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山洞一跃而下,跳过每一个支撑物,最终落在了山边溪流的大石头上。
相视一笑,两侧忽然传来长风和高力的声音。
“殿下!”
“阿扶!”
沈扶向左看,萧禹向右看,二人一同看见了不同的面带焦急的脸,以及周围很多寻找他们的侍卫。
“高力哥,我没事了。”沈扶远远朝着高力笑道。
萧禹则看着长风粘泥的脸道:“泥猴,刚从山里蹦出来不成。”
许是落地后安心,沈扶闻言直接笑出声,萧禹看着她,只觉她比身后朝阳还耀眼。
“殿下,沈大人……”
长风欲言又止,面带担忧。
萧禹直觉不对,问道:“怎地了?”
长风一脸正色,悄悄指了指不远处道:“陛下来了。”
二人同时怔住,转头看去。
隔着山间杂乱的树枝草木,沈扶与皇帝对视上。
哪怕相隔甚远,她也从皇帝眼中,看到了积攒许久,将要爆发的怒气。
第25章 乌云之下
“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沈扶和萧禹一同贵在皇帝面前,皇帝不发话,二人就一直行着俯身跪拜大礼。
山间寂静,过去许久,皇帝一旁的勐王开口说道:“他们刚从山上下来便一直跪着,阿禹还好,沈大人一女子,再跪下去怕是要出事的。万幸性命无忧,皇兄就让他们起来吧。”
二人一直跪着,沈扶虽看不见皇帝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道压在自己身上,沉重的目光。
勐王唤了皇帝皇兄,又唤萧禹的小名,一瞬将国事变家事,皇帝闻言果然看了勐王一眼。
勐王身上的衣裳破烂,沈扶和萧禹身上的衣裳也是血痕水迹都有,尤其是萧禹背上那块突兀的布。
皇帝只瞥了一眼,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仍在萧禹面前。
萧禹抬头,仰视皇帝。
皇帝却连看他一眼都不看,转身上马道:“回宫。”
“是!”
山路难走,马队时刻在旁准备,众人纷纷上马,一同回宫中去。
一路走进勤政殿,皇帝只让福临伺候着上茶,沈扶和萧禹还有勐王跪在堂上,等待皇帝训斥。
说来好笑,在此处跪着请罪最多的人就是勐王。
“皇兄……”
在两个小辈面前,勐王实在不愿挨训斥。
皇帝瞥了他一眼,开始骂萧禹,“一次洪灾,便让你措手不及,日后如何堪当大任。遇灾不报,受难不知求救,人不大,心却比天高。心不静,神不稳,不知进退,迷失旁人之中。心不向内,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愚蠢至极。”
皇帝“妙语连珠”,事实如此,萧禹辩驳都不,直接请罪:“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洪灾解决后,回去抄五遍先祖的勤政学说。勤加练武,预备今年十月和明年六月收粮之事。届时你代朕过去,断不可再有误。”
粮食乃国本,粮安则国安,是以皇帝每年都会亲去两个种粮之地,陪伴农民收割。
往年都是皇帝带着太子南下,闻言萧禹抬头看去,与皇帝对视后,他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皇帝骂完萧禹,转头骂勐王,“还有你,整日里不学无术,喝花酒找妓子,夜里被冲走都不知道。”
这话不知为何,逗笑了勐王,他扑哧笑出声,摆了摆手道:“皇兄恕罪,臣弟知错了。但臣弟此生只有这般爱好,不能像皇兄一样做个明君,皇兄便饶恕我吧。”
勐王这般几十年,到底只是亲弟弟,他又说了勐王几句后,便看向沈扶。
“沈灵台那日所说镇天柱之事,朕已命人动工,宫门的镇山石柱将要完工,景山之上的镇水柱,还得你亲自过去开挂择地。”皇帝道。
沈扶道:“是,臣遵旨。”
皇帝端起茶杯,饮下半杯茶后,看着三人道:“在外许久,你们也累了。太子留下,你们二人先回宫去歇息吧。”
“是,谢陛下。”
沈扶起身,跟在勐王身后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之时,沈扶听见皇帝对萧禹说道:“你年岁也不小了,还如此不定性,是时候给你寻个太子妃,好好管一管你了。”
门在背后关上,沈扶并未听见萧禹回答什么,她停住步子,回身看向那殿内。
勐王见沈扶一直看着那处,笑问:“沈大人怎地了?”
沈扶回神,摇摇头道:“无事,王爷请。”
二人一同走到殿外,阿蝶已经回来,拿着披风等沈扶了。
沈扶穿好后,与勐王行礼告辞。
勐王道:“沈大人慢走,注意保重身体啊。”
这话似乎有深意,沈扶看着勐王坦荡地样子,“王爷也是,这衣裳王爷穿久了可能会着凉,王爷还是速回宫去换了吧。”
“嗯,多谢费心,本王这便去了。”
沈扶点头,先行一步,将要走出勤政殿时,迎面走来一个娘娘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十分美貌,气质高洁,不似深宫之中总是眉眼含愁的人。她走姿规矩又灵动,每一步似乎都是精心设计。
最要紧的是,二人相面走近,沈扶竟从这女子脸上看到萧禹的模样。
“大人,这是云贵人。”阿蝶在一旁提醒道。
沈扶点头,与那女子见礼。
“见过云贵人。”
那女子莞尔一笑之时,竟是更像萧禹,“沈大人安。”
沈扶点头,擦肩而过后,她停在了勤政殿内人看不到的拐角之处。
“见过云贵人。”
沈扶听见勐王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忽然正派许多。
“王爷安,陛下可有空见本宫吗?”
“太子在里,娘娘不如改日再来。”
“好,多谢王爷告知,本宫先走了。”
云贵人出来前,沈扶便先拐到另一条路离去。
路上,沈扶不禁想方才云贵人出现后的种种,她总觉得这贵人有些不对劲,但她并未在深宫中生活太久,也琢磨不出什么。
“云贵人与殿下……”
她并未说完,阿蝶也明白沈扶的意思。
“云贵人是民间女子,是皇后娘娘病逝后,大臣们为陛下寻来的。因着相貌与皇后娘娘极像,云贵人入宫伊始便宠冠六宫,亦有皇后娘娘当年才有的椒房之宠。她一路从答应做到贵妃且有了身孕,陛下原本想等小皇子三岁之时,给云贵人皇贵妃之位。但天有不测风云,小皇子突然夭折,云贵人接受不了,多次忤逆陛下,一路降位至贵人,险些入了冷宫。”
沈扶微微皱眉。
“后来不知发生何事,陛下宽恕了云贵人。保留她贵人的称号,俸禄恩赐不少,准她自由出入宫中,只是下诏与她再不相见而已。”
沈扶叹了口气,问道:“那今日她来找陛下……”
“哎――”阿蝶也轻叹一声,“不论何事,不论方才殿下在不在内殿,陛下大约都是不会见她的吧。”
后宫妃子只有争宠这一条路,沈扶听到云贵人的遭遇,甚至说不出可怜二字。
果真天有不测风云风云,将要到东宫之时,忽然下起了大雨。
沈扶跑进东宫廊下,她甩了甩衣袖上的水珠后,看着雨幕说道:“派人去给殿下拿把伞吧。”
阿蝶一愣,随后笑道:“是,大人!”
沈扶看着她脸上雀跃的表情,转身往西殿走去。
“让人给我抬桶水来,我沐浴过后,便要歇下了。”
“是!”
萧禹回到东宫之时,已经午后了,听闻沈扶还在睡着,他便并未打扰,进了寝殿。
太子寝殿内没有女子伺候,长风服侍着萧禹沐浴更衣后,问道:“殿下,这些破旧衣物,属下就照常帮您处理了。”
“嗯。”萧禹理了理腰带,随口应了,“等等!”
待长风将要抱起那些衣物时,萧禹一个跨步走过去,从上衣中摸出来一块布快速塞入袖中,长风一脸懵,“殿下?”
萧禹面色镇定,但耳尖隐约有红,他道:“看什么看,去给我打一盆清水来。”
“是!”
-
沈扶一觉睡到夜间,醒来之时又烧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吃了粥米和药后,便又睡了过去。
出宫这些天,沈扶都未睡过好觉,到晨间再次醒来之时,她看着寝殿床帐,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大人醒了?”阿蝶在旁唤道。
沈扶嗓子微微发哑,她道:“嗯,几时了?”
阿蝶边将床帐挂起,边回道:“回大人,辰时了。”
“嗯。”
阿蝶伺候着沈扶穿上衣裳,沈扶走出内殿后,看见萧禹坐在外殿。
“殿下。”
“嗯,阿扶过来用膳。”
二人用过膳食后,萧禹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推到沈扶面前,沈扶看到后微微睁大双眼。
她咬牙道:“蛇口令牌。”
“这是昨日父皇给我的,那群刺杀我们的人,已被抓住,他们交代背后主子是老五。”
又是这样。
又是前人直口暴露后,再板上钉钉,不待他们查,便直接捅到皇帝跟前。
沈扶问道:“殿下,是何人给陛下令牌?”
萧禹摇摇头道:“父皇手下奇人无数,不同组织刺探不同之事,他并未说与我。”
“那,五皇子呢?”
“他本就在禁足,父皇之意,便是寻一寻物证,堂审过后再做定夺。”
沈扶捏着那块令牌,问萧禹道:“殿下,你信背后之人是五皇子吗?”
许彪那日说,他们已将身心献给他们的上主,宁愿一死也不愿说上主是谁,怎会在短短几日内就改变主意。
萧禹与沈扶对视,沈扶眸中眼波流转,清澈不见一物。
萧禹摇摇头道:“我不信,但父皇只看证据。”
“我要去查!”沈扶猛然站起身。
“阿扶!”萧禹连忙抓住沈扶的手腕道:“晚了。”
沈扶低头看他,萧禹则朝外唤道:“长风。”
长风听见方才二人的对话,进来后行礼道:“沈大人,宋州牧和万州牧都已死在州牧府中的地牢里了,他二人皆为人所杀惨死。”
沈扶拳头抖动给,沉默半晌,她咬牙问道:“何人所杀,又是五皇子么?”
萧禹不言。
沈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刚深呼一口气,福临便从外面进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沈大人。”
“起。”萧禹问:“公公有何事?”
福临道:“陛下口谕,念昨日之事与沈大人有关,准太子殿下和沈大人见五皇子,亲自审问。”
沈扶道:“多谢陛下恩典。”
福临走后,沈扶便立刻与萧禹出东宫,前去五皇子的宫殿。
五皇子宫的宫门大开,宫内侍卫不过几人,二人一路无遮挡,直直进入书房,五皇子坐在书桌之前,似早知二人会来一样,“你们来了。”
沈扶从未见过五皇子,他本以为五皇子乃是自大高傲之人,却未想到他是这般书生模样的人。
沈扶开门见山拿出令牌,道:“你可认得这令牌?”
五皇子看向沈扶道:“我听说过你,弥阳神女。我自然认得,按理说这令牌还是我的。”
果然。
“有人威胁你认下洪水之事,是谁?”萧禹问道。
五皇子哈哈哈大笑几声,起身拿着桌上一张写满字的纸,走到沈扶面前递给她,而后对萧禹说道:“树大招风,叶重必落,你迟早会死乌云之下。”
三皇子的婢女死时,也曾说过这句话。
沈扶问道:“乌云之下是何意?”
五皇子在二人脸上左右相看,他缓缓后退靠在桌边说道:“你们若肯,帮我母后一把。”
他说完后一口鲜血吐出,七窍也缓缓流出血来。
“你!”萧禹看着五皇子缓缓倒地,朝外唤道:“长风,叫太医。”
殿外侍卫冲进来,屋内瞬间乱作一团,沈扶闭了闭眼,举起了五皇子给她的纸。
上书:骁勇之人无能,无能之人心机,心机之人无害,无害之人最毒。
第26章 皇子暴毙
皇子忽然暴毙宫中,还是这般惨死的样子,长风去禀告过皇帝后,皇帝和皇贵妃很快都来了五皇子的宫殿。
皇帝脸色铁青,自从有了上次三皇子的事情后,他很是忌讳有人陷害萧禹,现下五皇子做出等着劳民伤财的事,还未审过,便这般不清不楚的死了。
上次皇帝有意掩盖兄弟之间的丑事,这次五皇子忽然死去,就如撕开遮羞布,与天子,与皇家作对一般。
“父皇。”萧禹上前将殿中事说与皇帝。
皇帝听完后震怒,“查!动用三法司,大理寺,钦天监一同给朕查!”
“是!”
福临已经少见皇帝如此模样,他吓得扯着嗓子应了后,就赶紧跑出去宣旨去了。
“我的儿啊――”
皇贵妃见五皇子惨状,吓得几欲昏厥,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被宫女搀扶着抱着五皇子哭过后,皇贵妃竟然开始口不择言地辱骂萧禹和沈扶。
“都是你们,都是太子和你的错!我儿办事办的好好的,是你们陷害他后,出宫去顶替他的功劳!都是你们!该死的明明是你们――”
沈扶知皇贵妃只有五皇子一个孩子,自己也同样有过灭族经历,是以并不曾理她,也不曾这话放在心上。
萧禹上前一步,挡住沈扶,看着撒泼的皇贵妃道:“老五自作孽,娘娘还是莫要失了分寸的好。”
“萧禹!你才是最该死的!怎么死的不是你――”
“够了!”皇帝在旁道:“来人,把你们娘娘扶回宫中静心安养。”
“陛下,我们的儿子刚死,您就要禁足我!您好狠的心呐,您就偏袒他,这个死了娘的――”
“住口!”
皇帝从来不许有人说先皇后一句不好,可怜福临满头大汗刚刚回来,看见万岁爷怒气又高,赶紧派人将皇贵妃拖走了。
五皇子的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皇帝只看过一眼,便准备回勤政殿。
走到门口之时,皇帝吩咐萧禹:“命人把这处的事情解决,你知道怎么圆满。”
萧禹道:“是,父皇。”
皇帝又吩咐沈扶道:“沈灵台回宫之后,便正式入钦天监,这厢的法事,沈灵台吩咐人去做。”
“是。”
皇帝将此事交与沈扶,便是同意沈扶在此占卜。
但,死人不可占,尤其是新死之人和横死之人。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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