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确实是不会有生还的可能,床上之人双脚踩地,坐在床边想着什么,随后忽然笑了。
“好啊,太好了,给我取衣服来。”他站起身道:“解决了他们二人,现下州牧府乱作一团,我要亲自去解决万恪相。”
“是!”
宋子伦急忙起身,给那人拿来衣服后,又亲自服侍着那人穿上。他给那人整理衣摆之时,忽然感觉脸上贴上了一把刀。
“大人……”宋子伦猛得哆嗦一下。
那人拿着刀在宋子伦脸上划过,笑道:“过会便用这把刀送走他,走吧。”
如那人所说,萧禹和沈扶从悬崖落下的消息,一经传进州牧府,整个府便乱了套,还险些引起官员们的躁动。
最后还是长风出来用东宫之人稳住局面,他派高力前去山间寻人,让何烨严守州牧府,不准他们私自传谣,而后打马入宫,禀告皇帝。
前方乱做一团,后院之中,那人从房间走出,大摇大摆地走向关着万恪相的地下水牢。
牢中阴森不已,水声毛骨悚然,宋子伦听着万恪相的叫喊声,感觉脊背发凉。
一直到了水牢上方,那人说道:“万大人,还记得我吗?”
水中的万恪相披头散发地站在水牢里,他转身之时铁链声哗哗作响,待宋子伦借着头顶的一束微光看见万恪相的脸后,他尖叫了一声。
万恪相的眼睛已然空洞,皮肉紧紧贴在骨头上,看上去像地狱的恶鬼。
“叫什么!”那人斥责宋子伦一声,又问万恪相道:“当时那般清高,我百般请你都不肯为我所用,现下怎么变成这般了?”
万恪相从这段话的语调中认出此人,他开口之时,嗓子像破掉的铜锣一般,声音嘶哑,“不男不女的东西,脏了我的院子。”
“你!”
那人瞬间怒了,他按着一旁的机关,水牢中的水位瞬间上下浮动,臭味越发刺鼻,几遭来回后,那人抽出一旁的钝刀,从水牢上方的格子中,向下狠狠刺向万恪相。
钝刀从万恪相的头顶进入他的身体,万恪相连求救都无,便直直倒在了水牢里。
血腥味传到宋子伦鼻子里,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才没尖叫出声。
那人杀死万恪相后,便抬脚往外走去。
一直走到牢门口,距门外的光亮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那人忽然停下,摸出了腰间的短刀。
宋子伦咽了咽嗓子问道:“万,万恪相已死,大人还拿刀作甚?”
那人转身看向宋子伦,他的脸大半埋在黑暗里,“我忘了一件事。”
宋子伦心下忽然慌张,“大,大人请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帮大人办到。”
那人阴森森地说道:“我这把刀,今日还未饮血。”
宋子伦逐渐向后退,故作镇定地说道:“大人是何意?”
那人嘴角扬起一抹奸笑,他高高举起手中刀,一刀插在了宋子伦喉间,宋子伦眼睛猛得睁大,随后直直倒地。
“你……竟……不……”
“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那人并未拔刀,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走向光明之处。
-
被瀑布隔绝的山洞有些阴冷潮湿,萧禹怀抱着沈扶靠在墙壁上。
“爹,娘……”
怀中的沈扶忽然喃喃道。
“阿扶不怕。”
萧禹忍着背部的疼痛,抬手拍了拍沈扶的背,想让她睡得安稳些。
沈扶迷迷糊糊听见萧禹的声音,又唤道:“殿下……”
萧禹笑道:“嗯,在呢。”
昨夜萧禹抱着沈扶从山顶一跃而下,中途二人摔在一棵横着悬崖长出来的树上,又被弹到这处山洞之中。
由于山洞之外有瀑布遮挡,是以他们并未被那几波搜寻的人找到。
沈扶昨夜厮杀一场,加上再从山顶跃下,本就有些害怕,被水冲后,便直接发起了高热。
高烧之中的沈扶是萧禹从未见过的脆弱样子。
萧禹低头看了沈扶一会儿,扯过一旁的破被子包住了她。
沈扶在梦中浮沉多次,终于在被人一剑穿心的时候,彻底清醒过来。
“醒了?”
萧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扶挣扎着动了动,与萧禹对视之后,沈扶才发觉自己蜷缩在萧禹怀中。
“殿下,几日了?”沈扶挣扎着想起身。
“一日,天黑了。”萧禹伸手摸了摸沈扶的额头道:“还在发热,莫动。”
沈扶感觉出自己头脑的昏沉和身上的温热,放松身体靠在萧禹胸前后,她听见萧禹笑了一声。
沈扶想起萧禹的伤,问道:“殿下的伤如何了?”
“自然无事。”萧禹说道。
沈扶抬起头,萧禹锋利的轮廓就在自己眼前,沈扶稍微动了动,便看见了萧禹苍白的嘴唇。
从入宫至今,自己似乎并未帮上萧禹什么,而萧禹在被自己牵累受伤之时,却总是说无事。
沈扶伸出手穿过萧禹的臂下,一直摸到他的后背,感觉到掌心的粘腻之后,沈扶咬牙道:“骗子!”
第24章 山洞独处
山洞不大,因着洞口的瀑布飞流直下,是以外面的暑热并未进来一分,内里甚至还有些湿冷。
许是前人来此留下的被子比较厚实,又许是萧禹的怀抱温暖,沈扶伸手摸到萧禹背后的鲜血时,还被冰了下手。
“只是皮肉伤,血迹干涸结痂,自然就无事了。”萧禹按住沈扶的手臂,不让她再摸下去。
无事,不必忧心,自然,信我。
自从沈扶入东宫,这般的话,萧禹翻来覆去说了多次,似乎他总是再让自己心安,而自己,却总是横冲直撞,不过身后之事。
若非方才她昏了头,萧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沈扶掌心贴在萧禹背后,感受着自己的手掌逐渐因他的背而变凉,忽然有些鼻子酸。
“殿下。”
沈扶调整姿势,跨坐在萧禹腿上,一头扎进了萧禹胸前,她双手从下方穿过,抱住了萧禹腰身。
萧禹有些发愣,温软入怀后,他手忙脚乱地拉起了滑下去的破被子,也轻轻抱住了沈扶。
“阿扶……”
“嗯。”
这般姿势其实二人都能暖和些,沈扶脸颊贴在萧禹颈侧,闷闷地应了一声。
山洞中没有任何吃食和药,干粮也随水飘走。
萧禹闭上眼,放松地靠在墙壁,他轻拍着沈扶的背,想让她再睡一睡。
忽然,萧禹感觉到颈间有些湿润,他猛地睁开眼,偏头看向沈扶。
沈扶的头埋得更深,手臂勒得更紧。
须臾,一片哭声传来。
萧禹顿时慌乱,“阿扶不哭。”
这哭声从如动物般的呜咽变成狂风暴雨,而后渐渐逐渐平息,化作一潭静水时,萧禹肩头的衣料已经湿透了。
他大约知晓沈扶为何会哭。
初见时,她全族尽灭,浑身是伤不言疼。入宫后,她提心吊胆查幕后之人,被皇帝吓晕不敢忤逆半分。昨日,仇家带着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哪怕手刃亦不能知晓背后之人。
她一人入世,行到此时,心头压抑的委屈终于爆发在这一小块天地。
萧禹叹了口气。
世事大多如此,不能尽随人愿,哪怕是占卜师,亦有不可知之事。
沈扶抽吸两声,垂头从萧禹颈下穿过,靠去了他另一处肩头。
萧禹轻笑了下。
“爹从前与我说,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多是靠缘分。我感念来此之后每一个帮助我的人,尤其是殿下。我知最初殿下接近我,应是因为爹爹和占卜术的原因。可殿下是太子,太子之体有关国祚,殿下为何能在次次出现危机时,都要不顾自己,帮我呢?”
这番类似掏心的话,平日里的沈扶绝不会说出。
萧禹伸手摸了摸沈扶的额头,果然比方才更烫了。
萧禹又把沈扶抱紧了些,沈扶问道:“是可怜我吗?”
沈扶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划在萧禹颈侧,萧禹轻偏了下头。
“不是,阿扶顶天立地,以自身之力对抗未知,我只佩服。”萧禹长吐一口气,晃了晃沈扶,低头问道:“阿扶觉得为何呢?”
呼吸也在一方天地,沈扶轻轻摇头,说道:“爹爹疼爱我,高力哥对我有责任,他们从小在我身边,所以我知他们的意思。我与殿下相识不过几月,殿下心思深沉,我猜不到。”
“心思深沉。”萧禹重复着轻笑了下道:“我以为与你之事,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
沈扶半晌不言,萧禹攥着被子的手逐渐松开,他低头看向沈扶,沈扶呼吸平坦,已然睡着了。
萧禹闭了闭眼。
洞口水流声哗哗,溅进来的水阴湿门口的一小块地。
东方逐渐白,日光四射,撒向大地。树上的鸟儿出来觅食,蝶儿飞舞做伴,花儿摇摆不停,一片安宁的山间,瀑布之后传出一声轻叹。
萧禹看了沈扶一夜,到底没忍住,他轻贴在沈扶的脸上,轻声道:“阿扶,我心悦你。”
萧禹说完后,沈扶轻动了动,但并未醒来。
-
“驾――”
碧州州牧府前的大路上,一个衣衫破烂的人骑着匹瘦马奔驰,到达府门前后,那人勒紧缰绳下马。
他落地的同时,马儿也累死在了地上。
这般动静不小,正在府内前院调度人的长风听见声音后,与正进门的人对上了眼。
长风微微瞪大双眼,唤道:“勐王殿下!”
勐王浑身泥土,衣衫破烂不堪,一看就是高逃命回来的样子。
他走到长风面前,笑着拍了拍长风的头道:“嗯,我回来了,太子呢?听闻太子一直陪人找我,我这就去见他。”
长风一脸难过,指了指身后的人道:“殿下在灾民营遭人暗算,掉入悬崖,不知所踪。陛下闻知大怒,拍整个京城的兵力寻人,如今已过两日,还未见人。”
“害人之人找到了吗?”勐王若有所思地问道。
长风本以为勐王会先问太子的状况,未成想他先问害人之人。他道:“那些人杀死灾民营首领后,就已不知所踪。”
他们还在打斗之地找到了一块令牌,长风并未告诉勐王。
勐王道:“给我一匹马,再加十人,命人带我去太子落崖之地。”
意识到他要亲自去找萧禹,长风心下一热,扬声道:“多谢勐王殿下!”
勐王笑了下,还穿着他那破破烂烂的衣裳,翻身上马道:“带路!”
-
沈扶醒来又到夜间,她睁眼便见眼前大片昏暗,山洞中的光亮来源于身旁将灭的火堆,沈扶动了动身子,感觉酸痛不已,翻身之时,她听见了茅草发出的声音。
沈扶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她不是在萧禹怀中吗,萧禹呢?
沈扶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正看见洞口站着个人。
“殿下。”沈扶的嗓音嘶哑,问道:“你在做什么?”
水流声哗哗,萧禹方才没听见沈扶的翻身的声音,但这会儿,倒是听见了她的呼唤声。
“接点水喝。”
萧禹转身,拿着手中的破葫芦瓢装满水,朝着沈扶走来。
他蹲在沈扶面前道:“阿扶,喝点水吧。”
清泉甘洌,沈扶一饮而尽,萧禹接过水瓢放在一旁,又去给火堆添了些柴。
火光亮了些,沈扶环视四周,发现这山洞中不仅有被子,还有些吃住用具,如碗筷桌椅之类,现下这些都被萧禹砍来烧了。
洞中暖和起来,沈扶放松着靠在山壁上,她看着洞口的比昨日流速缓些的瀑布,掐指算道:“无根之水,从天而下,天不降雨,明日这瀑布应就不会流水了。”
萧禹也扭身看了看洞口,点头道:“确实比昨日慢了些。尽管放心,明日若水还不停,我也自有办法带阿扶出去。”
沈扶转头看向萧禹,因着萧禹的姿势,她一眼便看见了萧禹背上那长长一道的伤口。
伤口横穿整个后背,皮肉上下绽开,这两日结痂的地方,也因着萧禹一直动而不断撕开流血,无法长好。
沈扶看着萧禹滴水的衣裳,直接伸手摸了下萧禹的伤口上方。
果然摸到一手冷水。
“殿下方才是淋水了吗?”
温暖附上,萧禹僵了一瞬,而后实话实说道:“嗯,伤口……有些痒。”
沈扶跪坐起身,凑上前看萧禹的伤口,她抹掉萧禹伤口留下的血,血液鲜红且无刺鼻气味。
幸好那伤了萧禹的兵器无毒。
“阿扶……”
“嗯,殿下坐在这里。”
沈扶一边拉着萧禹坐在她身前的茅草上,一边想着如何给萧禹处理伤口,毕竟一直这般裸露着,伤口也不会长好。
现下这里没有干净的细布……沈扶愣了下,随后看了眼萧禹。
萧禹并未回头,沈扶快速伸手从胸前的衣裳中,抽出了一块布,与布一同被抽出的,还有林英给她的草药荷包。
做成女子抹胸的布料是最细腻的,荷包中大多草药都是可以用在伤口上的,真真天助他们也。
沈扶拿着抹胸在萧禹背后比了下,能盖住大多的伤口。
“殿下莫动,我给你包扎。”
身后动静不小,萧禹大约能知晓沈扶在做什么,他手中拿着那烧火棍戳了戳地,滚了滚嗓子应了一声。
“嗯。”
沈扶动作麻利,用草药敷在伤口上,而后起身到萧禹身前,将那抹胸的带子系在了他腰两侧,“好了,不大动作不会散开。”
沈扶在逆光之下,身形似是镀了圈金光,萧禹伸手蹭了下沈扶的脸侧,沈扶不解地歪了下头。
昨日之事,她完全不记得了。
萧禹叹了口气,心道来日方长,“阿扶歇下吧,明日我带你出去。”
“好。”
大病一场,昨日因着那些事又在萧禹面前哭过,现下沈扶对萧禹几乎毫无戒备了。
沈扶说:“多谢殿下日前次次帮我,日后我会稳妥些。不光是为我自己,还是为殿下。”
萧禹一愣。
这夜二人都未真正睡下,沈扶是睡多了不困,萧禹则是因为沈扶的话不能眠,偏他还不敢再问一次,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洞口瀑布停下不久,天也亮了起来。没了水流的嘈杂声,沈扶隐约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声。
萧禹起身将被子撕成条,拧成一股绳子,挂在洞口不远的歪脖树上。
沈扶在旁向下看,才知此处虽高,但每隔一段就有可支撑之物,足够他们落在地上。
萧禹将绳子缠在手上对沈扶说道:“阿扶,过来这里。”
“好。”沈扶走去他身边,抱住萧禹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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