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和萧禹的事,现下几乎宫中人都知晓。下人连忙道:“是!属下遵命!”
“启程!”
“恭送王爷!”
众人驭马向外走去,首领又回头看了眼若谷道:“王爷,这两日太子一直派人盯着,我们还要走官道吗?”
勐王摸着马背道:“皇帝本王都不放在眼里,太子算什么,小孩子打闹罢了,不必在意。且如今有了沈扶,太子一心扑在她身上,同个昏人也无甚区别,管他作甚。”
首领并不放心,他道:“太子前些日子假中毒来欺骗我们,未能挑拨他与那神女的关系便罢,倒让二人愈发亲密。太子手中如今有神女,我们手中那人的占卜术暂时还不能和神女相比。王爷,登大宝之时,必须要有弥阳族人在侧,若那人心一直不静,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国之储君,岂是一包毒药和一个女子能毒死的,本就未想沈扶能成事。”勐王斜视他一眼,拉着马儿跑慢了些,“皇帝不许沈扶占卜除国事之外的事,实因他和太子也有事瞒着沈扶。沈扶早晚要加入我们,那些美人挑拨不了两人什么,但若要他们彻底撕裂,还要以攻心为上[2]。你别忘了,宫中还有一人没用呢。”
首领一愣,随即道:“是……七殿下?”
勐王笑了下,不言。
首领看着他一脸高深的表情,满脸笑意,恭维道:“王爷英明!”
“沈扶无依无靠,天地间仅她一人独立,萧禹强硬挤入,让她开了心门。她若是知晓萧禹当初是带着我们一样的目的去的神寨,且见过沈扶的爹娘,不知沈扶会如何做想。”勐王摸着马儿背上的毛,抬头看着月光,语气轻快地说道:“怕是想杀了萧禹的心都有,我们且坐享其成,顺势拉她入营便是。上主可是一直盼着她呢。”
“可神女认为是我们灭她族人,万一她一直不肯加入我们……”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届时沈扶自会明白。”勐王又抬头看了看月亮,只见北方有朵乌云遮住了月亮,他道:“走吧,行路长,我们还有得忙。”
首领道:“是!”
众人一同催马快行,行至一处拐角时,马儿膝下忽然出现一条长绳,十数匹马被前后拉倒,马上的人也滑落马背,重重摔在地上。
首领快速翻身抽剑,跑到勐王面前道:“有刺客,保护王爷!”
半晌无动静,勐王推开面前护着的手臂站起身,拍了拍大氅上的泥水。
寂静的空谷让人心慌,饶是勐王也不例外,他道:“快速休整,即刻离开!”
“是!”
待众人休整好后,勐王重新上马,马还未行,只见一人从暗处角落走出。
那人身材修长高大,面容俊美,月光笼罩之下的他犹如玉面修罗般。
“皇叔,这是去哪儿啊?”
第57章 夜半信号
萧禹从角落处走出后,勐王瞬间感觉四周都是凉风,他抬头环视四周后,确定阴暗之处怕都是萧禹的人。
不知是弓箭手还是何人,勐王收回目光,笑问萧禹:“夜半三更,阿禹不在太平庄子上陪着沈大人,来这里作甚?”
眼见勐王丝毫没有慌张之意,萧禹也笑着抬了抬下巴道:“本是个花好月圆的吉祥夜,却偏偏总有煞风景之人。正事要紧,孤也不能只做个昏人不是?”
昏人之言,勐王只说过两次,一次是在宁靖庄子上,一次是方才,他脸上的笑凝滞片刻,复又跟无事人一般说道:“阿禹是太子,太子怎会发昏,你说笑了。”
萧禹无意与他纠缠,他虽站在地上,不如骑在马上的勐王高,但那目光却是在上的。
他又问道:“皇叔深夜匆匆,带着这许多人,是要去往何处啊?”
勐王拍了拍马儿道:“将到我父皇忌日,本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南方跑马,以祭奠父皇,皇兄也知道。这么多年都是这般,怎么阿禹今年这般出来拦我?”
萧禹脸色微变,前朝皇帝的忌日确实是在下个月,但勐王往年并未有南下跑马的习惯。他这样搬出前朝皇帝,萧禹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皇叔误会了,孤并未阻拦。”萧禹恢复如常,“只是近来京中多有歹人,若谷之中前两日也抓住了一个耶津人,皇叔也见到了。孤只是奉命严防而已,且皇兄这穿衣打扮实在不似平时装束,黑衣夜行偏路,难免令人猜疑。”
勐王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无妨,辛苦你了。只是下次阿禹抓人之时可要看清楚了,你这拦马绳一绊,摔得可是跟随我父皇征战过的马儿。”
萧禹挑挑眉,待下人拦马绳收回来递给他后,萧禹举起绳子晃了晃道:“可巧,这绳子也是前朝皇帝赐予父皇的,它也曾跟着前朝皇帝征战,是以此绳不只有绊马之用。前朝皇帝赐予父皇时,还说这绳子可用来鞭策那些不守规矩的皇家人。”
既然都是前朝皇帝所赐,勐王的马儿自然比不过皇帝的绳子。
“自然是皇兄为上。”勐王拱拱手道:“时辰不早了,本王行孝之路不宜耽搁,阿禹,让路吧。”
接到勐王预备出京的信,萧禹便知拦不住他,此来一为警告,二为震慑,其余却也做不得。
萧禹稍微退开两步,勐王马儿向前走了几步,将要擦肩而过之时,勐王忽然说道:“本王一直想不明白,螳螂与黄雀,究竟谁更聪明。毕竟自古两全美满之事少有,阿禹,你说呢?”
萧禹愣了下,随后快速转头看向若谷之中太平庄子所在的位置,似是有所感,恰好一枚信号升天炸开,亮了半边天。
这是东宫的危险信号,蓝色乃是长风放出来的。
萧禹转头看着勐王道:“孤也不知,但孤知晓不论是螳螂还是黄雀,落在那猎人的笼子里,便是一个也活不成。皇叔既然行孝,孤便不留皇叔了。奉劝皇叔一句,走阳关大道总比那阴暗小路好得多。”
庄子里有沈扶,萧禹说完后,转头吹了马哨。
哨音急促,马儿应声从暗角跑出,还不待停稳,萧禹便随着马的速度跑了两步,而后翻身上马奔向若谷之中。
随他来的人紧随其后,勐王拉着马儿转身,看着众人的背影,勐王道:“本王所走乃是近路,阴暗小路也可化为康庄大道,不劳你费心了。”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萧禹都并未再回头,勐王嗤笑着叹了句无趣。
转身之时,勐王扫视了身后跟着的众人一遍,对首领说道:“全部解决掉,包括宁靖庄子里的人,随后你自跟上来。”
“是!”首领一愣,立刻应下。
勐王无心看他怎么解决,独自打马离去。
他走后不久,这方暗处传来几人的惨叫及人落地上的闷响,月偏一寸,隐约可见血水成流,润湿大片未化的雪变红。
-
萧禹疾驰驾马奔回太平庄子时,庄子前院灯火通明,如他走前一样。
“吁――”萧禹下马把缰绳扔给一旁的人,边往寝屋走边问身旁的人道:“发生何事,阿扶在何处?”
还不待下人回话,长风匆匆赶来,“参见殿下!”
萧禹见他好好的,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长风站在原地一脸懵,“沈大人在屋中睡觉呀,庄子并未发生何事。只是后山的村庄里今日有祭祀,他们用的烟花与我们的信号几乎相同,殿下是看错了吗?”
细细想来,东宫的信号中心有一红点,方才那朵烟花中间是为白光。萧禹心下松了口气,“勐王已经出京,你派人混在他们之中,且看他去往何处,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长风道:“是!”
萧禹挥退众人,脚步匆匆往寝屋走去。
寝屋门前,阿蝶看见萧禹疾步走来,也以为出现何事,“参见殿下,可是出现何事了吗?”
萧禹脱下大氅递给阿蝶,吩咐道:“无事,备水,孤一会儿要沐浴。”
“是!”阿蝶抱着大氅道:“大人自睡下便未醒,殿下一身寒气,暖暖身再进去内屋吧。”
跟着沈扶的时间长了,阿蝶一心扑在沈扶身上,连对萧禹也这般严厉。萧禹笑了下,“孤知道,你去便是。”
“是。”
阿蝶退下后,萧禹进去屋中,他在火笼旁站了会儿,才走向床边掀开床帐。
自那日刺杀已过两日,不知是否知晓此处并无甚危险,沈扶夜里睡得愈发好了,寻常之事并不能吵醒她,就连隔日晨上的醒来时间,也变得晚了许多。
萧禹身上还是有些凉,他的衣裳上粘了外面的尘土,是以并未坐在床边,而是双手撑在床上,俯身用鼻尖蹭了蹭沈扶的脸颊,轻唤道:“阿扶……”
睡梦中的沈扶朝着床内侧枕着,她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未醒来。许是闻见萧禹身上熟悉的味道,不过瞬间,她皱着的眉便松开了。
天知道,方才萧禹看见烟花炸开的一瞬间心有多慌,现下看见她好好地睡在床上,心有多安。
萧禹轻声笑了笑,看了沈扶片刻后,他如个瘾君子般又靠近沈扶,打算亲亲她。
“殿下。”阿蝶轻轻走进来,小声说道:“沐浴之物已经备下了,您现下可要过去?”
他未能如愿亲到沈扶,回头看了阿蝶一眼道:“去。”
萧禹很快去而复返,他穿着与沈扶相同的中衣,躺在床上后,萧禹从背后抱住沈扶,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脸颊埋在沈扶的脖颈。
沈扶被萧禹的动静吵醒,她迷迷糊糊转过身去,抱着萧禹问道:“殿下,几时了?”
“刚寅时,还早。”萧禹抚着沈扶的头,拍着她的背道:“阿扶,接着睡吧。”
“嗯。”
沈扶闭上眼睛,一觉醒来之时,又是天光大亮,看着时辰,当是卯时末了。
床上只有她一人,沈扶眨眨眼后坐起身,还不待她唤阿蝶,便见萧禹便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阿扶醒了?”萧禹坐到床边,给沈扶看碗中之物,“正好来尝尝这桂花酥酪。”
沈扶睡得多了,还有些愣神,她闻着桂花的香气说道:“好香,阿蝶做的吗?”
萧禹只笑不答,沈扶漱过口后,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味道沈扶唇边道:“先尝一尝。”
沈扶张口吃下,桂花的气息瞬间填满整个口中,虽说与平时吃的酥酪相比,有些不够细腻,但沈扶更喜欢眼前这碗。
“好吃,好似不是阿蝶做的。”沈扶抬头看着萧禹,恍然道:“莫非是殿下晨起学着做给我吃的吗?”
萧禹一勺勺喂给沈扶,待沈扶吃的差不多了,他又给沈扶递上茶杯后道:“头一次做,阿扶便全吃完了,看来还是做成了的。”
沈扶惊讶了下,向前倾着枕在萧禹的肩膀上道:“多谢殿下,很好吃。”
萧禹环住沈扶,拍着她的背,沈扶又趴了会儿后,彻底醒神。她抓着萧禹的手问道:“殿下昨天夜里是出去了吗?”
萧禹道:“皇叔出京了。”
沈扶闻言猛地坐起,她道:“为何,殿下禀报陛下后,陛下还是未阻拦吗?”
“将到前朝皇帝忌日,皇叔以行孝之名南下,我们也无法阻拦。”萧禹道:“我已派人跟在皇叔身边,若他有何异动,我们会第一时间知晓。”
连根拔起一棵大树谈何容易,沈扶点头道:“只得如此了。”
萧禹道:“皇叔虽然离去,但此间上主,应当还在京中。”
沈扶道:“为何?”
“昨夜皇叔临行前,曾拿到一封信件,疑似此间上主送去的。”萧禹道:“如阿扶所说,明年乃是大变之年,是以皇叔年前突然南下纵然蹊跷,此间上主若知晓大变之年之事,他留在京中,年前年后这段日子,自然也会有所动作。”
沈扶面色凝重,她道:“我算过了,京中年前许不会发生大变,大变之事,都在明年。”
萧禹道:“是以年前他们蛰伏之时,或许就是我们的找到他们的最好时机。”
一想到离他们越来越近,沈扶心中便有开阔之处。她点点头,从床上站起身,看着窗外雪山,似有现下便要回去之意。
“不急。”萧禹起身走到沈扶身边,从侧面环抱着沈扶的腰。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沈扶的视线,沈扶抬头看去,便听萧禹说道:“腊月二十一那日再启程回京也不迟,余下这两日,我带着阿扶出去一趟,可好?”
第58章 祈缘寺庙
隔日又是大晴,晨起不过刚卯时,沈扶便醒来了。
萧禹还在一侧睡着,他的手臂横穿沈扶腰上,落在沈扶腰侧时的手紧搂着她,似是怕她夜半溜走般。
沈扶偏头看了萧禹片刻,又转头看向明亮的窗户。
窗外一缕阳光过穿透缝隙,照亮榻上宽桌的笔墨,沈扶盯得时间长了,被那道亮光晃得眼神涣散。一股困意重新涌上头,沈扶闭上眼,不过半盏茶,复又睁开,彻底清醒过来。
她又躺了会儿后,轻轻挪开萧禹的手,下床披上外衣,准备去窗边榻上坐坐。
不知是否是太平庄子和神寨都在深山之中,沈扶自来此,便总觉心安,是以一连几日睡到晌午,夜间便总是难以入睡。虽然时常睡着,萧禹在身侧的动静,沈扶却都能知晓。
与沈扶相反,萧禹来此之后,心中总是有事般,似乎只要看不见沈扶,萧禹就很慌张。好几次夜间出梦入梦的朦胧间,沈扶都能感觉到萧禹并未睡着,只是安静看着她。
沈扶穿好外衣后,转身轻轻给萧禹拉了拉被子,往窗边走去。
坐在窗边榻上,沈扶轻轻推开半扇窗户,手撑着脸,看着院中风景。
腊月过半,将到年底,院中墙角处的两颗梅花树不知何时开了花,一树白花,一束红花。树枝花瓣交缠之下红白相映,与院中其余冬日不败的花儿争相开放,似是一副春景般。
远山覆白雪,沈扶看了那山一会儿,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一股巨大的恐慌从心底涌出,压都压不下去。
又是不详的预感。
沈扶确信,这几日多次出现的不祥预感必然与皇族人有关。她收回目光,掐指卜算,却什么都算不出来。
沈扶无奈放下手,她忽而想到,此地虽非是在皇帝统治的宫中,确是在孝慈皇后葬身的庄子里,若不敬香获得皇后娘娘恩准,在太平庄子是不可占卜的。
世人只知弥阳族的占卜术可占算天地,渡过往之人,窥将来之事,传天命不受制于天,却不知弥阳族人,唯独尊君令而受制于皇族。只要有关皇家之事,不经过皇族人的恩准,便不可卜算。
从前天下有一处,不受制于皇族的禁令,便是神寨。现下神寨已毁,如今不论沈扶想知晓任何皇家事,都得经过皇族人的恩准。
虽不可占卜,但沈扶是为弥阳神女,与天地相连,她想知晓之事除了占卜之外,还有一种办法可知,便是预先知晓。
以往在神寨中,沈扶卜算不出事情之时,便会用预先知晓的方式来占将来事。
这预先知晓之术分为三种,一为预知梦,二位预知言,三为预知画。这都非是想有便可有的,而是靠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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