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大祭司。”
顾彦时瞪大了眼睛,内心发寒,”洵哥,你不会要回去找他吧?”
想到刚刚大祭司看他们像看案板上的一块死肉般的神色,他又觉得小腹有点筋挛了。
“应该不用。”
“哦。”顾彦时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就又听得黎洵再次开了口。
“我们去上面找他。”
崖壁陡峭,还曾倾斜姿态,整个空间便如一个巨大的三角体放置在山体内部,而在那三角体最顶部的位置有一巨大棺椁悬置于此。
顾彦时双手拢起做望远镜状放在眼眶上,“我去,洵哥,你眼睛也忒好使了。”
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模糊地看见一个影子,也不知道黎洵是怎么看出那里有一副棺椁的。
“不是看见的,是猜测。你们看,那些羽林骑的士兵是不是都在往上爬?”
姜锦棠定神看去,终于发现在三角体的中线位置四面环绕着一圈白色小点正在往上跃进,正是那些骑兵。
“谁家好人把主墓室建在头顶啊?”顾彦时抿了抿唇。
姜锦棠只觉匪夷所思,“我怎么觉得这个内部结构那么像埃及的……”
“金字塔!”顾彦时兴奋。
黎洵瞥了一眼他,点头,“是的,看来那条秘道果然通向勿斯里。”
看顾彦时一脸茫然,姜锦棠小声开口,“就是埃及。”
“但葬式仍沿袭了古滇国的悬棺葬形式,该习俗是悬置越高,表示死者地位越高,所以大祭司的棺椁一定在那上面。”
原来如此,不愧是把头,一下就找到了主墓室。不过,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他们怎么上去?
好在,从来不用他费脑筋。
“顾彦时,把我背包里的照明弹拿出来。”
照明弹亮起的一瞬间,几人终于算是看清了整个三角体的内部。
崖壁并不光滑,林木众横交错间悬棺宛若星辰嵌于其中。
“那是什么?”姜锦棠眼看照明弹变暗,急的声音像变了音,“阿挚!”
阿挚虽不明白,还是照做,看清那是什么后回她,“像是锁链,黑色的,好大一团盘在那。”
孟夏已经被黎洵小心放在一处柔软的土坡上,底下垫着冲锋衣。
此时的黎洵穿着紧身的速干衣,肩颈挺拔,腰线流畅。
他的手上拿着第二枚照明弹,遥遥望着最顶上。
“顾彦时,照明弹亮起的那一刻,我需要你拍下四面悬棺的位置。”
顾彦时诧异于黎洵的信任,自信像潮水般涌入心底,他马上拿起手机双脚大开半蹲着严阵以待。
十二秒的时间足够顾彦时将所有悬棺一清二楚地留于相册,要不是知道不是炫技的时刻,他恨不能来个360度的全景。
黎洵将手机接过,皱着眉开始研究。
姜锦棠正要过去一观,就发现顾彦时还撅着个腚站在原地。她觉得好笑,催他,“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姿势很帅?”
顾彦时尴尬一笑,可不是他不想起来,实在是刚才没注意胯张的大了点,扯的大腿根部神经有些疼。
他敷衍道:“我研究研究那玩意是啥,你先过去。”
照明弹已经失效,头顶现在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姜锦棠知道顾彦时在找借口,狐疑地往他的胯下望去。
顾彦时面上一窘,两手相握往下一挡,“你、你往哪看呢?”
姜锦棠赶紧别过眼,嗫嚅着说了句,“你,你好了就过来。”
照片被放大的一个悬棺就能占据半个屏幕,黎洵终于确认,“放置悬棺的崖洞是圆点的,共有六十四个。”
刚挤到屏幕前的姜锦棠内心一咯噔,她赶紧看去,不一会儿就惊呼,
“戴九履一,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这是洛书演化出的六十四卦!”
季青看向头顶,提醒道:“你们不要忘了,最上面还有一副棺椁。”
“那就是六十五个了……”姜锦棠喃喃着。
“《竹书纪年》记载禹治水有德于天下,故上天赐祥瑞于洛河,河中现神龟负文,列于背,有数一至九,译后乃65个赤文篆字。”
看姜锦棠听的认真,他的余光望向孟夏,“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畴,乃《尚书》里的《洪范》篇,为治理国家的九种大法。”
“为体,洛书为用,这些悬棺确实是按照河图上的星图排列。”
第40章 九连环
黎洵却对禹字格外敏感。就在不久前,他们刚刚破译了藏于孟夏左肩处的鼎文便有一小节是为“吾君帝禹”。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不是巧合。
顾彦时听完却嘴里跑火车,“河图?我们刚刚进来的那条河不会就是大禹到过的洛河吧?”
“顾彦时,九年义务教育是不是没有普及到你?洛河在陕西不是常……”
“识”字突然就说不出口,姜锦棠想到了这条秘道。如若它真的可以通往任何地方,那洛水也可以随着秘道被引于此。
顾彦时的笑里多了几分狡黠的意味,“这次我的思维快你一步吧。”
姜锦棠懒得看他,试探地问道:“你们说,赵榛的冢在黄河边上,而洛河又是黄河的分支。它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季青与黎洵俱都面色不佳,几乎是姜锦棠开口的一瞬间,两人便默认了这种可能。
顾彦时还在喋喋不休,“这大祭司费劲吧啦地在自己的棺椁附近弄的又是河图又是洛水的,是要干什么?”
黎洵,“不如上去问问他?”
孟夏依然无知无觉,黎洵不愿再逐一寻找线索,他看向头顶那团盘旋的黑色,果断放下背包掏出狙击枪。
“洵哥,你拿枪干啥?”
这里没有魑魅魍魉,顾彦时实在想不通枪口将要对向谁。
看黎洵全神贯注地装着狙击镜,他嘴唇张了张还要再问,底下那蹲着的人已经预判了一般开了口。
“闭嘴。”
呜呜,被凶了,顾彦时瞄一眼偷笑的姜锦棠,乖乖地不再说话。
狙击镜内,那团盘旋之物劲凉缠绕,黎洵辨认不出,只好一梭子过去。
盘旋之物重重垂下,撞击在地面上发出骇人的声音。好在几人躲得远,不然恐怕此时已是一摊肉泥。
看到再无动静,姜锦棠疾步向前,只一秒就认出那物的本貌。
“是。”
九连环,古称歧中易。它是由九枚圆形小环连接在一起,中间有连接杆,下端有约束板,上下纵横贯穿连接在一个框柄上。玩时,需依法使九环全部联贯在框柄上,或经过穿套全部解下。
其解法多样,可分可合,变化多端,因此玩耍难度较大。而关于它最早的文字记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战国策》。
姜锦棠作为偃师,对它可谓是驾轻就熟。她正准备一试,头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快闪开。”
顾彦时第一时间将还蹲在地上的姜锦棠拉起跑向一边,站定后眼睛便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如祭祀坑中一般的细线从头顶滑落,他们围绕着九连环交织成渔网状,而后从崖壁间不同的地方飞来了许多只白身赤尾状若喜鹊但有六足的怪鸟。
它们站在细线的交点处,像棋子般悬在九连环的上方。
“?。”阿挚认识它们,“很容易受惊吓。”
那可麻烦了,这九连环一看就是给他们解的,这些笨鸟在这岂不是碍事。
想到这,顾彦时戳一戳阿挚的肌肉笑嘻嘻开口,“你们都是同类,能不能认个亲让它们撤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跟它们可不是近亲!”
顾彦时一听,说服自己:也是,人类还是猿猴进化的呢,让他去跟猴子认亲戚他也做不到啊。
两人说话间,黎洵已从最外围匍匐前进到了九连环一侧。
“季青,我们一起。姜锦棠,你在一旁指挥。”
九连环由玄铁锤炼而成,每个圆环直径将近一米,一个成年人想将它穿套解下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还有易惊的?在上方虎视眈眈,他就更不敢冒进。
谁也不知道,?受惊后将会发生什么。
两个大男人半蹲着身子挤在一起看着实在是不好受,姜锦棠急的赶紧将解法告知,“我刚刚看了最后一个环是单数,得按照一三五七的顺序解。第一环现在可以取下,你们先把它解下来。”
圆环连着约束板都挂在框柄上,为了不发出大的动静,黎洵与季青小心翼翼地一人扶起框柄,一人慢慢解下圆环。
黎洵手持圆环时,顾彦时紧张得呼吸仿佛都停止了。眼看第一步顺利,他悄悄吁了一口气。
又听的姜锦棠继续指挥,“现在可以解第三个,需要拆解的环,必须保证它的前面只有前一个环在架子上。第二环现在是在上面的,所以可以直接解。”
第三环顺利解下。
“解第五环的话要让它前面只剩第四环,所以第二环还得解下来。”
黎洵手臂已经有些发颤,但他完全感觉不出,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解环的动作。
“第七环的话有点复杂,得将一二三环全部装上去解下第四环。黎洵,你……能行么?”
顾彦时也有同样的担忧,他看出黎洵明显有些脱力,解第五环时面色开始变白,他犹豫着,“要不要我过来一起帮忙?”
两个人同时解环很可能因为配合不够默契而发出响动,黎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看一眼举着玄铁框柄依然轻松自如的季青,狠狠吸一口气,道:“再来。”
将圆环重新穿上远比解下来更加耗费体力,就在黎洵穿到第二个环时,意外发生了。
圆环之间所发出的声音宛若金石之声,脆生生地砸进几人的耳道,也惊动了一直安静呆着的?鸟。
起初是?鸟扑棱棱开始挥动翅膀,紧接着那细线便一下崩断。
黎洵反应极快,贴地翻滚,同时大喝,“小心!”
有破空之声裹着劲风袭来,山里很安静,这声音简直像催命铃一样缠绕于耳。
季青与阿挚背部相靠持剑而立,姜锦棠第一反应则是冲到了孟夏的身边。
墓室内用箭防盗不新鲜,但箭头上还趴着虫子的倒是第一次。
这边剑花飞舞,顾彦时拿着洵哥的三刺棱仰躺在地,闭着眼睛默念——射不到我,射不到我。
“哎哟。”
黎洵正极速翻滚,余光扫到顾彦时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箭雨来势汹汹,但后劲不足,只发射了几秒就成颓势。
唯一受害者顾彦时看着裤子上的小洞感到头发发麻,“我不会也要晕了吧?”
黎洵看着地上光速撤离的黑甲虫,蹙着眉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是啊,趁顾彦时没晕前要赶紧找到路,不然又得多背一个。”
姜锦棠以为顾彦时同孟夏中的是同一种蛊,直到看到黎洵表情不对,她才有些不安。
黎洵将手表露出,“姜锦棠,你还记得孟夏说的‘逢七必变’吗?从九连环掉下来的那一刻算起,已经过了四分钟。”
这下姜锦棠可是彻底慌了,她回头看一眼顾彦时,他的嘴唇发紫,一副毒入肺腑的模样。
“顾彦时,你别吓我。”
姜锦棠冲过去扶住顾彦时,后者顿时泄力往她怀中一躺。
“季青,快!”
这次没有?阵阻挡,黎洵在姜锦棠恐惧的颤音之下光速解完剩下的圆环。
笨重的机括转动之声从头顶传来,九连环被慢慢拉回上方。同时,另一架玄铁天梯随着转轴的运动,从另一侧垂下。
“顾彦时,撑住!你有救了。”姜锦棠看着平常话最多的人此刻像是没有了生命迹象,眼圈都红了。
天梯已经抵达地面,黎洵从背包中翻出登山绳示意阿挚,“你将顾彦时背上去。季青,你在后面托着点。”
季青点头。
两人快速将顾彦时绑在阿挚背后,姜锦棠看着看着,泪珠掉了下来。
“姜锦棠,振作点。现在,帮我把孟夏绑上来。”
登山绳很长,姜锦棠将孟夏缠了一圈又一圈。
“可以了,跟紧我。”
玄铁虽重,几百米垂下来也摇摆晃荡,黎洵有一种正在攀爬直升机绳梯的错觉。
他好久没有这么累过了,手臂的感知功能已经丢失,只是凭借本能机械地往上、再往上。
“我们到了。”
顾彦时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有脉搏还在微弱跳动。季青马上冲向棺椁,看出这是一副三层的套棺,他一掌推开上层棺盖,随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当墓主人露出真容时,季青险些吓了一跳。
有一只白狐卧在棺椁一侧,它的身边是一具通体黑色的骷髅。当季青向里张望时,白狐也睁眼凝视着他。
季青僵了会,慢慢将手放进棺椁中寻找。
“你们来了。”白狐仰面望着他。
声音很熟悉,季青确认,“你是木蓝。”
“公子好记性,与奴家下棋的便是公子吧。”白狐眯着眼,仿佛在笑。
黎洵已经爬上来,他胸口如捶鼓,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他将几乎已经踏进地府大门的顾彦时推到棺椁前,带着背他的阿挚踉跄前行。
“救他!”
白狐发出奇怪的“咯咯”之声。
“奴家可不会救人。”
姜锦棠这才知道,她刚刚是在笑。
开山刀反射着尖顶处泻下来的一丝光芒,它对准了那通体玄黑的骷髅就要砍去,白狐却先他一步尖叫了起来。
好似有什么跳进棺椁,哧溜一下钻进骷髅嘴里再也不见。
而紧接着就是孟夏伸了个懒腰,吼道:“吵死了!”
黎洵听着那不耐烦的语气,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
第41章 伥鬼
孟夏起先是觉得身子束缚感极重,扭动了一下腰背发觉那粗糙的感觉像是绳子,心里马上爆粗口:哪个不长眼的竟敢绑了自己。
压在眼皮上的困意被强制清除,她终于看清面前的一切。
一个三角形的墓室内,居中放着巨大的棺椁,季青和阿挚分别站在一侧,正用惊喜的眼神望着自己。而再往下,有只白狐瑟缩地露出半个脑袋。
这儿哪来的白狐?孟夏觉得奇怪,正要探头看清楚,脚却着不了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黎洵的背上。
“放我下来。”她拍拍他的肩膀。
姜锦棠如梦初醒,“我来。孟夏,我帮你。”
绳子被解开的一瞬间,孟夏已经跳进棺椁捉住了那只白狐。
“狐狸精倒是见过不少,狐魅可少见。”
白狐被掐的嗓子都变了音,“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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