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的, 滢雪长这么大,还未被人如此怒叱“滚”。
这男人昨夜还好好说话的, 这忽然发什么狗脾气!
到底也不是泥人捏的,她自是也有脾气的,当下转身就走。
才走几步,后边忽然传来开门的声响。
她依旧没有停下。
直到后边传来嵇堰的声音:“回来。”
滢雪的脚步停了,几息后才半侧身扭头往后望去,紧紧抿着唇,脸色不虞。
嵇堰解释:“不是朝你发脾气, 先进来。”
滢雪略一愣。
不是朝她发脾气, 那是朝谁发脾气?
虽还有气, 但还是转身把萝茵手上的托盘接到手上。
朝着萝茵吩咐道:“你先回去。”
她现在能与嵇堰共处一室了,也不需萝茵陪着。
说罢, 端着托盘转身回走。
入了书房, 嵇堰也坐到了案桌后,说:“等一会。”
说着提起笔, 扭了扭颈项后才低头继续做批注。
滢雪扫了眼嵇堰的颈项,略一琢磨后才走到长榻旁,把托盘放在榻几上, 也随之坐下。
嵇堰很快便把方才剩下的批注写完了,动了动脖子后, 才抬头望向屋中另一人。
只见戚滢雪正在自在娴熟品着茶,吃着糕点。
……
“这些茶点和茶水不是给我准备的?”嵇堰站起了身,绕过长桌,朝长榻走去。
滢雪抬眸望向他。
也不笑,就语速放缓了说:“郎主方才都让妾身滚了,显然是不想吃妾身送来的糕点和茶水,为了不让浪费,妾身只好自己吃了。”
嵇堰暼了眼所剩不多的糕点。暗道:这哪里是怕浪费,分明是有了情绪,不想让他吃了。
不过才过去一个多月,这戚氏从最开始见到他,就犹如鼠儿见了猫一般,到现在都敢明目张胆的在他眼前说瞎话了。
嵇堰在榻几另一头撩袍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方才有人送了茶水过来,敲了两回门我也并未理会,是以第三回 听到敲门声,语气才不胜其烦重了。”
滢雪正巧吃完了一块糕,手上沾了碎屑,低头在自个腰间寻帕子,没见着,应是忘带着了。
嵇堰似乎看出她寻什么,递给了她一方曾青色的帕子。
滢雪愣了愣,疑惑的看向他。
“面圣时,仪容不得有差错,故而随身带着帕子。”
滢雪道了声“谢谢”,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
嵇堰本是把帕子给她用来擦手的,见她先擦了有胭脂的嘴角,默了默。
这帕子他也是用过的。
想了想,还是不让这娇贵且爱干净的戚氏知晓的为好。
托盘上的糕点,几乎大半都进戚氏的腹中,也就剩下零星两三块。
嵇堰也不想浪费,便几口就给吃了。
滢雪擦了手,把帕子放到了榻几上,问:“郎主说方才有人来,是谁来了?”
这鹤院里头,除了她和洛管事殷勤些的,她好像知道还有谁。
嵇堰拍了拍手,暼了眼她:“你说呢?”
她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妾身怎么知道是倩倩还是湘湘。”
谁送来的也不重要,嵇堰也就不应她,端起茶水一口饮尽,说:“糕点甜了,略腻。”
喝了茶水,嵇堰品出来了,这茶水还是上回他拒过的。
继她送他蹀躞带后,他便知道,她的东西要送,就非得送出去才成。
他拒了茶,最后还是送到了他这来。
“那下回妾身让萝茵做淡一些。”滢雪随口一说。
嵇堰也不说破她的敷衍,问:“来寻我有何事?”
“妾身听说郎主在府中,又想到郎主连日来疲惫,便备了这些过来给郎主解乏。”
绝口不提是洛管事让她来送的茶水和点心。
“点心也吃了,茶也喝了,没事便回去吧。”
嵇堰倒也不探究她话中真假。
滢雪:“正巧还有一事,妾身想不太明白,便想让郎主为妾身解惑。”
嵇堰看向她。
“昨夜郎主是在哪睡的?”她问。
嵇堰没想她会问这个问题,眉梢略挑起,并未做解释。
“总归没在你的榻上睡。”
滢雪猜测:“难道,郎主坐了一宿?”
她瞧到嵇堰的肩颈有些不对劲,才会这么猜的。
嵇堰也没有正面回她,声沉道:“与其想昨晚的事,不若想想今晚你该如何度过。”
滢雪早就在想了,他忽然提起,她也不慌。
她笑了笑:“若睡不着,郎主不若再给妾身讲一讲昨晚没说完的案子。”
嵇堰只是盯着她不语,也让人感觉出来了他的拒绝。
滢雪猜到了他打算今晚吓唬她,让她知难而退,所以脸上全然不见平日的紧张。
嵇堰目光落在戚氏身上,她倒是镇定得很。
希望今晚也能这么淡定的才好。
滢雪也没打算久留,站起了身,把茶壶从托盘中取出,继而端起了托盘,道:“郎主应还有公务要处理,那妾身便不打扰了。”
略一颔首,便端着托盘往书房门走去。
走到门前,步子一顿,忽然转头朝着长榻上的嵇堰一笑,眼眸清亮,笑意盈盈,衬得五官越发明媚。
对上戚氏的笑颜,嵇堰顿了顿,眼帘微一垂饮了口茶,才问:“还有何事?”
“郎主今晚什么时候到西厢来?”
嵇堰……
她这还真半点不怕他了?
竟都还敢主动提起了。
嵇堰抿了抿唇tຊ,沉吟片息,开了口:“大概亥时。”
想了想,又道:“晚间我会在颐年院用膳,你不必到主屋来。”
滢雪应了一声好,才一手托着托盘,把房门打开,跨出了屋子。
房门阖上后,嵇堰收回目光,提起茶壶再给自己续上一盏茶水时,却瞧到放在榻几上的帕子。
他拿起准备放回腰间,却在偏灰色的帕子瞧见了一点艳色。
是戚氏的胭脂色。
嵇堰瞧着帕子上的口脂,一时猜不透这戚氏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按理说她是没这个胆子如此撩拨他的。
但又觉得她是会做出这种不顾后果撩拨的性子。
若是故意的,她胆子恁大了些。
今晚还要同榻,她倒是敢,也不怕他忽然有了兽性。
嵇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屋中无水,也不方便净洗。
想了想,还是叠起塞回腰间,等回屋后再洗。
*
滢雪出了书房外,热气涌上,面红耳赤的。
帕子上的口脂,她就是故意留的。
是拿到帕子准备擦手时忽然想到的。
这余下还有五个多月就到一年之期了,嵇堰又时常不在府中,她总得想些法子来软了他这块硬石头,让他对自己生出感情。
在书房中时候她强装镇定,不叫嵇堰看出半点端倪。待从出来书房后,心头才砰砰地狂跳。
莫名觉得既紧张又刺激。
嵇堰是细心之人,她也不担心他看不到帕子上的口脂。
只是不知他见到帕子上的口脂后,会如何作想。
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透嵇堰这个人,更是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反正不该留也留了,管他什么心思呢。
到底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快步回了西厢后,脸上依旧有几分烫。
*
深秋细雨日,夜幕降下总是逼平日要来得早。
夜色渐深,亥时已至,嵇堰才打开房门,往西厢望去。
西厢正屋的烛火还亮着,西厢的人显然在等他。
嵇堰跨出屋外,把房门阖上后,才转而从抄手回廊下走过,往西厢而去。
第三十二章
夜里细雨寒风, 吹得廊下笼灯摇摆不定,烛火也忽暗忽明。
嵇堰从昏暗的廊下走出,到了西厢檐下。
敲了两下门, 房门便开了。
屋中似乎不久前才熏了暖香,门一开,便有幽然馨香袭来。
开门的是萝茵, 从屋中出来后,朝着嵇堰福了福身。
嵇堰朝里看了一眼。
烛火昏黄, 戚滢雪并不在外间。
片刻后,从里间传出女子的嗓音:“萝茵你下去吧。”
萝茵应了是后,偷瞧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郎主,随即退了下去。
嵇堰沉默片刻,抬脚跨过门槛,入了屋中,未仔细打量便转身把房门阖上。
“郎主。”
身后传来戚氏柔柔的声音, 嵇堰转身朝里间望去, 便见她温顺地站在月屏门下。
身着鹅黄色的寝衣, 乌丝披散,许是沐发了, 那头乌丝比昨日要柔顺。
分明是卸了妆容的模样, 可那脸却是白里透红,甚是红润, 白里透红。
戚氏对上他的视线,不仅没了昨日的紧张,甚至还朝着他弯了眸子, 水润明亮,没半点畏惧。
嵇堰觉得怪异。又听到她声音轻轻柔柔的道:“郎主既然来了, 那就安置吧。”
嵇堰眸色略一暗。
查案多年的性子,一下子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戚氏的反应,像上回在郑国公府喜宴上饮了酒,在回府马车上那会一样。
只是他并未在屋中嗅到半点的酒气,有可能是被人清理过了。
“你喝酒了?”嵇堰声沉沉的问。
今日下午留下那方帕子,却是胆大得很,现在也就剩下这点儿胆量了。
竟然还要饮酒壮胆。
滢雪露齿笑了笑,不回他,随即转身往里走去。
上了床榻,把被衾盖到了腿上,倚靠床头凭栏朝着他一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这动作表明什么意思,俨然不言而喻。
这举动是在邀请,好像似曾相似。
嵇堰眸色越发的暗,他抿唇沉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本就是让她怕,让她知晓自己或许跨不过那道坎,从而知难而退,不再折磨她自己,也不再折磨他。
只是,她好似不怎么怕他了。
而且先都醉了,吓唬她还有什么意义?
沉思间,床上的人忽然笑道:“妾身都不怕了,郎主怎就忽然迟疑了?”
嵇堰看向她,眉峰聚拢。
说话条理清晰,并不像是喝醉的模样。
或是喝了酒,但不至于醉酒的程度。
思索半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嵇堰忽扬了唇角。
他把革带上系着的短刃解下扔到了长榻上,随即抬脚朝床榻走去,说:“你都不怕了,我怎会迟疑?”
说着,边走边伸手扯开腰间革带,动作有股子悍野劲,与世家郎君自小教导的克己复礼是截然不同的。
本镇定从容的滢雪,脸上有一瞬难以抑制的僵硬,虽然很快恢复了过来,却还是被嵇堰捕捉到了。
果然。
她在虚张声势。
明白她是在虚张声势后,嵇堰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走到床边,把革带解下,搭在了衣架上,继而又把外袍脱下搭了上去。
暗色的衣袍搭在了鲜亮的衣衫罗裙旁,颜色甚是分明。
嵇堰脱下外袍,就剩下一层单薄里衬。
里衬单薄,熨帖在他的身上,手臂与胸膛那几处精壮起伏的肌肉纹理也隔着衣衫呈现了出来。
他静静立在床榻外,背对着光亮,身形高大且极具威迫。
他未上榻,滢雪也感觉到了嵇堰自身带来的阳刚与威压。
里侧的手不禁攥紧了被衾。
嵇堰望着床上几乎难以维持表情的戚氏。
他说:“若你后悔了,关系还是维持不变,我便睡在外头的榻上。”
他在给她机会。
滢雪知他不会强迫自己,心下又安了些。
随即摇头:“不后悔。”
嵇堰一默,转身在榻上坐下,弯下身脱下胡靴。
滢雪望着他的后背,因他弯腰的动作,里衬顿时贴着他紧绷了起来,越发勾勒出上身的结实劲壮。
滢雪面红耳赤地移开了目光。
嵇堰脱去鞋袜,转身往榻沿边上一躺。
两床一样厚的被衾,他径直拉过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闭上了眼。
“就寝。”声音甚是冷硬。
滢雪目光落在嵇堰闭上的双眼上,再扫了眼二人中间能再躺一个人的空隙,暗暗抽了一口气,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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