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你是那什么木蓝,就是你杀的我同伴?”
姜锦棠真怕白狐就这么死了,冲上去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孟夏!别杀她,还得问她怎么救顾彦时呢。”
她这才知道顾彦时性命垂危,瞥一眼黎洵,嘴里念叨,“怎么回事?”
黎洵与她一起走到顾彦时身边,“是蛊虫。沈谙不在,我们不会解。”
原本还在微弱跳动的脉搏已经完全静止,孟夏将顾彦时快速放平在地上,问:“谁会心肺复苏?”
“我来。”黎洵请缨。
黎洵双手绷直在顾彦时胸口上方不断按压,而孟夏直接割血放链。
黑链被压缩成银线大小,它先是试探地触碰了一下孟夏的伤口,接着鲜血便贪婪地被吸附进去。
泛着淡淡红色的银线宛若有生命般从顾彦时的鼻孔处穿进他的身体,姜锦棠能看见衣领敞开的胸口处有一处突起开始不断游走。
“在那!它到肚子里去了。”
姜锦棠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手指就随着那蛊虫的游走不断移动。
孟夏拧着眉继续控制银线,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她说出——“小东西,抓到你了。”
蛊虫被银线带出来的那刻,剧烈的咳嗽声从顾彦时口中翻出。
“洵哥,咳咳……我肋骨要……咳咳……要断了。”
孟夏转头,“你不是专业的?”
黎洵,“看别人做过。”
合着看过就等于学过了,顾彦时真庆幸自己命大。
姜锦棠走过来替他拍背,“好了,活着就行。”
看危机解除,孟夏转头正要找那白狐算帐。一回头,哪儿还有那狐魅的影子?
“狐狸呢?”
阿挚冲尖顶努努嘴,“那儿呢。”
尖顶处有一处缝隙,可容纳两人通过,白狐就在那顶上蹬着两只腿往上爬呢。
孟夏气笑了,“你看到了不拦着?”
阿挚,“我以为你故意放她走的。”
“……”
黎洵走了过来站在她身侧,“先别管它,看看这棺椁中有没有四象玉符的线索。”
黑色骷髅身子极其修长,腿部几乎踩在漆木底板上。孟夏有些嫌弃,看黎洵一眼。
黎洵心领神会,将那黑骷髅翻了个身。
“这是什么?”
骷髅底部有一绢布,上书:汉诛西南夷,滇为益州郡,断山为寻路,朝帝于灵门。”
“记录的是汉武帝汉化滇国的历史,只是断山寻路是什么意思?”
孟夏咬着手指,感叹这大祭司野心还不小,脸上木然道:“断山寻路我没想明白,但我知道最后一句是什么。”
看几人听得认真,又继续说道:“《淮南子》有言:上登九天,灵门朝帝,便是升为仙君,朝拜天帝。”
闻言,顾彦时也不咳嗽了,将牙齿磨的咯咯响,“这大祭司怎么和杜聿征是一路货色?”
一直沉默不言的季青突然凑了过来,“我有一个想法。”
孟夏冲他一点头,示意他大胆地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杜聿征就是替大祭司办事的傀儡。”
孟夏眼睛一亮,“展开说说。”
“滇国被汉朝封为益州郡后,汉朝文化与滇国习俗不断碰撞产生巨大矛盾,大祭司便断路寻山,想要成仙,这样就可不受汉朝管制。他断的路应该是那条秘密通道,而寻山可能他到死也没做到。”
黎洵替他说出后面的猜测,“所以他在自己死之前布置了一个蛊阵,在自己死后找到一个有同样想法的人当自己的傀儡。杜聿征以为成仙的是自己,其实一直是替大祭司做嫁衣。”
“就是呗。”孟夏掸掸地上的灰尘,坐下了。
顾彦时扫了一眼地面,盘腿坐在了孟夏的对面。胸口疼,屁股也疼,他是真的想歇歇。
三角体越往上越陡峭,崖壁像锋刀般斜插在四周,头上隐约还有潺潺流水声传来。
就在这静谧诡谲的环境中,五人围成一圈,而他们身侧,躺着那具墨色的骨架。
“什么是伥鬼?”
孟夏眼皮都不抬,“为虎作伥没听过?”
顾彦时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
“爪牙四路布伥鬼,这大祭司是怎么选到杜聿征的?”
黎洵两手曾放松姿态搭在膝盖处,食指不断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骨,他的说辞平静又疯癫,“会不会这只白狐,就是栾书冢中的那只?”
姜锦棠突然跳起来,这么大的动静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她搓着自己手臂处冒出的鸡皮疙瘩,苦笑道:“我们放走了白狐,它又通过这条秘道跑到了栾书冢中,等着广川王和陆法和前来。而陆法和,建立了我们三大家。那我们——?”
黎洵知道她未尽的意思,如果真如他们所言,那三大家应该都是大祭司的伥鬼。
这里只有他两算是三大家的亲传弟子,两人的那种惆怅怎么都遮不住。
孟夏看他们情绪不对,决定以毒攻毒,“为什么你们不觉得,大祭司也可能是别人的伥鬼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黎洵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只收拢宝塔的手。
手中的手电被无意识提起,灯光打在斜面的崖壁上被凹陷处吞噬,又从突起处折射出射性般的光影。
惆怅被打破,黎洵站了起来,“崖壁上刻了东西。”
每面崖壁处都有一副巨型浮雕,同赵榛墓中相似,浮雕刻有大祭司生前事迹。
第一幅浮雕画的是带着族人南迁的滇王和坚守在秘道的大祭司形成对抗场面。
第二幅便是他们刚刚进来时看到的祭祀场面,根据服饰推断,祭祀坑中的也是滇国的子民。
第三幅绘画的人物正是大祭司的婢女木蓝,她与同为奴役的庄秉意私通,在被欺骗感情后以死后不入轮回为代价让大祭司将其改成养尸盅,生生世世受剜心之痛。
顾彦时看的啧啧不已,“这木蓝对自己挺狠的。”
又看一眼姜锦棠,嘟囔着,“还是我这个人专情,不像古人不靠谱。”
这让他借题发挥的,孟夏站在身边就是一拳,“说什么呢。”
努嘴示意季青还站在那呢,现在大家都知道季青体内是一个几千年前的亡魂,他这样说岂不让人误会。
顾彦时不敢反驳,嘴角下拉无声说道:“说的就是他。”
身侧的姜锦棠仿佛根本没听见,仍在细细看着壁画,
顾彦时更郁闷了。
“这第四幅壁画有点奇怪。”
声音一出,大家都走了过去。
这座壁画的背景是巨大的山体,山体上有一铜柱,铜柱上又有宫殿。宫殿外围云雾弥漫,只有一只手从中伸出,那手的掌心处赫然是一枚玉符。
那玉符雕的栩栩如生,和孟夏揣在内兜里的简直一模一样。顾彦时一时手痒,想要看看摸起来的手感会不会相同,便用手指轻轻一碰。
身后有什么嘎吱嘎吱在作响,灯光映衬的崖壁上,有黑影在慢慢放大,顾彦时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是什么?”他哆嗦着问道。
孟夏早已转过身子,闻言故意用气音慢吞吞回答,“伥鬼啊,听说他被老虎吃掉变成他的仆役后就和老虎一样最爱吃背对他的人了。”
“哇!孟夏!”顾彦时被吓的一个激灵,赶紧掉转身子。
孟夏正奇怪顾彦时怎么这么淡定,转头一看,原来还闭着眼呢。
她无奈摇头,失了逗他的兴趣,“睁开吧,没鬼。”
顾彦时听话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又咻地闭上,小声道:“孟夏,我再信你我就不信顾。”
这难道也吓人?孟夏吐槽一句胆小鬼,余光瞄到露出笑容的黎洵,上去就是对着手背一掐。
“乐个屁!”
她可没忘记自己胸口被他硬邦邦的肌肉压得现在还疼。
黎洵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背,笑得更欢了。
第42章 巫咸
皎皎月光单薄地从尖顶的细缝中洒下,黑色骨骸静静站立,空荡的胸腔处有什么发出莹润的光泽。
金甲虫从微张的嘴部探出身子,看到他们站立一排又顺喉而下。
因为肉身不在,顾彦时等人可以清晰地看出金甲虫先是穿过喉部,入心肺,再抵腹部,而它的口器里始终衔着一颗血珠。
这便是顾彦时转身后看到的场景,他倒吸一口凉气,“它在干嘛?”
山谷间流窜的风从上往下拂过每个人的面庞,直达黎洵藏在背部侧袋的摇铃。
“叮~叮~”
铃声不似金属碰撞瓷器发出的清亮有质,倒如撞钟之声浑厚激越,所有人为之一肃。
血珠从金甲虫的口器中滑落,所过之处筋脉复生,很快布滿骨骸全身。
筋脉又生血肉,须发也长出,骨骸彻底变成了大祭司的模样。
“啊。”
顾彦时刚发出一阵惊呼,就被姜锦棠死死拽住了手臂。
就在这时,孟夏迅速绕到大祭司身后,膝盖抵住他背部,将他压在地面,从琵琶骨处将他两手往后反剪。
大祭司的头迅速仰起,180度旋转望向孟夏。
被唬了一跳,孟夏第一个反应就是抽出一只手扇了他一巴掌,嘴里也不示弱,“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
大祭司左掌蹬地,一个借力扑跃,鲤鱼打挺般将孟夏甩下。
他正欲欺身而上,黎洵的拳风已经袭向他面门。
依靠着头部的灵活度,他迅捷地向右侧闪了一下,同时左手成爪直取黎洵眼眶。
黎洵迅速后撤,改探为踢,一脚踢在他的胯骨轴子上,对方马上矮了一截。孟夏瞅准机会身子跃高,对准那只长出一半头发的脑袋就是一个长鞭绞缚。
大祭司单脚半跪在地,脖子被捆,孟夏以为他要乖乖束手就擒了,却见其身子突然前倾,后脖颈处便空出一截。
趁着这个空档,他以极其惊骇的力气将脑袋从中挣脱。
孟夏暗呼上当,随手抄起什么就往他头上招呼。
那一下也没控制力道,她就眼看那半个秃头慢慢被鲜血染红,这才发现随手拿起的是黎洵背后的摇铃。
摇铃因着那一砸,发出了尖锐的铃声。
铃声在孟夏手中好似有了魂魄,它在扭曲挣扎,声音越来越刺耳,那空鸣之声逐渐远去,像要直入云霄遁走尘世。
伴随着铃声而来的是数不清的骸骨,它们穿着现代的衣服却举着建章的军旗。
如同还是羽林骑一般,它们分列两侧而站,一脑门血的大祭司就这样走了过去。
骷髅迅速摆阵,底下分站两排,一排十一人,随后一侧骷髅踏肩而上,二十人接踵为第二排,后层层递减,一个直达尖顶的人形阶梯便建成。
大祭司往后瞥一眼孟夏便迅速爬梯而上,刚跃过底下一排就被季青一把拽下。
“干的漂亮!”
孟夏冲过去对着季青就是一个挑眉,手部却快狠准地摸向他胸口的莹润之物。
大祭司只停留了一瞬,又一翻身往人梯处爬去。
“跟上!”
她明明能感觉到玉符,却拿不走,眼看要追的人已经爬上第三层人梯,孟夏立刻准备跟出去。
“啥?”
顾彦时服了这个虎娘们,那些骷髅一看就是大祭司的人,自己跟着踩上去还不得废了。
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孟夏又冲回来拉着黎洵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像这样,懂吗?”
刚碰到人梯时她就发现所有的骷髅全部瑟缩着不敢看她,那自己带着人往上爬应该也不会怎样。
顾彦时马上有样学样地将姜锦棠的小手往自己腰间一揽,随后得意地扶住黎洵的腰。
季青望着这一幕,手指轻轻推动阿挚站在了他的前面。
几人借着前一个人的力道往上爬,很快爬出了尖顶。
尖顶处正是他们来时的峡谷,河水蜿蜒,同之前一致。
大祭司正安静地站在一侧,似乎在等船。他的身侧还有一人,是沈谙。
有小木筏悠悠驶来,他却不急着上船,只是气定神闲地盯着。
黎洵觉得奇怪,往木筏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发现上面躺着的正是杜聿征养的蜂人。
木筏一路往下,经过尖顶处时碰到一处暗流,船身抖动,那蜂人顺着尖顶一路往下。
孟夏几人已向大祭司所站方向冲了过去,尖顶只剩姜锦棠与顾彦时。
蜂人掉入三角体的瞬间,两人便大着胆子回到缝隙边偷看。
有银甲骷髅吐出一黑甲虫,那黑甲虫跳入蜂人嘴部。不过片刻,蜂人外部消失,变回普通居民模样,而那银甲骷髅走去,二者渐渐合二为一。
“怪不得他们一会是羽林骑,一会是现代人的,合着是把别人的身子占为己有啊。”
顾彦时气的捡起边上的沙砾就往那骷髅身上扔去,那骷髅身上自带影像,人与骷髅的模样不断来回切换。当它变成人时,那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他,吓得他将马上要洒出去的沙砾捞了回来。
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事和黎洵他们分享,却看到那边已经再次打斗了起来。
木筏已经调转方向停在他们的一侧,只等他们上船。
孟夏却根本不给大祭司机会,她手上拿着一根刺针直往大祭司囟门处刺去。
黎洵与季青一左一右地架着他的胳膊,而他的两条腿也被阿挚死死绊住。
孟夏觉得这次这个祸害是插翅也难逃了,刺针刺入不过一秒,四象玉符就躺在了她的手里。
而伴随着沉重的钟鼎之声,大祭司便如同蜕成皮一般变成软趴趴的一团摊在地面。
孟夏松了一口气,回头看那金鼎,鼎内有一书册,封面是遒劲有力的四个烫金大字——玄灵家书。
“玄灵家书!”顾彦时有些不敢置信,想抬头从别人的眼神中得到确认。
没想到却瞧见沈谙独自上了船,他想都不想就气呼呼地指责,“你竟然不等我们,你还是人吗?”
姜锦棠看着将沈佳遗骸留着原地的沈谙,犹豫着开口,“是不是人还真不好说。”
“不是吧,它又跑沈谙身上去了?”
孟夏秒懂,想去追,被黎洵拉住了。
“没船了。”
水深则黑,这河流此刻一眼望去犹如一汪墨潭,弄得孟夏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挫败地开口,“是我低估他了。”
于是玄灵家书也不看,拿去就塞在季青手里。
家书被拿上来的一瞬间,金鼎消失,冲入孟夏左肩。
习惯变成自然,孟夏像掸灰尘般拍拍略微刺痛的皮肉,就随它去了。
顾彦时虽恼她吓自己,看她脸色不愉又不忍心,安慰道:“不怪你。玉符现世必见血,你打不打败他结局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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