快速,几乎是意识到自己要抓杜聿征的一瞬间就出了手。这使得那些道士中只有两人反应过来倾身而上,却很快被随后跟上的孟夏阻挡。
杜聿征不知为何竟然也不躲避,任凭黎洵照着自己的脸部来了一下,在对方要继续打第二下时,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相信我,打死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孟夏以一人之力挡住身后一众道士,无情反驳,“我们要的是好处吗,我们要的是解气。”
顾彦时想到被杜聿征一己私欲骗的团团转的林星悬和肖臣佑他们,就忍不住插话,“你可别再说话了,我看你就是那张嘴最会骗人。洵哥,不如先打他嘴吧?”
“孟夏。”就在黎洵隐忍到极致时,一道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出现了。
孟夏用来抵挡众人的长鞭一下就泄力回缩成了黑链的模样,她茫然回头,眸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期许。
她无措的样子让黎洵狠狠心疼,他刚要开口,就见杜聿征的模样变了。
杜聿征左肩处慢慢有什么从血管处蠕动,直至额头,然后他的样貌便变换成了黎洵在成都见过的“袁先生”。
“我去!”顾彦时吓了一跳,连赵松几人都吓得叫唤了一声,唯有黎冬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而孟夏面色骤变,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杜聿征。不,“袁绍华”。
她将他的衣物大力扯下,果然肩膀处有一肉瘤,正是“杜聿征”的脑袋。
“并蒂双生!”肉瘤露出的一瞬间,沈谙就惊呼道。
孟夏根本没听到沈谙说什么,她抢了季青的佩剑就要将那肉瘤削去,却被沈谙一把拦下。
“不能削!削了两个都活不成了。”
“袁绍华”又唤道,“孟夏。”
季青和阿挚站在了孟夏刚刚阻挡众道士的地方,而姜锦棠赶忙上前拉住了孟夏。
她是真怕孟夏一言不合就开削,这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就这样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袁绍华?”孟夏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没死?”
“我没事,丫头。”
只这一句就让孟夏确认,这真的是那个把自己养大的袁绍华。
然而还没来得及再说上两句,血管处又开始涌动起来,“袁绍华”变回了杜聿征。
“怎么样,还要杀了我吗?”杜聿征的语气带着点得意。
孟夏茫然地看向变成肉球后就闭眼不再言语的袁绍华,一个手风就给杜聿征的脸上来了一刀。
鲜血流出,那负一层男子替自己师父鸣不平,“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孟夏二话不说又是一刀。
这次杜聿征不得意了,马上换成袁绍华的脑袋替自己挨了一下,吓得孟夏紧急撤回了招式。
“沈谙,这个并蒂双生是什么,怎么破?”眼看这样不行,黎洵拉住了孟夏。
“西晋末年,战乱频发,饿殍遍野,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此时民间流传一种妖术,名为并蒂双生,此术可将二者合二为一,便是一人食,活两人。”
沈佳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什么歪门邪道的都知道。”
“知其然才能破其根嘛。”又继续,“不过这妖术据说有不成熟的两点。”
“哪两点?”顾彦时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点便是双生者只有一主体,另一个所有行为都受主体的控制。”
孟夏看向杜聿征缩在肩膀处小小的袁绍华,鼻子酸酸的,怪不得他和自己说了两句便开不了口,他便是受控制的一方吧。
“那另一点呢?”
“另一点便是这妖术到一定时间了就得赶紧复原,因为副体的身体长时间不使用就变坏了会再也回不去。”
孟夏忙问,“多久就要复原?”
沈谙此时不好意思挠挠头,“太长了,后面没看完,你问他啊,他肯定知道。”
他指的是杜聿征。
“说,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师父。”这是她第一次叫袁绍华师父。
“很简单,帮我进冢,拿到玉符。”
“原来你之前让我们把冢烧了是为了故弄玄虚。”黎洵眉眼上挑,“我之前还猜你是靠玉符弄的这些歪门邪道,现在看来不是。廖春生刀枪不入的体质靠的又是什么妖术?”
“当然,不说的神秘一点你们如何会下锅。至于廖春生嘛,哈哈,便算是妖术吧。,一公一母即可双生,这原本是为我和绍华准备的,我从以魅入蛊,到以人饲蛊,终于将它们养育得油光水滑。谁能想到将将要蛊成时公蛊却被那后生吞了。要不是他聪明躲到监狱,我定叫他生不如死。”
怪不得廖春生前几十年都安分守己,却突然当街行凶,竟然是为了躲避杜聿征的追杀,这样就解释的通了。可是,为什么要双生,他和袁绍华究竟是什么关系。
心里是这么想的,黎洵也这么问出口了,得到的答案却令所有人意外不已。
“我和绍华绍华你说,我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呢,是朋友,还是?”
顾彦时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看着虽然尽显老态但此刻却一脸暧昧的杜聿征,他想自己还是不要秒懂的好。
孟夏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杜聿征的面色变了,几乎可以说是愤恨地瞪着她,“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月月去找魅,消散了自己的修为,导致提前油尽灯枯。如果不是我,此刻的他早就是一捧黄土了。”
“啊?”姜锦棠愣住了,宛若在看八点档连续剧。她怎么记着,这杜家老祖原来是有家室的,只不过结发妻子很早就去世了。
“可笑,按照你这么说,那你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救活他?那死在石沟子村的林星悬又算什么。”
听到林星悬的名字,身后一众道士都有些不自在,打头那男子叫嚷道,“你别胡说,真人是准备入圣的。修仙之路上少不了要有牺牲,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啥玩意,你要修仙?”顾彦时恨不得把耳朵里的耳屎掏个干净,好再听得清楚一点。
“伍修!”杜聿征斥道,可能是有点恼怒,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只要你们帮我集齐四象玉符,我自然能肉身成圣。而绍华,也将与我一同享无上权利。”
季青干脆也不拦着道士了,转而回头冰冷开口,“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阿挚回了一句,“当个鬼仙都够呛,还想成圣。”
顾彦时憋不住笑了一会儿,人都当不好,还想当仙,这老头儿怕是修仙小说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
杜聿征本来要怒,但又像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罢了,夏虫不可语冰。孟夏,你该启程了,不然,你的师父怕是活不久了。”
“好。”孟夏没有丝毫犹豫,“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那我问你,我究竟是谁?”
第36章 人皮佣
她为何需要靠魅幻化的识珠延续生命,又为何她感受不到冷暖,她又为何无父无母。她,一直都想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次绍华的住处有你染血的布条,我随身带的蛊虫闻到你的血就兴奋,从那以后我就总是想办法弄到点你的血。好在后来你走上了献血的道路,如果不是靠着你的血,我也养不出并蒂双生。但你究竟是谁,你得亲自问他。”
几人又眼看着肩膀处拳头大小的肉瘤顺着血管往上,最后变回了袁绍华的头颅。
袁绍华似乎很虚弱,只说:“丫头,不要问,不要管,去过自己的日子。”
在孟夏哭着唤了句师父后,杜聿征又回来了。
滚落的眼珠瞬间收回,她问:“冢在哪?”
后者往他出现的方向一指,边指边说:“之前我试过几次,每次下锅后遇到的谜题都不同,有一次堪堪解了谜题,却没有出现玉符。直到看见你们从石沟子村有所获后,我就知道,这玉符只有你们,或者是只有你们中的某个人出现,它才会出现。”
孟夏望向黎洵,“你留下照顾你二伯?”
黎洵摇头,他是很想将二伯带出去,但不急于一时。他将杜聿征拉到黎冬身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否则,我就在里面把玉符砸了,你也休想与孟夏的师父双宿双飞。”
“你不怕孟夏恨你?”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两可是一对。
孟夏抱胸,“他干什么我都支持。”
因为她知道,他其实才是心软的神。
“好,我试试。”杜聿征点头。
八人小分队变成了九人,因为杜聿征强行将他们在净玄观负一层打过交道的男子塞了进来,此人吗,名唤伍修。
“沈谙,杜聿征在这里,你们想知道的也找到了答案,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去冒险?”黎洵看着依然跟在他们身后的沈佳和沈谙,不解地问道。
“没事,我是跟着他。”指的是阿挚。
阿挚本来站在沈谙左侧,季青右侧,闻言马上闪到了顾彦时旁边。
沈谙笑笑,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刚刚沈佳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他只能临时胡编了一个理由。
而沈佳一直沉默不语,她谨记罗静怡所说的,“不管他们去哪里,你都跟着,所有的事都必须一字不漏的禀报。”
她不太懂,但又似乎有点明白。当上面听到局里汇报廖春生的事情时,只有一个态度——打破沙锅。至于问到底之后,她不敢再细想。
地宫之后是一处峡谷,两侧山脉就像巨大的屏风把他们与外界隔绝,从他们那个角度往上,只能看到一线天。
越往前走越宽,起初峡谷底部是涓涓细流,到后来却是大江奔腾,而他们看到的那片天空还是那么窄。
“这可怎么过去呀?”站在江边,顾彦时犯起了难。
沈佳也很诧异,这暗河的水竟然如此大,但此前从没有人发现过。她疑心这底下应该不安全,所以见过的人都出事了。
“有船!”伍修叫了句。
沈谙正用纸巾擦拭刚才一路走来靴子上溅到的泥土,闻言悠悠来句,“这荒郊野岭的,怕不是鬼船哦。”
姜锦棠,“我看这是正解。”
“鬼船正好,给你们两个道士练练手。”
伍修本来不知道沈谙和自己一样,现在听孟夏一说,脸上立马有了敌意。
“道士之间原来也存在职场竞争啊。”顾彦时小声冲姜锦棠嘀咕,后者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季青用内力将石头往十米开外的船上一扔,确认道:“是实物。”
“那就上船,怕什么。”
船只慢慢驶来,停在了他们面前,这应该是古时的画舫船,带着一股芬香气息。
顾彦时有点怂,“我的妈呀,我有点腿软怎么回事。”
姜锦棠拖他上船,“怕什么,有事咱们一起。”
船身以木材为骨架,船头雕绘麒麟,船尾则饰以朱雀。在登船口覆盖着粉色的丝绸,飘若柳絮,整艘船都透着精致的气息。但顾彦时却不敢细看,因为他在进入船舱的那一刻,就发现里面坐着九个妙龄少女,准确的说,是少女形态的雕像。她们身着各色华衣,样貌各异,神态不同,看起来栩栩如生。
每个雕像旁边都有一个座位,呈圆形状态,中间是一个案台,神奇的是案台上还摆着茶点。
孟夏将大家往旁边拦了一拦,警惕道:“这座位一看就有猫腻,我们还是站着安全。”
顾彦时深以为然,不过下一秒他就带着哭腔拉住了姜锦棠,“我怎么觉得我自己在动啊。”
他没有感觉错,不只是他,是所有人都在不自觉地向着座位方向滑步,就像磁铁互相吸引一样。
“拉住我。”季青一手抱着船柱,一手紧紧握住了孟夏。
孟夏起初并不愿意,但甩了一下没甩掉便用另一只拉住了黎洵,后者又拽住了顾彦时,就这样几人相互拉着避免坐到船舱中心。
结果就是,那股莫名的气场可能是恼了,直接加大了吸力将众人全部甩到了船舱中心的九人座位上。
伍修被甩到座位上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雕像,一瞬间就被惊吓的差点失语,“这东西好像是活的?”
孟夏马上抚上旁边的雕像,果然,手指所过,触感与真人无异。
“这是?”沈谙陡然睁大,似不可置信,用手再次触摸雕像的手背,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伍修有种被搏了面子的感觉,于是马上展示自己也是知道的,“我知道是人皮俑。不就是活着时把人皮拨下来,再用秘术制作成佣,这样做出来的人皮俑才千年不腐。”
姜锦棠想想都背脊发凉,“啊,真残忍,和你们一样。”
“你懂什么,真人那是为了大业,和这种不一样。”
黎洵听不了这个,他吼一句,“闭嘴。”
伍修嘴巴张了一下,又恨恨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是谁把奴的窗业刮破?眉儿眼,眼儿去,暗送秋波。俏冤家,你的意儿我岂不晓”
微风送过一首江南小调,如若是在平日,足可以让人心旷神怡,但此时这般的环境中,凭空出现的荤调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是谁在说话?别躲躲藏藏的。”沈佳突然出声,然后她的脸上就被无形的手抽了一个耳光。
“女公子且等等,听奴家唱完。”
顾彦时整个人都要窝进姜锦棠怀里了,他怕被抽耳光不敢说话,但眼神泄露了他的恐惧。
孟夏却怡然自得起来,她甚至摸了摸旁边雕像的小手,朗声道:“美娘子请继续,唱的好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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