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沈扶的脑中一直很混乱,亲眼看过林中战争,沈扶代入到神寨灭族之事上,亲手杀了勐王,知晓他背后上主的去处。一直支撑着沈扶走远路的仇恨散去大半,就像心中的支柱忽然崩塌,令她一时间无法适应。
那日下山之时,沈扶与阿蝶他们碰上了几个发了狂的外邦人,东宫士兵以三对一还是险胜,更不提战场上那许多的发狂外邦人,萧禹的处境有多危险。
一时间,空洞的身体里填满了巨大的恐慌,沈扶昏昏沉沉跪在牌位之前,直到此刻抱住萧禹,听见萧禹的声音,她才像重新活过来般。
“萧禹,我需要你……”
萧禹闻言狠狠愣住,这是从认识开始,沈扶第一次说这般直白需要他的话。萧禹一时有些慌张,他手上身上都是脏的,有血污,有尘土,他低头看了看沈扶的白裙,已经被他染脏。
“不怕。”萧禹轻声说着,微微弯腰,一手托在沈扶臀。下,单臂将她抱了起来。
沈扶吓了一跳,连忙俯身抱住萧禹的头,“你小心!”
萧禹笑了下道:“无事,陪我去用膳可好?”
沈扶抓着萧禹的黑甲点了点头,想到萧禹看不见,她轻声应道:“好。”
说完后,沈扶转头向门外看去,门外的士兵站满整条街,他们浑身灰扑扑的,但并未有太多伤兵。门内两侧站着的何烨和长风浑身也是都是血污,虽面上疲惫,但姿势挺拔。见沈扶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朝着沈扶欢笑。
沈扶鼻间一酸。
“长风,你休息过后,即刻带人北上,先行回京。何烨,安置好伤兵,善后南州之事。三日后,咱们再启程回京!”
长风与何烨一同应下,“是!”
原来不是没有伤兵,是萧禹不想让府中的他们看见伤兵。
沈扶低头看着萧禹,不知他身上看不见之处,有多少伤口。这般一想,又有豆大的泪珠落下来,砸在萧禹头顶。
走进屋内,萧禹抱着沈扶边往桌边走,边说道:“天上的神女下金豆子了,莫不是要把我砸晕过去。”
沈扶无心与他玩笑,在萧禹把她放在腿上之时,沈扶即刻便想起身,生怕压倒他。
萧禹按住沈扶,不让她动。
阿蝶端来晚饭,萧禹端起一碗粥喂到沈扶嘴边说道:“几日不见,又瘦了这许多。”
这些日子,沈扶经常是一整日水米不进,这般蹉跎,如何能不瘦。
沈扶摇摇头,推到萧禹面前道:“你饿了,你快吃。”
萧禹无奈笑了下,将那碗粥喝下后,便开始拿起桌上的吃食,喂给沈扶的同时自己也吃下。
这般过了用过饭食,阿蝶将吃食撤走收拾过后,说道:“殿下,大人,可要沐身?”
沈扶身上也沾染了血污,萧禹抱起沈扶说道:“好,备水。”
话音刚落,长风从外走进来,说道:“殿下,伤兵已经安置好了,准备带去京城的军队也已经整军。沈州牧已经带人前去处理战场,并且准备将大山封死。何烨带人处理南州之事,将粮食转移到新的粮仓。其余事还请殿下吩咐。”
萧禹挑挑眉,“新的粮仓?”
长风看了沈扶一眼,说道:“是沈大人以卦占吉地,早就让人重建了粮仓,新的粮仓在鲁县。”
“好,其余无事,你休息一夜过后,便回京。”
“是。”长风说道:“还有一事,陛下派来的粮食和士兵,方才已经到达南州之外,领头的官员想面见殿下。”
“踩在乌龟背上运这些,也早就该到了。”萧禹嗤笑一声,“恐怕朝廷里,那上主的蛀虫发力了。粮食运进来,那些官员和士兵,你带回京中,将其全部关到大理寺,等我回去再处置。”
“是,殿下。那属下就先退下了,明日晨起便回京城。”
“好,一路小心。”
长风走后,萧禹转头看向阿蝶,阿蝶说道:“殿下,屋后有一方温泉,乃是地下天然水。州牧大人方才来过,说是早就为殿下备下了,还请殿下直接过去便是。”
暮色渐落,萧禹站起身,准备将沈扶放下,但与沈扶对视过后,萧禹鼻尖蹭了蹭沈扶的额头说道:“阿扶,陪我一同去沐浴可好?”
沈扶摸了下萧禹的下颌,点了点头。
后院的温泉虽不如东宫后殿的冷泉大,但夜间的景色十分迷人,花枝落墙头,月影晃人间。冷白光芒笼罩大地,天上的月盘落到地上水中,又被进来的二人揉碎。
“可冷?”萧禹站在池边,看着坐在岸边,将脚放进水中的沈扶问道。
沈扶晃了晃脚,那抹白的暗夜中十分明显,“不冷,你快进去吧。”
萧禹看着沈扶的脚,脱掉上衣,并未与沈扶打招呼,便直接跳进了水中。
温泉水打在脸上,沈扶闭着眼用手挡了下,脚腕却忽而被一只大手握住,那只大手微微用力,她便直直划入了水中。刚一入水,便被一双手臂环住了腰。
“萧禹……唔!”一番动作之下,沈扶还未缓过来,便萧禹狠狠抱在怀中。
吻从一开始便是密集窒息的,萧禹一贯的霸道重新展示出来,现下这般霸道给了沈扶无尽的心安,沈扶闭着眼,环住萧禹的脖颈,用力回吻他。
六月的轻风是柔和的,它拂过水面,环绕着拥。吻的二人,将罩在他们身上的衣。衫。剥。去,沉入水底。两颗心终于赤。诚。相待,隔着厚厚的胸膛跳动成一个频率。
萧禹终于放开沈扶一寸,他捧着沈扶的脸问道:“阿扶,可以吗?”
沈扶的湿发贴在脸上,被萧禹温柔的拂去一旁,流动的水滴也被他含。住带走。
炽烈的目光注视下,沈扶点了点头,“嗯。”
水波本是小的,但纠缠之中的人像两尾鱼,他们不断游动,躁动不安,不断撞。击,索取奉献,不断下沉,热气升腾,最终阴阳交合,天人合一。
池中的月盘在破碎中逐渐重圆,水面渐渐归于平静,一吻轻落在昏睡的人眼睫上,餍足的人心满意足的露出笑容。
水声哗哗落地,满园夏光中,掺杂着的一抹春色,正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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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再次入梦时,梦中再无灭族的场景,有的只是她在神寨之中,无忧无虑的生活。
沈扶也重新梦见了那三幅画,只是这次顺序颠倒,首先出现的是第二幅画化作了南州的场景。其次是第三幅画,化作了皇宫的场景,只是这个场面沈扶还未经历过,是以混乱不堪,最后出现的才是那副三人对峙的场景。
这般场景中,梦中父母的脸庞重新出现,而面对着他们拔刀之人的脸又再次不见了。
上次出现之时,还是萧禹,此次怎会又看不清了……
难道是,与父母对峙之人,另有其人?
沈扶凑近些许,想看清楚,梦中无脸之人却忽而转过头来,唤道:“阿扶……”
是熟悉的声音,正当沈扶准备再听时,腹间忽然一痛,她抬起头来,无脸之人不知何时来到面前,一刀捅在她腹上。
“你……”
“阿扶?”是萧禹的声音。
沈扶在梦中挣扎许久,终于脱梦而出,睁开眼来。
日光刺眼,一只大手盖在沈扶眼前,待她适应片刻后,那只手才挪开。
“阿扶醒了?”
沈扶睁眼看去,萧禹已经穿戴利索,坐在了床边。
“你,出去了?”沈扶嗓子有些干痛,腰后也酸痛不已,她刚想坐起身,便被萧禹按住了。
萧禹凑近沈扶,咬了咬她的唇说道:“今日无事,你昨晚那般累,好生歇着吧。”
提起昨晚,沈扶脑中尽是此人沉入的模样,她脸颊发热,在被子下点了点头。
今日的萧禹容光焕发,他笑道:“吃些东西吧,我喂给阿扶。”
沈扶从被子里出来,点了点头。
热食下肚,沈扶浑身好了不少,她见阿蝶没在屋中,问道:“阿蝶去何处了?”
萧禹笑了下,俯身捏了捏沈扶的脸说道:“长风晨起已经走了,阿蝶现下与何烨一同整兵去了,后日我们也要启程回京了。”
提起回京,沈扶面色忽而严肃起来。
萧禹脱下鞋子,躺在床上,将沈扶抱在怀中,一手放在沈扶的后腰之处,慢慢揉按她的穴位,说道:“阿扶不想了,再睡会儿吧。”
萧禹的话莫名稳住了沈扶的心,她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
南州之乱虽已平,但谁又能知晓,现下京中,是何等危险境况呢?
第98章 牝鸡司晨
回京那日,南州日上晴空,万里无云。一股清风从完整的绿意大山上吹下,穿街走巷,随着疾步向着官府的人的脚步,一路吹到南州官府院中。
后院卧房门前,阿蝶面带微笑,听着面前的沈书清唠叨。
“这次南州之乱真是多亏了太子殿下和沈大人,若是无他们二位,南州现下还如炼狱一般。是他们解救南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都是他们做的啊……”沈书清边说边哭,“我对不起南州的百姓,更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待南州事彻底了了,我就向陛下请辞,去祖庙长跪不起,一直忏悔……”
阿蝶强撑着微笑点头,“沈州牧言重了,您是南州州牧,自然是心系南州百姓的。”
沈书清这些话,从卯时到辰时末,阿蝶已经听了千百遍。若不是她拦着,告知沈书清萧禹和沈扶还在睡着,沈书清怕是要进去念叨他们。
“不,不是这样的,我一介书生,多亏太子殿下和沈大人……”
又开始车轱辘话,阿蝶闭了闭眼,正准备按例安抚沈书清,却听见身后屋中萧禹的声音。
“沈州牧,殿下唤奴婢,奴婢先进去了。”阿蝶看了眼站在廊下的何烨说道:“何将军,劳烦您招待一下沈州牧。”
说完后,阿蝶脚底抹油,门在沈书清面前一开一关,彻底隔绝了他。沈书清抹了把泪,转头朝着何烨走去,“何将军,多亏……”
何烨也站在此处听了半晌沈书清的话,现下见他走来,连忙说道:“将要出发回京,臣还要去轻点行装,大人您先回去吧。”
何烨疾步走,沈书清疾步追,“不妨事,何将军等等我……”
屋内,阿蝶走向屏风前,行礼道:“参见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屏风后半晌无声,只能听见衣料蹭动的声响,片刻后,萧禹带着笑的声音传来,“去将昨夜孤要的脂膏,再拿来一罐。”
阿蝶愣住,转头看了眼时刻,眼见便要到了出发的时辰,萧禹这是。苦想后,阿蝶咬牙道:“殿下,将要出发……”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帐内一声响,瞬时萧禹一声闷哼,随后便是沈扶带着怒气的声音,“你滚开,不许碰我了!”
阿蝶听见萧禹轻笑了一声,而后床。上又是一阵儿兵荒马乱,渐渐安静下来,萧禹终于正经吩咐,“取干净的中衣和夏装来。”
阿蝶垂头道:“是,殿下。”
不过片刻,阿蝶便带人将衣装走了进来,萧禹吩咐她们出去等着,三人应下后,退了出去。
屋内安静下来,萧禹看着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的沈扶,笑了下。
沈扶的脸颊不知是因怒气还是因为其余之事而异常潮红,看得萧禹心中如猫挠般甚痒,他俯身轻咬了咬沈扶的唇说道:“快到回京的时辰了,我给阿扶穿衣,我们去吃些饭食后,便直接启程吧。”
沈扶脚踩在萧禹的胸膛,将他踹远了些,在萧禹握住她的脚腕后,沈扶用了些力抵住萧禹道:“你出去,我自己穿。”
萧禹挑挑眉,低头看向沈扶的脚,在她的脚踝上摸了摸后说道:“阿扶,你若再踩,回京的时辰恐怕要推到午后了。”
从前浅薄,沈扶只知道萧禹在此事上霸道得紧,如今了然后,沈扶发现萧禹不仅霸道,还无节制,甚至于还有些莫名的趣好,引得人脸红心跳。
沈扶想起昨夜踩他后,萧禹那般兴奋的样子,连忙抽了抽脚,却没抽出来,“你松开,我要起身。”
萧禹勾唇笑笑,半晌才松开手,他伸手拿过一旁的衣裳,把沈扶抱在身前,仔细给她穿衣。
沈扶伸手之时,撞到了萧禹的手腕,被他腕上的金色环扣硌了一下,沈扶低头看去,问道:“你怎地还戴着这个?”
萧禹给沈扶穿好衣服,又蹲下去给她穿鞋,说道:“习惯了,带着也不碍事。”
沈扶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萧禹,说道:“你是太子,身上总是带着这些,不好。”
萧禹拉着沈扶站起身,搂住她的腰,在沈扶额头吻了一口后说道:“我希望阿扶下次说,我是你夫君。”
沈扶一愣,推开萧禹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那你便先想着吧。”
萧禹晃了下手腕,无奈笑了下,抬步跟上去。
他知道沈扶心中在意什么,也一直坚持着心中的想法,待京城事了,便要好好请一道圣旨,奉到沈扶面前,再表一心之意。
沈扶数日不出府门,眼前大街已经收拾好了,房屋重建,大路重铺,夏日的彩色浓墨铺洒在南州,沈扶萧禹一出官府大门,便看见街上围满了南州的百姓。
沈书清看见两人出来,松开何烨连忙上前道:“殿下,大人,他们知晓太子车架从南州官府回京,一早便围在这里,想要感谢二位为南州所做呐!”
沈书清话音刚落,南州的百姓便一同跪下,口中大喊,“殿下千岁,沈大人万福。”
沈扶偏头看向萧禹,只见萧禹细细看过南州每个百姓后说道:“起,不必言谢。各家损失的粮食,朝廷都会帮你们补上,修缮房屋所用,日后尽管去找官府要。”
闻言百姓们更加激动,喊声也更大了些。
萧禹回身牵着沈扶,沈扶握住萧禹的手,与他一同坐上马车。车架启程,身后跟着的兵将约有几里的路,百姓的叫喊声,亦是传了几里路。
走出南州,沈扶趴在窗边看了看外面,外面与来时已经大不相同,独属于江南的韵味,也已经重新展现出来。有风吹起沈扶的头发,她趴着偏过头来,问正在看书的萧禹道:“殿下,孚州之事,可处置了?”
南州此次的灾难,除却外忧还有近患,外忧并不可怕,可怕之处,乃是内里的刀。
“与勐王勾结,调走南州兵将,火烧粮仓,收受外邦人贿赂,不论哪件都是罪大恶极,杖毙都是便宜他了。”
“确实如此。”沈扶点点头,想起京城之事,问道:“京中可有消息?”
萧禹放下书,把沈扶拉到身前说道:“有,宫中暂时无事。长风他们快马加鞭,应当后日便能到达京城,届时再有信传来,我们自然可知深处的状况。”
萧禹这般淡定,沈扶点点头道:“嗯。”
两人这厢话音刚落,何烨在外禀报道:“殿下,长风传信来了。”
萧禹道:“拿来我看。”
何烨将信奉上,萧禹打开后,沈扶也低头看去,两人越是看,心下越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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