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苏淘淘就是这么蠢,而且心甘情愿做个蠢人。
她努力熬到了学期末,早早复习完功课,觉得心里有底了,便主动邀请季遥来学校。
季遥买了周六上午的车票,苏淘淘提前一礼拜就开始准备,每天一张面膜是必不可少的,还要秦丽君带她健身运动。
秦丽君在学校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卡,请了普拉提私教老师,一对一上课,旨在雕琢好身材。
宋鑫月笑她:“你又没男朋友,练这么好给谁看?”
秦丽君反驳道:“我是自我欣赏,又不是给男人看的。”
她在这个寝室最不喜欢的就是宋鑫月,人刻薄小气,嘴巴还歹毒,什么都往外说,而且禁忌极多,绝对不容许别人碰她的个人物品。有一次苏淘淘不小心穿了她的拖鞋,回来就朝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苏淘淘吓得连声道歉,话都不敢说。
秦丽君觉得宋鑫月性格有缺陷,比起来,她更愿意关怀苏淘淘,所以苏淘淘一提,她就答应了,让她当天就跟着去上课。
苏淘淘感激不尽,事后坚持要掏钱,这钱秦丽君自然不肯收,收了就是自降身价,还容易被人看不起。她让苏淘淘请她吃了顿饭,就当两清了。
苏淘淘请她吃了个高级的海鲜小火锅,餐厅是她精挑细选的,私以为有档次有格调,但吃到一半,秦丽君捡出几只虾扔在盘子里,并劝告苏淘淘:“你也别吃了,这虾是死了再冻的。”
苏淘淘其实觉得虾吃起来都一个味,但秦丽君这么说,她便也弃了不吃。
两个人吃了个七八分饱,又去便利店买了冰激凌,边吃边回宿舍。
路上秦丽君突然提起高瑞麒,说:“你们俩关系怎么这么好。”
苏淘淘说:“他是我老板嘛,你也知道。”
秦丽君笑笑:“也不全因为这吧,他怎么不找别人,光找你呢,说明你们有缘。”
她语调怪异,苏淘淘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真有点什么。
她停下来,郑重其事道:“我跟高瑞麒就是合作关系,最多就是朋友,你得相信我。”
秦丽君本就是试探,没料到苏淘淘这么认真,反倒显得她咄咄逼人别有用心了。
她上前挽住苏淘淘,黏糊糊地往她身上靠,嘴里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了。”
苏淘淘往后稍稍躲了躲,不太适应突然的亲密
秦丽君有时候跟高瑞麒很相像,两个人都戴着面具,让人摸不透彻,雾里看花。没准这就是他们的保护伞,苏淘淘想,这不一定是坏事。
到了周六,季遥来了。
苏淘淘本来想去车站接他,但季遥不肯,非要自己来。她拗不过,只能等在学校附近的公车站,盯着路的尽头,望眼欲穿。
公交车由远及近,在面前停下,三三两两的学生下车后,季遥从里头走下来。
他穿着洗到褪色的黄色连帽衫,牛仔裤上有油漆点,鞋子也是灰扑扑的,但脸还是那张脸,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只是更瘦了些,显得眼睛更大。
苏淘淘望着他,季遥从出现的那一秒开始,到他走下车,每一步在她眼里都像开了慢速,一帧一帧刻在脑海里。
季遥站在她面前,苏淘淘抬起头,只能看见他突起的喉结。
“等了有一会了?”他问,这声音在过去很长时间里,只能从电话里听见,如今近在耳边,苏淘淘不知为何,有想流泪的冲动。
“没,我也刚来。”她撒着谎,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上面有细小的伤口,结了痂,仍有暗红色的痕迹。
苏淘淘皱了皱眉,努力摁下好奇心不去追问,转身带他进学校。
早晨的校园充满活力,篮球场上跑动的身影,树荫下拖着手的情侣,还有背着书包戴着耳机,行色匆匆前往图书馆的备考生。
苏淘淘带他去食堂吃早饭。其实早饭点都快过了,但她跟食堂阿姨关系好,每次都能从后厨再扣出点好吃的。她给季遥打了豆腐脑和油条,还有她力荐的葱油拌面。
季遥像是饿了很久似地,埋头狼吞虎咽,苏淘淘给他开了瓶水,他也顺手接过去喝。两个人全程无交流,但一举一动又充满默契。苏淘淘坐在那看他,过去她没发现季遥眼睫毛这么长。
她伸手过去碰了碰,季遥愣了下,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沾了东西?”
苏淘淘接了句恶俗的梗:“沾了帅气。”
说完把自己都恶心到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开始笑。
这一笑多少冲淡了久别重逢的尴尬,季遥放下筷子,问:“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课还挺难,老师也管得严,逃课根本是不可能的。”苏淘淘杵着下巴抱怨。
季遥见她眉头皱得像颗小核桃,心里不觉一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淘淘的短发长长了些,又修了修,如今是个正统的锅盖头,摸起来手感颇佳。
他不禁响起初见时,苏淘淘睁着圆咕隆咚的大眼睛,对他一脸憎恶。
季遥忍不住问:“你刚认识我那会,是不是挺讨厌我?”
苏淘淘一愣,又仔细回忆一番:“讨厌说不上,但的确不怎么喜欢。”
季遥又问:“那现在呢?”
苏淘淘眨了眨眼睛,一声不吭看着她。她目光锐利,眼里包罗万象,似有千言万语,但就是不说。季遥被她盯得心底升腾上来一股燥热,不自再地别看脸。
“别看我。”他轻声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苏淘淘说:“你挺好的,季遥。”
这个想法她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赵文晓跟她打电话时,话里话外都在劝苏淘淘少和季遥来往。
“他现在不比以前,学校不行,交的朋友也不怎么样。大学就是小社会,男人进了社会就变了,你要擦亮眼睛。”
苏淘淘知道赵文晓是为她好,但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真正的季遥。他只是短暂陷入低潮,而人生漫长,没有人能一直顺遂。
苏淘淘想,如果把她换到季遥的位置上,她也不能保证会做的比他更好。
她领着季遥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散步,这个湖是月牙形的,湖畔的斜坡遍布青草。两个人在草地里坐着,清风和煦,送来阵阵芳香。
苏淘淘头发被吹得很乱,她不断把发丝拨到耳后,又被风带起,几番过后,身边伸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发尾。
苏淘淘侧过头,发现季遥也在看她。
他们各怀心事,目的一致,都在等待某个一触即发的时机。季遥看了苏淘淘一会,先她一步行动了。
他用手臂撑着地,将身体支起来,朝她凑过去。
苏淘淘闭上了眼,这个亲吻带着小心谨慎,先是试探,而后才是加深。他的嘴唇是粗粝的,尝起来却很甜,津液湿滑,细微的喘息间,她能嗅到他身上的气味。
像大雨过后的泥土地,野性,自由,充满未知生命力。
苏淘淘睁开眼,看着季遥回到原先的位置,脸和天上的晨光一样红,他转过脸,都不敢看她。
第三十九章
这个吻标志着新的开始,苏淘淘如此认定,她的手指穿过刺挠的青草,去触碰他的手掌。
季遥瑟缩了下,又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热,跟记忆里的一样。苏淘淘低头看着两个人交缠的手指,彼此挤压进缝隙,感到无比的安心。
她将季遥的手拉过来,摸了摸上头细小的伤口,侧过脸问他:“怎么来的?”
季遥一愣,想把手抽回来,但没成功。
“不小心弄的。”他别过头。
苏淘淘觉得他没说实话,遂耐心追问:“怎么个不小心?”
季遥知道瞒不过去,干脆撂了实话。
陈淑洁后续治疗花费极大,加上日常需要服用的药物,存款慢慢就撑不住了。季遥打算卖一套家里的房子,但陈淑洁不同意。
她将个人生死看得极淡,这病能治就治,实在好不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她也没什么遗憾;但季遥不一样。季遥是她唯一的儿子,他还年轻,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她得给他留下点什么。
季遥说不过陈淑洁,最后只能放弃卖房。他为了多赚点钱,开始利用周末的时候打工,从端盘子洗碗到游乐场的玩偶人都干过,钱少还累,最后收留他的是一家玻璃店。
老板没有儿子,门店里只有一个员工,季遥一来,他就看上了。这小伙子年轻力壮,寡言沉稳,还极有眼力劲,是个可以栽培的人才。他把季遥留在店里,又推荐给玻璃厂,一天的薪水顶外头几倍。就是这活得小心,还颇有风险,季遥能做下来,也是逼了自己一把。
苏淘淘捧着他的手掌,心疼坏了。
她抬眼望着季遥:“要不,我给你介绍点轻松的兼职。”
季遥嗖地看向她,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你怎么介绍,找你那个老板?”
苏淘淘一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解释道:“我们俩就是朋友。”
季遥不说话,他心里自有答案。
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这话他是信了。苏淘淘跟谁都能做朋友,不管发生多少例外,都觉得对方是安全的,也不知道这自信从何而来。
他是过来人,站在男人的视角,到底是不是真朋友,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过季遥不想劝她。
苏淘淘是独立的个体,她有做任何选项的自由,季遥不想也认为没这个资格过多干涉,他绕开话题,问苏淘淘他今晚住哪。
苏淘淘给他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定了个房间。
她定的是双人房,登记的时候前台反复确认:“不需要大床房?”
大学周围的小旅馆来的都是学生情侣,前台也十分上道,他看苏淘淘和季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就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了。
虽然没有拖着手,但男生背着书包,手里还帮苏淘淘提着袋子。
苏淘淘红了脸,她朝季遥看过去,发现季遥也挺不自在的,假装看天花板。
“还是两张床吧。”苏淘淘声音低得如同蚊子哼。
小旅馆房间不大,放了两张床后,就更显得挤了,苏淘淘站在房间里,发现季遥一个大书包就占了过道的一半,还挺不好意思的。
“要不要去换个大点的房间。”她问。
季遥说:“不用,我明天下午就走了。”
“哦。”苏淘淘这才意识到,留给两个人的时间并不多了。
季遥只是抽空来回,对他们来说,每一秒钟的相处都弥足珍贵,这一趟见完,下次估计就得放假了。
苏淘淘不禁后悔,应该找借口让他早点来,自己再请两天假,还能多呆一会。
她这么想着,失落就爬到了脸上。季遥从书包里拿出换洗衣物,起身一转头,就见她耷拉着脸,苦兮兮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问:“怎么不高兴了?”
苏淘淘说:“我特别想你。”
这话她从见了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说,但车站全是人,大庭广众之下,她没有开口的勇气,一直憋到这。小门一关,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不会再有人来打搅她。
苏淘淘就干脆把想说的全说了,她拖着哭腔:“你怎么这样啊,季遥,每次都是我巴巴地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怎么理我,你要忙好歹给个话不是,你知道我多痛苦吗?每天都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又怕你嫌我烦,还怕你在外头根本就忘了我了……你怎么这样呢!”
她横竖就那么两句翻来覆去的,与其是生气,不如说是撒娇,到后来说得急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打湿了衣服的领口。
季遥最受不了她哭了。
别人老说苏淘淘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小时候傻登登的模样了,但季遥觉得她从来都没变过。有时候他既希望她成长一些,别动不动掉眼泪,又希望她保持现状,永远不要长大。
他伸手拽了下苏淘淘,苏淘淘就被他晃悠悠地拉过去了,不情不愿的。
季遥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她还一抽一抽的,季遥给她擦了两次眼泪,发现越擦越多。
“别哭了。”他没办法,只能哄。
他太久没哄过人了,这项技能近乎生疏,所以效果也不怎么好。苏淘淘哭了一会,许是累了,慢慢就止了哭声,她摸了摸肚子,兀地冒出一句:“我饿了。”
季遥看了看表:“可是你才吃过。”
苏淘淘一瞪眼,他识相地噤了声,掏出手机说:“我给你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炸鸡。”苏淘淘开始点菜:“我还要喝啤酒。”
季遥点单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能喝吗?”
苏淘淘不服气:“我不能吗,你都喝过。”
“我酒量好。”季遥说,他靠过去摸摸她的头:“你喝醉了怎么办?”
“喝醉了我就在这睡下,反正今晚也不回宿舍。”苏淘淘支棱着小脑袋,浑身充满斗志。
她在前一天,就和赵雯取过经。
赵雯是她认识的女生里经验最丰富的,苏淘淘问她第一次和男生过夜应该注意什么,赵雯想了想,回答:“也没什么,你就按自己心里想的来。”
苏淘淘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该想什么,赵雯见她摸不着头脑,也不便说太多,只是往她手里塞了几包避孕套,要她注意卫生。
这几包避孕套此时此刻就在她的口袋里,苏淘淘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简直是无所畏惧。
季遥拿她没辙,买了几瓶果酒,等外卖的间隙,他说要去洗个澡。
苏淘淘盘着腿坐在床上,手里摁着电视遥控器,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也不看他:“你去呗。”
季遥瞟了她一眼,觉得苏淘淘现在硬着头皮死装的样子还挺好笑的。
他就站在床边,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一开始是上衣,冲头顶上一扒就下来了。季遥的身材原来就不错,现在打着工,天天搬重物,肌肉也鼓起来,可腰还是窄的,几块均匀的腹肌,旺盛的毛发掩藏在底下。
苏淘淘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面在播放一部抗日神剧,正放到慷慨激昂的部分,可她是一点没看进去。
她听见旁边传来拉裤链的声音,刺啦一下,接着就是牛仔裤堆叠着,落在地面的闷响,然后裤子被扔在她隔壁的床铺上。
苏淘淘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心中默念大悲咒,一眼都不敢往旁边斜。
季遥的牛仔裤里其实还穿了条到膝盖的短裤,他站在那,本来想拿了衣服直接进浴室,可苏淘淘这个样子,又让人忍不住。
季遥就不走了,他扶着浴室的门,问她:“电视这么好看?”
苏淘淘纹丝不动:“好看。”
季遥笑了:“比我还好看?”
苏淘淘不敢说话了,她脑子转的飞快,也没找到适用于此刻的话术。
“你快去洗澡吧!”她咬牙切齿,抄起旁边的抱枕就往他那边扔,季遥躲闪不及被砸中,却还是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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