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母女紧紧地跟在汪耘身后,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安。母亲紧紧地挡着女儿,似乎在用自己的身影给予她力量。
司南点了点头,“好,你带路。”
司南一进避难所就被安排到了隔离点,对这里的所有布局都不太熟悉。
倒是没想到,汪耘能那么清楚。
“……有时候实在太饿了,会溜出来弄点东西吃。”
司南视线落在他的个头上,马上想到他被抢走的餐食。
汪耘带着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隔离点,尽量避开主要道路和“红塔军”的视线。
当他们接近隔离点的边缘时,一队“红塔军”突然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
司南迅速做出反应,带领大家躲进了附近的废弃集装箱后面。
“快,躲进去!”她低声但急切地说道,每个人都迅速而安静地进入了集装箱的阴影中。
他们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人们的交谈声。
集装箱内的空气变得凝重,每个人的心跳都在加速。
“他们什么时候会走?”小女孩颤抖着问,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司南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背,用平静的声音安慰她:“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那几个人是听了徐哥的话,过来巡视看看有没有“侦察踩点”的。
“今天死那么多人,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其中一个心里惴惴不安,都是和平年代过来的人,对这些打打杀杀一时难以接受。
“兄弟,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吧,都他娘的末世了!”
“再者说,你没看见徐哥那**吗?他妈的那么叼,一下子一排人倒下了――”
“红塔出品的东西就是好用哈!早知道当初我就多搓点材料了,现在说不定威风的就是我!”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在集装箱附近巡逻,他们的手电筒光在黑暗中扫过,有几次差点照到了藏身之处。
汪耘紧握着一根铁管,准备在必要时保护大家,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可能会危及所有人的安全。
紧握铁管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司南仔细地观察着外面人的行动模式,她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让大家安全离开。
可外面那两个人似乎要在这个荒僻无人的地方大谈梦想了,司南可耗不起这个时间。
“我们需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她小声地对汪耘说。
汪耘的眼珠转了转,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记得在隔离点的另一侧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那里还有一个狗窝。
“我知道一条路,我们可以从那里绕过去。”他小声地对司南说,她点了点头。
他们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过了空旷地带,尽可能地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来到了汪耘所说的灌木丛,这里的植被茂密,足以掩盖他们的行踪。
“跟着我,小心脚下。”汪耘带头进入了灌木丛,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
灌木丛中的路并不好走,树枝和荆棘不时地勾住他们的衣服,尖锐的划刺很多。
“小心这里的荆棘,它会划伤皮肤。”司南回身提醒了一句。
“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们母女俩可能已经……”那位母亲哽咽着说,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
“嘘。”
司南竖指于唇,那帮人很可能还在附近。
母亲脸色微白,左右看一眼,立马收起了情绪。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找到了围栏的缺口,在确保周围没有红塔军的踪迹后,汪耘率先爬了过去,然后帮助那对母女和司南安全通过。
隔离点的灯光在身后显得突兀。
汪耘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息,司南检查了每个人的身体状况,确保没有人受伤。
她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情:“汪耘,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汪耘原本镇定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远离了那片血淋淋的“屠杀场”,汪耘的思绪不禁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时刻。
他回想起自己为了保护周姨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那个人在欺负周姨,我本来只想把他们吓走,没想到他们竟然想杀了我……”
汪耘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把头深深埋进双膝之中。
在自卫的过程中,汪耘失手杀死了那个攻击者。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杀人,这个沉重的负担让他难以承受。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杀人犯,明明……明明可以不用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的。
他现在还能响起铁棍敲击头骨的声响,以及那人死前沉闷的、暗红的血。
血是微微粘稠的,有流淌性的……真的和课本里讲的一样。
司南看着汪耘,眼前的男生也才是个高中生,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骤然碰上了这些事情,也难为他还能保持镇静。
“汪耘,听着,你当时是在保护自己和周姨。你没有选择,那是自卫。”
司南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掰正了他的身子,让他看向避难所的方向:
“更何况,他不死,似的就是你――你也不想永远留在那个隔离点,再也出不来吧。”
汪耘的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
“你不能因为那些人的行为而责怪自己。你做了你必须做的事情,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原谅自己,继续前进。”
司南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只能十分僵硬地说些鸡汤。
汪耘却低下了头。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他意识到司南是对的,他知道自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并学会与它和解。
……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夜风有些凉。
司南做在他的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杀过人。”
周姨眼神立马横了过来,十分吃惊。
汪耘也很震撼,他们只知道司南很能打,却没有想过……
“很奇怪吗?我也是红塔出来的,你看看他们那个样子,就知道红塔里有多残酷了。”
“你死,我活。很正常。”
司南扯了扯唇角,眼里泛起一丝冷意,“这里死人还能听见响、看见血。”
“红塔里头可全都是’数据化‘的,人在里面就是一组数据,死了就死了,毫无代价。”
“所以在里面,杀人、被人杀,都很正常。有些人还自欺欺人,说’这是游戏世界‘。”
呵。
放屁。
“只是他们屠杀的借口罢了。”
她告诉汪耘,每个人都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但重要的是要从中学习并成长。
汪耘听着司南的话,默默地握紧了双拳。
他知道,他不能让这个事件定义自己的一生。
在司南的宽慰和鼓励下,汪耘的心情逐渐平复,不知过了多久,夜风都有些凉了。
“休息好了吗?”
司南问道。
汪耘抿了抿唇,挠了挠头:“对不……谢谢姐。”
安慰我那么久。
司南失笑,“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汪耘抬起头,少年的眼神黑亮:“什么事?我一定答应!”
司南也看向周姨和她的女儿。
“不要把我也是从红塔出来的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逃难来被救到这个隔离点的,明白吗?”
经过这件事情,大家对“红塔人”的印象肯定会大跌,很可能还会有潜在的社会矛盾。
司南不想让自己的处境恶化。
周姨却很疑惑:“为什么呀?你们红塔出来的人都那么厉害,去避难所肯定能被重用的!”
“如果你也有武器,被编进搜救队指日可待啊,搜救队的工资可高了!”
司南:“前提是,大家觉得’红塔人‘没有潜在危险。”
“可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还会有人觉得’红塔人‘是无辜的吗?”
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就像刚刚周姨听见司南安慰汪耘的话一样,她第一反应不会觉得司南有多厉害。
而是,害怕。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心中都明白这个秘密的重要性。
周姨紧了紧怀里的孩子,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她低声说:“我明白的。”
汪耘自然不会说出口,狠狠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守好这个秘密的。”
司南点了点头。
“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临时落脚点。”
“你们知道附近的避难所在哪里么?”
台风海啸过后的城市已然成了一片汪洋,还好这个临时隔离点在小山上,还没有被淹得很厉害。
周姨抱不动了,把孩子放在地上,擦了擦汗:“我只知道最近的避难点在青山上,离这里大约一百公里。”
“……今晚只能找个地方将就一下了。”
一百公里,徒步走过去很不现实。
周姨:“我好像知道有个地方,不过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塌。”
周姨带领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土地庙,这里一直被山底的村民供奉,灾难来得太突然,没几个人想着往山上跑,这里反而空了出来。
香案上还摆着苹果橘子饼干等贡品,安静的灰尘落在上头,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司南和汪耘开始打扫庙内,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开了香案上的灰尘,清理了地面上的落叶和碎石。
“小心点,不要把贡品弄坏了。”周姨提醒着,她是山脚下的农妇,本来也常来这块地方,所以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他们将苹果、橘子和其他贡品轻轻擦拭干净,这些食物虽然简单,但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珍贵。
周姨把贡品分成了几份,她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些。
“我们得节约着吃,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
他们坐在地上,慢慢地享用着这些贡品。
虽然只是一些水果和饼干,但在这艰难的时刻,却让他们感到了一丝满足。
司南很久没有这种饱腹感了,算起来,在红塔连饱食度都被量化了之后,她好像就没有怎么正经吃过饭了。
汪耘也加入了打扫的行列,他的动作虽然笨拙,但胜在仔细认真。
“周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小女孩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懵懂。
“妈妈,为什么我们要吃这些给神仙的东西?”
“因为神仙保佑我们,他们愿意分享这些食物给我们。”
周姨温柔地解释,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吃饱后,他们在土地庙内找了一些干草和布料,简单地搭建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尽管有了临时的庇护所,司南仍然睡不着。
她看着眼前和蔼的五彩塑像,莫名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卧室那个黑布隆冬的东西,好像也是个什么神像,还长了个长腿长脚的人形――
它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司南至今没有搞懂。
司南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半坐在地上,试图让自己进入睡眠。
可她一闭上眼睛,就是又想到了那团黑色的粘稠物质。
突然,她感到手腕上有些湿漉漉的。
她抬起手,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带着的空间手环上,竟然有扭曲的黑色液体线条盘旋在上面。
那些线条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地蠕动着,它们的颜色深邃而神秘,仿佛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司南仔细一看,那黑色的东西竟然还真是她卧室里的那团鬼东西。
不会吧,跟来了?!
司南轻轻戳弄了它两下,只是那个黑色液体似乎很虚弱,它在司南的虎口处盘旋了一会儿,留下了浅浅的一个闪电印记。
司南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印记就融进了她的皮肤之中,消失不见了。
她又惊又气,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试图擦掉那个印记,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印记都牢牢地附着在她的肌肤上。
紧接着,司南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困意上涌,眼皮开始变得沉重,竟然被强制关机了。
只是,她又觉得,是被带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这是一个“宫殿”。
它的存在仿佛是时间的裂隙,将现实与梦境撕裂开来,充满了邪性和不可名状的恐怖。
它的外墙爬满了不知名的海洋生物,似乎还在轻轻起伏。
宫殿的窗户是灯泡鱼的眼睛,空洞而可怖地凝视着那些敢于接近的人。
推开大门,一股潮湿的海风夹杂着咸腥味迎面扑来,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呻吟。
进入宫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厅堂,厅堂的天花板高得令人眩晕,上面倒悬着巨大的章鱼,而章鱼脑袋里似乎还挤满了会发光的鱼,它们不断地啃食章鱼的脑部,然后分泌出莹亮的液体。
只是这“光亮”有些湖南,只能隐约照亮四周。
墙壁上挂着巨大的、扁平的壁画,描绘着深海中的怪物和古老的仪式,若盯着看,则会感觉大脑眩晕,似乎画液在跟着墙壁呼吸。
如果你再仔细看下去,会发现……整幅画都是一张鱼皮,这张皮还能游动,并且看你喜欢,就牢牢地、轻轻地贴在你的背后。
那带着潮湿水汽和不知名的腐败味道,总会让你脖子微凉,然后忍不住抬头――看见天花板上垂涎着的一张张怪嘴。
它们露出森森獠牙,还以为自己咧着嘴冲你笑。
司南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视角,只觉得梦里感触十分混乱,有时候像是上帝俯瞰全局,有时候又是亲手体验、毛骨悚然。
厅堂的尽头是一个高台,上面有着一个巨大的王位。
王位由不知名的奇异海洋生物骨骼构成,它的扶手上雕刻着章鱼和触手的图案,仿佛随时会动起来。
王位上坐着一团巨大的黑影,它的身形模糊不清,像雾又像云朵,但你能未能完完全全感受到它的存在。
它浑身散发着一种压倒性的威严,虽然隐隐有个轮廓身形会联想到,它或许是个“人”,可司南根本看不见它的五官。
可就算如此,司南仍然能感觉到它在注视着她。
像是被无尽地、吹着阴风的深渊不断地凝视着。
整个宫殿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邪性,它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体,它的每一次呼吸都让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可面对王座上那个“人”的时候,司南却又并不害怕。
“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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