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将要拔剑出鞘之时,一旁的凌煜出声提醒,唤回了他的理智。
“殿下,灯会上人多,贸然出手怕是会引起混乱。”
宋奕缓缓松开了手,低声咬牙切齿道:“派人跟上。”
计云舒兀自走到马车前,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把姚文卿给落下了。
她急忙转身,却见他正浅笑着缓缓跟在自己后头,耳尖有些微红。
“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惯会编排人。”她低低道了一句,被姚文卿听了个真切。
他清了清嗓子,道:“莫生气了,夜里风大,咱们早些回府罢。”
被那些人一取笑,计云舒也没了玩的兴致,遂扶着他伸过来的手,坐上了马车。
那跟在后头的人暗道一句不好,急急转身回去禀告。
长门街口的一处幽暗的巷子里,宋奕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瞧不清神情,只能听见他低沉偏执的声音。
“去了左相府又如何?她就是上天见玉帝,本王也要将她给拉回来!”
闻言,凌煜身躯一震,凝眉劝道:“殿下,左相府不比石竹巷,姚鸿祯养了不少高手在府里,若要强掳不仅会折损人手,更怕被他抓住破绽再在陛下面前做文章。陛下对您已生不满,这个节骨眼上,着实不能再起风波了。”
话说到这份上,本以为宋奕会放弃,不料他却不屑地冷嗤了一声。
“他养的那些废物不足为惧,至于其他的,本王自有对策。”
这就是铁了心了。
凌煜不再说话,自觉出去召集人手,回来见宋奕也蒙上了面,脱下了碍事的外袍,他不由得愣了愣。
“殿下亲去?”
宋奕扎紧袖口,扭了扭手腕,目光阴狠道:“去取姚文卿的狗命。”
第38章 有刺客
马车驶回姚府,计云舒和姚文卿各自回了卧房。
将近夜半时分,整个府邸再无一盏烛火,府里人皆已经睡熟。
计云舒被尿憋醒,她懒得点亮烛火,迷迷糊糊地摸去净房,解完手刚准备出去,就瞧见一个黑影迅速地钻进了自己房间,把她彻底吓清醒了。
她慢慢地贴近净房门,听见了一阵布帛摩擦的声音,那人必定已经发现她不在床上,怕是早晚会找到净房来。
计云舒当机立断顺着半开的窗子悄悄爬了出去,正准备跑去喊护院,不料一阵惊慌的呐喊声从身后传来。
“不好了!走水了!相爷的书房走水了!”
计云舒回头望去,果见东南方位隐隐有火光,她心下沉了沉,前脚那黑影进了她房间,后脚府里便走水了,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计云舒的第一反应便是宋奕以及他的党羽发现了她藏在相府,故此派了人来取她性命。
她是被姚文卿带回来的,找不着自己难保那些人不会迁怒于他。
想到这,计云舒丝毫不敢耽搁,朝着姚文卿卧房的方向拔足狂奔。
此时此刻,姚文卿的卧房内,宋奕再一次攥紧了拳头,往那清俊得令他厌恶的面庞上狠狠砸去,每一拳都比之前更用力。
“你…你到底是何人……”姚文卿死死掰着钳在他脖子上的手,不甘地发问。
宋奕向来谨慎,即使在面对一个即将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会露出破绽。
只听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屑道:“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倏然收紧,就在姚文卿将要窒息之际,有人破门而入。
“姚文卿!”计云舒猛然看见眼前景象,惊骇欲死。
宋奕微微眯眼,看着仅着中衣,面色苍白的计云舒,心下暗骂了一句凌煜废物。
见姚文卿已被那黑衣人掐晕过去,而那黑衣人毅然拔了剑,作势要朝他胸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计云舒不知哪来的勇气扑过去缠住他持剑的手,混乱中不慎被锋利的剑刃划伤侧脸,她却浑然不觉,只声嘶力竭地呼喊求救。
“快来人啊!有刺客!”
鲜血滴落在宋奕手背上,宋奕脸色骤变,她那不顾自身死活的蠢样气得宋奕几欲发狂。
他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疯了不成?!你就这么在意他的狗命?!”
话音刚落,对峙的二人俱是一愣。
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计云舒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眼底猩红的蒙面人:“宋,宋奕?”
身份被她识破,宋奕索性不管不顾了,他今晚就是奔着取姚文卿的命来的。
然而绊住他手的女子瞧着一副纤瘦模样,发起狠来却也让他半只手动弹不得。
“你才疯了!跑进丞相府杀人,亏你做的出来!”计云舒将他整个手臂死死抱在怀里,发狠地瞪着他。
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喜不自胜,还当是救兵来了,谁料进来的仍然是几名蒙面的黑衣人。
凌煜乍一见纠缠的二人,微愣了愣。
殿下的武功怎会被一个女子绊住手?
正想仔细辨认那仅着中衣的女子是何人时,只听他家殿下低吼道:“转过身去!”
凌煜等人吓了一激灵,他迅速转身,道:“殿下,有十几个护院往这边来了。”
宋奕眸光沉了沉,瞧了面前又喜又悲的计云舒一眼,他左手迅速抚上她脖颈,中指稍稍使力,在她昏迷的那一瞬,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几人的背影,他果断脱了外衣盖在她身上,又冷冷瞥了一眼晕死的姚文卿,随后抱起计云舒大步离去。
“差人去刘府把刘詹找来,他今日应不在太医院当值。”
不容置喙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凌煜立刻应声,再看一眼马车行驶的方向,他敛眸沉思。
殿下是要把她带进王府么?
不多时,马车悄然停在了翊王府正门,高裕接到影卫的消息,早早应他家殿下的吩咐,备下了女子的衣物在门口候着。
见他家殿下抱了个女子下马车,他老脸一喜,急忙迎上去,可待他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时,顿时惊怒得不行。
“殿下!您,您把她带回来作甚?!”
宋奕脚步不停,蹙眉斥了一声:“闭嘴,去门口等刘詹,他一来立刻把他带到本王卧房。”
高裕的脸紧紧皱成一团,气得直跺脚。
这女子把他们殿下害成这样还不够,如今还跟到王府来了,当真是阴魂不散!
计云舒昏迷了一夜,第二日午时才幽幽转醒。
她掀了掀眼皮,陌生的缁色帏帐让她茫然了一瞬,随即回忆起昨夜惊险的场景,她猛地坐起身,掀开帷帐跑下床,没走几步她又停下了脚步。
那姿态倨矜,懒懒地靠在交椅上擦剑的人不是宋奕是谁?
“你杀了姚文卿?”计云舒颤声质问道。
宋奕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差一点儿。”
计云舒猛松了口气,而后打量起这间卧房来,瞧着不像是宫里的装饰。
“这,这不是宫里?”
闻言,宋奕嗤笑一声:“本王被废了,你忘了么?”
计云舒动了动眼睫,她当然没忘,看这架势,是要跟她算账了。
然人在屋檐下,纵然她不想,此刻也不得不低头。
她向着宋奕走近两步,斟酌着开口:“殿下被废,民女也闺誉尽毁,也算是两不相欠,以前种种,不若就此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宋奕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做梦!”
见他如此固执,计云舒也怒了。
“事已至此,那殿下想如何?!殿下若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取了我这贱命罢!”
宋奕蹭一下站起身,大步逼近计云舒,目光阴翳道:“你不用激本王!明白告诉你,自今日起,你休想离开翊王府一步!”
计云舒愕然地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惊骇不已。
她毅然转身奔去门前,甫一开门,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立马拦在她身前。
“姑娘,王爷吩咐了…”
“走开!”
计云舒几步越过她,刚跑下台阶,就见不知从哪冒出几名劲装男子把她团团围住,袖口处皆绣着那熟悉的火焰纹。
“走开!”计云舒怒火中烧,任她如何厮打,那些人只岿然不动,连眼皮也未抬。
宋奕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那些人才朝着他的方向让开一条道。
“一群走狗!”
计云舒强忍着眼眶的湿意,指着宋奕骂道:“你,你这龌龊小人!早知今日,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干净!嘶…”
因骂得太过激动,不慎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茫然地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再看时,指尖沾上了一丝血迹。
这……这伤是哪来的?
看见纱布上渗出的血迹,宋奕脸色一变,暗骂了句活该,随后不由分说地将计云舒扛进了卧房。
“去把刘詹叫来。”
约莫两刻钟左右,凌煜领了一位拎着药箱的中年男子进来。
甫一进入,刘詹便发觉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屋内二人正无声地对峙着,谁也不让谁,他便谨慎地放轻了脚步。
“殿下。”
宋奕看也未看他,冷声吩咐:“她伤口扯开了。”
闻言,刘詹看了眼计云舒脸上的纱布,眉头一皱:“这,不是说过要仔细养着么?这下可好了……”
他一面嘀咕着一面打开了药箱,准备给计云舒看伤。
冰凉的药膏一碰到伤口,计云舒疼地嘶了一声,又引来了宋奕的一番嘲讽。
“本就生得姿色平平,如今还破了相,除了本王谁还会要你?”
计云舒横眉冷笑:“这便不劳殿下费心,我便是终生不嫁,亦能活得好好的。”
“你!你做梦!”宋奕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不明就里的话,气冲冲地出了门。
刘詹面不改色地给计云舒上药,内心却暗暗纳罕,殿下同这女子的关系,颇有些耐人寻味。
收拾完药箱,他准备去书房找宋奕汇报伤情,不料一出门就瞧见宋奕阴着脸站在游廊下,似乎是在等自己出来。
还没走近,果然就听见他略显急切的问话。
“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刘詹缓了缓神色,道:“殿下莫担心,幸而天气转凉,伤口未发炎,再仔细养段时日便可愈合,只是…”
“只是什么?”
刘詹看了一眼宋奕紧张的模样,淡淡一笑:“只是姑娘家,皮肤薄,怕是会留疤。”
宋奕眉头稍松,抬手招来高裕,对刘詹道:“宫里应当有上好的舒痕胶,你带高裕进宫一趟,去取些出来,便说是本王要的。”
高裕心知肚明那膏药是给谁用的,不禁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跟着刘詹去了。
屋内,计云舒仍然不死心地推开门,还是先前那个丫鬟紧紧地堵在门前,她身后的游廊里,宋奕那厮也立在檐下看着她。
明面上只有他二人,可计云舒知道,只要她踏出这个门,便会有十数名黑衣人从各个地方钻出来围住她。
这简直是坐牢!
她嘭的一声关上门,心如死灰地坐回了榻上。
太子之位被废,他这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她掳来软禁了。
这,该如何脱身呢?
傍晚时分,那名丫鬟提了食盒进来:“姑娘饿了罢,王爷同车将军在书房议事,吩咐奴婢先伺候您用膳。”
计云舒阖眸侧躺在榻上,不愿理她。
“姑娘?不若用些饭再睡罢?仔细夜里饿得胃不舒服。”
“我不饿。”计云舒嘴上这么说,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随即身后响起了似被刻意压制的笑声。
啧…她暗自懊恼,身后人还在循循善诱。
“姑娘现下不饿,难保夜里不会饿,姑娘还是……”
计云舒不胜其烦,猛地坐起身,没好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那丫头愣了一下,随即温声回答:“回姑娘,奴婢名叫寒鸦。”
计云舒冷哼一声:“这般叽叽喳喳地唠叨,你该叫喜鹊才是。”
说罢便站起身,走到桌前扫了眼菜式,见都是些清淡的菜品,微微蹙了蹙眉。
寒鸦察言观色,立马解释道:“姑娘还在养伤,王爷特意嘱咐膳房做些口味清淡的,对姑娘养伤有利。”
计云舒没再说什么,坐下吃了起来,可实在过于清淡,她只草草扒了几口完事。
“姑娘饱了?”寒鸦见状不禁问道。
计云舒淡淡点了点头,寒鸦见她兴致不高,自觉收起食盒退了出去。
第39章 来要人
是夜,宋奕踏进了清晖堂,招来寒鸦询问计云舒的状况。
寒鸦如实道:“姑娘刚沐浴完,还未睡下,只是瞧着不大喜欢晚膳的口味,只用了几口。”
宋奕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随后推开了卧房门。
计云舒见他进来,立时警惕起来。
“你来做什么?”
宋奕睨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本王的卧房,自然是来睡觉。”
“你!”计云舒愤怒地瞪着他,一时竟不知骂什么解气。
宋奕视若无睹,自顾自走到床榻前开始解腰带,视线意味不明地在她全身游离。
“你晚膳只用这么些,夜里受不住,可莫怪本王。”
“你无耻!”计云舒顺手抄起茶杯砸过去,却被他轻松躲过。
她夺门而逃,没跑几步就那些从屋檐上跳下来的人围住,她颤着唇瓣望向那些岿然不动的人,绝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视线瞥向面前人腰间的佩剑,计云舒心一横,一把抽出佩剑。
众人都以为是要砍他们,却不料,那女子竟是疯了一般把剑往自己脖子上架去,吓得他们急忙出手阻拦。
宋奕见着这一幕惊骇不已,怒喝道:“拦住她!”
他箭步冲下来,目眦欲裂地看着被控制住的计云舒,癫狂道:“我告诉你,便是死了,你也是我宋奕的人!”
说罢把她扛进了卧房,狠狠扔在榻上。
他就不信,还治不了她了!
“滚开!”计云舒手脚并用地挣扎,可面对异常强硬的宋奕却无济于事。
宋奕像一头被激怒的恶狼一般,要的又凶又猛。
他着实想不明白,她身子都给了他了,让她安安分分跟了自己就这般难么?!
一直到后半夜,这场泄愤般的折磨才堪堪结束。
计云舒把脸深深地埋进被窝,无声地啜泣着,泪水湿了大片的衾被。
宋奕松开对她的钳制,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脊背上,眸光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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