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的眉形描绘,两边都描好,与她相视了一眼。
那眼神黑沉幽深,似个能烧化人的炉子。
滢雪心头一跳,原本是她想要与他培养一些感情的,但现在却是莫名不自然。
她抿了抿唇,问:“好了吗?”
女子柔柔的声音落入耳中,嵇堰回tຊ神,收了手:“好了。”
他把螺子黛放到了榻几上。
滢雪扶着长榻站起,转身走进里间的铜镜瞧了眼,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画得不是很精致,但也是能见人的。
嵇堰也站了起来,问:“还要做什么?”
滢雪转了身,摇头:“可以了。”
她走到他的身旁,与他一同出了鹤院,往颐年院而去。
*
嵇老夫人知道儿子今日要与戚氏一同过来请安,什么也没说。
待看到二人并肩走进厅中,面色冷淡。
嵇沅很是吃惊,再看母亲,神色间一点也不惊讶。
好像,已经知道了。
暗自琢磨了一下,兄长都让嫂嫂搬到鹤院去了,是不是代表着关系破冰了?
嵇沅也是有些矛盾的。
她二哥与嫂嫂有了夫妻之实,本就是要负责任的,成亲做夫妻才是正常的。
只是二哥当时差些没了性命,她矛盾的是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嫂嫂。
二人进了厅中,嵇堰唤了一声“阿娘”后,滢雪也行了礼,跟着他唤了一声“阿娘”。
嵇老夫人瞧向戚氏。
十七八岁的姑娘,温顺柔美,很是讨人喜欢的样貌。
但她看到戚氏,脑海里却是儿子半死不活躺在担架上的景象。
她暗暗呼了一口气,态度冷淡的“嗯”了一声。
嵇堰看向嵇沅:“唤嫂子。”
嵇沅顿时回神,朝着滢雪唤了声:“嫂嫂。”
前几日顾媪的事,让嵇沅觉得她这位嫂嫂是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滢雪朝着嵇沅温柔一笑。
成亲大半年,好似今日才是敬茶认亲日一样。
很是安静的用完了一顿早饭,嵇老夫人看向戚氏:“我爱清净,不需要日日给我请安,每逢初一十五过来一趟就好。”
说着,看了眼儿子,又看回戚氏:“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打算,既然决定要一块过日子了,那就好好过日子。”
滢雪没想到她这婆母会这么好说话,一点针对的意思都没有。
从颐年院出来后,滢雪才问:“郎主和婆母说了什么?”
嵇堰暼了眼她:“想知道?”
滢雪点了点头。
嵇堰:“我说,在安州时,我就已经在意你了。”
滢雪脚步一顿,愕然地看向嵇堰:“真的?”
嵇堰沉默的盯着她瞧。
好半晌,才道:“算不得说谎,你生得貌美,我多瞧过几眼,但多的意思就没有了。”
只看外貌,不知内在,根本谈不上在不在意。
滢雪听到这话,莫名不喜,她走上前,问:“就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嵇堰忽然轻笑:“才见几面,话都没说过就有意思,那不是情爱,而是见色起意,始于欲.望。”
说到最后,他是低声说的,唯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
听到“欲望”二字,滢雪脸颊一红,忙转头瞧了眼身后的萝茵,又转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怎么能如此自然在外说出这些话,还要不要脸了?!
嵇堰瞧着她瞪人似勾人的模样,收回略暗的目光,低声道:“不过是实话。”
……
回了鹤院后,嵇堰便出去了。
不久,萝茵也出了府,去了药馆。
日中,萝茵回来,道是把赵卫和沈卫唤了回来,二人正在外院候着。
说着把一个信封递给了姑娘:“这是赵卫给姑娘的。”
滢雪接过信封,知道这是什么,点了点头,吩咐:“你去让洛管事先安排他们的去处。”
萝茵应了声,随后退出了屋中。
滢雪这才打开了信封,抽出了几张信纸。
信上,是采药女的底细。
采药女是被老大夫捡回去的。
她前两年是定过亲的,但因她救了个男人放在家中,被未婚夫发现,所以被辱骂了许多不好听的话。
即便如此,未婚夫也不曾提出退婚。
依着信上所言,那未婚夫在有婚约在身时,对采药女百般好,家中的水和柴火都是未婚夫捯饬的,就是屋子坏了也是未婚夫修的。
采药女一时被辱骂,放出话来说未婚夫不信任自己,要解除婚约。
滢雪看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紧蹙。
这正常来说,有受伤的男子,不应该直接送医馆吗?藏在家中算什么?
就算有人追杀,但也不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就这么把人藏在家中……
滢雪暗自腹诽了一遍,又继续看下去。
未婚夫不肯退婚,但后来不知怎的就同意了。
有人传是被威胁,毕竟那未婚夫可是断了半条腿。
后来男人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滢雪把信放下去后,眉头紧拧。
想了想,还是先静观其变。
除了嵇沅这事,她同嵇堰和那采药女,还有余三郎都没有太多交集。
只要嵇沅好好的活着,嵇老夫人也不会一病不起,嵇堰更不会成为话本那样冷酷无情的反角。
但戚家呢?
经过这些事日,滢雪对嵇堰大概有了了解。
他不是会报复戚家的性子。
那戚家真正遭祸的原因是什么?
是父亲的错吗?
但若不是呢?
想起嵇堰所言,郡王府中被杖毙的下人中有青源县主的心腹,那心腹很难被收买,很有可能是郡王府里的主子指使的。
若其中有郡王和郡王妃参与在其中。他们这算计,是真的想毁了她,不想让她嫁郡王府?
还是说,他们针对的本身就是父亲?
滢雪脸色沉了下来。
嵇堰年底回安州,而年后恰好是话本里边戚家遭祸的时候。
正好,可以借嵇堰的手查一查背后有什么算计。
只是,她要怎么样去说服嵇堰帮戚家呢?
就他们现在的关系,虽说尝试做夫妻,但真正算起来,他们也没有多亲密。
她想要的,是嵇堰回安州后,是实打实上心戚家的事。
早间描眉,也不过是她有意培养二人的感情。
这样的细水慢流,实在是太慢了。
四个月后再确定是否要做夫妻,就太迟了。
那时戚家刚好出事,再求嵇堰或许已经迟了。
或许,真的要加快一点进程了,
滢雪捏紧了手中的信纸,眉目幽幽。
既想让嵇堰真心帮戚家渡过难关,也不能什么都不付出。
在回安州前,若是能做实了夫妻的关系。依着嵇堰那般负责的性子,必然不可能不管戚家的。
思及此,滢雪深吸了一口气,暗暗说服自己。
四个月后与这一两个月,也不过提前了一些时间,无甚区别。
想明白后,滢雪把这些查到的东西藏了起来。
这日后余三郎真伤了嵇沅,便直接甩给他,让他自己查去。
*
嵇堰立了功,在朝中被嘉赏,赐紫色常服,配给金龟袋。
紫色常服配给金龟袋是三品官员所配,嵇堰虽未升职,依旧是从四品,可这等殊荣却是表明了圣人重视的态度。
赏赐下来时,恰逢嵇堰妹妹生辰,在前一日傍晚,各府都送来了许多拜帖。
嵇老夫人看到这堆拜帖,头都大了。
她哪里办过什么筵席,就是当初儿子成婚的时候,她都是当甩手掌柜。
她问洛管事:“这些名单都要确认?”
洛管事应:“来的多为洛阳贵眷,需得老夫人亲自过目,席上用什么酒水,准备什么菜肴,生辰宴上又是什么样的章程,也还是需要老夫人操持一二的。”
嵇老夫人原先只想请余家人和自家人,简单支个两桌,但没曾想会有这么多人来了拜访的帖子。
“老夫人,这些帖子多为洛阳世家女眷,他们的目的虽是想要和郎主交好,但约莫也想瞧一瞧咱们的姑娘。”
嵇老夫人惊诧的看向洛管事:“你是说,她们也想与嵇家结亲?”
洛管事点了头:“郎主越发受圣人器重,朝中想要巴结的人数不胜数,恰逢姑娘未定亲的好年岁,自然是争相要这门姻亲的。”
嵇老夫人这才明白当初在女儿的婚事上,儿子让她再等一等的意思了。
哪怕日后就真的与余家结亲了,也能让他们清楚,不是他们上赶着要嫁余家,而是余家求着娶的。
激动了片刻,忽然又慌道:“这什么都没准备,可如何是好?!”
洛管事趁着这时候提到:“老夫人,奴觉得不妨让大娘子来操持。”
闻言,嵇老夫人瞧向了他,脸色不甚好。
洛管事解释道:“大娘子本就是官家娘子,对办席和招待贵眷也有所经验。”
嵇老夫人问:“你来办不成?”
洛管事:“奴不过是下人,由下人来操持,只会叫外头的人看笑话,道我们嵇府明明有主母,却让一个下人来操持。”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嵇府怠慢他们。”
嵇老夫人眉心紧皱,许久之后,她才问:“那戚氏真能操办的了?”
洛管事见事差不多要成tຊ了,一笑:“大娘子自小与贵眷打交道,而又有奴在旁协助,不会出差错的。”
嵇老夫人犹豫不决。
她本就与那些贵眷合不来,让她操持什么生辰宴也是两眼抓瞎,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章程。
而阿堰既然决定要和戚氏做夫妻,那往后戚氏也是这嵇府的主母。
既然迟早是要当家的,还不如让她提前试一试。
第三十七章
嵇沅的生辰宴让滢雪操持, 且因时间紧迫而有些棘手。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生辰宴,可来的人却有十来家,有小世家, 也有像永宁侯府的那样的人家。
这生辰宴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对于这些世家官家的目的,滢雪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些世家世族趁着嵇家姑娘的生辰宴来拜访,或是来攀附, 结交,又或是想与嵇家结为姻亲。
关于永宁侯府, 滢雪也是打听过的,嫡子虽未成婚,但还有嫡次子。
那等高门世家,不可能让嵇沅做主母,但嫡次子却是可以娶的。
侯府来访,有可能是真的要结交,但也有可能是瞧一瞧这嵇家姑娘的样貌和品性。
在着夫婿上有了更多的选择, 余家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 她隐约记得, 余三郎和采药女提起过嵇沅对他那么执着的原因。
好像就是因这次的生辰宴。
生辰宴也是有许多人来赴宴。但因准备不周到,再有嵇沅打扮俗气, 让人说了许久的闲话。
这些闲言碎语让嵇沅的性子更加沉闷了, 恰好这时余三郎陪伴在侧,温柔安慰, 故而让这丫头越发情根深种。
她事先知晓了这些事,断然是不可能让余三郎有机会安慰到嵇沅的。
滢雪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要借助嵇家势力改变戚家的处境,自是要有付出的。
操持后宅中馈, 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有改变嵇沅命数这点, 尚未知结果。
话本上说准备不周到,那她就让旁人挑不出差错。打扮俗气,那她就让嵇沅惊艳四座。
滢雪找来了洛管事,与其商量明日的生辰宴。
菜品点心单子,设多少桌子,又如何摆弄设宴的地方,这都是要时间来提前准备的。
可明日就是嵇沅的生辰了,就只剩下今日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勉强还算上明日早上。
她把所有的事项都记下后,一一解决。
“府中的厨子不足,且也不是做精细菜肴的,一会你亲自去丰乐楼和会仙楼各借一个大厨回来,银钱方面优待,让他们酉时前过府来,在今晚商量好菜品。”
两个酒楼在洛阳都小有名气,滢雪虽然没怎么少出门,但自从想要在这洛阳站稳脚跟后,便开始慢慢了解这洛阳的吃喝玩乐与各个世家的底蕴。
嵇堰圣宠正浓,能与嵇家攀上关系,这两家酒楼自是会借人。
洛管事连忙应是,没主子的吩咐,他还真不敢自作主张往外请人。
滢雪把生辰宴上的一项项都记了下来,随后问洛管事:“三姑娘明日的穿着可定下来了?”
洛管事应道:“先前就让女裁缝来裁好了。”
滢雪有些不放心,若是先前就裁剪好的,那肯定顾媪也插手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
安排了一些大体的事宜后,她去库房挑了两身新的冬衣,又挑了两套配套的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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