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这么走一遭,沈扶面颊染上薄红,她急促呼吸着,咽了咽嗓子后,沈扶沙哑地开口道:“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被你们那般苛待,我还不能去陪他吗?”
阿蝶仰头说道:“您身子刚好……”
“高力哥在地牢中,他被冻着就不会生病吗?”沈扶眼眶发红。
逆光之下,长风看着沈扶逐渐悲伤的脸颊,咬牙道:“他并未在地牢中,殿下只是把他安排在后院之中的侍卫所!那里并不冷,他也饿不到,只是不能出门而已。大人,您就别为难属下了。您这去一趟地牢出个好歹,殿下会把我们的皮都扒了的!”
沈扶确定地问一遍道:“高力哥在侍卫所?”
长风道:“是。”
沈扶瞬间松了口气,她把被子递给阿蝶,拉着长风道:“你带我过去。”
长风停着步子,尽量躲着沈扶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大人恕罪,殿下有令,真的不能让您见高力!殿下就快回来了,您不如直接跟殿下说吧!”
沈扶偏不,她双手抓着长风的胳膊,拉着人往后院走,长风不能真的伤到沈扶,站在原处尽量不动,他求助地看向阿蝶。
阿蝶抱着被子在旁,亦是手足无措。
这厢三人纠缠不清,一片混乱,后方萧禹不知何时靠近,他的声音冷冷响在身后,“你们在干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三人同时停住动作,转头看去,沈扶面上表情立刻变得冰冷。
阿蝶即刻行礼道殿下万安,长风亦是想行礼,却被沈扶拉着不能动。
萧禹把沈扶的面颊动作尽收眼底,他走上前来,看着沈扶握着长风手臂的手,说道:“阿扶,松手。”
既然知晓高力现下在哪儿,沈扶心中便安了不少,事不能急于一时,总归现下有了药,待以后之事处理好,她再去见高力就是。
沈扶看了眼萧禹后,转头对长风说道:“今日之事,不许说与任何人听。”
沈扶话中之意在长风和阿蝶看来清楚,但在萧禹听来却是模糊暧。昧的。在沈扶话音刚落之时,长风便感觉到萧禹转头看向自己的眼中,似是有万千冰刀扎来。
长风即刻就想解释,“殿下,不是您想得那般!大人……”
“答应我!”沈扶眼中饱含坚定之意,见长风不言,沈扶盯了他片刻后,开始剧烈咳嗽,似是将五脏都咳出来一般。
萧禹伸手握住沈扶的手,一手拍着她的背道:“阿扶,先松开他。”
沈扶不看萧禹,亦是没能推开萧禹,她就那般看着长风。
“还不应下,然后滚!”萧禹声音尽是寒意,隐隐是有发怒的样子。
长风垂首,拱手道:“是,属下知晓了,属下告退。”
沈扶终于松开长风,阿蝶也抱着被子离开,后院拐角处只剩两人。沈扶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往西殿走去,只是还未走两步,便被萧禹从背后抱住了。
“阿扶,方才与他说了什么?”
沈扶挣扎着要离开萧禹的怀抱,只是她越挣扎,萧禹抱得越紧,“松开我,混蛋!”
张口便是骂人的话,自己竟把她逼成这样了,萧禹稍稍松开沈扶,握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沈扶后退着要走,却被萧禹拉住手腕。他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拉过沈扶方才抓着长风的手,细细从指尖擦到指根,再到掌心,来回擦过几遍后,他才将帕子仍去一旁。
“怎地在这处?”
明知故问,沈扶转身便走。
萧禹看着沈扶的背影,胸中忽然热浪翻涌直至头顶,他跨步握住沈扶的手臂,拽着她转过身来后,另只手又捏住沈扶的下巴,还不待沈扶反应,他便低头吻了下去。
双唇触碰的那一刻,萧禹感受到了久违的欢喜。他心处砰砰作响,正想再进一步时,却沈扶猛地推开。
“啪――!”
沈扶抬手甩去,萧禹面上瞬间一片红印。
“无耻之徒!”
第78章 握炭起誓
风吹檐下灯笼响,沈扶被气到胸膛不停起伏着,她怒视着萧禹,说道:“松手!”
萧禹被打的头歪向一边,他懵了片刻,缓缓转过头来,手还是紧握着沈扶的手腕,并未松开。
玉面上刻着红掌印,萧禹眼神幽暗,盯着沈扶不知在想什么。
沈扶与萧禹对视片刻后,起伏的胸膛逐渐缓和,她又挣扎了几下并未挣扎开后,偏头看向一边的绿叶树,不看萧禹。
半晌后,萧禹动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掌下滑捏住沈扶的掌心,轻轻揉了揉道:“可打疼了?”
沈扶喉头一梗,不言亦不动。
萧禹也不在意,他将沈扶的手打开,双手握上去从掌心到指尖来回按了几遭后,才说道:“东宫都是你的,你想去何处便去,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同他们闹这一通?”
沈扶回过头来,问萧禹道:“高力哥在哪儿?”
萧禹手上动作一顿,淡然说道:“地牢,心怀不轨之人,我岂会轻易放过他?”
人怎能连撒谎都这般面不改色,沈扶咬咬牙,猛地收回手。
双手离开不过一瞬,萧禹便追上去重新抓住沈扶的手,低头吻在了她的掌心。
想到这些日子沈扶对他的疏远,萧禹的语气重了些,说道:“不论他在何处,只要你不在东宫,他便不会有好日子过。”
又是威胁,沈扶咬咬牙,强硬地从萧禹掌心抽出手,她后退几步冷哼道:“我命向来在我手,你如何对他,我便如何对自己。”
沈扶说完后,紧紧盯着萧禹,她赌萧禹不会让自己出事,不管是从献祭还是从……来说,暂时他定不会伤了自己和高力。
萧禹看了沈扶片刻,面上表情从阴冷逐渐化作无奈,他道:“别这般说……”
果真是妥协,沈扶转身便走。
萧禹并未再阻拦,他站在原处,看着沈扶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这日后皇帝下旨后,沈扶便彻底出不得东宫了。不过她也并不是那般安不住的性子,如从前刚来东宫,萧禹禁足时那般,沈扶日日待在西殿看书,有时去后院看看,思索着如何将高力救出去。
此事凭她依她一己之力定是不行,二人新做好的出行令在除夕之夜便被人收走了,此乃一。二若用药将东宫上下迷晕,动静太大,可用的时辰太少,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三若无人相助,萧禹只要下令,高力很快就会被抓。
眼见将到元宵,是最好的时机,沈扶现下还无一点办法。
“唉……”黄昏时分,沈扶撑着手肘坐在窗边榻上,看着西沉的太阳叹声。
阿蝶端着两碗羹汤走进来,放在沈扶面前的桌上道:“大人,晚膳还要一会儿,您先吃些羹汤吧。”
沈扶转头看见两个碗,冷冷地扫了阿蝶一眼。
廊下那日之后,沈扶便彻底不搭理萧禹,并且吩咐人将西殿门关上,不许人进来。沈扶本以为萧禹吃过几次闭门羹之后,便会如前些日子那般消停下来,谁知萧禹隔日便将阿蝶及西殿一众人等唤去廊下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沈扶出去,萧禹才让她们起身。
他便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才会那般肆无忌惮,将本就束缚在沈扶身上的网越收越紧。
沈扶算着时辰,想着萧禹现下应当还不会回来,能有说几句话的时辰,她喝了口羹汤后,放下碗抬头看向阿蝶。
阿蝶本在看着沈扶喝羹汤,见她放下了,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沈扶正色道:“阿蝶,你日前说忠于我,此言可还作数?”
阿蝶一愣,即刻跪地道:“大人,阿蝶所言句句真心,阿蝶跟随大人一日,便此生都是大人的人,哪怕之于殿下,绝无二心!”
沈扶盯着阿蝶不言,眼中尽是怀疑之意。
阿蝶抬头看着沈扶,她看出沈扶眼神的意思,将手中托盘放在地上,左右相看之后,说道:“我知大人念我从前是殿下的人,是以并不完全信我。大人是占卜师,奴婢愿握炭起誓,只愿大人相信。”
握炭起誓,是大庄人起誓之时,为表忠心的残酷仪式。起誓人需得手握烧红的银炭,面无表情的起誓,声音平稳的念誓词,若有犹豫不决及挣扎,便是不忠,可斩。
沈扶还是不言,就那般盯着阿蝶,阿蝶见状立刻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地将屋中燃烧的火笼上的今网打开,伸出手便要握那银炭。
她面容坚定,手中动作无一丝犹豫,距离银炭不过一寸之时,忽然感觉手臂一麻,再无举着的力气,要去握银炭的手臂软绵绵垂下,手背磕到火笼的边,发出一声响。
阿蝶转头,只见地上是沈扶的软刀,她只瞧一眼,便想用另一只手重新握住,却被沈扶喝住。
“够了。”阿蝶转头看去,沈扶说道:“不必了,收拾好那边,把我的软刀还回来。”
阿蝶垂首道:“是,大人。”
待火笼四周收拾好后,阿蝶的手臂已经不麻了,她走到沈扶身边,双手呈上软刀道:“还给大人。”
沈扶伸手拿过软刀,她看着阿蝶的发顶说道:“这般说,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哪怕是伤了太子吗?”
阿蝶猛地抬头,又快速低头,说道:“只要大人有需,奴婢愿将性命奉上。”
沈扶长长吐出口气,她道:“起来吧。”
阿蝶站起身道:“是。大人有何吩咐?”
沈扶从一旁的书中拿出一包药粉,递给阿蝶道:“这是我从林院判那里要来致人昏睡的药物,你把它放在太子要喝的羹汤里,待他睡下后,你带我去找高力哥,我有话同他说。”
“大人……”阿蝶握了握拳,面上带了丝类似恐惧的情绪。
沈扶从她手中拿回药包,拆开后,点了点粉末放在唇上,待化开后便用舌尖卷入口中,而后开口道:“不是毒药。”
阿蝶重新接回药包道:“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找高侍卫,是要与他走吗?”
沈扶偏了下头,“我若是呢?”
阿蝶咬牙道:“奴婢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沈扶吐出一口气,摇摇头道:“并非,我只是许久未见高力哥,心中担忧罢了。阿蝶,我知你知晓高力哥在何处,你应是不应我?”
阿蝶无一刻犹豫道:“自然,阿蝶愿帮大人。”
沈扶扬了下唇角,走到一旁萧禹的羹汤处,打开纸包,放进了碗中。
药粉即刻化水,搅开后无色无味,片刻般便彻底融入羹汤。阿蝶拿起碗搅了几下,使之彻底融入碗中之后,放在桌上看向沈扶。
沈扶笑了下,拿起自己的羹汤吃了起来。她刚吃下一两口,萧禹便披着寒霜从外走了进来。
彼时沈扶面上还有些笑意,萧禹脱下大氅递给一旁的阿蝶,坐在沈扶对面问道:“阿扶今日心情不错?”
沈扶面上笑意转瞬褪去,不言。
萧禹也不觉尴尬,他喝了口热茶后,低头看向面前羹汤。
“这是给我备下的吗?可是你吩咐的?”萧禹问沈扶。
沈扶不言,阿蝶收好大氅走来过来,说道:“殿下,今日晚膳要稍微晚些,您先吃碗羹汤垫垫吧,还热着呢。”
萧禹看了眼阿蝶,他目光扫过阿蝶手背上的烫伤后,停滞一瞬,转头看向那碗羹汤,又看看沈扶,端起来一饮而尽。
沈扶目光瞟过萧禹,她喝完了羹汤,漱过口后,擦了擦唇角,站起身对阿蝶说道:“阿蝶,我去床上躺一会儿,晚间用膳不必唤我,待我醒来再吃。”
阿蝶道:“是,大人。”
萧禹起身便要跟过去,他问道:“阿扶,你可是身子不爽?”
沈扶不言,径直往里走去。
萧禹站在原地,看着沈扶的背影消失后,偏头问阿蝶道:“阿扶今日怎地了?”
阿蝶犹豫了下后,说道:“大人近来心中有火,今日来了月信便一直腹痛不止,这才刚起身坐了片刻,便又要躺下。殿下……”
萧禹皱皱眉,“可唤林院判来看过?”
沈扶道:“看过,林院判说需得好好歇息,不可动怒,不可受凉。”
萧禹抬手揉了揉眉间,思索片刻后说道:“去抱个汤婆子来。”
阿蝶应下,转身出去抱了汤婆子来,她回屋之时,见萧禹一直坐在榻上,手肘撑着桌子,揉按着眉心。
阿蝶走去,说道:“殿下,您怎地了?”
萧禹缓缓抬起头,拿过她手中汤婆子说道:“无事,我去陪阿扶躺一会儿,晚膳迟些用。”
“是。”
阿蝶看着萧禹脚步虚浮走进内殿后,转身向外去找长风了。
殿内,沈扶面朝床内,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个温热的东西放在腹前,她睁开眼去看,只见是一个加了锦绣套的汤婆子。
背后被角被掀开,一具火热的身躯从后贴上来,小心将沈扶拉入怀中。
萧禹一只手臂从后伸到前方,他手掌张开,覆在沈扶腹上,轻轻揉了几圈后,停在那处不动了。
“阿扶怎地不推开我?”萧禹抬起身子,看着沈扶挣开的眼睛问道。
沈扶盯着腹上的手看了会儿后,闭上眼道:“我让你走,你肯吗?”
萧禹沉默了下,苦笑道:“不走,我身上热,抱着你舒服些。”
沈扶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萧禹看着她的睡颜片刻,忽然也有一股困意上头,他向后躺在枕上,紧抱着沈扶说道:“我不乱动,阿扶安心睡吧。”
话音刚落,萧禹便闭上了眼。
不过半刻,沈扶重新睁开眼时,身后之人的呼吸已经平缓了。她小心回头,慢慢起身后,探过萧禹鼻下,拉着他的手将萧禹推平。
这般大的动作萧禹都未醒来,沈扶松了口气,越过萧禹下床。
下床后,沈扶走到架子旁,快速穿上衣裳走去殿外,阿蝶正等在那里。
“大人。”看见沈扶出来,阿蝶快速迎上来,将狐裘披在沈扶身上说道:“长风已经被我支走了,大人我们快去罢。”
沈扶道:“好。”
二人走出门去,前院确实无人,走到后院之中,阿蝶道:“高侍卫并不在侍卫所,他在东宫最角落的厢房内,那处的侍卫与我相熟,不过还需大人快些。”
“好。”
二人快步走着,七拐八拐之后才到那处,屋门前的侍卫看见沈扶和阿蝶,并不多言,行了个礼后,便推开了门。
阿蝶又道:“还请大人快些。”
沈扶狐裘并未脱下,她点点头后,走进屋内。
一进屋中,沈扶便被热气包裹,她走进去,看着屋中陈设,床桌书架应有尽有,虽是不如西殿那般样样齐全,但比起高力从前在侍卫所,却是好上不少。
“阿扶,你怎地来了?”高力本坐在桌边喝茶,看见沈扶走进来,立刻站起身。
沈扶走到高力面前,长话短说道:“高力哥,直到你没受委屈就好,我们不能在宫中久待了,太子登基之时,需得弥阳族人焚身献祭,且他和皇帝许久之前便利用弥阳族抓过京中不轨之人,是他们将外人带进弥阳族内的。我是皇帝亲封的官员,暂时不能走,元宵之日,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宫,你出去后走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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