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掌嘴!掌嘴!”
说罢,他哐哐扇自己巴掌。
计云舒冷眼瞧着,丝毫不可怜他,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该受着的。
待李彦的嘴角渗出了血,宋奕才幽幽道:“那三千多两银子呢?”
李彦吞了下口水,眼神飘忽,似乎还想挣扎。
“朕没那么好性儿,你有命贪,信不信朕让你没命花。”
阴冷骇人的嗓音钻入耳中,李彦再不敢有半分侥幸的心思,忙派了贴身小厮回府取银票。
拿到银票后,宋奕转手递给了计云舒,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将库房钥匙交出来,麻利地滚,太后那边朕自会交待。”
面对宋奕,李彦是再不敢撒泼犯浑,乖乖地交出钥匙,带着一众瑟瑟发抖的大汉离开了书堂。
计云舒收好银票,又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心道对付这种人还是得用点强硬的手腕,她前边那些话算是白白浪费口水了。
“银子追回来了,咱们回宫罢。”宋奕垂眸瞧她。
“等一等,我去见见皇后娘娘。”
宋奕没拦着,而是带上幕篱同她一起去了。
凭着小厮的引路,一行人到了致学堂外,计云舒一眼便瞧见了手持书卷,凝神讲学的赵音仪。
她带着几人隐在游廊里,等小厮将唤赵音仪出来。
“赵夫子,宫里来人了,要见您。”
赵音仪愣了愣,下意识明白是计云舒出宫来瞧她了。
她浅浅一笑,同堂下的女学子们赔了几句礼,而后放下书卷随着小厮来到游廊。
二人甫一见面,计云舒秀眉轻扬,朝赵音仪拱手作揖,调笑道:“赵夫子一向可好?”
赵音仪有些不好意思,斜眸嗔了她一眼,余光瞥见她身后那道带着幕篱的身影,她有些疑惑。
“他们是?”
计云舒下意识转头瞧了眼他二人,以免赵音仪不安,她掩饰道:“他们是我带出宫的侍卫。”
余下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瞄了眼宋奕,不知他这个侍卫作何感想。
宋奕却只是挑眉,含笑瞧着她的背影,并不觉着给她做侍卫有什么丢脸的。
赵音仪没有怀疑她的话,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带着她漫步在雅致清幽的游廊中。
“今年春闱,照娘娘看,咱们鹤声书堂可能出个女状元?”计云舒歪头问她。
第134章 你的心
赵音仪轻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今年和明年若有女状元,那大抵还是官宦世家的女子。”
“咱们学堂的姑娘虽勤奋,可到底是这一两年才开始进学,自然是比不上那些自幼便在家中私塾念书的女子,不过二三甲女进士也许能出几名。”
计云舒颔首,倒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人和人差距不是一年半载便可追上的,女子学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到状元,赵音仪又想起什么,雀跃道:“对了,去年的女状元蒋姑娘不久前找上我,说要将自己每月的俸禄捐一半给女子学堂,用作束和贴补,再加上你送来的三百两,这几个月学堂倒是能宽裕些了。”
这蒋姑娘倒是同道中人,可见她内心也是希望女官制度扎根稳固,日后越来越多的女子进入官场拥有话语权,从而改变大渊女子的处境。
计云舒欣慰地感叹着,倏而想起还有件要紧的事情没说,她掏出钥匙和银票,塞到赵音仪手中。
“云荷,这是?”
“这是学堂库房的钥匙,还有那李掌事贪污的三千多两,眼下都被我追回来了。日后这钥匙便给娘娘收着,学堂的一切事务都由娘娘处理。”
赵音仪有些犹豫:“我?我能行么?”
“这有何不行的?学堂的事儿又不多,娘娘您只盯着账务便行了,采买墨纸的事便让冬霜管着,否则再请个人来,保不齐又和那李掌事一个德行。”
回想起李彦在的一年里,学堂确实乌烟瘴气,赵音仪没再推脱,收下了钥匙。
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眼见着天色快黑了,计云舒才回宫。
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在阖家欢乐的笑谈声中送走了建渊三十年的最后一日。
宋奕应付完他母后的除夕宫宴,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关雎宫陪计云舒用晚膳。
“寒鸦,添副碗筷。”
计云舒抿了口汤,抬眸瞧他:“陛下不是去了除夕宫宴么?”
宋奕贴着她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酒。
“你不去朕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计云舒抿唇轻笑,半调侃道:“怕是躲太后催选秀罢。”
宋奕听得这句毫不在意的轻笑,眸色微沉。
他缓缓举杯抿了一口,长睫微阖,眸底隐隐酝酿着什么,神情不明道:“倒是瞧了几名秀女,都生的玉骨冰肌,姿容艳丽。”
说罢,他掀眸一眼不错地盯着计云舒的神情。
计云舒正埋头吃着碗里的齑汁烩鹿肉,便是打回来的那几头雪鹿做的,从前她还说鹿肉不好吃,眼下却觉着自己从前有些不知好歹了。
乍一听宋奕说有几名秀女很漂亮,她下意识便接话道:“都纳了不就好了。”
话音落,宋奕的脸色骤然沉冷下来,周身的气息也在刹那降到冰点。
方才她说出这话时神态自然眼都不眨,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他死死地攥着空杯盏,戾声质问:“你根本就不在意朕,你巴不得朕选一堆秀女进宫是不是?!”
计云舒立时转头看向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下意识说出的话刺痛他了。
然而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再解释只怕越描越黑,她索性闭了嘴。
他既听不得真话,那她日后不说了便是。
宋奕拼命压制着怒气,只等她开口解释,只要她肯改口,说她说错了,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便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她一句话,她只是淡淡地放下筷箸,拭嘴饮茶,而后沉默。
他静静地瞧着这一幕,彻底压不住心中的郁愤,双手攥住那瘦削的肩膀,迫她看向自己。
“你为何不解释?!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朕!说要陪朕一辈子都是骗朕的对不对?!”
相比较宋奕的激动,计云舒却异常冷静。
她觉着宋奕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他救她一命后她都已经妥协不再想着跑了,他还要她如何呢?
她静静地瞧了他半晌,淡声道:“我也在宫里安安分分地陪了陛下五年了,还不够么?陛下还想要什么?”
“朕要你的心!要你真心实意地爱朕!”
宋奕忍着心口的闷痛,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
计云舒愕然地望着眸色猩红的他,这样胡搅蛮缠,既要又要的话,令她思之发笑。
“陛下,人不能太过贪心,上天是公平的,得到了什么就总得失去些什么。”
“我一样,陛下也一样。”
她为了女官制度牺牲了自己余生的自由,他宋奕凭什么人心皆得?
宋奕的身形倏然僵住,剧烈起伏的胸膛也逐渐平复,眸底尽是求而不得的苦涩与悲痛。
他似泄了气一般松开了她的肩,扶着案沿踉跄起身,深深地看了眼那寡情无心的女子后,他神情哀戚地出了殿。
计云舒一语不发地瞧着那高大落寞的背影,待瞧不见了,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复又若无其事地拿起筷箸用膳。
“娘娘,您这是何苦啊,哪怕撒个谎骗骗陛下,也不至于闹成这般。”
寒鸦无奈地叹气,今日还是除夕呢,这大好的日子,白白地辜负了。
计云舒没接话,自顾自吃着,用完后便吩咐抬水沐浴,而后熄灯上了榻。
将近子时,才睡着不久的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略带着些沐浴后的湿意和酒气。
计云舒立时醒了,稍稍使了些力气却没挣开。
她还以为他回紫宸宫去了。
身后的人没说话,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正当她想忽视他继续入睡时,耳后传来一声状似平静的问话。
“云儿为何不等朕,自己睡了……”
她装睡,当作没听见。
可没过多久身后又再次传来他低闷的声音,前言不搭后语,还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委屈。
“云儿,朕对你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爱朕一回?”
“朕这辈子从未这样渴求过什么,只求你爱朕一回,求求你好不好……”
这句卑微的话一出口,宋奕自己都愣了怔了一瞬。
他前半生顺风顺水,一出生便是嫡长子,地位和宠爱应有尽有,凡他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就连那显贵的太子之位也是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头上,不费吹灰之力。
直到遇见了她,他吃尽了苦头,尝尽了竭尽全力却得不到一丝真心的苦楚。
他只得祈求,求她心软,求她爱他。
计云舒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若陛下当初没有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也许如今会不一样。”
平心而论,宋奕这几年待她不错,可这并不能掩盖洗白他曾经强迫自己,囚困自己的事实。
宋奕沉默了,对这一事实,他无法辩驳,也不想辩驳。
遗憾是真,不后悔也是真。
他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深吻她冰凉的耳垂,语气凄然:“那朕退一步,不求你的心,只求你能一辈子待在朕身边,好不好?”
计云舒静默良久,轻轻吐了一个好字。
得到她回应的宋奕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抵在她耳侧做出承诺。
“日后,云儿想要什么,朕便给什么。”
计云舒浅浅地扯了扯唇角:“有陛下这句话便够了。”
室内沉寂了半晌,垂在榻边的云纱床幔倏然晃荡起来,而后响起了床榻摇晃的嘎吱声。
交错起伏的喘息声中,有女子急促的嘤咛。
“慢些!你…唔!”
唇被吻住,所有的嗔怨恨怒都消失在这场厮磨许久的鱼水之欢中。
第二日,待计云舒神色怏怏地下榻洗漱时,已近午时了。
琳琅小心翼翼地扶着那红痕未消的手腕,生怕稍一使力她就散架了,满脸心疼担忧。
昨夜陛下第二次叫水时是她送进去的,借着烛光透过床幔映出的人影,她瞧见陛下从娘娘的腿间抬起头。
只一眼她便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瞧。
陛下也属实孟浪了些,哪有这样折腾人的?
计云舒自是不知琳琅的小脑袋瓜里想的什么,她用热巾帕敷了许久的的脸,这才觉着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恰逢宋奕从太和殿议事回来,见她醒了便唤人传膳,午膳用完,刘詹依着时辰来关雎宫给宋奕例行换药。
待掀开宋奕里衣的之后,肩颈处那几条显眼的女子指甲的抓痕映入眼帘,刘詹老脸一红,痉挛地扯了扯唇角。
剪开纱布一瞧,原本已结痂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暗自啧叹了一声,他按部就班地换好药。
临了临了,又悄悄觑了眼宋奕的脸色,忍不住好心劝道:“陛下,您有伤在身,这……这床帏之事不可太过激烈。”
正在饮茶的计云舒动作一滞,脸颊有些发热,她闷头将茶饮尽后,起身回了寝殿。
宋奕见状清笑了声,却是面不改色,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轻淡道:“无妨。”
穿好衣裳,他径直入了寝殿。
见计云舒正倚靠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画本子,他提议道:“外面的日头这样好,不若去荷园里走走?”
计云舒摇了摇头,又随手翻过了一页。
宋奕贴着她坐下,俊眉轻扬:“御马场里头新进了几条桃花骢,可愿去跑跑马?”
计云舒抬眸,思索了片刻,放下了话本。
“走罢。”
宋奕隐晦地弯了弯唇,唤寒鸦拿来骑装给她挑选,一共六套,是他一早便备好了的。
“挑一套罢。”
计云舒略略一扫,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石青色那套。
虽在意料之中,宋奕仍旧婉言相劝:“新春第一日倒是红色的喜气些,瞧着也更衬你。”
第135章 撩他心
计云舒一瞧,也觉红的喜庆些,便转而拿起了红色的那套。
待她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宋奕也换上了一身修身利落的深墨色骑装,在瞧见她的那一瞬,他幽深的眸底浮上些许惊艳之色。
眼前的女子乌发雪肤,薄妆浅黛,身姿修长匀称,纤瘦而不羸弱。
褪去飘逸宽松的宫装,她窈窕曼妙的身段儿展露无余,在朱红色交领窄腰骑装的勾勒下显得愈发亮眼夺目。
少了几分清冷出尘,多了几分妍丽妩媚。
云鬓楚腰,粉颈丹唇,竟比衣衫尽褪时,更撩他心弦,乱他心魄。
计云舒站在铜镜前认真地抚平衣袖,并未注意到他直白炽热的眼神,待她转身时,宋奕已然敛去了赤裸的眼神,负手立在一旁,含笑赞她。
“平日里穿的衣裳不是藕色便是青绿色,朕瞧着,还是红色更衬你些。”
计云舒利落地扎好袖口,抬眸瞧他一眼,不置可否。
“走罢。”
“等等。”
宋奕喊住她,从寒鸦手中取过披风替她系上:“马场风大,披上这个。”
计云舒未推辞,站在原地任他动作。
才开春不久,御马场的草还较为稀疏,却也影响不了二人的兴致。
御马监将二人引到马厩,指着几条白马恭谨道:“陛下,这便是近日才从宫外送来的桃花骢,温顺灵巧,适合女子骑行。”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退下罢。”
宋奕朝他吩咐了一句,径直走到那几条桃花骢面前,摸摸瞧瞧,不知在做什么。
计云舒立在马厩外,凝眉瞧他:“做什么呢?”
话音落,宋奕便牵了其中一条走到她身前,朝她粲然一笑:“替你挑了个最听话的,来,上马罢。”
计云舒踩着马镫利落上了马,身后传来他的轻笑。
“有长进。”
她高坐马上,垂眸瞥了眼他,轻夹马腹,从他面前走过。
宋奕笑意更甚,翻身骑上自己的赤骥马去追她。
初春的风还带了些暮冬的冷意,好在宋奕有先见之明给计云舒披了件披风,才没让她冷着。
计云舒骑马的技术确实有所长进,两年前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而现下已能策马跑起来了。
无论跑到哪儿,身后总是跟着个形影不离的影子,她忍无可忍地勒住了马。
“这马场这样大,你为何非得贴在我后头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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