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此甚是满意,正要付钱时,余光瞥见门前立着的两道身影。
宋安撑膝喘着粗气,胳膊挣扎抽动两下,对鹤承渊道:“十多家店了,你到底要找哪家。”
他抬眸看向店内,沈知梨正与君辞谈笑,似乎没注意到他们。
君辞惋惜道:“上次没给师妹买到衣裳,不如师妹去选件喜欢的,明夜宴席可穿。”
沈知梨:“明日宴席,我也能去吗?”
“自然,师妹已是药谷之人,庆宴为何不能去?”
那不是宗主庆宴吗,她只是个小弟子,小弟子都算不上,挂个空名罢了。
沈知梨婉拒道:“不用了,上次那件黄裙我很喜欢。对了,之前你还送了我许多胭脂和首饰,我还没回礼,这件衣裳虽不及你送的千分之一,但多少能回一些。”
君辞低笑道:“师妹要送我买衣裳,怎会拒绝。”
于是门口两人就见沈知梨掏出鹤承渊送的钱袋,取出鹤承渊给她的钱,给君辞买了件衣裳。
沈知梨还愉悦地说自己挑选的准没错,一扭头就见到了门前立着的二人。
“……”
笑容一下僵住,默默把钱袋收了起来。
“大师兄和沈大小姐也在。”宋安手肘抵了抵鹤承渊的胳膊,点评起来,“你别说,沈大小姐眼光真不错,这衣裳很是衬我家大师兄,往日他那青衫虽是有点色,但那纹路死板的很,这件就很不错,别说他喜欢,我也喜欢。喂,我要件类似的,给我买……”
君辞看向鹤承渊,语气温和关心道:“师弟今日不忙吗?”
沈知梨:“鹤承渊,我上回给你……”
她话才说一半,鹤承渊扫了君辞一眼,板着脸甩过头又一声不吭走了。
“???”沈知梨脑子凌乱。
嗯?又走啦???
她还想问买的衣服是不是不喜欢……
他怎么不穿,需不需要再买一件。
宋安思绪打结,追上鹤承渊,“诶诶诶,师兄你不是买衣服吗”
鹤承渊大步流星往前走。
宋安本来找衣裳店就找了几条街,他还以为鹤承渊不喜欢那衣裳店,现在看来是来找人的。好家伙,好巧不巧,遇上沈大小姐拿他的钱送礼。
完了,那他的衣裳岂不是也泡汤了。
“喂喂喂,鹤承渊!你去哪?我衣服还没买呢。”
“我这衣服还买不买啊,不给我买,我可要倒戈去找我大师兄了。”
前面的人还是没止步。
“那饭还吃不吃啊!”
“酒还喝不喝啊!喂喂喂!!!你把我骗出来,我早饭都还没吃呢!我快晕死在大马路上了!你要扛我走,给我收尸吗!”
“鹤承渊!!!给我住脚!!!”
宋安扶着老腰,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喂,我真的走不动了,我要死过去了,鹤承渊!!!”
他在大街上吼来吼去,“小爷陪你这么久,你现在弃我于不顾!你简直没有良心!你再走我就不跟你了!我走了啊我走了啊!我调头走了啊!”
人群里的背影走的那么决绝。
“你以为谁跟着你呢!我可是枯……”
他轻咳一声,止住了话。
这几嗓子引来周围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宋安回头看,他已经追了几条街,大师兄也没跟来,影都没了,也没留他,他还打扰他们逛街了,着实多余啊。
没办法,只好继续跟上前面的人,他小跑两步,“鹤……”
鹤承渊骤然回头盯着他,面上乌云密布。
宋安立马止言,小声道:“……师兄啊……我……饿……”
……时隔不久,宋安手里多了两个包子,塞住他叭叭不停的嘴。
宋安:“……”
说好的大餐和漂亮衣服……变成了敷衍的两个肉包子……
“我就吃这个啊。”
鹤承渊:“嗯。”
宋安叹口大气,“你这漫无目的,在这逛什么?”
鹤承渊横扫向他。
宋安:“好好好,散步散步。”他难得‘忍痛割爱’递给鹤承渊一个肉包,“你吃吗?”
鹤承渊漫步在喧闹的人群里,宋安叹息安慰道:“哎呀,你是沈大小姐的侍从,但是她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吗?她可是怀淑郡主,虽说你现在是仙首,两人身份对等,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身份比她要厉害。”
他吃完肉包,两根手指油滋滋的,准备拍鹤承渊身上,被他一个眼神打回,于是在自己身上抹了抹,才拍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安抚道:“但是吧,她好像把你当侍从。那侍从……怀淑郡主最不缺的就是侍从……那个……偶尔拿你消遣一下……那,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鹤承渊:“……”
宋安啃了口肉包,继续道:“沈大小姐对你这个‘下属’算好的了,她不是给你买了一堆衣服吗?那衣服提的我重死了。”
鹤承渊眸色沉下,“她带你给我买衣服?”
宋安咕咚咽下一口哽人的包子,“不……不然呢?不然谁给她当苦力,我一个大药堂的堂主干苦力活。”
“你碰了。”
“啊……啊……我,你……额,那么多东西沈大小姐扛不动啊。”宋安小心观察鹤承渊的神情,万一被知道他蹭了……是不是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我……那个,你该不会把她买的丢了吧。”
“嗯。”
宋安:“……”
丢……丢了好啊,被知道他蹭了,小命估计也丢了。
……
次日夜里的庆宴,醉仙楼包了场,气派热闹,歌舞升平。
宗主相互寒暄,江无期懒散疏离的很,他若不是为了那两口酒,这场合压根不会来。于是这些宗主便将目光锁定在君辞这个未来的药谷宗主身上。
君辞带沈知梨进来时,这帮宗主一窝蜂涌上来。
“君辞公子年少有为。呦,这身衣裳着实好看。”
着实是见到什么都要扯上几句。
君辞:“师妹特为今日庆宴赠送于我。”
宗主你一言我一语,“沈小姐眼光独到,这身衣裳穿别人身上,真是穿不出味来。”
君辞简单答几句,怕沈知梨站久了累,“几位慢聊,我先带师妹入座。”
宗主:“好好好。”
众人看着两人背影,沈知梨与君辞说话时,他会特意偏头附和。
“郎才女貌,般配至极啊。”
“对对对,般配,甚是般配。”
“仙首。”
身后有人传来敬声,众人纷纷回头,让出条道来,已入座的宗主连忙起身,皆是拜礼。
沈知梨刚坐下,左看右看所有人都站着,连江无期和君辞都站着,就她坐得舒服。
她一抬眸就与走来的鹤承渊对上视线,但很快他又移开了。
他依旧身着沉色,衣袍随他步伐飘逸。
他没穿她送的衣服……
等她不合群想站时,鹤承渊已经跨上阶梯,坐上主座,他轻抬手腕,众人拜上最后一礼,便入了座。
而这时,沈知梨刚理好被勾住的裙摆,在一众人坐下时,她“噌”一下站起来,如“旱地拔葱”似得迷迷糊糊杵在那。
才偷拿起鸡腿的宋安一个哆嗦,别过头来,“你干嘛?要和师兄干架啊?”
沈知梨环视一圈,望向鹤承渊时,他眼底的波光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无踪。
她的位置和宋安安排在一处,他们两个来蹭饭吃的编外人员坐在近门的位置,而君辞与江无期紧挨着主座。
沈知梨低头坐下来,“我怎么感觉鹤承渊嘲笑我了,他刚刚好像笑了,但是我坐下之后,他又不笑了,你看到了吗”
“你老眼昏花了吧。”
宋安放眼过去,鹤承渊还是那副对这仙首之位一点兴趣没有的死面孔。他不想坐,给他坐坐多好……做仙首以后就让师父给他敬酒,让他把好酒全部贡献上来。
心里的笑,直接贼眉鼠眼挂在了脸上,下一刻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沈知梨:“你鬼笑什么?他们都看过来了。”
宋安抬头一看,安静的大殿里,就回荡他的奸笑。
“……”
丢人现眼。
两个人默默把头埋下去。
宋安:“分明是你引来的目光。”
“是你的奸笑。”
众人对鹤承渊敬过酒后,这庆宴就算正式开始。
起初还是典雅弹奏两曲,助各宗主互谈,结果没过多久,几十位头戴簪花,身着轻逸舞衣的舞姬入了殿,赤足点地,脚踝与腰际的铃铛清脆悦耳。
身姿曼妙,舞姿妩媚。
沈知梨吃了两口花酥,停下来,望向鹤承渊,他百无聊赖望着那些女子喝茶。
“……”
她手肘抵了下旁边狼吞虎咽大吃大喝的宋安,“你怎么不看姑娘跳舞。”
宋安抬头随意瞟了眼,“左边女子气虚,右边女子风湿。”
说完又低头塞吃的,顺便叮嘱沈知梨一句,“不要总是赤脚,容易染湿寒。”
“……”
她让他看病了吗?
沈知梨一把夺走他的酒,咬牙切齿道:“姑娘不好看吗?”
宋安:“我的酒!都洒出来了!”
沈知梨皮笑肉不笑,“都看姑娘,你为什么不看?”
“你有病吧沈大小姐,你看大师兄看了吗?他忙着应酬那些老宗主。你看师父看了吗?他忙着喝他的酒,生怕酒长腿跑了。”
那鹤承渊为什么看了!
沈知梨眯起眼道:“那不是还有人看了。”
“他们看了关我什么事?你又抽风了?”宋安伸手去夺酒,被沈知梨拿走。
鹤承渊转过目光,目不转睛盯着靠门桌子边两个人打打闹闹,把宋安和她丢那,就是怕她闷了,结果现在不是去闷,是玩开心了。
沈知梨余光瞟到什么,侧首看去时,鹤承渊又转过了头。
她怎么老感觉有人盯着她……
沈知梨把酒丢回给宋安,面前的美食也不知为何,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注视着鹤承渊。
那股被盯得发毛的灼烧感消失了。
这些姑娘不用想就知道是送给他的。
鹤承渊面无表情坐在主座上,美食摆在面前,也是毫无胃口,余光扫向沈知梨的方向,淡淡喝了一杯又一杯茶。
她灌了好几杯酒,甚至还拉着宋安举杯,双颊通红。
然而等沈知梨望过去时,鹤承渊及时捕捉她的动作,别过了头,为自己添酒,等她移开目光,他望着酒,终究是放弃了醉人的酒,端起使人清醒的茶。
沈知梨抓起杯子又给自己灌了一杯。
那些姑娘家就长的这么好看吗!再说了宴席有必要找一堆姑娘来跳舞吗!都要舞到他面前了!!!
沈知梨一把抢过宋安的酒,往自己杯里倒。
宋安诧异道:“沈大小姐这么厉害?比我还能喝?诶不对!这是我的酒啊!你抢我的做什么!”
他伸手去抢她的,发现她那一坛已经空了。
“把酒还我!把我的酒还给我!”
沈知梨两只眼睛撑得圆鼓鼓的。
姑娘的纱袖甩到鹤承渊桌上了!太不文明了!这还能吃吗!
甩他胳膊上啦!!!!!!撒手!
勾他酒壶上了……
姑娘给他倒酒了!!!
不知是不是酒冲上脑,沈知梨感觉自己胸口堵着一股气,脑子像架在火上烤,整个人又热又烦躁。
有宗主献殷勤道:“这可是从山云阁找来最好的舞姬……”
沈知梨觉得乏味极了,全是各个宗主的彩虹屁,耳边吵得人不清净。
宋安:“酒酒酒……”
她把酒往桌上一摁,独自起身朝外走了。
“喂,你去哪?”宋安本是要追上去,晃了晃手里的酒坛,还有一部分,他选择留下来把酒喝完,别浪费了。
主座上的鹤承渊蹙起眉头,舞姬的薄纱在他桌上扫来扫去,本来就没食欲,现下更是没了胃口。
舞姬挡住了他的视线,等他再抬眼时,宋安旁边的位置空了。
他不由滞住,而这时君辞起身跟了出去。
舞姬在一旁甩着铃铛,俯身倒酒,那双手甚至要勾搭上来。
那宗主还在自顾自道:“仙首,这可是花魁……”
话音未落,鹤承渊觉得耳边吵的烦,一把刀就这样架人脖子上了,顿时殿里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动弹。
“滚下去。”
宗主:“仙首……”
鹤承渊:“需要我,再说一次?”
舞姬本还想勾搭一二,霎时花容失色,收起薄纱,连滚带爬离他八丈远。
江无期低笑一声,视线扫过宋安与君辞空荡荡的位置,打圆场道:“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大伙继续继续,把铃铛拆了,靠边蹦去。”
他抬手指挥道:“蹦Q啊,蹦起来蹦起来,本就是为了庆宴,开心最重要,要蹦也要选对人不是。对了,再上两壶酒来。”
大伙也是察言观色,不敢私动。鹤承渊凝视江无期,他醉醺醺举起空的酒坛晃了晃,鹤承渊才微抬下颚示意他们继续,给江无期送酒。
沈知梨来到醉仙楼的小池塘边,寻了个清净地,拾起根小木棍专注戳鱼玩。
脚步声停在她身边都没注意。君辞:“师妹乏了吗?”
沈知梨吓了一跳,木棍脱手,差点脑子发昏栽下去,君辞眼疾手快捞住她的胳膊,伸手入水帮她把小木棍捡起,甩了甩水递回给她。
“多谢。”
君辞与她蹲在一块,“喝那么多酒,蹲着容易出事,尤其是小溪边。”
沈知梨侧头过去,君辞的目光映着柔月,浅浅勾起眼角,“你不是也喝了吗?蹲着也容易出事。”
君辞低笑未答,“师妹怎么出来了?”
沈知梨托腮道:“不喜欢……”
“小鱼好玩吗?”
“还行。”
“师妹喜欢?”
“谈不上喜欢,就是解闷。”
夜风扇动柳树,垂枝搅乱溪面,倒映的月色波光粼粼。
许久后,君辞才道:“师妹可知师弟并没有失忆,他记得你们在余江发生过的一切。”
或许没有失忆,或许失忆记起。
沈知梨搅着水旋涡,小金鱼误入旋涡,转了两圈,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她脑子里的阴霾一下烟消云散,剌着水给小鱼指方向,心情也好了些许,“知道。”
“知道你为何……”
“因为其实……也并不是很重要。”
欺骗也好,利用也好,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在他手里活下去,后面也是为了给他治眼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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