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沈扶问道:“殿下,怎地不见长风和高力哥?”
萧禹手中拿着折子,闻言他抬头笑道:“阿扶方才与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会儿还要寻他。”
沈扶愣了下,解释道:“只是许久不见他们而已。”
萧禹既然并未发现什么,说到底,沈扶还是怕高力冲动坏事。
萧禹不答反问,“阿扶方才与他说了什么?可否说与我听。”
沈扶转头看向萧禹,还未言,便听萧禹又道:“罢,想来也是许久不见话家常。阿扶可与他说了我们之间的事?”
沈扶本就不欲多说,她点点头道:“说了。”
“说了便好。”萧禹不再多问,他道:“此次来庄子上,带的人和行李都比较多,长风带着他去后院收拾侍卫们的行李了,阿扶若还想与他说什么,明日骑马之时再说吧。”
说起此事,沈扶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她从前在神寨之时曾被沈父教着骑过马,当时虽并未完全学会,但沈扶还记得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一直想重新体会,现下总算有机会,她便有些雀跃。
“马场那边的事可处理好了吗?”沈扶放下茶杯,双手扶着桌子问萧禹道。
“有几匹马儿老了,下人们因着是我母后生前爱的,不知如何处理,我让他们放到山上散养去了。”萧禹道:“此处地处若谷深处,除了我的人,不会有人前来,也不必担心马儿会被猎杀。算是处理好了,阿扶不必担心。”
萧禹能感觉出来,沈扶自从出宫,来到若谷之后,心情便放松许多。她从前便在深山成长,若谷于她如是归家一般。
沈扶看了眼萧禹,又想起勐王之事,她面上带了些担忧,“殿下并未受伤,前来庄子之事已经散布出去,想来那些人已经知道前头殿下中毒乃是骗他们的。马场露天空旷,四周全是山脉,若那山上藏了有心人……殿下可要早早防备。”
萧禹漫不经心地看了沈扶一眼道:“阿扶放心,四周山上天罗地网皆已布下,且看谁人入网便是。”
山中夜间有风,风声穿堂而过,烛火微微晃动,沈扶看着院中的暗角,点了点头。
隔日,天大晴,日头铺洒庄子之上,连冬日的寒气都去了不少。
沈扶用完早膳之后,便被萧禹拉着穿过前院走廊,往庄子深处去。沈扶本以为是去马场,谁知越走越靠近后山,院落越发的少,道路越发开阔,道路两侧种着的牡丹在冬日里也争奇斗艳。
道理尽头只有一处院子,沈扶在数十步便看见内里灵幡随风晃动,听见银铃悦耳的响声,闻见一股山间焚香的清新味道。
“这里是?”沈扶随着萧禹的脚步走进院中,看见院中许多供奉之物,才肯定说道:“孝慈皇后的灵位摆放地?”
萧禹偏头朝沈扶笑了笑,道:“阿扶,与我一同去拜见母后,如何?”
他总是这般先斩后奏,沈扶挑挑眉转头看向屋子。
在此处可隐约看见孝慈皇后的画像,沈扶不禁想起,神寨祠堂之中供奉的那些长老,他的爹娘,原本死后,也是可以受人百年供奉的。
日后等她大仇得报,回去神寨,也是要重建祠堂的。
“好。”
二人走到廊下,沈扶脱下大氅递给一旁的下人,与萧禹并肩走进屋内。
屋内布局庄严神圣,两侧燃着数百香烛,中心祭台之上放着孝慈皇后的牌位,牌位之前供着香,桌面四周放着祭品,桌后的墙上挂着孝慈皇后美貌端庄的画像。
沈扶仰头看着那画像,一时有些发愣。
画像之上的孝慈皇后眉目慈和,面带微笑地看向他们,她仪态万千,身着皇后正服,搭在椅子上的手中抓着念珠,可见生前如何冠绝六宫,母仪天下。
沈扶又转头看向萧禹,萧禹的相貌柔和之处,多随了孝慈皇后。从前多听阿蝶他们说,见了殿下,便能见一半先皇后风姿,如今一看,果然所言不虚。
萧禹也是许久不来此地,他看了画像许久,才唤沈扶一同跪在画像之前。
大庄祭拜先人的规矩是三拜之后请愿,沈扶与萧禹一同拜了三拜之后,静默许久,缓缓睁开了眼。她与孝慈皇后初次见面,实在不知要请何愿,便偏头看向萧禹。
萧禹如今在东宫之中,亦是不常来来此的,但每每来此,他总有许多话要说与孝慈皇后。
于萧禹来说,宫中和后陵之中的凤体和牌位都不是孝慈皇后,唯此处安葬孝慈皇后灵魂之处,才是母后真正所在之处。
往常萧禹祭拜所说,总是父皇和外祖家如何如何,天下如何如何,然此次说完之后,萧禹又道:“母后,前些日子儿臣前去西北之时,跌入深坑险些丢了性命,幸而得到阿扶救助,才可捡回一条命来。与阿扶初见之时,儿臣不知何为情事,何为心悦,更不知何为一见钟情。相处许久后,儿臣才知自己的心意,也幸而说出口之时,阿扶也心悦与我。儿臣曾在父皇面前起誓,一生只有阿扶一人为妻,如今在母后面前,儿臣想再求一次,请母后保佑儿臣,与阿扶生生世世念彼此,白头偕老永不离。”
风吹过廊下银铃,铃舌轻响,彩条灵幡也随之晃动。萧禹耳尖动动,俯身拜过三拜之后,睁眼便与沈扶对视。
沈扶一向淡然的脸上有些丝惊讶,她眼睛微睁,看着萧禹道:“殿下。”
萧禹笑着抓起沈扶的手,扶着她一同站起身,道:“阿扶,母后方才答应我,会保佑我们的。”
萧禹虽偶尔在沈扶面前不着调,巧舌如簧说些调笑之语,但如此郑重之言,他从未以玩笑般的形式对沈扶说出来过。
沈扶不知萧禹曾在皇帝面前如何说,且只看眼下在孝慈皇后面前,萧禹这般认真的样子,便可见其心底态度如何。
沈扶转头看向灵位牌后的画像,画像上,孝慈皇后嘴角带着的笑像是真的允了什么。她俯身朝着画像拜道:“殿下所说,臣但求娘娘保佑。”
话音刚落,沈扶也听见了廊下银铃的响声。她回头看去,只见院中之物瞬时似是覆了生机,银铃与灵幡一同晃动,花香被风吹散,引得山间鸟儿在院落上空盘旋,悦耳的鸣叫附和铃铛的响声,一片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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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用过午膳,午睡过后,沈扶坐在窗边榻上看书,萧禹则坐在沈扶身后,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与沈扶一同看着手中书。
沈扶的书要翻页之时,萧禹就会快她一步替她翻过,想要用茶之时,萧禹便会送来她口边,桌上的果子,也被他时不时拿来一个喂给沈扶。
偶尔萧禹也会凑在沈扶耳侧与她说些什么,沈扶看书的思路一次次被打断,正有些哭笑不得,想问何时出去骑马之时,高力从外面走了进来。
高力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沈大人。”
沈扶收了些脸上的笑,抬头看向高力。
高力虽在行着礼,气势却不似从前般挺拔,他看向沈扶的眼神中带着些躲闪,但看向萧禹的眼神中,又有着比那日更复杂的情绪在。
“嗯,起。”萧禹目光从沈扶的侧脸挪开,他摩挲着沈扶的腰侧,问高力道:“马场那处都准备好了?”
高力道:“是,殿下,马场的马儿已经全部带着跑过了,只等您和大人过去了。”
萧禹松开沈扶下榻,他整了整衣摆,瞥了眼高力道:“山上的人也都安排好了?”
“是,长风已经带人过去了。”
“好。”萧禹回身对沈扶说道:“阿扶,我们现下过去马场吧。”
沈扶下榻,“好。”
待二人应下后,高力转身退了出去,沈扶站在原地,任由萧禹给她系着大氅的带子。
见她一直出神,萧禹吻了吻沈扶的额头道:“阿扶在看什么?”
沈扶收回目光,问道:“殿下,山上,可是已经来了此间人?”
第52章 四面危机
许是萧禹方才的笑意太过意味深长,沈扶走进马场的时候,总感觉周围的气氛紧张,有种战前的蓄势待发。
马场的下人们牵着马儿走出来站成一排,萧禹拉着沈扶往他们那处走去选马,边走还边饶有兴致地对沈扶说道:“阿扶不必管那些,你只安心骑马便是。这里有几匹马,是母后生前亲自驯养过的,今日送给阿扶可好?”
景山水灾之后,沈扶深感会骑马的用处,某一日无意间与萧禹说起,萧禹便带着他去了宫外的一处皇家马场,耐心教她驭马。
许是在深山长大,沈扶天生得这些马儿的喜欢。常人学驭马怎么也得摔上几次,但沈扶却是一处未摔过。而后不过百日,沈扶便学会了自己驭马跑马。
“嗯,好。”
萧禹上前去选马,沈扶一边随意应着他,一边站在原处环视四周。
背后北边高山高耸入云,且绿树覆盖,可见地势险恶,且距此较远,不会有人埋在那处。近处之地的南边矮山上,绿色覆盖之下隐约可见路的痕迹,来人所带兵器应当是箭,那处距马场的射程刚好,想来他们应当会埋在那处山上。
沈扶眼中带了些寒气,这般被人盯着,时时忧心他们何时出现的感觉,还真是不爽。
“阿扶。”萧禹的声音唤回了沈扶的思绪,沈扶转头看去,只见萧禹拍着一匹通身银白的汗血宝马,笑着问她:“这匹马可好?”
那马儿眼睛湿漉漉,也随着萧禹看向沈扶,沈扶微微扬唇,笑了下,“都好。”
“那就它了。”萧禹牵着踏雪边往沈扶身旁走,边道:“它叫踏雪,是母后生前亲自看着接生喂养过的马儿,踏雪性子温驯,有马师专门驯养过,不会伤人,阿扶来试试。”
踏雪浑身覆满银白毛发,这些毛发被打理的很好,随着它走动的步子晃动着,在日头下一照,好似天马一般五彩炫目。而牵着踏雪向走来的萧禹一身莲纹黑衣,黑发高高束起,箭袖干净利落,步子稳健又坚定,日光在后落在萧禹的肩膀,沈扶虽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却莫名知晓,萧禹定是笑着的。
“阿扶。”萧禹走到沈扶面前,牵着沈扶的手放在踏雪脸上道:“来摸摸它。”
“好。”沈扶上前一步,抚过踏雪的前脸到它的脸侧,踏雪大大的马眼眨了眨后,耳朵与马尾一同晃晃,蹭了蹭沈扶的手。沈扶记得,马儿这般便是信任你,肯让你骑的表现,沈扶惊喜回头道:“殿下,踏雪它喜爱我!”
萧禹看着少女惊奇的样子笑了笑,他向前走了几步,从后环住沈扶,偏头在沈扶的脸上吻了吻后道:“天地间无人无物不喜爱你,阿扶上马吧。”
“好!”
沈扶走到踏雪身侧,踏雪背上已经装上了稳固的马鞍,她拉了拉马鞍,一脚踩上脚蹬,翻身上马。沈扶稳稳坐上马背,前倾着摸了摸踏雪的脖颈,静待片刻后,踏雪的腿依旧站的笔直,耳朵和马尾摇晃个不停,还回头看了看沈扶。这便是彻底愿意被沈扶骑的样子。
沈扶笑着边顺着踏雪的脖颈抚摸着,边对萧禹说道:“殿下,你的马儿呢?”
不远处一下人赶忙牵着一匹黑色汗血宝马上前,萧禹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这匹马叫飞神,与你那匹马一样,都是母后看着接生喂养的,从前她在时,便说日后将踏雪给我的心上人,如今总算实现了。”
“嗯!从此以后踏雪就是我的了!”沈扶抬抬下巴道:“殿下,要不要比一比?”
萧禹失笑:“阿扶说,比什么?”
沈扶指着马场道:“绕场三圈,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不论何时,不论何事。如何?”
“好,都听阿扶的。”萧禹引着飞神靠近沈扶道:“不过阿扶许久没有骑过马,我们先慢慢走着跑一圈再比可好?”
沈扶点点头,她一眼便看出了萧禹的心思,脸色凝重地说道:“殿下莫要让着我,那般得来的好处我不要。”
萧禹挑挑眉,“便是真比,我自然不会让着你。”
沈扶虽看上去是柔弱女子,实则心中独立又强大。若是沈扶不说,萧禹或许会偷偷让着她,但若是她说出口,萧禹便不能再那般做,否则便有了轻视和不尊的意味在。
见他应下了,沈扶才点头,重展笑颜,“嗯!”
萧禹伸手拉了拉沈扶的大氅,使她裹好自己后,二人才骑着马并肩往前走去。缓缓绕过马场一圈后,走到下人们画的线那处,二人同时勒停马。
沈扶抖开大氅,与萧禹对视一眼,萧禹道:“请吧,阿扶。”
沈扶点点头道:“殿下请。”
下人们见二人准备好了,手中小旗一挥,“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沈扶和萧禹同时策马,两匹马儿如离箭之弦般冲出,马蹄飞踏,尘土飞扬,此起彼伏的驭马声响在空旷的马场。沈扶微微弯腰贴在马背,一脸坚定地看着前方,呼啸的风声从耳侧穿过,她随着踏雪的步伐起伏着,粉白大氅被风刮起,与踏雪的银白毛发呼应,映衬的沈扶如一道闪电般耀眼。
萧禹的马儿紧随其后,他一身黑衣与黑色汗血相配。日光之下,飞神的肌肉泛出红意,真如有血渗出般,萧禹看着沈扶的背影,熟练地引着飞神奔驰。
阿蝶与众下人专注地看着他们,心中都为沈扶捏了把汗。萧禹的骑术乃是皇帝亲自启蒙,大庄最好的马师教授,这场比赛几乎是现下便能看到结果,但阿蝶私心里希望沈扶能赢。
实因马背上的沈扶与寻常时候的她大不相同,规矩束缚之下的沈扶虽然依旧特立独行,但回归旷野的沈扶,身上那股野劲更加引人注目。
一圈绕完,很快到了第二圈,沈扶余光之中能看到萧禹的马儿就在自己身侧,几乎是并驾齐驱。沈扶催促着踏雪超过萧禹一些,前方跑过拐角,就是第三圈,沈扶专注地盯着前路,再次朝踏雪发令道:“驾!”
萧禹驭马的声音也在耳侧,飞神很快追了上来,前方便是终点,沈扶无暇他顾,只催着踏雪朝着终点奔去。
“吁――”
两匹马一同冲过终点,又往前跑了几步后才停下,沈扶喘着气看向身侧的萧禹,二人相视一笑下马。
萧禹走到沈扶身旁,用手指梳了下她乱掉的鬓角道:“阿扶真棒。”
沈扶远远看着马蹄印,问萧禹道:“是殿下先过线的吧?”
萧禹笑而不答。
这时,阿蝶与在终点记录下人一同跑来二人面前道:“参见殿下,沈大人。”
萧禹看了眼沈扶有些急迫的样子,笑着对二人说道:“起,直接说结果便是。”
阿蝶接过下人手中的本子,她看了看本子,又看着眼沈扶说道:“回殿下,大人,是……殿下的马快了一步。”
“噗。”阿蝶这般反应引得沈扶掩面发笑。
方才跑马之时,萧禹一直落后沈扶半蹄的距离,若非马术十分精妙,怎么会这般准确。
说来说去,还是萧禹让着她的。
虽是没能赢,但沈扶心中欢喜异常,她胸膛还微微起伏着,扶了把阿蝶的手臂后,沈扶沉气,语气欢悦地对萧禹说道:“殿下赢了,殿下现下可有想让我做之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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